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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5

    第41章 摊牌 亲爱的,你的心还是不够狠。……


    等他们赶到三道码头时, 天已经黑了。


    警长果五接到甘川命令,先行带人封锁了码头。红蓝的警灯闪烁,照亮了漆黑如墨的海水。


    看见甘川和柳之杨来, 果五迎了上去,“治安官, 人在那条船上。”


    甘川边走边问, “控制住了没?”


    果五噎了一下,才说:“您上船看看吧。”


    木板搭建的栈桥延伸到海里,两边停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船。


    果五带他们走到栈桥尽头一艘黄色的小船面前。


    刑警取完证拍完照,正巧从船上下来。后脚又跟着穿白衣服的法医, 手套上全是血迹。


    甘川和柳之杨对视一眼, 迈开长腿登上摇晃的小船。


    朗日躺在船舱里,已经僵了。他的表情恐惧而狰狞, 头上缺了一大块, 张大的嘴巴里是空洞一片。


    柳之杨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他转身,扶住船身的栏杆,朝远处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水望去,心里升出一丝庆幸。


    无论如何, 知道他身份的朗日死了。


    果五上了船, 挤到船舱里看了一眼,对甘川说:“治安官,我们现在初步判断, 朗日应该是被吸毒的人杀害的。您看,他是被什么东西敲死的, 力道时轻时重,很像是……”


    “他怎么死的和我没有一毛钱关系,我不是警察。”甘川打断他的话, 转身出舱,走到柳之杨身边。


    柳之杨点起一根卡比龙,修长的手指夹着黑烟,随意搭在栏杆上。


    甘川从怀里摸出云烟,柳之杨很自然地掏出打火机,反手为身边的人点上烟。


    “你怎么看,哥?”柳之杨问。


    “高峰说的还真是实话……”甘川吐出口烟,“哎呦妈的,这些毒贩,根本抓不完。抓了面上的,还有背后的。”


    柳之杨说:“就此停下吗?”说实话,现在没了朗日的威胁,他挺愿意为穆雅马人民抓这些毒贩的。


    甘川思考片刻,说:“面上停了吧,我和达耳说。”


    柳之杨看向他,懂了他的意思。


    面上停下,私下再查。


    “现在咱们有两条线索呢亲爱的,”甘川分析道,“米森、高峰。哦差点儿忘了,还有无所不知的顾考一。”


    柳之杨皱眉,对啊,顾考一怎么知道朗日在哪儿?或者说,他怎么老是和朗日捆绑在一起。


    甘川把烟头弹进海水里:“朗日住他烧烤店二楼,老子不信他们俩一点关系没有。但他们谨慎得很,我的人在烧烤店对面盯了那么久,就抓到一次,纵火的是谁都没发现。”


    顾考一,到底是敌是友?


    柳之杨深吸一口烟,将烟蒂踩灭:“哥,把盯顾考一烧烤店的人撤了吧,他如果有问题,也发现了。”


    ……


    柳之杨敲响顾考一的家门。


    里面应了声,慢吞吞开了门,看见柳之杨,顾考一眼神惊喜,“之杨哥哥,你怎么来了?”


    柳之杨提起手里的米油说:“来看看你。”


    “你快进来。”


    顾考一家没什么变化,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台旧电视,窗边有个一平米左右的厨房。


    随着天气转凉,地下室的阳光少了,哪怕是白天,地下室也是昏暗一片。


    只有开着的电视有一丝光源,五颜六色地照在破旧沙发上。


    顾考一把电视关了,打开灯,又倒了杯热水给他。


    “我是来谢谢你的,考一,”柳之杨放下水杯,坐到沙发上,“你给我的消息很准确。”


    “那太好了哥,”顾考一坐到他对面的板凳上,“我就听那阿姨说见到朗日,心想你们又是缉毒……诶,抓到朗日了吗?”


    “他死了。”


    “死了!”顾考一很惊讶,“怎么会就这样死了,你们找到凶手了吗?”


    柳之杨抬眼看他,“我没说他是被人害死的。”


    顾考一笑笑,“他那么大个毒枭,难不成会自杀吗?我上次被他绑架,看他那架势,也不像会自杀的人。”


    说完,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柳之杨则乘机,将袖口里指甲盖大小的窃听器反手贴在桌子下面。


    “哥哥,朗日死了,你们还会继续缉毒吗?”顾考一问。


    柳之杨摇头。


    顾考一说:“可你是警察。”


    “考一,”柳之杨看着他,“说好的,永远不提。”


    “我说错话了,哥哥。”顾考一立刻道歉。


    二人又闲聊几句,柳之杨便起身离开了。顾考一把他送到门口,“之杨哥哥,下次你来提前和我说,我提前收拾一下屋子。”


    柳之杨拍拍他的肩,“回去吧。”


    夜晚,贫民区的老式居民楼安静十分,偶有几声抱怨和吵吵回荡。一个兜帽男子进入小区,他十分谨慎,哪怕小区里没有监控,也全程只走暗处。


    他闪身进入一栋楼房,往地下室走去,来到一扇门前,先敲三下、后敲两下。


    甘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小武说:“有人去了。”


    甘川立刻起身,接过像磁带一样的窃听设备,戴好耳机对小武说:“让之杨过来。”


    “你吃饭没?”


    顾考一把人带进来,他说的是中文,“我煮了点儿白菜,还有新米,还蒸了两个红薯。”


    米森扯下伪装的胡须,将外套脱下丢在沙发上。正要说话,看见了电视机柜边上的米油。


    “红薯快好了,你吃点米饭吧,不行再煮点儿别……”


    米森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厨房,一把按住顾考一的手臂,在他耳边小声问道:“有人来过?”


    顾考一意识到不对劲,用口型说:柳之杨。


    米森皱起眉,环视屋内。


    顾考一见他神色不对,正要问,被米森止住。


    米森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话。


    顾考一垂下眼,语气丝毫没变,问:“吃两个还是吃一个?这红薯是烧烤店隔壁卖菜的阿姨送的,品质肯定有保障。”


    米森在他说话时,用红外线设备扫了一圈厨房,又示意他把红薯夹起来,端到外面。


    顾考一照做,把盘子放到桌上,继续说:“这红薯倒是好吃,但没有华国的那么甜,穆雅马还是太热了,昼夜温差不大。要是像华国西北部那些地方,种出来的红薯肯定好吃……”


    顾考一边说,边用手势告诉米森,柳之杨今天坐在沙发上。


    米森蹲下身,先看了一眼桌子下面,没发现什么,又扫了一遍沙发的角落,仍旧没发现。


    顾考一还在说话:“什么时候回趟华国,去西北看看,我还没去过西北。不过穆雅马查得严,要回华国还要去舍白岛转机,真是麻烦……”


    顾考一把盘子拿起来,让米森慢慢把木桌翻了过来,终于在一个螺丝后面发现了窃听器。


    安装得非常隐蔽,而且没有一闪一闪的红灯,要不是米森仔细扫描根本发现不了。


    果然是华国警察的手笔。


    米森把窃听器小心地拿下来,用纸包住,放在地上踩烂。


    “滋滋滋……”


    刺耳的电流声传来,柳之杨和甘川同时摘下耳机,对视一眼。


    ……


    东区南边郊外的一个废弃仓库里。顾考一坐在一堆集装箱上,米森带着一群手下正忙活。


    “弄好了,”十分钟后,米森擦了把汗,“保准炸死。”


    顾考一跳下来,走到箱子前,拉开塑料布,三个□□赫然躺在地上。


    “设置的时间是明早十点。”米森说。


    顾考一点头,让他带着手下们先离开。


    等仓库里安静下来,顾考一重新坐回集装箱上,点燃一根烟。


    米森把踩烂的窃听器拿给顾考一看,说:“后天那批货已经准备好了,在三道码头。还走吗?”


    顾考一拿着窃听器,坐到沙发上,边翻看边说:“走。飞哥说要两百万才能帮我出去,我流动资金不够,走完这批货,拿到钱,离开穆雅马,我也要去享受生活了。”


    “巴西的别墅装修好了?”米森问。


    “早弄好了,”顾考一说,“只等出去了。”


    “柳之杨怎么办?他盯上你了,万一后天走货被截了。”


    顾考一点燃一根烟,说:“你带人去三道码头交易,我把他们引开。”


    仓库里,顾考一看着手里的烟,叹了口气,拨通柳之杨的电话。


    早上九点五十,南郊废弃仓库对面,甘川、柳之杨,还有小武带的几个打手缩在一间屋子里。


    仓库没有任何动静,附近也没车或者人的踪影。


    甘川带着黄色墨镜,靠在椅背上,瞟了一眼柳之杨,说:“杨杨,你这消息准不准啊,今天真有毒贩在这里交易?快十点了,影子都没有,妈的这些毒贩做事能不能准时一点啊。”


    柳之杨看向坐在一旁的顾考一。


    顾考一往前坐坐,解释道:“我也是道听途说,那个酒鬼昨天来我烧烤店喝多了说的,消息不一定准确。也可能是他们提前来了,已经进去了。”


    柳之杨拔出枪,检查了子弹,说:“走吧,哥。”


    甘川点头,站起身,带着小武和手下先出去。


    柳之杨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顾考一,说:“谢谢你,考一。”


    转身要走时,忽然手臂被拉住。


    “之杨哥……”


    顾考一的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说出一句,“注意安全。”


    柳之杨的眼神暗了暗。


    他们进入仓库时已经九点五十七,顾考一坐下来,双手合十撑在下巴处,死死盯着墙上的钟表。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顾考一的手心渗出汗液……


    还有三十秒……


    顾考一坐不住了,他起身看向外面的仓库……


    柳之杨小时候的样子浮现在眼前。


    “我要做警察。”他站在讲台上,奶声奶气地大声说道。


    同学们都笑话他,“你那么瘦,怎么能做警察。”


    “我一定会成为警察的!我会救很多很多人,抓很多很多贼……”


    最后五秒……


    顾考一攥紧窗沿,默默倒数。


    三、二、一。


    “轰隆。”


    小武把仓库这头的卷帘门抬起,灰尘呛得身后的甘川直咳。


    “哎呦妈的,”甘川用手扇开灰尘,“这门该擦擦了,也太脏了。”


    柳之杨跟在后面出来,站在仓库门外,看着对面窗户里的顾考一。


    “走走走,上车吧。”甘川招呼小武,又对柳之杨说,“亲爱的,你自己小心,我们就在车上,有事直接开枪。”


    柳之杨点头。


    甘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转身朝车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和小武说:“我刚才演得像不像,妈的我说着说着差点笑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手下们,手里拿者已经拆了的TNT。


    柳之杨进了屋子,拉开凳子坐下,把枪放到顾考一面前。


    顾考一装无辜地问:“仓库里没人?”


