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挖到了 绝交吧-
每个建盏都是独一无二的。
在医院的三天虽然也有网上办公, 但终究不如在公司效率高,积压的工作还是有一大堆。
宁豫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人手开会,开了大半天。
主要内容当然是围绕下周去港城出差的方案, 小徐交给她的第一份报价方案她不是很满意,加班加点的催促手下的人重新搞。
沉浸在工作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临近下班的时候,宁豫才想起来她今晚和辛黛还有景以约了饭。
想起来了, 也就下意识的想告诉谢枞舟一声。
她觉得自己这个意识很有进步, 像是婚后学习行为。
只是电话打过去两个, 都是拨通了没人接的状态。
宁豫看着‘嘟嘟’作响的手机, 有些疑惑——难不成正在忙?
倒也正常, 毕竟他们的工作类型都不是那种时时刻刻需要盯着手机电脑的,甚至忙起来的时候还会忘了通讯工具。
宁豫没有过多纠结, 给谢枞舟发了条信息, 权当做告知了。
下班后, 她开车去约好的餐厅。
景以和辛黛都很喜欢吃意大利菜, 西街有家味道甚好价钱更是‘好’的餐厅, 两个人闹着让她请客。
以宁豫的身家, 把这种餐厅当一日三餐吃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这一顿。
她痛快的答应下来, 也知道两个朋友闹着要自己请客, 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八卦罢了。
果然刚一落桌,辛黛就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和谢二怎么搞医院去了?”
“……您能别用‘搞’这个词吗?”宁豫听着有些别扭, 纠正:“是他自己喝酒, 胃黏膜出问题才住院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啊?他喝酒?”景以一愣,忍不住说:“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啊……”
她天然讨厌喝酒的男人。
“等会儿, 不对劲儿啊。”而常年混迹名利场听各种八卦的辛黛却察觉到了里面的问题,追问:“我怎么记得谢二不太会喝酒的,他能喝酒到住院的地步?”
“我没细问。”宁豫耸了耸肩:“应该是跟李之逞之间的事情。”
不是一贯这么说么——他们男人之间有男人的解决方式。
但这对于八卦爱好者可是十分劲爆的消息,辛黛倏地跳了起来,眼睛放光:“李之逞?!我靠,怎么样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打起来?”
打起来?也至于。
“麻烦你别把我想象成什么被他们争抢的女主角,我在李之逞心中没那么重要。”宁豫淡淡道:“要是有,我们也不至于分开了。”
辛黛一愣,皱眉问:“那他怎么还让谢二喝住院了?”
都是精明人,能几句话瞬间想明白谢枞舟住院的前因后果。
“那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问题,和我关系不大。”宁豫想的很彻底,平静地说:“比起我,李之逞更介意的是谢枞舟的‘背叛’,所以他们的问题当然要自己解决。”
她早就问过谢枞舟关于这方面的事儿,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
两个朋友听了都觉得有些无语。
“你倒挺想得开。”辛黛嘟囔:“不过说真的,谢二和李之逞那狗关系那么好,不会觉得尴尬啊?”
宁豫耸了耸肩:“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们尴不尴尬,反正她没做错事,她不尴尬。
但某种程度上,几个女生还是低估了男人的厚脸皮。
他们或许短期内会觉得尴尬,甚至是因为‘没有面子’而恼羞成怒,但快节奏时代这些都会很快被抛诸脑后。
更何况,他们更愿意歌颂‘兄弟情义’,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闹掰?
李之逞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不喜欢宁豫,相较起来确实更在意谢枞舟暗戳戳的背叛,但他更知道做了这么多年的哥们儿不容易。
那天谢枞舟接受了他的为难,相当于给了他面子不想闹掰,那他当然要顺着台阶下。
李之逞矜持了几天,听说谢枞舟出院了,就实在没绷住的主动联系。
他拨通电话,语气并不算好:“我就是问问你死没死。”
谢枞舟笑:“让你失望了,还活着呢。”
……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李之逞主动邀请,顿了下补充道:“这次不喝酒。”
谢枞舟欣然赴约,笑了:“你再让我喝的话属于谋杀了。”
他这刚好的胃可经不起任何折腾。
男人这仿佛没发生过任何事情的轻松语气让李之逞更放心了一些,把定好的地址发给他。
当宁豫在和朋友吃饭的时候,在城市另一边的角落里,谢枞舟也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件事需要他一气呵成,没有回头路的说出来。
所以他把手机静音,接不到任何人的来电和信息,因为被打断的话,有可能就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一顿饭快结束时,谢枞舟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李之逞:“打开看看。”
“不年不节的。”后者看着那方方正正的盒子,纳闷:“你送礼给我干嘛?”
谢枞舟笑:“你怎么知道是礼物?说不定是炸药呢。”
……
李之逞的回答是一个白眼,又忍不住笑。
只是当他打开盒子之后,愣了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记得么?”谢枞舟问他:“咱俩初中认识那年,你送我的。”
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辆摩托车的模型,著名车手马奎斯骑过的RC213V。
从收到这个礼物到现在过去了十年,他始终保存的很好,甚至就和新的一样。
“当然记得。”李之逞有些惊诧于他的保存程度,左看右看:“可以啊,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
谢枞舟:“当然了。”
这是他收到有关于摩托车的最后一件礼物。
在十二岁之前,他还是一个妄想成为职业车手的梦幻主义者。
只是谢枞舟今天带着这个礼物过来,是为了还给他。
李之逞听了他的来意,笑意一僵:“你什么意思?”
“阿逞,咱们认识多少年了?”谢枞舟却说起了别的:“从初中开始算起,嗯……十四年了。”
“这十四年,除了我去德国那几年,咱们几乎每周都得见面,混在一起。”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是彻头彻尾的‘狐朋狗友’。
李之逞听着他忆往昔,神色僵硬的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谢枞舟问:“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吧?”
“没有,我高中的时候惹祸被我爸冻了半年的卡,你直接给了我一张副卡,让我保持着公子哥儿的做派。”李之逞勉强笑着:“毕业旅行咱俩一起去洛杉矶旅游,也是我惹祸,跟街头混混发生冲突。”
“当时都有人掏枪了,要不是你,没准我会交代在那儿。”
也许是意识到了谢枞舟想说什么,李之逞做了一连串的自我反思,抢先说:“谢二,别和我绝交。”
“前几天我只是……只是一时气不过,昏了头,不是故意让你喝进医院的。”
谢枞舟摆了摆手:“不是因为这个。”
他知道李之逞生气是应该的。
可是,谢枞舟却并没有否认他那句‘绝交’的猜测。
李之逞的强笑变成了苦笑,质问:“所以你是来跟我清算的?”
“不,我的意思是就算我们从前怎么样,我这次还是对不起你了。”谢枞舟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阿逞,我不是来跟你绝交的,只是暂时不想和你见面了。”
‘绝交’和‘不见面’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李之逞知道,但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对他而言还是犹如晴天霹雳,让他瞳孔都缩了一下,手指不自觉攥紧玻璃杯:“我不明白,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为了一个女人,至于让他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闹掰么?
更何况,他都说了他并不在乎宁豫的事儿了。
可李之逞不知道,谢枞舟很在乎。
“所以说我对不起你啊。”他笑:“抱歉,我重色轻友。”
“阿逞,咱俩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你有任何事,我第一个帮忙,你和赵灵南结婚那天,我肯定第一个到场。”
“但是平常,就不要见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之逞却更懵了。
“我不理解。”他咬牙问:“是宁豫让你这么做的?因为烦我?”
烦他?也许恰恰相反。
“和她无关。”谢枞舟笑,很坦诚的说:“是我不想再有让她见到你的机会。”
虽然决绝到了近乎极端的程度,但谢枞舟一点也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对于能和宁豫结婚这件事,他就像是守财奴抱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金砖一样,一丝一毫都不想出了差错。
宁豫提到李之逞都会不开心,那就干脆连面就不要见了。
免得情绪有任何方面的波动。
谢枞舟知道自己很自私,但和宁豫的婚姻就像是他的一次‘重生’机会,为此,他宁可极端一些,用失去友情的代价来换-
宁豫回家的时候,看到谢枞舟正在拆快递。
他们看起来是前后脚回来的,因为他一个包裹都没有拆完——虽然那东西包的非常结实,里三层外三层的。
谢枞舟正拿着一把剪子,仿佛剪刀手爱德华一样用两只手沿着边缘剪开,小心翼翼的。
听到宁豫回来的声音,他抬起头笑了下。
“你邮的什么?”她放下包,走过去看:“拆的这么费劲。”
“是你邮的。”谢枞舟点了点盒子上面的订单信息:“我怕拆坏了,可不得小心点。”
宁豫俯身看了看,是陶瓷馆邮过来的快递。
毫无疑问,是之前她去烤的一套餐具已经完工了。
颇大的箱子被拆开,谢枞舟一件一件拿出来端详,啧啧感慨:“搞这样的餐具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文艺人。”
他自问俗的不行,但非常骄傲的拥有了‘雅致’的老婆。
宁豫为他烤的这套餐具釉色是蓝色中带着一点紫,和她自己的青绿色不同,还几乎形成了对照的映衬。
但相同的是都很轻薄清透,摆在餐桌上就很配。
只是除了这套餐具之外,箱子里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我回来后才看到你给我打电话。”谢枞舟摇了摇手机:“刚才静音了。”
宁豫从箱子里一件一件把东西拿出来,仔细检查,无所谓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
就是她本来想跟他说下周出差的事,不过现在说也是一样的。
只是还没等宁豫开口说这件事儿,谢枞舟看着那些藏在泡沫里的类似于茶杯一样的瓷器,有些意外:“你从哪儿弄了这么多建盏?”
他的话让宁豫更意外,本来想说的话自然思路劈叉,侧头看过去:“你知道建盏?”