    柳之杨叹了口气,说:“怪我,不应该听一个毒贩的话。”


    顾考一眼神一闪,双手支撑到桌上,从下而上望着柳之杨,“什么意思?”


    柳之杨静静看着他。


    昨晚窃听器被踩烂后,埋伏在顾考一家附近的手下,立刻用望远镜往他家里看去。


    结果让他意外又不意外——和顾考一在一起的人是米森。


    顾考一笑起来,靠回椅背,说:“你当警察比当理事厉害多了,之杨哥哥。”


    柳之杨往前顷了些,他的眉头紧锁,一双眼睛打量着顾考一:“这才是真实的你吗?”


    “真实?”顾考一哼笑两声,“什么叫真实,之杨哥哥?你是华国警察,是建工集团理事,还是甘川的爱人?”


    柳之杨说:“我的真实在同一底线,你的真实已经突破了底线。”


    顾考一深吸一口气,用手捂着脸,半晌放下,说:


    “我告诉你什么是真实,真实是,我十二岁,养父母生了自己的孩子把我抛弃;真实是,我初衷辍学,冬天被舅舅舅妈赶出家里睡桥洞底下差点冻死;真实是,我好心帮被霸凌的学生出气,被霸凌者位高权重的父母告进监狱。而无论是我的养父母还是舅舅舅妈,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三年,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在监狱三年,什么都回不去了。”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柳之杨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语重心长道:


    “但世界上比你过得苦的人很多,他们依旧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美满。考一,你贪欲太多了。”


    顾考一仿佛被戳中,他偏头看向窗外,语气逐渐激烈:“我是不甘心,之杨哥哥,我可是考一,我是年级第一,我学校里是最聪明的学生!


    那些蠢人们能过普通日子是因为他们没智商。但我不一样,我有脑子。”他碰了碰自己的头,眼中甚至有些得意。


    柳之杨摇头:“如果你真的有你认为的那么聪明,就不会被我抓到。”


    顾考一一愣。


    柳之杨看着他,眼里生出一丝悲悯。那个聪明伶俐的小顾考一不知怎么地,出现在了眼前。


    “现在还来得及,”柳之杨用指头点了点桌子,想再拉他一把,“停手、回华国自首,不要一错再错。”


    顾考一的眼里满是死寂,他看着柳之杨,问:“来得及吗?哥,我们明明是同龄人,怎么命就差那么多呢!你说,这人的命运是不是生来就定的?否则我怎么会那么痛苦!”


    柳之杨痛心疾首:“是你路选错了,考一!”


    顾考一眼中有些泪光,他抬眼忍住,又笑笑,“你骗甘川是错事,但你有得选吗?我又有得选吗,哥?”


    听他说这事,柳之杨呼吸一窒,无力地靠回椅背。


    顾考一笑了笑,趴到桌子上,狗狗眼看向柳之杨:“之杨哥哥,哦不,柳之杨,其实你来穆雅马没几天我就知道了,朗日和米拉关系很好。所以这七年,我一直在观察你。我很羡慕甘川,能有个人那么爱他,但直到见到你,我才开始嫉妒他。明明我比他先遇见你,明明他只是个满嘴脏话、什么都不懂的糙汉,他凭什么?”


    柳之杨皱眉看他,缓缓摇头,“甘川比你我活得都要真实。”


    “所以哥,你不也很虚伪吗?”


    柳之杨深吸口气,站起身,“我没心情谈哲学问题,考一,我是来给你一个机会的。”


    顾考一也起身,“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机会。”


    柳之杨看了他很久,他可悲地发现,现在的顾考一身上,已经丝毫没有了小时候的影子。


    他不是自己认识的顾考一。


    “如果你有了我贩毒的证据,欢迎来抓我。”


    顾考一往前一步,逼近柳之杨,“之杨哥哥。”


    他看着柳之杨,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柳之杨眉头紧锁地回到车上。


    甘川示意小武开车,拉下隔帘,抬手揉了揉柳之杨的后颈,顺手将人抱进自己怀里。


    柳之杨靠在他肩上,心里五味杂陈。


    甘川握住他的手,说:“亲爱的,你的心还是不够狠。”


    柳之杨一愣,反握住甘川的手,没有回答。


    正在这时,甘川电话响起:“喂?”


    果五激动的声音传来:“治安官,我们在三道码头把交易双方摁了!两个老外两个本地的,三百斤高质量高纯度B粉!”


    “米森呢?”甘川问。


    果五顿了顿,才说:“治安官,他跑了,他太谨慎了,刚有点动静他立刻跳船,等我们去看,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甘川实在是佩服他们,整个东区警局都出动了,抓五个人还能跑了一个。


    他揉揉眉毛,忍住怒火,换了只手,“你们确定看到了米森在交易现场?”


    “看到了,我们还拍下来了呢!”果五语气中还透着几分得意。


    “那你他妈接下来要干什么还要我教吗?”甘川问。


    果五懵了,他并不是正经警官学院毕业的,这个官是他和达耳买的。他捧住电话,问:“要,要干什么,请治安官指示。”


    “把所有警用对讲机调到33频道。”甘川异常平静地说。


    “33频?好的好的……”果五在那边操作了一番,两分钟后,他说,“好了治安官。”


    柳之杨将东区警用电话调到33频,递给甘川。


    “我是东区治安官,现在对米森、顾考一发出通缉令,”甘川的语气逐渐愤怒,“如果他们敢反抗,就地射杀。”


    果五忍不住问:“就,就地射杀吗?会不会……”


    “对,射杀,狗崽子,射杀!给老子一枪打死他们!!”——


    作者有话说:[狗头]诶我好像又有点标题党了,大家饶我一命[求求你了]


    这一章其实是两个人性格做事区别最大的一章。面对顾考一,当警察的柳警官是想着现在证据还不充分,对做错事的人能拉一把是一把,希望能让顾考一自首。


    甘老板的处理就简单多了,在充分尊重了柳之杨的意愿后,他决定直接杀了这些毒贩,才不管证据充分不充分[狗头]这也为后面很多事情埋下伏笔


    下一章该死的顾考一和米森会下线吗?[星星眼]


    以及,柳警官掉马倒计时两章~


    第42章 一起死吧 亲爱的,帮你报仇了。


    穆雅马的天空如同被泼了墨, 厚重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城市的天际线,闷热的空气慢慢凝固。一场席卷一切的暴风雨要来了。


    东区,建工集团顶楼办公室。


    甘川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将领口扯开,露出一段紧绷的锁骨。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味道。


    “两天了, 老子都把渠道盯死了,这两个狗杂碎还能去哪儿呢?”甘川说。


    柳之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逐渐亮起灯火的城市,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紧绷。


    三道码头交易的失败, 顾考一没能拿到预想中的钱, 没钱,就没那么容易跑出去了。至少不可能偷渡, 只能走正常渠道。


    就在这时, 远处忽然传来“嘣!”地一声巨响,随后,整个建工集团的大楼跟着摇晃了几下。


    只见城中心的一处加油站上方,燃起了滚滚大火, 浓烟从火里向四周席卷, 周围许多居民区瞬间被黑烟淹没。


    甘川和柳之杨皆一惊,正要说话,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是个未知号码, 甘川眉头拧紧,按下免提。


    “治安官。”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器处理, 听不出男女、带着诡异电子音的声音传了出来。


    柳之杨回头,警惕地看了过去。


    甘川问:“谁?”


    “我是谁不重要。”那边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重要的是,听到市中心加油站的爆炸了吗?好心提醒,半个小时后,万皇商场中庭、万民广场中心雕塑,这两个地方,还会继续“嘣”。规模嘛,应该不小。”


    办公室内的空气瞬间冻结。


    “你什么意思?”甘川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字面意思。TNT,威力比南郊仓库的大几十倍。”电子音轻笑一声:


    “信不信由你,治安官。还有二十九分三十秒。祝你好运。”


    “咔哒。”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忙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回荡。


    万皇商场正值晚高峰,人流如织;万民广场上更是聚集了纳凉、散步的无数市民……


    甘川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抓起桌上的内部座机:“小武,叫果五那个废物立刻滚过来。”


    “哥,他们这是算准了我们不敢赌。”柳之杨的声音低沉,带着冰冷的寒意。


    “妈的,”甘川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指节瞬间泛红,“这俩疯子……”


    警长果五本来在建工集团带人查泰金的资料,结果接到消息说消防站爆炸了。


    没等他冷汗下来,就被甘川叫到办公室。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办公室:“治安官,您、您找我?”


    甘川站起身,长腿快走几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几乎将他提离地面,“现在立刻马上,把东区所有能动的警察、协警,甚至连他妈的文职都给我派出去,去加油站、万皇、万民把三个地方的人全都疏散了。半个小时之内,这三个地方要是还有一只苍蝇,把你剁了喂狗!”


    果五被吓得魂飞魄散,舌头都在打结:“可可可……可是治安官,现在加油站爆炸,一部分警力还要去灭火,这三个地方同时……我们的警力根本不够啊!而且还有机场、码头那边的布控……”


    “警长,机场码头先别管了。”柳之杨的语气不容置疑,“疏散人群,联系排爆队去万皇商场和万民广场待命。”


    “小武,”甘川朝门外待命的小武喊道,“你带着一批人,跟果警长一起去!别他妈真让TNT爆了。”


    果五连连道谢,甘川见他危机时刻还一副谄媚的样子,气得想踹,被他躲开,屁滚尿流地跑了。


    早知道当警长那么难,果五心想,还不如不买这个官呢!


    甘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暴怒。他看向柳之杨,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无需言语,已明白了对方所想。


    “顾考一的目标不是杀人,”甘川说,“他妈的是要把东区的警力被这三个地方拴死,想趁乱溜了。”


    “他只能走北川机场,或者秘密码头。”柳之杨的大脑飞速运转,过滤着所有可能的信息。


    通往北川机场的高速公路上,车流如织。


    米森开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混在车流中。他换了一身普通的工装,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副驾驶上放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装着他的家当和伪造的证件。


    前方若隐若现地出现了警灯光芒,是一个临时设置的检查站。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方向盘。


    顾考一为了跑真是疯了,但也确实有用。制造恐慌,吸引火力,以此趁乱突破。


    车辆缓缓随着车流前进,终于轮到他。


    一名年轻的交警走上前,例行公事地敬礼:“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和驾驶证。”


    米森保持着平静,将伪造的证件递了过去。交警接过,低头查看,又抬头对比了一下米森的脸,没什么问题。


    “您可以走了。”年轻交警说着,正要把证件还给他。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交警走了过来,随意地朝米森这边瞥了一眼,“等一等。”


    米森下意识地压低帽沿。


    或许是米森帽檐下的疤痕太过显眼,或许是他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戾气无法完全掩盖……


    老交警的脸色一变,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手指快速滑动,找到了逮捕令的页面。


    米森的心猛地一沉。


    “先生,请您下车配合检查。”老交警的声音严肃起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


    米森没动。


    老交警伸手试图去拉车门。


    米森猛地一推,沉重的车门狠狠撞在老交警的身上,同时左手探出,扣住了旁边那名年轻交警持证件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年轻交警吃痛松手,证件散落。


    “抓住他!”被撞开的老交警忍着痛大喊,抽出警棍扑了上来。


    检查站大乱,等待检查的车流里响起一片惊呼和喇叭声。


    米森侧身躲过挥来的警棍,一记沉重的肘击砸在老交警的肋部,趁对方痛呼的时,夺过警棍,反手就抽在另一名试图上前协助的辅警腿上。


    年轻的交警在最初的慌乱后,伸手要去拔腰间的配枪。


    米森眼中凶光一闪,整个人撞了过去,在对方即将拔出枪套的瞬间,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砰!”


    两人扭打在一起,撞在车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争夺中,不知是谁的手指扣动了扳机,子弹击碎了旁边一辆车的车窗,引起更大的骚乱。


    年轻交警被这近距离的枪声震得一愣,米森抓住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将配枪夺了过来,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


    “砰!”


    又是一声枪响,年轻交警眉间中枪,瘫倒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噗”的一声,米森感觉自己右臂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衣袖。


    他扭头,看到不远处,那名老交警举着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


    “治安官说了,可以射杀!”老交警喊道,数道身影从检查站奔来。


    米森顾不上查看伤势,又对着检查站的方向连开两枪,压制住对方的行动,转身冲向旁边混乱的车流和绿化带。


    “他往那边跑了!呼叫支援!嫌疑犯有枪!”老交警的吼声在身后响起。


    米森捂着不断流血的胳膊,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黑暗的掩护,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高速公路旁的复杂城巷之中。


    直到躲进一个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的废弃拆迁楼里,米森才停下来,稍作喘息。


    右臂的枪伤火烧火燎地疼,失血让他感到眩晕。他撕下衣袖,用牙齿和左手勉强进行了包扎,但鲜血还是不断渗出。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掏出一次性的加密手机,拨通了顾考一的号码。


    “喂?”顾考一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是机场广播隐约的登机提示音,听起来依旧平静。


    “我暴露了,在检查站。”米森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沙哑,“胳膊中了一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顾考一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能甩掉吗?”


    “暂时甩掉了,但他们肯定在全城搜捕。我这样子,过不了机场那关了。”


    米森边说,边喘着粗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我去把他们引开吧。”


    “你怎么引?”


    “我去三道码头。”米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我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在那儿,甘川和柳之杨,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顾考一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米森。”良久,顾考一轻声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米森嗤笑一声,带着无尽的自嘲和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说实在的,我爸欠柳之杨一条命,但柳之杨也欠了我的……算不清了。你走吧,去个能重新开始的地方。”


    他顿了顿,抬头望向那一轮明月,带着最后的一丝嘱托:“有时间,带我回华国。”


    说完,不等顾考一回应,米森挂断了电话。


    他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甘川的号码。


    甘川正带人赶往北川机场,车载电台里不断传来三个目标地点混乱疏散的进展报告,焦头烂额。


    当那个显示为米森的号码打进来时,甘川几乎要气笑了。


    “甘川,”米森的声音带着失血后的虚弱和一丝诡异的平静,“我和顾考一在三道码头,你们敢来吗?”


    “米森,你……”


    “哦,对了,告诉柳之杨,”米森打断他,语气带着挑衅,“有些债,该面对面清算了。”


    电话再次被挂断。


    “他妈的!”甘川将手机摔在座椅上,对开车的手下说,“掉头,去三道码头!”


    “等等。”柳之杨眉头紧锁,他觉得不对劲。三道码头是游玩和偷渡的码头,他们去那儿干什么?


    一个细节闯入脑海。


    “哥你记得吗?我们监听他的时候,他两次说起如果回华国,就要经过白舍岛。”


    柳之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白舍岛是东南亚群岛的中转站,他就算不回华国、要去欧美,也应该经过白舍岛转乘。”


    雷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操作,几秒钟后回报:“三道码头……根本没有去白舍岛的客船或者货船。这个码头的朝西,白舍岛在东边,都不是一条线。”


    甘川思考半晌,说:“查飞往白舍岛的飞机。”


    雷很快汇报:“今天还有两架飞往,一架,就在一小时后起飞。”


    机场和码头位于城市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你带人去机场吧,之杨。”甘川当机立断。顾考一不像米森那么危险,更何况他要乘机,不会带什么危险品。


    柳之杨下车前,被甘川拉住。


    “不要犹豫,心狠一点。”甘川说,他把自己的治安官证件,塞给了柳之杨。


    ……


    三道码头,夜风裹挟着海水的咸腥扑面而来。


    甘川推门下车,一眼看见几十米开外的深水泊位旁,一个黑影跳上一艘快艇。


    “米森。”甘川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码头上方炸开,压过了海浪声。


    准备解缆绳的米森动作一顿,直起身,回过头。


    昏暗的月光在米森脸上勾勒出交织的疤痕,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甘川。


    甘川站在车队前,风衣被海风鼓动,他身后有一群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手下。


    “甘老板,来得真快。”米森的声音隔着距离传来,有些模糊,但其中的恨意清晰可辨。


    “不谈谈吗?”甘川问。


    米森嗤笑一声,转身继续解缆绳:“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甘老板。我们之前没见过吧。”


    “我很好奇一个事啊,”甘川从怀里掏出云烟,点上,“你有没有后悔来找柳之杨报仇?”


    提到柳之杨,米森停下解缆绳的动作,“我和柳之杨之间的仇,不是你能理解的。”


    甘川吐出口烟,说:“当时你爹杀了柳之杨的母亲,柳之杨甚至想过自己去地狱把你爹杀了,都没想过要迁怒于别人。你心胸比起柳之杨,不及他万分之一。”


    米森转头,迎着甘川的目光:“甘川,我告诉你吧,我帮顾考一做那么多事情,只为了有一天能亲手宰了柳之杨。他今天是不是怕了不敢来了?还有他那个妈,我恨啊,为什么不是我杀了他妈,这样我可以好好看看,他高高在上的柳警官失去至亲是样子!!”


    甘川捕捉到“柳警官”三个字,但来不及多想,米森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疯狂而决绝的笑容。


    他藏在身后的手举起,一个黑色的引爆器赫然出现。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脚下传来。


    木质栈桥的中段猛地向上拱起,巨大的火球裹挟着碎木和钢铁残骸冲天而起。


    连接码头与深水泊位的栈桥被瞬间炸断,燃烧的断木噼啪作响地落入海中。


    剧烈的气浪让甘川和他身后的人下意识地侧身躲避,灼热感扑面而来。


    甘川稳住身形,眼前的栈桥化作火海。而米森已经解开缆绳、快艇开始迅速后退。


    “枪。”甘川叼住烟,伸出手,声音平静。


    一名手下将一支加装了高倍瞄准镜的突击步枪递到他手中。


    甘川以车门为依托,举枪,瞄准。


    远处的快艇在波浪中起伏起起伏伏,很难瞄准。


    周围的手下屏住了呼吸,海风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甘川的食指压在扳机上,瞳孔微微收缩,计算着风速、移动速度和海浪的颠簸。


    他没有愤怒,没有急躁,只有一种锁定猎物后的绝对专注。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下一秒——


    “砰!”


    一声清脆又沉闷的枪响划破夜空。


    子弹旋转着撕裂空气,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精准地没入了那个站在快艇尾部的黑影头部。


    米森的身体一僵,随即像一截木桩直直地向后栽倒,消失在快艇激起的白色浪花之中。


    甘川缓缓放下步枪,站起身,将嘴里的烟拿下,看着黑暗的海水说:“亲爱的,帮你报仇了。”


    ……


    北川机场内。


    柳之杨带着雷和几名手下穿过候机大厅,冲向即将关闭登机口的B17廊桥。


    周围的旅客被这群神色冷峻、行动迅捷的人惊得纷纷侧目。


    “东区治安官,”柳之杨亮出证件,不容置疑地问守在登机口空乘,“飞往白舍岛的MU735航班,有没有一个叫顾考一的乘客登机?”