怎么看他都不像知晓这些陶瓷行话的样子。
“当然知道啊。”谢枞舟笑了笑:“其实我对陶瓷还颇有研究呢。”
典型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宁豫抬起唇角,来了些兴趣。
“过来。”她拿着一个建盏给他看:“知道这是什么釉色吗?”
“嗯……有点像翠蓝。”谢枞舟一本正经的说:“图案是孔雀羽毛的样子,很漂亮。”
宁豫还真没想到他能说出个一二三,一时间愣住了。
“每个建盏都是独一无二的,”谢枞舟还在持续震惊她,微笑着问:“可以送我一个吗?”
……
宁豫回过神来,摇头:“不行。”
“这是周末给你父母当见面礼的。”
谢枞舟怔了一下,似笑非笑:“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语气轻松,开玩笑似的。
“别胡说。”宁豫没把他这句类似玩笑话放在心里,平静道:“这些建盏不算很贵。”
虽然做工很精细,但造价摆在那里,肯定是不会有翡翠水晶那么贵重了。
但就像谢枞舟刚才说的,胜在独一无二。
宁豫想着大多中年人都有喝茶的爱好,而且像是谢枞舟父母那样的人应该什么好东西都见识过了,也拥有了,她送礼其实是送不出什么花样的。
大张旗鼓的礼物她送的起,可不符合‘晚辈’的身份。
想来想去送一套建盏,既有独一无二这个含义表现了重视,又不会太落俗套。
“我知道。”谢枞舟从后面抱住宁豫,蹭了蹭她的脖颈:“但你很用心啊。”
用心到他担忧被辜负。
宁豫缩起肩膀,手肘怼了他一下:“痒死了。”
谢枞舟笑着放开她,思索着说:“要不要吃点夜宵?”
他们今天终于拥有了同样的餐具,不一起吃个饭就浪费了。
虽然晚上已经吃过饭了,以后有无数个机会,但他就是今天也想面对面吃一顿。
宁豫不知道他的仪式感从何而来,无所谓的耸耸肩:“你想做就做吧。”
反正不是她做饭。
“好嘞。”谢枞舟开心的应下,跑去厨房折腾了。
周末,宁豫推了所有的事情去应对和谢枞舟父母的这次见面。
并非是她对于见家长这件事紧张,只是她第一次和他们见面的身份是‘已婚’,讲来讲去都是时机不对。
她作为小辈,重视点总没什么。
从小到大都活在揣摩宁从光心思的世界里,宁豫自问对于应付长辈是很有一套的。
最主要的是,宁豫能察觉到谢枞舟和父母的关系算不上好。
所以这顿饭该怎么吃,该说些什么,就更得好好琢磨。
宁豫穿了一身偏低调的米白色套装,荡领的针织衫和长裙,化了淡妆,比起平日的英气锐利要温柔很多。
甚至就连口红都是豆沙色的。
路上看到她对着镜子补妆,谢枞舟就很想吃掉。
但是……红灯有拍摄,还是忍了。
宁豫收起镜子和口红,有些不解地问他:“你怎么回自己家还要导航?”
“因为挺久没回去了呀。”谢枞舟耸了耸肩,很自然地说:“听说他们前几年搬了次家,一直没去,肯定得开导航找。”
毕竟京北这么大,他又不是活体gps。
‘听说’,‘他们’,‘一直没去’。
光是这短短一句话,就能窥探出来他和家里人——准确来说是和父母的关系有多紧张了。
但是宁豫觉得很奇怪。
像是谢枞舟这样的脾气秉性,理论上不应该啊。
正想着,宁豫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那个,我求你件事儿呗。”
宁豫一愣,偏头看过去:“什么?”
什么事,居然值得让他用到‘求’这个字眼。
“一会儿去我爸妈那儿吃饭,无论发生什么事……”谢枞舟顿了下,对她眨了眨眼:“你都别嫌弃我啊。”
故作轻松的模样,但能看出来眼底深处有一丝惴惴不安。
宁豫沉默片刻,没问为什么,只说了声:“好。”
第32章 挖到了 疯批-
他们都有受过创伤的底色。
谢家住在二环外的浅湾。
专门给有钱人提供的独栋区, 在寸土寸金的地界儿勾勒出一个非常宜居的世外桃源。
有山有水有商区,难寻的住处——当然,价钱也和地段十分匹配, 是普通打工人攒一辈子的钱也买不起一平方的程度。
车子开进院里,是谢枞云亲自出门来接的。
也许是在家里的缘故, 他没了平日的西装革履,只穿着黑色羊毛衫的模样十分放松。
谢枞舟一手拎着东西, 另外一只手牵着宁豫。
十指相扣的方式。
宁豫是第一次和别人这么牵手, 心里不免有些别扭, 但却并不难受。
也许是因为谢枞舟的手指很修长, 又冰冰凉凉的没有汗水, 牵起来很舒适。
她自然没有甩开她,因为心里知道他这样亲昵的牵法是做给别人看的, 尤其是在家里人面前, 有意展现出幸福的一面。
果然, 谢枞云在注意到这个细节后笑意更加温和了。
“走吧。”他说:“爸听说你们过来很开心, 亲自下厨做的饭。”
谢枞舟毫不客气的吐槽:“那能吃吗?”
“……”
宁豫实在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其实她算是笑点很高的人, 一般情况下都会能忍住笑, 但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现在的谢枞舟, ‘幽默’都能戳到她的点。
只是虽然笑着, 但宁豫脑中也闪过‘为什么只提到父亲’这个念头。
等进了屋子, 和谢成狄打过招呼却仍旧不见谢枞舟的母亲时,她心里的疑惑也愈发强烈。
不知道为什么, 谢家在浅湾的房子华丽无双, 却有种没有‘生气’的感觉。
“枞云。”谢成狄对大儿子说:“上去叫你母亲下楼,快开饭了。”
谢枞云应了声好。
宁豫看着他上楼的身影,心里觉得更怪——自己作为儿媳妇第一次上门, 他们的母亲这么……高傲吗?
“宁豫,第一次正式见面,招待不周请多见谅。”谢成狄打断她的思路,笑着引她去餐厅的椅子上:“坐吧。”
“伯父,您客气了。”宁豫坐下,回敬同样的客气:“饭菜很丰盛,听大哥说是您亲自下厨,我真的受宠若惊。”
只是平静的口气,一看就是嘴上的受宠若惊。
谢成狄也清楚眼前的姑娘不是什么单纯可爱的小白羊,适合他一样在商场上厮杀的资本家,所以他们的交流简短两句,也是相当平等的。
他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相当欣赏宁豫。
在谢成狄眼里,比起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他更喜欢这个儿媳妇的脾气。
他微笑着说:“尝尝吧,我的手艺肯定没有专业的厨子好。”
宁豫客气的颔首:“还是等等伯母吧。”
第一次拜访的晚辈先吃的话,未免显得太没礼貌。
谢成狄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是欲言又止,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
旁边的谢枞舟一直在摆弄手机,十分无所谓的态度,听到这话也是笑了一下。
“我劝你先吃。”他淡淡道:“否则菜早晚等凉了。”
“……”
宁豫能感受到他们在谈到关于谢枞舟母亲时就会变得诡异的氛围,但她想了想,还是继续等了。
放在平日里她可以不在乎,但现在她已经和谢枞舟结婚了。
身份不一样,就有义务搞清楚背后的谜团。
不一会儿,谢枞云独自下了楼。
“爸,咱们先吃吧。”他苦笑,避开了谢枞舟和宁豫的目光,低声道:“妈说她吃过了,不饿。”
所以显而易见的,也不打算下来见人。
本来就安静的餐桌顿时更沉默。
半晌后,谢成狄打破了这种寂静:“吃吧,都别愣着。”
宁豫没有说什么,拿起筷子吃饭。
想要在一个尴尬的氛围里显得自然一些,那就是别想太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不可避免的,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宁豫想起上次在庆功宴,沈思宸曾经说过宁曾梦为了沈思柠还特意拜访过几次谢夫人,评价是……
特别不好相处,神经病似的。
宁豫回忆起成年后和爷爷还有叔父参加的一些商界场合,或者是有关谢家的新闻,似乎从来没有谢成狄夫人公开露面的消息。
只有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她从二叔那里听到过一些隐约的传闻——谢成狄还是少东家的时候,是不顾家里反对娶了一位‘才女’的。
当时在京北也算很轰动。
因为除了谢成狄,‘才女’也很有名气。
她叫卓雅,是赫赫有名的钢琴家,业内地位很高,后来嫁入豪门之后,就渐渐在圈内淡出了。
现在瞧来,这位才女的婚后生活有些奇怪。
宁豫不动声色的吃饭,在脑中拼命搜刮着有关谢家和卓雅的边角信息。
然后努力消化着这顿饭给人带来的消化不良。
“喏,吃这个。”谢枞舟给她夹了一块梅花小排:“我爸也就这个菜做的有点水平。”
他神态是从内而外的轻松,仿佛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什么话。”谢成狄敲了敲桌子:“其他菜我做的很难吃吗?”