    空姐被他气势慑住,下意识地拿起乘客名单快速查询。


    几秒钟后,她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顾先生已经在二十分钟前登机,座位是……32A。”


    柳之杨心一沉,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转头说:“雷,带人守住,任何人不要靠近或离开这架飞机。”


    “明白,老板。”雷立刻带人分散开来。


    柳之杨往前一步,对空姐低声说:


    “不要声张,不要引起恐慌,上去后,把他引到机舱门前附近。”


    空姐连连点头。


    柳之杨调整了一下腰后枪套的位置,跟着空姐踏入飞机客舱。


    经济舱内灯光柔和,大部分乘客已经坐好,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翻阅杂志,空气中弥漫着航空燃油和清洁剂混合的味道。


    柳之杨的目光扫过整个机舱,定在32A靠窗的位置上。


    座位上只有一条折叠好的毛毯,仿佛从未有人坐过。


    空姐也愣住了:“怎么会……他明明登机了……”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柳之杨。


    就在这时,飞机广播里传来机长准备起飞、请乘客系好安全带的例行通知。


    紧接着,飞机机身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引擎启动的轰鸣声逐渐加大。


    乘务员们惊诧,因为距离起飞还有半个小时,飞机要先排队等待一段时间。


    下面地勤也朝机舱室不断招手,示意现在还不能起飞。


    站在柳之杨身边的乘务长用内部电话联系机长,却发现无人接听。又去敲驾驶舱的门,但门纹丝不动,被人从内部锁死或者卡住了。


    乘务长的脸上露出些许恐惧,对柳之杨说:“长官,打不开。”


    “联系塔台。”柳之杨说。


    几秒后,负责与塔台通讯的空乘脸色惨白地报告:“长,长官,我们与塔台的无线电联系也中断了,所有频道都是杂音!”


    飞机仿佛瞬间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机舱内开始弥漫起不安的气氛,一些敏感的乘客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开始交头接耳,空乘们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但眼神里的惊慌无法掩饰。


    柳之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性质变了,他不可能让这一飞机的乘客给他们陪葬。


    柳之杨拿出手机,拨通雷的电话:“东区治安官命令,联系机场塔台启动最高等级应急预案。封锁所有跑道,必要时,破坏其起落架。”


    “懂了。”


    三分钟后,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塔台,所有航班起降被立即叫停,地勤车辆闪着光冲向跑道。


    此时,飞机已经开始自主滑行,脱离了廊桥,朝着跑道方向移动。


    柳之杨眼神一厉,拔出配枪,对惊慌的乘务长道:“让所有乘客低头。”


    “乘客们,请大家低下头,双手抱在头前!!”


    柳之杨调整枪口,对准机舱门锁附近的机械结构连接处,连开三枪。


    枪响在密闭的客舱内回荡,引起一片惊恐的尖叫。


    门锁部位火星四溅,金属扭曲。柳之杨一脚踹在门上。


    “哐当!”一声,变形的舱门被踹开。


    副驾驶瘫倒在座椅上,机长被一只带了消音器的手枪指着,颤巍巍地驾驶着飞机。


    顾考一坐在机长身后,手里拿着枪。


    “你来了,”他没有回头,双手紧紧握着操纵杆,眼睛盯着前方开始加速的跑道,“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飞机猛地一震,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速度骤然减缓,机身向一侧倾斜。


    外面乘客爆发出剧烈的尖叫。


    飞机失去了平衡,在跑道上剧烈地颠簸、偏航,最终冒着黑烟,歪斜地停了下来。


    空乘们赶忙放下充气滑梯,疏散极度恐惧的乘客撤离。


    柳之杨往前一步,枪口指着顾考一。


    顾考一也知道没机会走了,冷笑一声,慢慢放下枪。


    柳之杨眼神示意机长起身,带着副机长快走。


    机长颤抖着站起身,把隔壁副机长从座位上扶起来才发现,副机长脑袋都被子弹打通了。


    他吓个半死,忍着害怕,着急忙慌地把副机长搬了出去。


    等他们离开,偌大的飞机客舱内,只剩下持枪而立的柳之杨,和依旧坐在驾驶座后面、对一切置若罔闻的顾考一。


    “顾考一,”柳之杨再次厉声警告,“跟我下去,不要逼我。”


    顾考一起身,缓缓转过头,背靠操作台,他的眼神空洞,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般的微笑:“我不逼你。”


    他的手指,轻轻放在了几个闪烁着警示灯的按钮上。


    “一起死吧。”


    顾考一用尽力气,推动了油门杆,同时按下了某个开关。


    未完全损坏的引擎发出咆哮,歪斜的飞机如同一条断腿的巨兽,依靠着剩余的动量和在油门下转动的单侧引擎,猛地调转方向,朝着机场边缘一栋矮楼冲去。


    “疯子。”柳之杨骂道。他迅速转身冲到已经被拉开的紧急出口,纵身从数米高的舱门跳下。


    身体在落地瞬间翻滚,卸去巨大的冲击力,但膝盖和手肘传来一阵剧痛。他顾不上检查伤势,回过头。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了整个机场。


    失控的飞机猛烈地撞上了三层小楼,燃起冲天的火光,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气浪将候机室的玻璃窗震碎,破碎的金属和混凝土块如同雨点般四散飞溅。


    柳之杨半跪在地上,灼热的风拂过他沾满灰尘和汗水的脸膛,火光在瞳孔中疯狂跳动。


    曾经聪明伶俐、最终被命运和自身扭曲的顾考一,连同他所有的罪孽、不甘和秘密,一同在这片火海中了结。


    空气中的焦糊味和汽油味弥漫开来,远处传来的警笛、消防车和救护车的尖锐鸣响。


    柳之杨缓缓站起身,抹去嘴角磕碰出的血迹——


    作者有话说:我靠我是真没想到,杀个米森和顾考一写了那么多[爆哭]


    明天会有甜甜的一章[摸头](应该会甜甜的)


    建工集团的权斗线结束,接下来将进入掉马和终极BOSS的新线[狗头]


    第43章 新年(纯甜) “不塌也给它做塌。”……


    叁区码头的月光格外明亮, 照得海水波光粼粼。一帆小船停在码头边,顺着海水上下飘荡。


    高峰扶着柳之杨的手臂登上船,抹开眼角的泪水, “柳警官,谢谢你, 谢谢你们。”


    柳之杨勾了勾唇, 摇头表示没事。


    站在柳之杨身后的季冰嘱咐道:“高峰,你到口岸会有人接你。回去也要过年了,好好陪家人过个年,来年接受治疗, 早日戒了毒, 听见没有?”


    高峰连连点头,“一定, 一定。”


    船开动, 引擎声在安静的海边响起,逐渐远去。高峰逆着海风站起身,对码头上的柳之杨和季冰挥手。


    季冰笑着回应他。柳之杨则点起卡比龙,烟雾弥漫在眼前, 遮住了高峰和船的模样。


    直到船变成一个小点, 季冰才放下手,问:“队长,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马上过年了,休息几天吧。”


    柳之杨把烟拿下, 转身又拍了拍他的肩,离开。


    季冰看着柳之杨有些单薄的背影,自责的叹了口气。自己在顾考一那里吃了那么多年的烧烤, 却没发现他居然贩毒,更没发现他悄无声息地害了那么多同胞。


    或许是柳之杨太累、或许是季冰还不够老练。


    总之,他们没发现,在集装箱后面,一双眼睛正盯着码头上的一切。


    ……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除夕一大早,甘川和柳之杨就来秦华家了。才走到楼下,听见楼上传来磁带的声音,时远时近。


    秦华特别喜欢《贝加尔湖畔》,每次柳之杨来,她都在用收音机放,然后跟着轻哼起来。


    穆雅马的冬日阳光算不得炽烈,老居民楼斑驳的墙面上,也透出几分难得的暖意。


    甘川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装,显出几分难得的居家随意。


    副驾驶上,柳之杨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除了常规的酒水,还有从华国捎来的红纸、墨汁和一副现成的春联。


    甘川一手接过,一手揽住了柳之杨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亲爱的,一会儿咱们写春联你写吧,我妈那字帖门口会把鬼招来的。”


    甘川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耳边,柳之杨耳尖泛红,用手肘顶了他一下,低声说:“你再抱,阿姨看见了。”


    甘川笑了一声,松开手,眼神依旧黏在柳之杨身上。


    上了楼,《贝加尔湖畔》的歌声越来越近。秦华边哼歌边把垃圾放到门边,一抬头,看见二人。


    “说好的十点来,都快十一点了。”秦华笑说。


    “我们去买写春联的红纸了,”甘川拐拐柳之杨,“之杨非说,他要给您露一手。他写毛笔字可好看了!”


    旧沙发上的罩子全被秦华洗了一遍,干净地铺在上面,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味。


    柳之杨铺开红纸,研墨,执笔。垂眸运笔时,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


    甘川在一旁帮他按着纸角,目光时不时从笔尖游移到柳之杨侧脸上。


    “看什么?”柳之杨问。


    “你真会写毛笔字啊亲爱的。”甘川说。


    “小时候上过兴趣班。”


    柳之杨写到“岁岁平安”的“安”字时,腰弯得几乎和纸面平行。


    甘川于是抬手,扶住他的腰。


    柳之杨笔尖一顿,那个“安”字的收尾微颤了一下。他抬起眼,略带警告地瞪了甘川一眼。


    甘川像啥也不知道一样,故意问:“写完了?这四个字咋念?”


    “你不认字儿吗?”


    “不认。”


    柳之杨:“……你是文盲吗?”


    甘川笑起来,不要脸地说:“你第一天知道啊。”


    柳之杨也勾起嘴角,指着墨迹未干的春联,念到:“甘川是猪。”


    甘川凑到柳之杨脸边,问:“你们华国春节的习俗,是把骂人的话挂在家门口?”


    “这是骂人吗。”柳之杨说,眼尾带了些挑逗的笑意。


    甘川眯着眼睛看他,手在他腰间来回蹭。


    柳之杨反手去挡,却对上对方含着笑、带着点痞气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就蹭了,怎么着?”