谢枞舟耸肩:“你自己说咯。”
“嗯。”谢枞云也附和:“确实不怎么样。”
谢成狄气笑了:“你们两个臭小子。”
可氛围却在臭小子的刻意戏谑中缓和了不少。
无论如何,也能算得上是有说有笑了。
“宁豫,很谢谢你送的建盏。”谢成狄找到机会表示感谢:“我挺喜欢喝茶的,正好派上用场。”
宁豫微笑:“伯父,您喜欢就好。”
“还叫伯父啊,你不是和枞舟领证了吗。”谢成狄笑,把准备好的盒子推上来:“我总觉得改口费什么的有些俗,这是谢家一代一代传给儿媳妇的物件,你收下后就叫我一声爸吧。”
宁豫接过来打开,古色古香的盒子里躺着一套帝王绿的玉饰,成色极好,绿的心旷神怡,写满了金钱的味道。
她目光中并没有多么惊讶,看了看后合上盖子,微笑着叫了声‘爸’。
非常自然的改口,一切都水到渠成的模样让谢枞舟的眸光忍不住闪了闪。
正当气氛变得融洽,楼梯处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
谢成狄的目光立刻变得紧绷——今天他连家里的管家阿姨都给放假了,发出声音的自然不会是其他人。
只有卓雅。
宁豫也听到了,下意识回头看向楼梯的方向。
然后她就看到了传说中的卓雅,黑眸微颤。
不同于上个世纪旧报纸里模糊的容貌,站在楼梯上的女人年近五旬,但依旧非常美丽,甚至她只穿着睡衣,没有化妆,发丝散乱面容也是苍白的,但仍旧有种极致的美丽。
和……显而易见的破碎感,整个人像是薄刃一样的冰冷至极。
宁豫瞬间明白谢枞云和谢枞舟这两兄弟为何都如此的容貌出众,因为生子肖母。
尤其是谢枞舟,五官和卓雅竟有七分相像的程度,异常精致。
不同的是一个是清丽,一个是清俊。
见到卓雅下楼,谢枞云立刻站了起来,很客气又恭敬的说:“妈。”
而谢枞舟却好像不知道一样,依旧是专注的吃饭。
宁豫觉得莫名其妙,微微蹙了蹙眉,还是叫了声:“伯母。”
卓雅没说话,直直走了过来。
她无视和她打招呼的宁豫,甚至是谢枞云,而是直接走到了谢枞舟身边。
下一秒,她拿起男人手边的汤碗——
“卓雅!”谢成狄似乎早有准备的扣住她的手腕,制止女人的动作,因此那汤碗也在她被捏紧手腕的痛呼中掉在地上,随即是噼里啪啦的碎片声。
宁豫也意识到了她是要用热汤泼谢枞舟,吓的瞬间站了起来。
一时间,卓雅美丽的脸庞也变得狰狞。
“伯母。”她胸口起伏,沉声质问:“您这是做什么?”
她不懂谢家的弯弯绕绕,但控制不住本能产生的怒火。
“你不是改口了吗?”卓雅冷笑,声音仿佛有种很久没说话的沙哑感,显得异常阴鸷:“还叫什么伯母?你该叫妈。”
“但我不稀罕,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谢枞舟不配进这个门,你也一样。”
她不会承认这个儿媳,因为她根本不承认谢枞舟这个儿子。
宁豫也算‘久经沙场’,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毫不掩饰的疯批。
她愣了一下,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意识看向谢枞舟——他平静的好像对这些暴力,侮辱都习以为常的模样。
“够了!”谢成狄忍无可忍,搂着她的腰向楼梯那边带:“我们说好的,起码今天你别闹!”
“我闹?我怎么闹了?!我不许他们进门!”卓雅不断挣扎着,指甲划破谢成狄的脸:“你要把我关起来是吗?让我当阁楼上的疯女人?我告诉你!休想!”
谢成狄的脸被划了好几道印子。
但男女的生理性构造就不一样,女人的力气终究无法和男人相比,尤其是卓雅这种骨瘦如柴的女人。
她被谢成狄强硬的搂抱了上去,嘶哑刺耳的声音不断辱骂着,仿佛能在偌大的独栋别墅里留下回音一样。
宁豫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臂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更离谱的是,这么惊骇的画面却让谢家两兄弟无动于衷。
他们就仿佛卓雅没有出现过一样,继续淡定的吃饭,就……习以为常到了极点。
甚至谢成狄下来后也是如此,粉饰太平,只是有些尴尬的笑笑。
宁豫看着那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汤碗碎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她觉得诡异极了,本来就口味一般的饭菜更加难以下咽。
现在桌上坐着的几个人包括她自己都像是提线木偶,麻木不仁。
不一会儿,楼上传来钢琴声。
慷慨激烈的琴音很重,每一下就好像敲在楼下众人的心底,阴测测的让人不适。
宁豫知道这首曲子,地狱中的奥菲欧。
此情此景听着著名才女的弹奏,无比滑稽,荒诞。
宁豫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
“抱歉,我能看得出来大家都不想谈论关于伯母的任何事。”她没有改口叫‘妈’,语气很强硬:“但我认为我有知情权。”
她可以尊重别人的隐私,但前提是自己不再那一团迷雾之中,现在显然不一样。
餐桌上的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是啊。”谢枞舟叹息:“你是我的妻子,当然有。”
他说的话就像是给另外两人一个信号一样。
谢成狄看了他一眼,眉宇间的褶皱覆盖着深深的忧郁。
楼上奥菲欧欢快的音调宛若他们的悲奏。
谢枞云也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宁豫,跟我上楼吧。”他说:“关于母亲的事,我来告诉你比较合适。”
让谢枞舟去说的话,未免有些太残忍。
尤其是谢枞云知晓他是多么喜欢宁豫的情况下。
宁豫并无异议,她起身后看了谢枞舟一眼,跟着谢枞云上了楼。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难受。
大概是因为谢枞舟微微低头的样子,很像落寞的大狗狗。
谢枞云把她带到三楼的书房,没有多做铺垫,直接把桌上的一个相框递给她看。
这是一张全家福,大概拍摄于十几年前。
因为宁豫一眼就看出来里面的谢枞舟大约十岁出头的模样,稚气精致,虽然是男孩儿,但像个洋娃娃。
照片里面的卓雅也和现在截然不同,那个时候的她从照片看都是芳华绝代,真切担得起一个‘雅’字。
但最让宁豫震惊的,是照片里除了还很年轻的谢成狄卓雅,以及看起来正在读高中的谢枞云还有稚嫩的谢枞舟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小男生。
他看起来和谢枞舟一样大,就连长相都有七分相似。
“这,”宁豫指着那个小男生,声音难得有些紧:“这是?”
“他叫谢枞卓。”谢枞云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男孩儿的脸,怀念,眷恋:“是枞舟的双胞胎兄弟。”
“母亲怀他们的时候很辛苦,她坚持顺产,在生完枞舟后就没力气了,因此枞卓晚出生了将近半小时,也在保温箱住了三天。”
“我妈觉得欠他的,也最疼他,给他取的名字中都带有自己的姓氏。”
宁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鲜少到根本没听说过的信息……谢枞舟居然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怪不得照片里的男孩儿和他长得那么像。
但又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样,双胞胎也不都是很类似的,起码她一眼便能分清。
只是谢枞卓这么多年从未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也根本没人提起过。
在信息传播速度飞快的当下,这种事情简直神奇,不像真实发生的。
好半天,宁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他人呢?”
“枞卓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谢枞云低声道:“在小学毕业那年,枞卓和枞舟一起去国外毕业旅游,意外去世。”
宁豫看着他,像是在听什么玄幻的故事。
但手中握着的照片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里面那张男孩儿鲜活的脸就等于一条生命。
怪不得她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谢枞卓这个人。
年纪尚小的时候当然不会有什么曝光,可还没长大,他就去世了。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五根手指伸出来也有长短,人不可能做到一点都不偏心。”谢枞云看着照片的眼神很温柔,是一个哥哥纯粹思念弟弟的情绪。
但同时,他也能客观的揭开从前的一幕幕,给宁豫完整的知情权。
“枞卓是我妈最疼爱的孩子,他去世后,我妈……你刚才看到了,也和疯了差不多了。”谢枞云苦笑:“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届时整整十五年,可她始终都走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认为是枞舟害死了枞卓。”
第33章 挖到了 近乎于自毁的自我孤立。……
谢枞舟从有记忆开始, 就知晓了母亲并不偏爱自己。
大概是七岁的时候,他和弟弟在客厅里玩,不小心打碎了父亲收藏的古董花瓶。
“糟糕。”谢枞舟从小就是个皮的, 出事后的第一瞬间,就想掩饰犯罪现场:“不想挨揍就赶紧收拾啊!”
谢枞卓很听他的, 乖乖去洗手间拿扫把。
但卓雅从剧院后回来后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
那么大的花瓶消失了,傻瓜才不会发现。
更何况这两个臭小子连地面都打扫不干净, 还有不少碎玻璃渣子呢。
卓雅抱着谢枞卓紧张的看来看去, 仔仔细细检查他的手:“小混蛋, 你没受伤吧?”
花瓶碎就碎了呗。
谢枞卓摇头, 乖巧伸手:“妈妈, 没有哦。”
“这就好。”卓雅笑着亲了他一口。
谢枞舟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大眼睛里的情绪很是羡慕。
但卓雅转过头来, 眼神里的温度不自觉的下降:“你没事吧?”
母亲这样的态度总是令他紧张, 谢枞舟僵硬的摇了摇头。
“下次出现这样的事情叫阿姨打扫。”她淡淡的斥责:“你懂什么?只会带着弟弟学坏。”
谢枞舟低头, 没反驳什么。
平心而论他确实比乖巧懂事的弟弟“坏”很多, 而且母亲教的钢琴他也弹不好, 不像谢枞卓那样有着天生的音乐细胞, 弹出来的琴音灵动飘逸。
所以, 母亲才没那么喜欢他吧。
好在谢枞舟是个乐观的性格, 就算沮丧也并不会因此愤懑。
他很喜欢自己的弟弟, 和母亲一样喜欢,没有嫉妒。
更何况只是卓雅不喜欢自己而已, 爸爸哥哥爷爷都很喜欢他, 谢枞舟已经很满足了。
但再怎么乐天派的人,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差别待遇下,也不可能一点计较都没有。
矛盾爆发在两个男孩儿九岁生日的时候。
那天卓雅正好在剧院有表演, 她把谢枞卓接了过去,在节目表演的最后阶段,让年仅九岁但已经学了五年钢琴的儿子和她来了个简单的四手联弹。
作为谢幕,惊艳至极。
卓雅兴奋异常,把谢枞卓抱在怀里亲吻他的脸,美丽的面容绽放出明艳的光彩。
“今天是我儿子九岁的生日。”她对着台下所有过来观赏她表演的看客微笑着,大声说道:“他是当之无愧的天才,未来的钢琴家,我可以请求大家为他送上一份祝福吗?”
才女才华洋溢,美貌动人,在这母性大发的光芒下更是熠熠生辉。
剧院里山呼海啸,小小的谢枞卓站在台上的聚光灯下,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
只是垂在身侧的小手攥起,他远没有旁边的母亲开心。
甚至抿起的唇角有些纠结,显得小小年纪就有心事了的样子。
对于谢枞卓的情绪,卓雅一直有非常敏锐的感知。
上车后,她就非常关心的问:“卓卓,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妈妈。”谢枞卓看着她,认真的问:“今天也是哥哥的生日,你为什么不带他过来?”
卓雅愣住。
正当车内气氛沉默的时候,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卓雅立刻趁机避开谢枞卓的眼睛,急忙接起来电话:“喂?”
“请问是谢枞舟的母亲吗?我是他班主任。”对面的女声又气又急:“他在学校和人打架,您有空能过来一趟吗?”
卓雅攥紧手机,冷冷的应了一声才挂断电话。
“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她一边开车一边对谢枞卓淡淡地说:“你问我为什么不带你哥,这就是答案。”
“我为什么要带他?只会惹是生非的性子,带出来丢人吗?”
谢枞卓皱眉:“妈妈,哥哥不是这样的。”
卓雅懒得和他多说,快速开车赶到学校。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分外清脆,一路直达二楼的老师办公室,隔着门都像敲击在人心里。
她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嘴角破了的谢枞舟——还有另外两个孩子和家长。
“哥!”谢枞卓立刻跑过去他身边:“痛不痛?”
谢枞舟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卓雅。
他是仰望的姿势,因为母亲仿佛一直都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卓雅却没看他,只对着班主任和另外两位孩子的家长说:“抱歉,我们全责,一定会赔偿你们的损失的。”
她问都没问,直接认了错。
这仿佛像是对自己儿子很了解一样的态度让谢枞舟瞳孔轻轻缩了下。
“呃,枞舟妈妈,”班主任有些尴尬:“应该是我说抱歉,刚才我没搞清楚情况,实际上谢枞舟不是先动手的。”
卓雅一愣,看向另外两个孩子的家长。
他们也同样的一脸尴尬,但手里拉着的孩子都是无法无天的桀骜模样。
从班主任的口中,卓雅才知道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她下午带走了谢枞卓没和谢枞舟说,导致他以为弟弟又被人欺负了,满学校的找。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谢枞卓身体不好,在卓雅的沟通下,他体育课都可以不去上,早操也不跟着大家一起做,久而久之就总受到一些熊孩子的欺负。
他苍白虚弱,看起来很好欺负。
但谢枞舟不一样,谁敢欺负弟弟,他第一时间打回去。
在学校里,都是他在保护谢枞卓。
今天也一样,谢枞舟到处找也找不到人时情绪高度紧绷,这个时候就受到了同班同学的挑衅——他们故意说把谢枞卓藏起来了,看他能怎么办?
熊孩子嬉皮笑脸的:“嘿嘿,紧张吧,气死你。”
往往小孩子的恶意最不知天高地厚。
谢枞舟能怎么办?他能做的是直接动手打人。
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学生,打起来了,自然而然就惊动了家长。
谢枞卓听完事情的经过,眼眶直接红了一圈,紧紧拉着谢枞舟的手。
他一向是文弱的性格,这次却狠狠瞪着那两个拿自己欺骗哥哥的男生:“贺铭,陈俊,你们俩也太过分了!”
“行了,枞舟,你带着弟弟出去。”卓雅冷冷道:“我来解决。”
谢枞舟带着谢枞卓出去了。
在隐约能听到家长争吵的办公室外,谢枞卓轻声说:“哥,生日快乐。”
刚才有好多好多人对他说这四个字,但他想对谢枞舟说。
后者听了没说话,也没有笑,只是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过生日干嘛呢,不想长大。”
越长大,就越能发现母亲的不喜欢。
对于谢枞舟而言,这种感觉很难受。
回家后,谢成狄和卓雅大吵了一架。
而且吵的驴唇不对马嘴,两个人的重点甚至都不一样。
谢成狄不想让卓雅这么偏心,也多关心关心谢枞舟,但卓雅却说他这个当爹的不够关心谢枞卓。
“你知不知道卓卓在学校总被欺负?!”卓雅眼睛红红的瞪着他,厉声质问:“不管他们是不是小学生,这就是校园暴力!”
“卓卓为什么会被那些坏孩子欺负?因为他身体不好!看起来好欺负!这是从胚胎里带出来的病!我对他好点不应该吗?”
楼上的谢枞舟捂住谢枞卓的耳朵,两个男孩儿缩在一起,都在尽量假装成若无其事。
实际上父母这样的争吵一点都不少,而且每次都是围绕着他们的。
但是没有孩子愿意自己成为那个‘导火索’。
谢成狄加了一天班回家就是一脑门官司,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你真是不可理喻!双胞胎营养不均衡是发育问题,你为什么一直迁怒另一个孩子?而且他们都是你的孩子!”
“没办法,我做不到手心手背都是肉。”卓雅淡淡道:“你可以怪我,但同样的,我也是人,我有自己与生俱来的喜好。”
谁说母亲就得无条件对每个孩子一碗水端平的?她不一样。
“但今天是他们的生日。”谢成狄几乎是哀求了:“你起码在今天一碗水端平一次!”
卓雅沉默片刻,叹息:“已经端不平了,何必粉饰太平。”
她说着拎起手包:“我剧院还有些事情没解决,得回去一趟——你今晚看孩子,给他们买蛋糕吃吧。”
平日她是绝对不允许谢枞卓吃垃圾食品的,但今天生日,破例一次。
卓雅不想给自己找任何借口,偏心就是偏心。
她觉得谢枞舟抢了谢枞卓的‘营养’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三个孩子中,只有谢枞卓是最具有独一无二艺术天赋的那个。
和自己一样,是天生的钢琴家。
卓雅爱他是因为更爱自己。
和谢成狄结婚后,衣食住行样样都是顶级的富太太,身上渐渐沾染的都是铜臭气。
她知道自己回不去弹钢琴的初心了,当谢枞卓不一样——按部就班的发展,他这种天赋是绝对可以成为大师级钢琴家的。
有一个继承了自己天赋的孩子,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儿?
卓雅绝对不能浪费这种天赋。
刚怀二胎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四个月的时候才检查出来藏在哥哥后面的谢枞卓。
卓雅怎么看,都觉得小儿子像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
尤其是性格还好,懂事乖巧。
比起调皮捣蛋,从小就喜欢摆弄什么赛车汽车的谢枞舟,她想不偏心都难。
“枞舟的成长环境有些扭曲。”看着面色愈发沉重的宁豫,谢枞云声音含着深深的不忍:“你应该知道像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出身,钱和物质就是一个数字,往往更加追求精神层面的东西。”
“但枞舟的成长环境中,没人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甚至比起父母工作忙的缺失更可怕——因为我妈不忙,她只是把所有的精力和爱都给了枞卓。”
偏偏他们是双胞胎,活着就像是对照面。
卓雅只对其中一个人好,会不自觉让另外一个反思自己多么‘失败’。
就算谢枞舟天生就是自信乐观的性格,也会在日复一日中变得怀疑自己。
“枞舟枞卓九岁的时候我读高三,是最忙的时候,然后就去外地读大学了。”谢枞云喉结滚动:“对于他们的童年我始终参与的不多,也……一直都很后悔。”
如果他当年选择在本地上大学,每周回家,或许能参与到调节氛围的一个作用。
再不济他改变不了卓雅,也可以多用心陪陪谢枞舟。
让谢枞云无比懊悔的是,他之前也没把家里的这些纠纷想的这么严重。
也觉得,不过是偏心罢了。
就算没有卓雅的青睐,谢枞舟也什么都不缺,物质无忧不就能生活的无虑吗?从他小的时候父母就开始忙了,也不怎么参与到他的童年中。
只是谢枞云忽略了自己的成长过程中大多数时间是‘独生子’,他没有经历过对比的落差,自然不可能感同身受谢枞舟的处境。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错的厉害。
那是谢枞云大一放假回家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了谢枞舟在用花瓶碎片自残。
被发现后,十岁的男孩儿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慌失措。
谢枞云又气又心疼,愤怒的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枞舟思索片刻,认真的回答哥哥:“我在想,妈妈是不是因为弟弟身体比较差……才更关心他。”
所以,他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来探究这一点。
谢枞云忍无可忍,拉着挣扎的谢枞舟到卓雅面前。
准确来说,是到谢成狄和卓雅两个人的面前,厉声质问。
那天爆发出来的争执是谢家最激烈的一次。
或许是因为吵架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三个,而且谢枞云和两个弟弟不一样,他已经成年,思维惯性相当成熟冷静,是完全可以和父母平等交流的存在。
所以质问也有如尖锐的刀子,让谢成狄无地自容的同时也难得让卓雅反思了一下。
或许因为父母多少都会畏惧已经成年子女的缘故。
那次之后,卓雅对待谢枞舟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些。
但人从骨子里的偏爱是没那么容易改的,她所谓的‘好’了一点,也仅仅是克制着自己不再两个孩子同时出现的时候把偏心表达的太过明显罢了。
卓雅细微的改变,还有谢枞云在那之后对他的关注,两方面结合在一起让谢枞舟渐渐平稳度过了那段最偏激自卑的时光。
然后他还是那个乐观积极的性格底色。
最主要的是谢枞舟找到了能让他专注投入的人生目标——
“老弟,你以后想要干什么?”他问谢枞卓:“就和妈一样,成为一个钢琴家吗?”