    对联写好,浆糊也晾得差不多了。


    甘川踩着凳子,把对联在墙上比划,又故意贴歪一点,等着柳之杨出声纠正。


    “左边高了。”柳之杨仰着头,认真地说。


    甘川往下调整一点。


    “又太低了。”


    “哎呦亲爱的,要求可真高。”甘川在上面笑,故意晃了晃凳子。


    柳之杨下意识扶住他的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小心点!”


    甘川低头。


    柳之杨那双总是清冷的眼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


    他趁着柳之杨扶着他的力道,快速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如点水的吻。


    柳之杨松开手,后退半步,脸颊绯红。他紧张地瞥了一眼屋内,又环视了一圈居民楼,确认没人看着,才松了口气。


    “哎呦搞得像偷情一样。”


    甘川得逞地笑起来,利落地把对联贴端正,跳下凳子,拍了拍手:“搞定!”


    贴完对联,甘川拎起从刘姨送来的活鸡,对厨房喊道:“妈,我和之杨上楼顶把鸡处理了。”


    楼顶风大,甘川杀鸡、放血、烫毛,做起这些来没有丝毫的犹豫,带着一种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利落劲儿。


    柳之杨在一旁递热水、拿盆子,要么就是蹲在他身边看。


    “怎么样,我这手艺。”甘川挑眉,手上动作不停。


    柳之杨看着他沾着鸡毛和血渍的手,忍不住轻笑:“你哪里学的杀鸡?”


    “杀鸡还要学吗,”甘川说,“我和你说亲爱的,我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个厨师,这样我和我妈每天都能吃饱。所以我不是去干烤鸭店了嘛。”


    柳之杨微微一愣,甘川其实很少说起小时候的事。他总说,贫民窟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活得好才是真好。


    好在,他现在就活得很好。


    中午随便吃了点面条垫肚子,下午正式准备年夜饭。


    “之杨,你来剥蒜。”


    “甘川,那个鱼要腌一下!”


    柳之杨坐在凳子上剥蒜,没剥几个,眼里被熏得全是泪。


    “哎呦快去擦擦泪吧杨杨。”甘川看不过去,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


    柳之杨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甘川系着围裙,熟练地切菜、炒菜,侧脸在厨房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你真会做饭,”柳之杨说,“我以为你只会做毒烤鸭。”


    “怪就怪你遇到我太晚了,那时我已经有人给我做饭了。”甘川回敬道。


    秦华看着两人斗嘴,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夜幕降临。


    客厅里的茶几被挪开,铺满青松毛,上面摆满菜肴。红烧肉油亮,清蒸鱼鲜美,饺子圆润,还有几道穆雅马风味的炒菜和水果。


    三人围坐在松毛上,甘川开了瓶白酒,给三人倒上。


    “妈,之杨,我提一句啊。”甘川举起杯,语气郑重,秦华和柳之杨都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放下杯子看着他。


    “新年快乐。”甘川说。


    秦华和柳之杨都笑出声。


    “今天也懒得说你了甘川,”秦华说道,“新年快乐。”


    柳之杨也举杯:“哥,阿姨,新年快乐。”


    这顿饭吃得温馨而漫长。


    甘川说了很多话,他把陈颂的一些八卦变成故事,逗得秦华哈哈大笑。


    “你们公司真有那么蠢的人?”


    甘川说:“当然了妈,不信你问杨杨。”


    柳之杨把菜夹到甘川碗里,“吃吧。”


    秦华笑了一会儿,忽然又想到什么事,她拍拍甘川问:“诶,前几天北川机场出事,听说有架飞机撞楼爆炸了,是不是你干的?”


    柳之杨咳了一下。


    甘川瞟了一眼柳之杨,笑起来,“妈,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形象啊。这事和我无关,和杨杨有关。”


    秦华意外地看向柳之杨。


    “哎呦妈,你别看他平时冷冷淡淡的,可比我暴躁多了,飞机撞楼这种事情他都能遇到。”甘川把柳之杨夹给自己的菜吃下,说。


    柳之杨解释道:“秦姨,当时是有劫匪控制了飞行员,我持枪进去后,没有控制住他,让他有机会操纵飞机。”


    秦华问:“既然是劫匪,你控制他干什么?直接一枪杀了就好,你又不是警察。”


    甘川的筷子一顿,他想起了米森死前那句脱口出的“柳警官”——不,应该是米森说错了,或者自己耳朵听错了。


    柳之杨垂下眼,掩住情绪,说:“那劫匪是我青梅竹马,我想着,再劝劝。”


    秦华了然地点头,说:“之杨,阿姨说你一句,在穆雅马你得分得清敌友。可不能对敌人心软啊。”


    在这一点上,秦华和甘川倒是一模一样。柳之杨看了甘川一眼,点头。


    饭后,柳之杨洗碗,甘川收拾桌子。一切收拾停当,已是晚上八点多。


    打开电视,春晚刚刚开始。


    热闹的音乐和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填满屋内。小品歌舞,欢声笑语。秦华看得很投入,时不时和柳之杨讨论几句。


    甘川对节目本身兴趣不大,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伸展,偶尔拿起手机看几条拜年信息,目光却大多时候落在身旁的两人身上。


    听到好听的歌,他会跟着轻轻哼两句;秦华问起某个演员,他也能插上几句话。


    “这个小品演员长得好一般啊,演得也一般,”秦华磕着瓜子吐槽道,“没有之杨千分之一帅,不知道怎么能去演春晚。”


    柳之杨低头笑了笑,和甘川对视一眼。


    茶几上的瓜果零食渐渐消耗。


    快到零点时,秦华开始不住地打哈欠,眼皮沉重。


    “妈,困了就去睡吧。”甘川说。


    秦华强撑着:“守岁呢……”


    柳之杨温声劝道:“岁我们帮您守着,一样的。”


    电视里,倒计时的欢呼声越来越近。秦华实在是撑不住了,由甘川扶着站起身。


    “那……我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她说着,看了看并排坐着的甘川和柳之杨。


    “妈,新年快乐。”


    “阿姨晚安,新年快乐。”


    卧室门关上。


    又过了几个歌舞节目,电视里喧闹的倒计时开始了。


    “零点的钟声即将敲响!让我们一起倒计时!”


    柳之杨记起小时候,每次看春晚倒计时都会紧握爸妈的手,可现在,爸妈都已不在。


    这时,手忽然被握紧。


    “十。”


    柳之杨转头看向甘川。


    “九。”


    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八。”


    明年他们还这样过年吧。


    “七。”


    不,不止要明年。


    “六。”


    后年、大后年、十年后、白年后。


    “五。”


    他们都要这样一直握紧对方的手。


    “四。”


    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三。”


    听着对方的呼吸。


    “二。”


    永远不放开、不离开。


    “一。”


    柳之杨揽过甘川,偏头吻住他的唇。


    烟花在空中绽放。


    华国居住区的人们开始了属于他们异国他乡的新年,鞭炮声、烟花声此起彼伏,将屋内映得五颜六色。


    他们微微分开了些,甘川呼吸粗重,眼前柳之杨漂亮的脸也映上了烟花的色彩,他再次狠狠吻住柳之杨。


    柳之杨抱紧对方,心跳比烟花炸开的声音还要大。


    “去房间。”柳之杨乘着间隙说。


    甘川将人打横抱起,来到自己小时候住的屋内。


    老床年久失修,柳之杨躺上去时还吱呀响个不停。他微微笑着,抵住扑下来的甘川,“床塌了怎么办?”


    甘川拿开胸前的手,附身在柳之杨耳边说:“不塌也给它做塌。”


    等烟花声逐渐褪去,卧室里,柳之杨的喘息被放大。


    甘川笑着去亲他通红的耳朵,“亲爱的,你叫那么大声,被我妈听见怎么办?”


    一觉到中午,甘川打着哈欠走出卧室,关上门,转身看见秦华正盯着自己。


    “哦妈,那个,昨晚我俩喝多了,就睡一起了。”可能是被柳之杨念叨多了,甘川莫名有些心虚。


    秦华没说什么,只叫他来吃糯米饭。


    甘川吃着,抬眼看了眼秦华。


    秦华捕捉到,放下碗筷,说:“昨晚听见楼下的小猫叫了一整晚,是不是发情了?”


    甘川被呛到,“可,可能是吧。”


    “甘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秦华问。


    甘川没答,心想我何止谈恋爱了,我都结婚了。


    没想到,秦华继续问:“你对柳之杨,是玩玩儿吗?”


    “当然不是。”甘川没过脑子就答。


    秦华愣住。


    甘川干脆放下碗,说:“我是真喜欢他。好吧我承认一开始可能是喜欢他的身体,但后面我是真的喜欢他,只要是他我就喜欢。”


    秦华深吸一口气,问:“那你不打算生孩子了?”


    甘川一听她这话就鸡皮疙瘩起,说:“我对女的ying不起来。”


    秦华没理会他的粗鄙语言,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啊?要不要我给你开点药去?”


    “哎呦妈,”甘川说,“我这是心理问题。”


    秦华将信将疑。


    “再说了,你对柳之杨有什么意见吗?”甘川问。


    秦华叹了口气,“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现在有什么?”


    “他怎么不是个女的。”


    甘川笑笑,说:“他要是个女的,不要你催,现在已经子孙满堂了。”


    秦华看着甘川,认真地问:“你确定了吗儿子?我不是不喜欢之杨,我是不相信没有孩子,你们真能长长久久在一起?”


    “我说过了,妈,我喜欢他,不管他是男的女的,不管他能不能生孩子。”


    秦华看了甘川很久,确定他那浅色瞳孔里只有真诚后,点了点头。


    “我去叫之杨,华国人大年初一的中午是要吃糯米饭的……”


    甘川知道,秦华是想去找柳之杨谈谈,也没拦,让她去了。


    一碗糯米饭下肚,甘川起身把碗洗了,正在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甘总,新年快乐啊!”达耳的声音格外高兴。


    “新年快乐执政官,我正要和你打电话祝福呢。”甘川也笑着寒暄几句。


    达耳说:“你和柳理事把朗日,还有整个东区的贩毒线连根拔起,我实在是太佩服、太感谢了!刚巧又是过年,我今晚在云记酒楼摆了一桌菜,想好好感谢一下,你和柳理事一定要来啊!”


    甘川有些烦,这达耳估计又要自己帮他干什么事了。


    但感谢宴,说不去也不好。


    甘川答应了。


    心想,今晚不管达耳找他做什么事都必须拒绝,还要辞了这治安官——


    作者有话说:这章甜甜嘟[撒花]


    下一章柳警官掉马了,大家不妨猜猜是怎么掉的[狗头]


    啊啊啊啊谢谢大家的评论和营养液[星星眼]


    看在这章那么甜的份上,大家能不能多给我一些评论或者营养液(鞠躬)[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44章 黑暗缠绕(受掉马) 今晚,我心多疼,……


    云记酒楼在东区最繁华的地段, 是香港老板开的,极其难订,通常要提前排队好几天。


    来吃饭也大多都是穆雅马上流人士, 商界政界都有。


    车停到云记酒楼外,甘川刚要下车, 被柳之杨拉住:“领带歪了。”


    他说着, 抬手为甘川理正。


    今天柳之杨带的是甘川送他那条领带,甘川越看越觉得好看,不禁感慨自己真会选。


    司机看见,微笑着低下头。


    二人进入酒楼, 这里面雕龙画凤, 红木桌椅、奢华十分。一楼坐满了人,但不见达耳的身影。


    “是甘老板吗?”一个侍应生迎上前, 问道。


    他们跟着侍应生坐上电梯, 来到三楼。


    电梯门打开,安静异常。


    一整层楼都被达耳包了,几个黑衣服的保镖站在两边。中间有张红木圆桌,达耳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喝茶。


    听见声音, 达耳转头起身, 笑道:“来了,阿甘、柳理事。”


    甘川和柳之杨分别与达耳握手,坐下。


    坐上有几十个菜, 猪鸭鱼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瓶69年茅台。


    此外, 桌上有四副碗筷。柳之杨和甘川对视一眼。


    “这酒是很多年前,一个老朋友送给我的。”达耳把茅台酒打开,酒香四溢。


    柳之杨要起身倒酒, 被达耳拦住,“柳理事,你今天是客!我来我来。”


    他亲手给三人倒好酒,端起酒杯,问:“先来一个?”


    他们笑着碰杯,一饮而尽。


    达耳砸吧嘴,“好酒、好酒啊。”


    好酒下肚,身上也暖和起来了。甘川拿起筷子准备开吃,被达耳拦住。


    “甘老板稍等,我们还有位客人。”


    甘川放下筷子,杵在桌上,笑说:“不对吧执政官,什么人需要你我等?”


    “这个人比较特殊,再等等,快了快了。”达耳看了看表,又给身后手下一个眼神。


    手下点头,下了楼。


    “先随便说说话吧。”达耳的笑容很真挚,他扫视着甘川和柳之杨,问甘川:


    “甘老板,我之前说你们集团有卧底,你查得怎么样了?”


    甘川正用筷子夹着花生米吃,听见这话,表情不变,说:“找到了,已经处理了。”


    达耳的表情很怪异,他的眉尾不可控制地跳了一下,“是吗……柳理事,你多久没回华国了,这次过年没回去?”


    柳之杨说:“这里也是家。”


    甘川弯起嘴角,又吃下一颗花生米。


    “好啊好啊。”达耳笑说。


    甘川嚼着花生,问对面的达耳说:“执政官最近在干嘛?让我们缉毒,结果一点忙也不帮。”


    达耳笑说:“我这边确实有点别的事情,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事。”


    这时,楼梯口出现一个身影。


    三人看过去。


    只见达耳健壮的手下,背上扛着个麻布袋,往这边走来。那麻布袋里似乎有什么野兽,止不住地挣扎。


    甘川眯起眼,放下筷子。


    达耳看向柳之杨,笑说:“柳理事,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亲自打开吧。”


    柳之杨看向甘川,而后起身,慢慢走向麻布袋。


    他蹲下身,解开绳索,里面是一坨血肉模糊的生物,正在疯狂蠕动。


    柳之杨吓一跳,下意识放开了麻布袋。


    那坨生物找到了逃脱的路,从麻布袋里缓缓爬出。


    他这才看清,这是个人,只是他身上全是脓疮,疤痕遍布,瘦得不可思议。


    柳之杨心里有了些预感,看着地上匍匐的人,他渐渐往后退着。


    达耳起身,走到那人身边,拽住头发,把他的脸拉起。


    柳之杨倒吸一口冷气。


    是高峰。


    他手脚被绑,衣衫褴褛,嘴里也塞了布条。


    他悄悄撑住桌子,强迫自己镇定。


    甘川也起身,看见高峰,皱了皱眉,说:“是个吸毒的,我见过他,怎么在执政官这里?”


    达耳说:“有人帮他偷渡回国,被我抓住了。”


    甘川扬了扬眉毛,偏头瞥了柳之杨一眼,笑说:“哎呦,他一个华国人想回国也不奇怪吧,执政官手底下那么多,不缺他一个吸毒的。还把人弄成这样……”


    “不不不,”达耳连忙说,“是他自己毒瘾犯了,来求我帮他。你看他身上的伤口,不是我弄的,是他自己抓的。”


    甘川说:“那还把他弄来干什么?不倒胃口吗?”


    达耳笑说:“甘总别急,这个华国人告诉了我一件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


    他弯腰,把高峰嘴里的布条拿出来。


    高峰咳了好几声,浑身抖个不停,他眼神迷离地看向达耳,弯腰低头俯到达耳皮鞋上,“……老板,给我一点吧、给我一点吧……”


    达耳拍着他的背,“你先告诉我,你昨天说,那位,是谁?”


    高峰顺着达耳的手指看过去,看清柳之杨的瞬间抖了一下。


    他移开眼神,颤抖得更厉害了,但死死咬住牙关。


    达耳直起身,把他踢开。


    身旁一个手下拿出一颗药,喂到高峰嘴里。


    很快,高峰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在地上反复翻滚,痛苦地嚎叫起来:“老板、给我一点,我只要一点点,求你了,给我一点!啊!!!”


    达耳从兜里拿出一小袋B粉,放到高峰眼前。


    高峰像是饿了十天的狮子见到猎物,立刻去抢,却被达耳躲开。


    达耳拿着B粉往后退,高峰就盯着B粉追他,他四肢在地上爬,诡异至极。


    达耳把高峰引到柳之杨面前,再次指着柳之杨说:“你告诉我,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


    高峰眼神一时清醒一时迷离,还是没说话。但身上仿佛有无数蚂蚁爬过,他去挠,又挠得血肉模糊。


    达耳柔声说:“高峰,你想不想结束痛苦?”


    高峰用力点头。


    “那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把B粉给你。”


    达耳把B粉在高峰眼前反复晃。


    “高峰……”柳之杨用中文叫他,试图唤起他一丝理智。


    高峰看向柳之杨,眼前的人从一个变成三个、再变成十个。


    是他,都是他,让我吃不到B粉的……


    高峰想着,心里的罪孽感正逐渐减少。


    “他是谁,高峰?”达耳问道。


    “他是华国警察。”高峰说。


    全场寂静。


    柳之杨咽了口水,冷汗浸湿前襟,他不敢抬头看甘川,只能盯着脚下的高峰。


    达耳兴奋地笑起来,接着问:“他是华国警察,怎么会在这里呢?你回答完这个问题,这个就归你了。”


    高峰看着B粉,已经完全被欲望吞噬,他口不择言地说:


    “他,他在穆雅马,是为了,是为了,把人救出去。他是华国警察、是卧底。”


    “真棒。”达耳把B粉丢给他。


    高峰立刻扑了过去,抱住B粉,颤抖着撕开包装,跪在一旁吸食起来。


    达耳抬手拽住柳之杨的手臂,把他拉到甘川面前。


    “甘总,你看,是不是很有趣!”


    柳之杨低着头。


    他看见甘川握紧了手里的筷子,竹筷子断成两节,木屑插进他指尖,可他就像感受不到一样,只一味地抓紧断了的筷子。


    半晌后,对面响起笑声。


    “我以为什么事呢,”甘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个毒贩乱说话,你也信啊执政官。”


    达耳有些意外甘川的反应:“甘总,你确定要保?”


    “这倒没有,”甘川丢开筷子,“只是我觉得,柳理事如果真是警察卧底,那要经过确切的调查,不能这么武断,毕竟也是我们公司的理事。”


    甘川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掐住柳之杨的下颌逼他抬头看自己。


    “你说呢,柳理事?”


    柳之杨从没觉得甘川的眼睛那么可怕,没有想象中的怒火中烧,反而深不见底,能吞噬一切。


    他嘴唇颤抖,躲开眼神,却感觉下颌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把骨头捏碎。


    半晌,甘川还是放手了,他笑笑,从怀中掏出枪。


    周围手下见状立刻拔枪。


    达耳摆摆手,让他们放下。


    柳之杨看着枪,浑身颤抖起来,心里竟也生出一丝解脱。


    没想到,甘川调转枪头,把枪放到柳之杨手里。


    他抬手捏住柳之杨的后颈,指着倒在地上吸毒的高峰,说:“去证明你的清白,之杨。”


    柳之杨愣住了。


    甘川要他,亲手杀了高峰。


    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甘川把他推到高峰面前。


    光被挡住,高峰骤然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看见拿着枪的柳之杨,他意识回笼,想起自己说了什么。


    高峰哭了,他趴到地上,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柳之杨蹲下身,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腿上。


    “杀了我吧,理事……我,说错话了,你不是警察,我为了B粉,我说错话了……”高峰无比后悔地说。


    柳之杨深呼吸好几次,却下不去手。


    因为他不知道,高峰做错了什么。


    毒是别人逼他吸的、密是别人逼他告的。


    他本可以回家过节的、他本可以和王欣他们团聚的……


    他本可以英俊帅气地度过这一生。


    柳之杨抬手,轻轻抚摸高峰的头顶。


    没想到,高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强撑着从他膝盖上起来,靠到柳之杨肩上。


    “谢谢你,”高峰用中文在他耳边小声说,“但,但我不想活了。你是警察,你要活下去,救更多比我值得的人……”


    “说什么呢?!”达耳不爽地走上前,想分开他们。


    “开枪吧。”高峰说。


    柳之杨颤抖着抱住他,枪口抵住他的后脑。


    “砰!”