“嗯……也许吧……”谢枞卓还没想过这么长远的问题,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妈希望我这样。”
谢枞舟却说:“我问的是你想不想。”
和其他人的期盼无关。
这次谢枞卓的沉默时间长了一些,半晌后摇了摇头:“哥,我还没想过这个……那你呢?”
十岁出头的兄弟俩,就像两个大人一样认真的谈话,问询彼此的内心世界。
谢枞舟却不像谢枞卓那般迷茫,他自信地说:“我想成为摩托车手,去Motogp开车!拿世界冠军!”
“哥,你的愿望真棒!”谢枞卓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崇拜。
对于不知道自己特别想做什么的人,总是很佩服那些目标坚定并且敢于去实现的人。
更何况世界冠军……多酷的梦想!
而且谢枞卓对于谢枞舟的这个理想并不意外。
因为他知道哥哥从小就喜欢车,不光是摩托车,还有赛车,他经常看那些电视节目和比赛,七岁时叔叔送给他们一人一辆儿童摩托车,他不大喜欢,但哥哥经常开,甚至去专业的训练场开。
这样看来,他们虽然是双胞胎,但兴趣爱好真的是泾渭分明。
“当然。”谢枞舟自信的笑着:“我已经拜托叔叔帮我报名西班牙的训练学校了,等毕业后就过去。”
他现在说的毕业当然是指小学毕业。
谢枞卓一愣:“西班牙?”
怎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当然,最专业的训练基地都在西班牙和意大利。”小小的谢枞舟握紧拳头,认真叙述着他伟大的梦想:“要想成为职业车手,是一定要去那里训练的。”
谢枞卓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失落的眨了眨眼。
虽然距离他们小学毕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但听着哥哥这么说,总感觉现在就要分开了一样。
也许是双胞胎之间特别的依偎和羁绊。
“咱们只是短暂分开几年。”谢枞舟察觉到了弟弟情绪不高,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你想我了就过来看我嘛。”
反正以他们的家庭条件,世界各地想去哪儿去哪儿。
最主要的是谢枞舟觉得自己是应该离开的,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他会更快乐。
谢枞卓思索片刻,重重点了点头:“哥,毕业后我和你一起去西班牙吧。”
“就当毕业旅行,我想去看看你训练的地方。”
也是哥哥实现梦想的开端。
谢枞舟觉得他这个想法好极了:“可以啊,毕业我们就去。”
“嗯!毕业就去。”
这场‘毕业旅行’的想法就此萌生,并且像是参天大树一样疯狂扎根生长,无声无息催促着两个孩子的内心。
他们都很期待一场只属于他们的旅行。
从十岁到十二岁这个阶段,也是谢枞舟和谢枞卓过的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两个人都有目标,在卓雅勉强进行克制之后,父母也不再那么针锋相对,甚至每到周末全家人还可以一起出去玩儿,或者吃顿饭。
若是让谢枞舟回忆,这段时间是最值得怀念的光景。
只是好景不长。
他们无比期盼的那场毕业旅行,却是催使一切变得分崩离析的导火索。
“如果能让时间倒流,”谢枞云看着宁豫,认真地说:“我相信不管是枞舟还是枞卓,都不会执意要去西班牙。”
但那个时候的两个男孩儿,却无比坚持要进行这场毕业旅行。
卓雅对此很有意见,曾经和谢枞卓谈过好几次,明确表明不希望他去什么西班牙。
可这不过是一场旅行而已。
小猫小狗被管的严了尚且还会有情绪,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向乖顺听话的谢枞卓选择忤逆了母亲,坚定地摇头:“妈妈,我会去的,我想去看看哥哥训练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这样即便是天南海北的各处一方,他也能知道谢枞舟生活的地方。
十二岁的小男孩儿已经很有自己的主意了,固执起来真要人命。
卓雅没了办法,甚至难得去和自己平时根本不管的谢枞舟去交涉。
她想让男孩儿不要在暑假的时候去西班牙,等着开学了之后再去——这样谢枞卓就没办法跟着去了。
“不要。”可谢枞舟也拒绝了她,还相当皮实的笑着:“妈,我是不会改变行程的,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跟着一起去啊。”
这些年谢枞舟也‘悟’出来了,和卓雅相处就是不能想太多,相反要逼着自己大大咧咧一些才会幸福。
不过此刻他倒是借着随意的口气在说真心话。
他不介意卓雅跟着一起去,甚至挺期待的,毕竟……他们都没一起旅行过。
只是卓雅能跟着去的话,何必来询问他呢。
“用你说。”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那些天有巡回演出,总不能撂挑子不干。”
成年人要对工作负责人,又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算了,去就去吧。”她只得妥协,叮嘱男孩儿:“要照顾好弟弟,明白吗?”
谢枞舟弯起唇角,点了点头。
在卓雅面前装傻卖乖,似乎已经成为本性了。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兑现承诺,他没照顾好弟弟。
在西班牙瓦伦西亚的街头,谢枞卓发生了意外。
城市里无处不在的二轮车,四轮车,和线路交错复杂的街道,同时也就蕴藏着危险。
‘意外’这种事情,是人力所无法控制的存在。
身体虚弱却总是带着明亮笑容的少年,就在十二岁那年死在了异国他乡的街头。
谢枞卓的意外离世让卓雅也疯了,她执拗的认为谢枞舟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她无法工作无法正常生活,沉溺在悲伤里走不出来,甚至把这种情绪传递给了丈夫。
本来还能说句公平话的谢成狄也开始觉得谢枞舟是害死弟弟的‘刽子手’。
最可悲的是,甚至少年自己也这样觉得。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毕业旅行是谢枞卓主动提出的,是他坚持要去的。
但是,一切都是有因果报应的,谁让谢枞舟是一开始提到西班牙的这个‘因’呢。
他所承受的果,就是根本无法再次踏上他本来想去生活的那个国家。
放眼望去,所有街道仿佛都有枞卓的鲜血。
谢枞舟放弃了职业车手的梦想,因为他根本没办法再次拿起车钥匙。
每次听到卓雅的冷嘲热讽和歇斯底里的辱骂时,他甚至是痛快的。
因为虽然一点用都没有,但他还是想‘赎罪’。
谢枞舟没有了梦想。
他正常生活,上课,交朋友,仿佛谁也看不出来行尸走肉般的内心。
可他没有期待和追求,他上初中开始就不做作业,考试交白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好好生活干什么。
没有另外一张七分相似的面孔会事无巨细的关心他了。
谢枞云不得不为他请了心理医生。
住院时照顾谢枞舟的那个医生实际上是精神科的,宁豫觉得他们很熟并不是莫名感,而是真的熟悉。
初二开始,谢枞舟就是一个需要看医生才能维持正常状态的‘病人’。
但起码,他还能看起来正常。
很少有人知道从谢枞卓离开那一刻,少年的人生就已经活在深不见底的惶惶不可终日里面了。
直到……
谢枞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宁豫忙问:“直到什么?”
她声音有些沙哑,在听‘故事’的过程中,指甲都不自觉的把掌心掐红了。
“没什么。”谢枞云回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直到枞舟上了高中搬出去,我爸也强制把妈送进了医院里进行专业的治疗。”
他们家一共没几个人,精神上生病的却有一半。
谢枞云说起来都觉得有些难堪,但他不得不说。
因为这是谢枞舟托付给他的信任,他必须对宁豫全盘托出,不能有任何隐瞒。
但实际上……
谢枞云想说直到谢枞舟遇见了一个女孩儿,那种近乎于自毁的自我孤立才有所缓解。
这才是重点。
但谢枞云不能说,他答应了帮弟弟保密的,直到现在还不是时候。
有朝一日,谢枞舟自己就会说——
作者有话说:窝们谢二虽然很阳光但也很可怜的TAT
第34章 挖到了 冒险主义者-
创伤的底色。
谢枞舟坐在楼下的饭桌上, 用一种近乎欣赏的态度听着母亲弹个不停的钢琴曲。
不知过了多久他偏了偏头,同父亲说:“我妈这些年一点没退步。”
琴音里的灵气依旧还是肆意妄为。
谢成狄勉强笑了笑:“别贫了。”
大多数人都会走进死胡同里,像他曾经也怨过谢枞舟——在小儿子去世的后面几年里, 他耳边几乎时时刻刻充斥着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负能量,很难不受影响。
尤其在谢枞舟上高中的时候,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达到了紧张的巅峰。
谢成狄厌恶他‘害死’自己的小儿子,更烦躁于他那种不学无术的自毁倾向。
直到谢枞舟有一次问他:“如果当时在瓦伦西亚死掉的人是我, 是不是你和我妈能开心一点?”
这个问题让谢成狄一愣, 随即后脊梁骨不自觉的出了一层冷汗。
他当然不会这么认为, 可这种长年累月的精神折磨, 和谢枞舟的质问有什么区别?
谢成狄不想逼死自己的儿子, 他也经不起更多的失去。
亲身目睹了弟弟的死,恐怕谢枞舟的难受本身就要远超于所有人。
自那以后, 他逐渐学会不再用枞卓的事儿去刺伤谢枞舟。
有些人走进死胡同能转一转, 重新走出来。
可有些人走进去了就根本不想走进来, 哪怕在里面歇斯底里的待到老, 待到死, 也极其固执的不愿意调头换一个方向。
谢成狄是前者, 卓雅就是后者。
谢枞卓是她的‘继承人’, 她心血浇铸的所有, 她的命, 她无法做到原谅。
哪怕是谢成狄强制性把人送到医院,也一无所获。
当一个人死心眼儿到了极点时, 精神科的医生也没什么办法。
于是只好把人带回来, 互相折磨。
谢枞舟无声笑了笑,心想自己也不想贫。
可这个时候如果不没话找话地说些什么,他……紧张。
不知道宁豫听了他们家这一系列的烂糟事儿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也觉得是他害死了枞卓?
宁豫就在他的忐忑不安中下了楼。
她面色平静,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反应就像是上楼平静的话了个家常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谢枞舟甚至怀疑谢枞云有没有对她说出全部实话。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谢枞云答应他的事情不会做不到,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就是宁豫的底色罢了。
同谢枞舟对视一眼,宁豫走到桌前拿起谢成狄给她的传家宝放在包里。
“爸,谢谢。”她平静的改了口:“我会好好收藏的。”
宁豫非常顺畅的改了口,也算在谢家人面前正式承认了这段婚姻——哪怕是她刚刚目睹了很多诡异的画面,知晓这个家庭也是畸形的存在……
但她从楼上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承认他们的婚姻。
谢枞舟眼睛亮起来,唇角不自觉的微笑。
“啊,好的。”谢成狄也回过神来,连忙点点头:“好好收着,你和枞舟…你们好好过日子。”
虽然他也觉得二儿子突然结婚这件事很奇怪,并且知晓宁豫在之前很多年都是别人的未婚妻,但他管不了谢枞舟,唯有接受罢了。
这顿会面算是忐忑的开端,诡异的过程,但最终在谢枞舟心里是圆满的结束。
他不用在宁豫勉强隐藏原生家庭的不堪,同时也被接受了。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关于这顿饭最好的结果。
回去的一路,谢枞舟都没有掩饰他的心情愉悦。
以至于红灯的时候,宁豫都抽空问:“你笑什么?”
“开心啊。”谢枞舟相当坦诚地回答:“想到你改口管我爸叫爸了,就开心。”
这也许就是娶到心爱姑娘后一点一点攻略的成就感。
“开心什么?”宁豫觉得他莫名其妙:“这不是应该的吗?”
如果她不想改口,那她跟着过来干什么?
“没有‘应该’这件事。”谢枞舟唇角依旧抬着,说出口的话题却倏然沉重了不少:“我哥应该把我们家的事儿全告诉你了吧?你要是不道德一点,想悔婚也不是不行。”
毕竟肉眼可见的,卓雅还是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继续发疯。
这种情况换成胆小一点儿的儿媳妇,早就跑了。
但宁豫听着谢枞舟故作轻松的语气,只觉得他很欠揍。
“就不能说自信一点的说这是你父母的问题,是你家庭教育的问题吗?”她有些无奈:“其他人偷换概念把一件悲剧的发生怪到你身上,你自己也要这样吗?”
像是谢枞卓那样的天才少年意外陨落是很让人惋惜,难受,但把这一切怪到谢枞舟身上,则是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谢枞舟轻轻转头,似是有些呆滞的看着他。
“你没听明白我说的话吗?”宁豫皱眉:“你和你弟弟感情那么要好,你以为你把他的意外归咎到自己身上惩罚自己,甚至放弃当赛车手的梦想——他是能知道还是怎么样?”
“说句难听的,活着的人做的事都是给活人看的。”
哪怕真的有心赎罪,对死者都毫无用处。
“不是可以放弃当赛车手,只是……”谢枞舟看着自己的手,苦笑:“已经没办法静下心去训练,开车了。”
“有时候一摸方向盘,甚至都会想到他。”
这里的‘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谢枞卓已经去世十几年了,谢枞舟依旧会常常想到他。
但少年从来不是作为梦魇出现的,反倒像是灵魂伴侣——这也许就是双胞胎独特的心灵感应。
哪怕他们阴阳相隔,留下来的记忆却会时时刻刻影响另一个。
谢枞舟不是因为谢枞卓的意外,因为‘赎罪’才放弃当赛车手的。
是纯粹因为自己不敢那么久的摸车了。
这种‘放弃梦想’的罪名可怪不到弟弟的头上,是他自己遗留的后遗症。
宁豫眨了眨眼,有些听懂了。
她没有怀疑谢枞舟说的是真是假,因为这样解释一切也能说得通。
因为他后来选择的专业也是和汽车有关的工程学科,后来得奖的比赛也是零件专业大赛。
可以说谢枞舟从未离开过和‘车’相关的行业,只是把梦想从台前转到幕后了。
宁豫看着车窗外五光十色的夜景,轻声问:“你还会想他吗?”
“会。”谢枞舟毫不犹豫地回答,唇角轻轻洋溢的笑容很温暖:“基本天天都想。”
因为少年像是烈日下的棉花糖,带给他的记忆都是温暖的。
融化后流淌在皮肤上,舔一口也是残留的甜。
宁豫看着谢枞舟不畏惧谈到谢枞卓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其实对于这件事非常坦荡,没有任何的阴暗面。
奈何外界总想去找个人来背锅,怨恨,硬是不断给这段美好的兄弟情泼脏水。
他应该真的是很苦恼很烦——看今天在饭桌上那种习以为常的麻木感就能窥探一二。
宁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不免有些唏嘘。
其实她的成长环境当然也算不上一帆风顺,大家族里勾心斗角,每个姓‘宁’的后代都会被当成继承人来严格培养。
宁从光嘴上说着不分男女,实际上在乎的很,对女孩子的严苛程度是男孩儿的好几倍。
宁豫是从布满荆棘的丛林中厮杀过来的,凭自己的本事赢得重视。
现代社会的商战里,他们小辈虽然会‘自相残杀’,虽然她那弟弟就是个拖后腿的二百五,父母也没有任何助力……
但比起谢枞舟,宁豫觉得自己算幸运,甚至算是幸福。
宁曾帆和戚惠虽然软弱,但起码是一对正常的父母,让她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宁豫只在爷爷那里体会到挫败感,和一种人生被掌控的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像高中时候,她只是做了宁从光眼里所谓的‘错事’,就要不分皂白的被撵出去罚站。
冰天雪地中……爷爷就是刻意要那么惩罚她,要她记忆深刻。
宁豫也确实记得,之后越和老爷子相处越如履薄冰,但很少‘犯错’了。
她在慕尼黑认识的心理医生告诉过她这叫做一定程度上的‘创伤’,是记吃不记打的反义词,她是记得太清楚了。
但其实,宁豫蛮不以为然。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股权就是命脉,当所有股权都在老爷子手里听他安排的同时,她必须保持这种乖巧听话,但同时又极有手腕的态度。
这叫做隐忍,蛰伏,并不是创伤。
今天听了谢枞舟的过往,宁豫知晓他这才是受过创伤的底色。
然而他还能长成这样一副脾气蛮好,没有刻板的极端,阴郁,偏激等等……
她真的还蛮意外的。
谢枞舟问她:“你在想什么?”
他们已经三分钟没有对话了。
目前他因为不安而处于一种‘高需求’的阶段,想问就问。
宁豫思索片刻,老实回答:“我在想父母之间的会面,要不要推一下?”
虽然宁曾帆已经问过她几次这个事了,认为很有必要,但她在这个时候也不大想为难谢枞舟。
就他母亲的这个状态,要两家人安稳吃个饭不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吗?
谢枞舟从她眉眼中隐晦的情绪捕捉到了她‘为自己着想’的这个信息,黑眸忍不住的一亮。
他皮了一下:“被你关心的感觉很好哦。”
……
“不过可以一起吃饭。”谢枞舟很快就识相的说起正事:“只有我爸和我哥出席就好了。”
虽然有点奇怪,但家里只有爸爸没有妈妈的场景也不少见。
宁豫思索片刻,斟酌着问:“这样好吗?”
“挺好的。”谢枞舟淡淡道:“她也不会想出席和我有关的场合。”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连家长会都没给我开一次。”
大抵是因为他和枞卓两个班级,每次卓雅都不会选择他。
谢枞舟讲这几句当然没有刻意卖惨,但事实就摆在这里,仅仅是说出来就已经足够可怜了。
他讲得平平淡淡,但宁豫发现自己心里真的有点酸,像是……心疼他。
她眸光微闪,趁着红灯的时候侧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谢枞舟眨了眨眼,明知故问:“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宁豫回神,别过头去。
“你说的方法可以,但也得等等。”她想起昨天就想和谢枞舟说,但又忘记的事:“我下周去港城出差,得去一周,回来吃吧。”
谢枞舟闻言,长眉轻皱:“出差?”
唔,刚结婚就让自己独守空房吗!
“嗯,和那边一家公司有生意要谈。”宁豫顿了一下,转头看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有时间吗?”
谢枞舟一愣,瞬间觉得和宁豫在一起的感觉很像是飙车。
上一秒地狱,下一秒天堂的。
但却是他这种冒险主义者的最爱。
第35章 挖到了 在烟花里接吻。
谢枞舟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就算本来没空也自动变成有空了, 毕竟这是宁豫第一次主动开口邀请他呢。
“去啊。”他笑着问:“我们这算度蜜月吗?”
刚结婚不久就一起旅游——这不是度蜜月什么是度蜜月?