    高峰跳动了一下,血溅到柳之杨脸上,温热而猩红。


    柳之杨拿枪的手无力地垂下。


    甘川上前,一把拽起柳之杨。


    高峰因这个动作,顺着柳之杨怀里滑下,像个塑料袋一样被丢弃在了地上。


    “看来你也不是真心请我们吃饭啊执政官,那就先走了。”甘川说完,拉着丢了魂的柳之杨离开了。


    柳之杨几乎是被甩进车里的,他后脑撞到窗上,可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疼痛了。


    甘川没上车,也没看柳之杨,“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对司机说:“把理事送回家。看好他。”


    司机点头,一脚油门离开。


    甘川拿出手机,他的指尖一直在抖,甩了甩手,才拨通黑客的电话。


    “老板?”对面黑客很快接起,“怎么,又有什么业务?”


    甘川却犹豫了,他拿着手机,站在路边,半天没说话。


    “您还好吗?”黑客察觉不对,问道。


    “那个……”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甘川清了清嗓子,“我之前让你修复录音笔的内容,你修复了吗?”


    “哦你说那个啊,”黑客松了口气,“没修复,您之前一直不提我还以为您不要了。现在您还要吗?”


    甘川揉了揉眉心,“你的地址。”


    录音笔没什么技术难度,黑客三下五除二修复好,转身递给甘川,说:“老板,你找到那条录音,按播放键就可以了,你要在这儿试试吗?万一我没弄好……”


    甘川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他,转身离开了。


    黑客赶忙道谢,大声说:“老板您放心,我嘴严……”


    甘川坐回车上,他手里摩擦着录音笔,对开车的小武说:“你先下去。”


    小武见甘川表情极差,识趣下车,关好车门,守在外面。


    甘川双眼紧盯录音笔,手不知不觉出了好多汗,用衣服抹抹,颤抖着,按下播放键。


    惨白的路灯透过车窗打在甘川脸上。


    ……


    正门被甘川派人从外面锁上了,柳之杨站在自家阳台上,计算着跳到旁边那户人家的阳台上的概率有多大。


    比划半天,他放弃了。距离太宽,他没有把握。


    想了想,柳之杨回到客厅,拿出工具箱,找到两截铁丝。他把一截铁丝弯曲成锁扣的样子,走到门前,蹲下身,把铁丝插进锁里,左右扭动。


    几分钟后,锁“啪踏”一声。


    柳之杨眼神一亮,丢开铁丝,门才打开一条缝,就听外面说:“甘总好。”


    下一秒,门被一把推开。


    甘川裹挟着一身酒气进来,把柳之杨推回屋内,反手关上门。


    门廊没开灯,黑暗中,甘川和柳之杨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哥……”柳之杨颤声说。


    甘川看见他手上的铁丝,问:“去哪儿?”


    “我……”


    甘川也不打算听他说,经过柳之杨,拽住他的手腕,往屋内拉。


    他这样什么都不说,更让柳之杨没底,“哥,哥,你先放开我,我可以解释。”


    甘川猛地把柳之杨推到墙上,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解释,我听着。”


    甘川喝了非常多的酒,一靠近,酒气几乎能把柳之杨吞没。看着柳之杨组织语言的样子,他笑了一下。


    “你他妈把我当猴耍是不是,柳之杨。”


    柳之杨语塞,他知道,没有机会再解释了。


    “你骗了我几次?”甘川抬手,去扯柳之杨的领带,“不不不,我应该问,你骗了我几年?”


    “柳之杨,你有一万次机会可以和我说,但你选择了每次都骗我。”


    甘川温热的气息喷在柳之杨颈间,他把柳之杨那条蓝白条纹的领带摘下。


    “你从见到我开始,就在骗我。我从见到你开始,我对你说过谎吗?嗯,柳之杨,你他妈有没有心?!”


    月光照到甘川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从眼中流了出来。


    甘川撇开头。


    “哥,”柳之杨的声音有些许颤抖,“我对你是真心的。”


    甘川一把掐住柳之杨的脖子,逼近他说:“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已经失去了说这种话的资格。”


    柳之杨被他掐得呼吸不畅,整张脸通红起来,却也没挣扎,只抬眼看着他。


    甘川将他摔到地毯上。


    柳之杨咳嗽,见甘川朝自己逼来,修长的双腿蹬着地,往后退,直到靠到沙发。


    甘川把他的腿按下,居高临下地跨坐在他身上,看着他那张微红的脸,说:


    “哎呦老子其实想了很久,亲爱的,我在想要不要把你杀了?但又觉得,便宜你了。”


    他俯身吻住柳之杨的唇,把他的脑袋朝后抵到沙发上。他吻得很深很紧,带着浓重的醉意,柳之杨只能从下承受着,几乎要窒息,一滴垂涎从嘴边流下。


    同时,甘川把柳之杨双手反剪到身后,用领带捆紧。


    柳之杨感受到,挣扎起来,偏头躲过甘川的吻:“哥!”


    “啪!”甘川一巴掌扇到柳之杨脸上。


    月光下,甘川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听点话,柳之杨。”


    柳之杨忍着脸上的痛意,恳求道:“哥,你先放开我,我们谈谈好不好?”


    “好啊,”甘川从兜里掏出一颗白色药片,“拿出点谈话的诚意,吃了。”


    柳之杨避开送到嘴边的手,才要说话,被甘川强行掰开嘴,手指伸到柳之杨嘴里,把药推到他喉咙深处。


    “你他妈可是警察,华国警察。”他用手指粗暴地抹过柳之杨湿润的嘴角,再将那点水渍蹭在柳之杨脸上。


    药效很快,柳之杨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而同时,触感变得格外明显,手上缠绕的领带摩擦着手腕,让他有些疼。


    甘川起身,握着领带另一端,把他往楼上的卧室拖。


    柳之杨的身体使不上力,只能任由他拖着走。后背不时嗑到台阶,疼得他咬住牙关,却不哼一声。


    甘川看见,没说什么,一脚踢开房间门,一把将柳之杨丢到床上。又把他的手掰直,放过头顶,领带另一边缠绕在床头。


    “你想解释,我想干你。这样,你边解释,我边干你怎么样。”


    柳之杨颤声说:“润滑的在楼下。”


    甘川笑起来,“谁说我要那东西了?柳之杨,今晚,我心多疼,你就多疼。给我受着。”——


    作者有话说:[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高峰,唉(顺便恭喜一下评论区有个宝猜到了[狗头])


    其实大家回去看第一章录音的内容,就会发现,其实柳之杨如果硬要解释也能解释。但凡换一天甘川知道录音笔的内容,都不会无法挽回[爆哭]只能说,无数的失望、怀疑积攒在一起,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接下来,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强zhi爱了[黄心]


    第45章 监禁 甘川回来后只有这一件事…………


    柳之杨是在钝痛中醒来的。


    微微一动, 便牵动满身斑驳的痕迹。


    粉红与青紫交织,烙印在肌肤上。下唇内侧传来细微的刺痛,是昨日被反复啃咬留下的伤口。


    他的喉咙嘶哑, 只余下一点微弱的气音。


    昨夜混乱的记忆涌来,那些破碎的哀求, 都湮没在了更深的浪潮里。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甘川。


    撑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柳之杨试图坐起,动作时,冰凉的粘腻感传来。


    他掀开薄被,浅色床单上, 一小片已然干涸的暗红, 混着些许浊痕,刺入眼中。


    这也是第一次, 甘川留他一人在这狼藉中醒来。


    柳之杨闭上眼, 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是无益。


    他强忍着周身的不适,挪下床, 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 怎么也洗不散骨子里的疲惫与酸痛。


    可能是昨夜的药物余效未退,他一个没站稳,滑倒在湿滑的瓷砖上, 腰间磕到地上,泛起大片青紫。


    靠在冰冷的瓷砖壁上, 柳之杨缓了许久,才积攒起力气,扶着门框重新站起。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而疲惫的脸。他沉默地擦干身体, 换上熨帖的西装。


    打领带时,他瞥见床头乱作一团的蓝白条纹领带,还是抽出自己的灰色领带。


    等下到一楼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后背一阵凉意,还好自己已经删了和季冰等人有关的信息。


    想着,柳之杨穿好鞋,打算去公司看看有没有机会和甘川再谈谈。谁知,刚打开门,四个黑衣保镖就围了上来。


    “理事,您不可以离开。”


    柳之杨冷声问:“甘川要监禁我?”