但钢铁直女总是会无情的说出实话。
“不算吧。”宁豫认真回答:“我是要去工作的,你跟着去就自己玩儿吧。”
虽然她发出了邀请,可她并不打算为了谢枞舟更改自己的工作安排。
顶多合同谈完后多在港城留两天……权当度蜜月了。
“没事没事。”即使是这种安排, 谢枞舟也挺满意的。
因为对他而言出不出去玩不重要,重要的是宁豫在做决定的时候有考虑他了。
他说:“我可以自己溜达。”
反正他对港城也蛮熟悉的。
这样的大度让宁豫有些不好意思, 她思索片刻:“你想度蜜月的话,有时间可以专门去。”
“不着急。”谢枞舟非常‘贤内助’地说:“你工作忙, 等什么时候特别有空再说。”
旅游有什么非去不可的?他压根不在意, 能找机会无孔不入的攻略宁豫才是他的目的。
显然, 男的茶起来就没有女人的事儿了。
宁豫听了, 更觉得他性格还真的挺好的。
而且现在心里还对他有一层被原生家庭凌迟的‘脆弱’滤镜。
等到了港城, 一定腾出来两天时间补偿他。
宁豫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出差的日期定在下周二,还有几天的时间处理杂事。
某天晚上, 宁豫让谢枞舟带自己去看一下那个叫俞瑾的女孩儿。
就是宁晟之前招惹过, 那个闹出一条‘人命’的女孩子——虽然未成形, 只是胚胎, 但也实实在在的是一条人命。
即使因果种种, 某种程度上来说双方都有责任, 但哪怕付了赔偿金, 宁豫心里却也总惦记着这件事。
本来早就想去看看, 但各种事情绊住了脚, 现在才有空当。
谢枞舟对她这个想法不可置否,只说:“那女孩儿是跟咱弟弟闹不愉快, 又不认识你, 我理解你想去看看的态度,但最好别到面前打扰。”
远远望一眼就行了。
走得太近到人家面前,那是打扰。
宁豫自然明白他说的, 点了点头:“我看看就好。”
于是谢枞舟把车开到了京大西门。
这个时间正是晚高峰时间段,车子很多,开的一顿一顿颇有牛车风采,等到了校园东门是完全的夜幕降临。
但学生来来往往的也多。
谢枞舟降下车窗,淡淡道:“碰碰运气。”
他们是把车子开到了女生宿舍附近,但这么多的学生,碰到的概率实在不大。
不过宁豫向来算是运气好的那个。
过了十几分钟,谢枞舟指着一个穿着米白色大衣牛仔裤,梳着大波浪卷发的漂亮姑娘给她看。
“那个,”他说:“就是俞瑾。”
宁豫集中注意力。
她盯着女孩子的脸,看她笑容明亮,活泼开朗的模样是十足十的女大,仿佛丝毫没有因为前段时间的意外而产生阴霾的样子,微微放心。
她摁上车窗:“走吧。”
谢枞舟把车开出拥挤的大学城,才问:“要不要吃点什么?”
这个时间就是吃晚餐的时间。
宁豫张了张口,刚想说话,手机里就来了一通电话——她的手机连着车里的蓝牙,屏幕上明晃晃显示着一个‘妈’字。
她也没背着谢枞舟,果断接通。
戚惠温温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提醒她:“今天是你姑姑的生日,千万别忘了去老宅吃饭。”
“枞舟跟你在一起吗?最好也叫上他。”
长辈们都讲究一个排面,希望亲戚里道的到的齐全。
“妈。”谢枞舟主动开口,声音脆利:“我在呢。”
他在和宁豫家人相处这方面是异常主动的。
‘妈’和‘咱弟弟’叫的熟练之程度都好像叫了好几年一样。
戚惠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枞舟,记得和小鱼一起过来啊。”
谢枞舟还没等说话,就被宁豫打断。
“不了,妈,我们不过去。”她说:“我买了礼物放在家里的书房,你带过去给姑姑吧。”
戚惠一愣,忙问:“你不来?这怎么可以,你姑姑会生气的。”
“我去了姑姑更生气,尤其是你还让我带着谢枞舟。”宁豫淡淡地说:“还是让她过个好生日吧。”
大喜的日子,何必找不愉快。
宁豫说完不等戚惠回应,果断挂了电话。
因为她知晓母亲最爱包饺子。
飞快动作完,车里一瞬间陷入寂静。
半晌,谢枞舟轻笑了一声:“你不去姑姑的生日宴,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准确来说,是因为沈思柠追他的那件糟心事儿。
“要不然呢,”宁豫睨他一眼:“否则还能因为什么。”
“……本人巨冤。”谢枞舟又忍不住强调了一遍这句话,叹息道:“沈思柠跟你闹脾气了?”
“闹肯定是闹了,不过还好。”宁豫纤细的手指撑着太阳穴的位置,若有所思:“其实思柠挺通透的,就是比较单纯认死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明白。”
就比如,她和谢枞舟为什么没有爱情还要结婚这件事。
“我发现你对这些年轻小姑娘都挺好。”谢枞舟笑着说:“都很关心她们。”
从刚才的俞瑾到沈思柠,一向比较严苛甚至是高冷的宁豫,态度始终是比较宽容的。
谢枞舟无意的感慨让宁豫瞳孔微微闪烁,似是想起了什么,但又只是一闪而过。
“思柠是你惹的祸。”她转移话题:“你还有多少桃花啊?”
像是八卦的口气,但质问的态度又淡淡的。
不过,谢枞舟的一大技能就是会顺杆爬。
“主动问这个,”他笑着说:“嫉妒了?”
“……”
“我哪有什么桃花,都说了跟你是第一次了。”他非常‘小白花’地说:“人家可是相当纯洁的。”
……
都跟自己坦诚有一个白月光初恋的人,还说什么纯洁。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谢枞舟确实也够纯情的。
只是……
宁豫想到他脖子上始终带着的那条字母‘Y’的项链,索性问:“你怎么没有桃花?你之前不是跟陈泱谈过恋爱吗?”
谢枞舟闻言,一贯皮惯了的假面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她问:“谁告诉你的?这不是造谣么。”
造谣?宁豫一愣:“你没谈过吗?”
看谢枞舟意外的表情不像假的。
“等会儿,”男人却答非所问,似笑非笑:“你既然连这种谣言都能听说,还挺关心我的嘛。”
……
“你爱说不说。”宁豫面无表情的敲碎他的自恋:“辛黛关心所有同学的八卦。”
谢枞舟其实也猜到了大概是辛黛这个八卦精在胡说八道,但他就是想逗她。
“陈泱,那不是咱们高中同学么。”他说:“我跟她根本不熟,别乱说。”
宁豫秀眉轻轻蹙了蹙,需要稍稍费力,才能想起辛黛几年前和她八卦时的原话:“不是说你们两个原本考上一所大学,后来你申请去慕尼黑留学才分手的吗?”
重点是,这个八卦来源似乎得到过陈泱本人的认证。
谢枞舟失笑:“我和她考上一个大学了?有点印象,不过……也不能说我被人单方面喜欢,就等于是谈了一次恋爱吧。”
这样的话他就被谈了太多次恋爱了,和沈思柠也算谈过了,他多冤啊。
生的万人迷了一些也不是他的错。
宁豫犹豫片刻,想了想还是没问他那条项链的事儿。
以她的了解谢枞舟不是个爱撒谎的人,犯不着谈个恋爱还否认,他既然说到了这个地步那就肯定是真的没有和陈泱有过一段。
所以带着的项链,大概也就是随便的设计而已。
谢枞舟:“还好奇我的感情史么?”
宁豫嘴硬:“我才不好奇。”
只是因为今天谈到了沈思柠……才顺藤摸瓜谈到了别的。
两个人逃离了繁琐的家庭聚会,又跑去学校旁边的阿婆年糕去解决晚餐问题。
今天不是周末,工作日的晚上学生很多,阿婆的小店里不似上次那般冷清,挤满了人。
但看到他们,她还是忙里偷闲的露出来笑脸,忙说:“稍等一会儿。”
宁豫和谢枞舟两个人穿着正装处于一群熙熙攘攘的学生之中,被校服包围的感觉有些滑稽,也频频被这群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偷偷看。
“早知道不来了。”宁豫小声说:“忘记是晚自习休息的时间了。”
也是他们距离高中的校园生活太久太久了。
“没什么。”谢枞舟倒是泰然自若,笑了笑:“谁说成年人就不能回来吃的。”
他反倒觉得应该多多过来,这样还能有种‘年轻化’的感觉。
如果说他高中时最遗憾的事情之一,那就是和宁豫的相处不够多。
都怪自己那个时候拧巴的要死。
这群赶在晚自习间隙出来吃东西的学生们来的快撤的也快,十五分钟左右,本来拥挤的屋子就变成空荡荡的状态。
两个人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宁豫这次一点也不想尝试什么网红的新口味了,直接点了最传统的排骨年糕。
吃东西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电话轰炸,宁豫看着屏幕上轮番闪过的爸妈还有各种亲戚的备注,不耐烦的把手机扣在桌上。
光是静音已经不够了,但不舍得关机,是不想错过工作电话。
只是没一会儿,对面谢枞舟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上面赫然是‘丈母娘’的备注。
“干什么啊?”宁豫一下子就火了,不自觉抬高了音量:“没完没了烦不烦啊!”
她也是真的闹心了,伸手就去抓他的手机想要帮着挂断。
谢枞舟虽然觉得她这难得犯小孩脾气的模样很可爱,但还是笑着把手机拿起来,对她摇了摇手指。
“不行,我这个当女婿的挂岳父岳母电话算怎么回事。”他指指外面,笑着说:“我出去接一下,肯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他不会强迫她去什么聚餐的。
宁豫思索片刻收回手,目送着他出门。
过了五分钟见他还没回来,她找来阿婆又点了份新的年糕,轻声嘱咐:“慢点做,等会儿再上。”
特意过来等了这么久了,总得吃上些热乎的。
阿婆笑,会意的点了点头:“小鱼还蛮会疼老公的嘛。”
宁豫一愣,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反驳,张了张口又作罢。
疼老公?她可远远算不上。
谢枞舟回来,见他还没动的年糕被撤下去,又上了份热气腾腾的新的。
他微微怔了下,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正咬着吸管喝果汁的女人:“怪贴心的。”
宁豫不跟他扯这些,直接问:“你和我妈怎么说的?”