    “请您回去。”


    柳之杨说:“公司还有事要我处理。”


    保镖把柳之杨推回去,说:“甘总说,您在屋内待好就行了,别的不用操心。”


    “电话给我,我和他说。”


    保镖拒绝,并说:“不要让我们难做,理事。”


    柳之杨只好退回屋内。


    自己住在三十楼,想从窗外跳下去是不可能的。他再次回到阳台,打算跳到隔壁那户,却发现隔壁的阳台封起来了。


    封阳台的PVC围挡上印着“建工集团”四个大字。


    柳之杨揉了揉眉心,回到客厅,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换下西服,穿上睡衣,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


    新闻正好在报道云记酒楼昨晚的事。


    高峰被盖了一块白布,推了出来。记者呼吁认识此人的可以到警局认尸、并取回尸体。


    柳之杨关了电视。


    昨晚他因自己身份暴露而紧张,后悔、愧疚现在才迟来地包裹住他。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同胞。


    虽然哪怕不杀他,他被达耳抓到,也一定会死。


    但自己是警察,哪怕暴露也应该尽全力救他。


    柳之杨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想求甘川,把高峰的尸体运回华国。这是他唯一能为高峰做的。


    晚上,甘川来了。


    他来的时候,柳之杨正在洗碗。


    柳之杨穿着真丝睡衣,头发随意地搭在两侧,因为有些长,他时不时会用手肘轻轻揽开。


    甘川看着,笑了一声,走上前,手从衣摆下面钻了进去。


    柳之杨没躲。


    甘川有些惊讶,也更加肆无忌惮。


    只不过碰到腰间某处时,柳之杨缩了一下。甘川把他的睡衣掀起来,看见了腰间的淤青。


    “怎么弄的?”甘川的眉压下。


    柳之杨洗好碗,推开甘川的手,“自己摔的。”


    甘川把人拉回来,一手握住他的细腰,抵在他腰上的淤青,按了下去,低声问:“疼吗。”


    柳之杨眉间抖了抖,没说话。


    甘川笑起来,另一只手轻柔地抚上柳之杨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唇间纠缠,呼吸交织。甘川的动作不似昨晚粗暴,又柔又欲,将身下人两片凉薄的唇反复舔舐、摩擦。


    可放在腰间的手却不断加重力道,在柳之杨的淤青上又按下一到粉红的指痕。


    上面的手有多温柔,下面的手就多残忍。


    柳之杨受不了了,他用力打开甘川的手,从禁锢中脱身。抹了抹嘴边的水痕,有些慌乱地蹲到医药箱前找药。


    红花油刚拿出来,被身后的甘川抢走。


    “我帮你涂,亲爱的。”甘川居高临下地看着柳之杨,“趴好。”


    柳之杨吞咽了口水。


    甘川很善良地让柳之杨趴到自己腿上,掀起睡衣,才发现他背上不止那一片淤青,红痕、抓痕交织在一起,可怖至极。


    甘川眼神暗了暗。


    昨晚他只觉怒火中烧,耳边嗡声和喘息声交织,脑中只有把身下人钉死、凿穿一个想法。


    他将红花油倒出,放在手中捂热,在柳之杨腰间来回打转按摩。


    他们之前常被钢筋棍棒打得浑身是伤,也会给对方上红花油,只是这是第一次,身上伤痕是对方造成的。


    感受到甘川的情绪下去了点儿,柳之杨试探地问:“哥,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想让我放了你?”


    柳之杨柔声说:“你能不能把高峰的尸体运回华国。他是个好孩子……啊!”


    甘川手上的力气陡然加重。


    “你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警察啊,”他的气息喷在柳之杨后颈,危险十分,“你他妈要是不骗我,高峰会死吗?”


    柳之杨抓紧了沙发垫的一角。


    “哥,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是高峰他没错,他唯一的错就是来了穆雅马,或者,是被组织安排给我去救他。”


    甘川看着身下的人,心里越来越烦。


    直到现在,柳之杨在意的、关心的还是别人。


    好啊,他柳之杨要当圣母,就让他当个够。


    甘川把红花油盖好,随意地丢到桌上,说:“我考虑考虑。”


    柳之杨微微直起身,有几分不敢置信。


    “谢谢。”他说。


    甘川没什么笑意的地笑了笑,单手解开裤带,给了他一个眼神。


    果然,柳之杨眼里闪过一丝为难。他不是没帮他做过这事,只是现在的情景下,总感觉是一场交易。


    甘川也不催,慢慢等他。


    半晌,柳之杨还是强撑着跪在他身边,伸出手。


    没想到甘川按住他的后颈,一把把他的头按了下去。


    柳之杨一愣,“哥……”


    甘川摩擦着他的后颈,手指时不时抚过他的耳尖,“提要求,就要拿出态度来啊。”


    几分钟后,甘川攥紧了沙发垫子。


    妈的,以前怎么就不舍得呢?


    柳之杨咳嗽着吐出东西,呼吸不稳地从沙发上起身,用纸擦嘴。


    他整个人都红了起来,嘴唇水光,像个盛开的果实,让人忍不住想采撷。甘川也确实这么干了,他又把柳之杨拉到自己身上,按着后颈抬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只一味地疏解自己的欲望。


    等甘川亲爽,和他分开了些,咬着他的耳垂轻声说:“坐上来。”


    “甘川,”柳之杨抵开他,嘴唇骟动,“我们谈谈好吗?”


    “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谈的,嗯?”甘川浅色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柳之杨,没什么感情地说。


    柳之杨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我向你道歉,我应该早些和你说的。但哥,这六年,我是真心……”


    “我有没有说过,你已经失去了说这句话的资格。”


    柳之杨哑然。


    甘川用手指点着柳之杨胸口,“我看不清你的真心,柳之杨,我只看到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和欺骗。”


    甘川说着,眼神里什么东西破裂开来。可他很快隐住,笑了一声,“不重要了,亲爱的。坐上来。”


    柳之杨拒绝。他不想变成甘川发泄的工具。


    看着从身上起来的柳之杨,甘川也没留,只拿起手机,拨通小武的电话:


    “喂,去把高峰的尸体接回来……丢进湄公河……算了,先剁碎了再丢进去,不然鱼……”


    柳之杨拽住甘川的衣领,用嘴堵住他的话。


    甘川眉毛一挑,挂了电话。


    “我坐,我坐。”柳之杨喘着气,低声说。


    他从茶几柜里拿出凡士林,正要起身去浴室,又被甘川抱了回来。


    “就在这里,当着我的面,自己弄。”


    还没完全坐满,柳之杨的腰就塌了下去,他杵到甘川脑后的沙发靠背上,痛苦地呼吸着。


    但很快,真丝睡衣就顺着柳之杨肩颈滑下,雪白的肩头露在外面,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一连数天,甘川回来后只有这一件事。


    并且越来越过分、时间越来越长。


    柳之杨常常要到第二天下午才能醒来,没歇多久,甘川又来了。


    一次间隙后,甘川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丢给他,走到阳台上,点起烟。


    柳之杨强撑着起身,勉强捡起纸。


    是向华国交接遗体的文书。


    他松了口气,重新趴回凌乱的床褥深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发丝被汗水濡湿,凌乱地贴在额角。


    他一条手臂搭在床沿外,修长的手指无力地垂向地面,指尖夹着那份文书,带着些轻颤。


    光滑的脊背露在外面,线条流畅而优美,肩胛骨如同蝴蝶收敛的翅膀,微微凸起。


    月光在那片肌肤上流淌,映照出深深浅浅的痕迹,粉与青紫交织,蔓延至腰窝深处,隐没在堆叠的布料之下。


    他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


    空气中还弥漫着情欲与暴力混杂后的特殊气息。


    甘川吐出一口烟,觉得柳之杨像一尊东方瓷像,被折辱之后反而美丽得惊心动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文书被拿走,接着手腕被握住,甘川将他翻了个身。


    柳之杨的声音再次破碎。


    甘川对柳之杨的限制放开了些,允许他下楼走走,但无论到哪儿,都有四个保镖跟在身后。只要柳之杨要离开小区,就会被制止。


    一周后,甘川久违地来柳之杨家里吃晚饭。


    甘川吃了口菜,问柳之杨:“你吃药了吗?”


    他说的是消炎药,因为他要得太凶太狠,柳之杨承受不住,甘川便找了医生开来消炎药。


    柳之杨的筷子一顿。


    看着这一桌子菜,再看对面低头吃饭的甘川,柳之杨忽然觉得悲哀。


    他们上一次坐在一起吃饭,还是过年。


    晚饭后,甘川又看了会儿电视,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陈颂被判无期了。”甘川盯着电视,心思却不在电视上,把玩着身边人的耳垂,说。


    柳之杨“嗯”了一声,对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甘川转头看他。


    柳之杨似乎变了些,皮肤更白了、腰更细了、嘴更润了、人也更软了。


    甘川前倾,吻住柳之杨。和一开始不一样,现在,柳之杨会下意识地回应他了。


    纠缠半晌后,甘川放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柳之杨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手机。


    “想要吗,亲爱的?”甘川问。


    柳之杨用眼神回应了他。


    甘川剥开他额前的头发,“今晚让我高兴点儿,我给你。”


    ……


    柳之杨拿回了手机。


    等甘川走后,他拆开手机,仔细检查,确认里面没有监听有关的东西后,才小心地打开。


    除了几条工作有关的信息外,没有别的内容。


    他松了口气,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翻开,书里夹着一张黑色的电话卡。


    他来到阳台,拨通某个号码。


    电话响了四声,那边才接起。


    “队长,我暴露了。”柳之杨说,声音异常冷静。


    那边重重松了口气,“之杨,终于有你的消息了,你还好吗?有生命危险吗?”


    柳之杨垂眸,说:“暂时没有。”


    “回国吧。”那边说。


    柳之杨搭在栏杆上的手渐渐握紧,“我被甘川监禁了。”


    那边呼吸一滞,随后说:“你别担心,我让季冰接应你,走应急路线,一天就能到。”


    柳之杨咽了口水,“我怕甘川……”


    那边接着说:“你不要担心甘川,等你回国,不会再见到他。”


    听见这话,柳之杨心绞痛起来。


    风吹起他微长的发梢,他的手颤抖着。


    那边又说:“这些年你辛苦了,之杨,回来吧,做个普通民警,找个媳妇,这辈子安安稳稳地过吧。”


    安安稳稳。柳之杨好像终其一生都在追求这个词,但做的事情却总是反方向。


    那边再次劝道:“之杨,你已经暴露了,就不要再抱希望,回国吧。说实话,组织也担心你暴露其他卧底,你要理解。”


    “我明白。”柳之杨换了只手,过了很久才问道,“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季冰会去接应你。”那边说。


    阳台的风吹得越来越大,柳之杨背过身,深吸一口气,说:“好。”——


    作者有话说: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狗头][黄心]


    我靠我获得了除了上夹外,有史以来最多的评论,太高兴了啊啊啊[爆哭]宝们可以继续多给我一些评论吗,说什么都行,我真的很爱热热闹闹[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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