“唔,能怎么说,就说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太蓝颜祸水了和沈思柠碰到有些尴尬。”谢枞舟边吃边说:“等改天一定单独买了礼物,登门和姑姑赔罪。”
……
这家伙虽然把责任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但字里行间怎么总有股‘自恋’的味道。
不过,解决的还算靠谱。
宁豫不语,低头继续吃东西。
谢枞舟:“谢谢老婆帮我叫了份热的年糕。”
“嗯。”宁豫麻木的咀嚼着,发现自己对于他这种故意的调侃竟然已经适应了不少,甚至能平静地反驳:“不客气。”
难得没有工作又逃离了人情世故的一个夜晚,太早结束似乎有些遗憾。
谢枞舟提议去中央广场逛逛,宁豫虽然觉得人挤人没什么意思,但也同意了。
毕竟他们这名以上的‘夫妻’似乎还没有一起压过马路。
但宁豫没想到的是,谢枞舟带她去的不是人挤人的广场中央。
他用了点小特权,直接从白云大厦的电梯坐到顶层最上面的小天台——三十多层楼的高度,仿佛矗立在云端的一种天然观景台。
风稍微有点大,宁豫拢紧了外套问他:“来这里干什么?”
这也幸亏她不是个恐高的,否则现在肯定腿软了。
“别怕。”谢枞舟却以为她是有点害怕,笑着搂住她的肩:“你太久不回国了,不知道中央广场每周五晚上都有烟花秀。”
“这里是最好的观看位置。”
若是普普通通的逛街压马路,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宁豫闻言来了些兴致:“几点开始。”
“八点半。”谢枞舟看了眼手表:“唔,还有半小时。”
说着,他从身后变戏法一样的拿了瓶酒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从我哥那儿偷来的上好葡萄酒,喝不喝?”
既然准备了浪漫的戏码,那就要做全套。
宁豫眸光微动,显而易见的被诱惑了。
除却她本身就喜爱葡萄酒这点不说,现在这天这么冷……也很适合喝一些暖暖身子。
就是,没有杯子。
宁豫:“怎么喝?”
“对瓶吹啊。”谢枞舟笑:“度数又不高。”
葡萄酒主打一个醇香,并不是让人醉的。
宁豫皱眉,看着他:“你就带了一瓶……”
言下之意,两个人要嘴对嘴?
“怎么?”谢枞舟挑眉:“嫌弃我啊?”
语气中隐隐的委屈看起来立刻要挠人了。
宁豫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喝吧。”
确实没必要,反正do都do过了,嘴对嘴喝一瓶酒算什么。
主要她感觉谢枞舟是故意不准备杯子的,否则怎么酒瓶都记得提前起开,但就是忘记带杯子呢。
不过味道足够好喝,可以让宁豫原谅她的小心思。
嘴唇里包裹着一口浓郁的酒,醇香似乎溢满了五脏六腑,蔓延到全身的细胞,让她整个人都很舒适。
她心情好了不少,喝了两口笑着把酒递给他:“给你。”
谢枞舟用酒瓶碰了碰栏杆,假装和她碰杯子。
宁豫感慨:“你真有仪式感。”
一个男的这么会约会的……还说自己纯洁到经验为零。
那是得偷偷看了多少爱情电影。
谢枞舟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轻轻凑近:“那得看跟谁。”
他不轻易‘用心’的。
宁豫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他的话,只是还没等说什么,头顶的天空就‘砰’的几声发出连续的巨响,随后是漫天降落的烟花秀。
盛大,灿烂,他们等待多时的。
宁豫转头看向天空,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流光溢彩。
她看过很多烟花秀,和朋友去迪士尼的城堡时,慕尼黑的啤酒节等等……但也许是位置没这么好的缘故,总觉得这次最震撼,最漂亮。
谢枞舟也看了几眼,但目光最终还是不自觉的停留在她的脸上:“没白来吧。”
宁豫‘嗯’了声。
他又把酒瓶递过去:“再喝点?”
宁豫毫不犹豫的接过,又喝了几口。
对于自己稀少的嗜好,她从不会在该放肆的时候克制。
而且她酒量本就不错……在商场上被锻炼出来的。
但此刻绚烂的场景可以难得放松的喝酒,宁豫没有任何心理上的紧绷,整个人就是纯粹的享受。
加上她喝酒不事先吃药就有上脸的毛病,脸颊红扑扑的,有种微醺的感觉。
比起平时的明艳,锋利,此刻更为娇憨。
宁豫喝爽了,又把酒瓶递回去,冲他笑:“你喝吧。”
谢枞舟看着她半趴在栏杆上的慵懒模样——明亮的双眸半眯着,唇角梨涡若隐若现,他修长的喉结微微,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宁豫歪头:“你怎么不接……”
‘酒瓶呀’三个字没说完,天空骤然一声巨响,划出一道红光。
宁豫微怔,刚想侧头看,下巴就被谢枞舟用一种极度强势却温柔的姿态圈住了。
他轻轻咬住她的下唇,舌尖渡过来一丝醇香的酒液。
好……好肉麻。
宁豫晕乎乎的,不自觉咽下去。
她下巴全程被圈着,偏不了一点头,也就丝毫没有看到天空中可以被设计过的红色烟花,是一条小鱼的形状和几个字母:I LOVE YOU。
只记得,他们在半空中的烟花里接吻——
作者有话说:谢二:不想装了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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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挖到了 签了协议的接吻-
不像是签了协议的接吻。
凌晨一点, 景以戴着眼罩睡得正香,似是而非的梦里她正在大快朵颐的吃鳌虾,然后整个人就被扯着手腕拽起来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的, 就从满汉全席的梦里被整到‘清醒’状态。
眼罩被扯下来,景以迷迷糊糊看着眼前一身正装还拿着一个葡萄酒瓶的宁豫, 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做了另外一个梦。
直到水杯被怼到嘴边,宁豫催她:“清醒一下。”
“……”景以意识到这不是梦了。
她无语的看着宁豫, 真后悔把自己家门密码告诉她, 忍不住哀嚎着:“这都几点了, 你干嘛过来扰人清梦啊!”
就跟鬼敲门似的!
宁豫坐在她床前的转椅上, 面色平静:“有事跟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啊, 这都半夜一点多了!”景以指着手机上的时间,愤愤道:“我正在梦里吃鳌虾呢!”
“天亮了带你吃真的去。”
景以强迫自己清醒, 她坐直了身子严肃了不少:“什么事啊?”
大半夜搞突然袭击绝不是宁豫的风格, 肯定是有正经事了。
可宁豫思索片刻, 看着她说:“我和谢枞舟, 接吻了。”
景以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了几秒才问:“你特意过来我这儿, 就说这个?”
宁豫点了点头。
“……靠。”她忍不住骂了, 捶床:“你来秀恩爱啊!”
宁豫却没有和她说笑的心思, 皱着眉低声道:“我们不是应该这样的关系。”
“你们怎么不是了?不就亲一下嘛, 做都做过了!”作为亲闺蜜景以也是知晓他们这婚姻发展进度的,听得吐血:“都夫妻了还不好!”
“做和亲不一样。”宁豫并没有谈这种亲密事情的羞怯, 清澈的目光十分坦荡, 平静道:“那只是协议里互相解决生理问题的正常需要。”
景以听不懂,越来越迷糊了:“接吻就不是了?”
宁豫沉默片刻,摇头:“今天的……不是。”
她和谢枞舟也并非今天第一次接吻, 按理说她没道理心慌意乱,甚至回家后几小时都睡不着觉,想来想去还是得跑出来和朋友抒发情绪。
因为,这次就是不一样。
宁豫不是傻瓜,分得清‘正常’和‘非正常’的区别。
在她看来,前几次那种宣泄生理需要的温存,敷衍了事的戏谑,都是在他们协议关系的正常范围内的协议。
但是今天……在烟花下面那个含着酒意的吻就是不大一样。
宁豫想了好一会儿,才生硬的和朋友说明:“今天,不像是签了协议的接吻。”
“……你们接吻还签协议?”景以愈发惊恐。
“我们的婚姻是有协议的,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宁豫顿了下,继续说:“不是在谈恋爱。”
跟爱,跟喜欢没有半点关系。
景以也不是傻子,她愣了愣,悟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今天和谢枞舟很像是谈恋爱?”
宁豫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睡不着觉的缘故是她觉得慌张无措,毕竟她不是象牙塔里面单纯的小姑娘了,明白那种心脏扑通乱跳的感觉不寻常。
“呃,这是好事啊。”景以天真的给出自己的见解:“小鱼,反正你和谢二都已经结婚了,虽然是协议婚姻,但在这个基础上能培养出感情也不是不行啊。”
她不明白宁豫在慌什么。
宁豫蹙眉,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出来她的……应该说是不适?
她只是觉得有点发展太快了,她和谢枞舟虽然认识很久,但满打满算结婚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更准确地说,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属于她‘认知之外’的情绪,觉得恐慌才是正常。
“小鱼,我没谈过恋爱,也不太了解。”景以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慰:“你应该去问问黛黛啊。”
宁豫诚实地说:“她和应擎宇跑到淮市玩儿了。”
“靠。”景以忍俊不禁,假装抱怨:“敢情我是备胎。”
宁豫却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是有另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什么啊。”
“你和谢枞云的关系。”
……
景以差点当场梗在床上。
诡异的沉默片刻,她心虚的嘀咕:“你,你说什么啊。”
“之前庆功晚宴那天,谢枞云说去夜宵局,你就跑了。”宁豫淡淡道:“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能察觉到不对劲儿。”
后来就找人查了一下。
结果‘不对劲儿’的范畴竟然还要更超过一些。
自己这有点胆小的朋友是没有和谢枞云那种‘大人物’谈恋爱。
但尽管只是被追求,也足够让人不安了。
这当然也可以解释景以为什么害怕的直接跑了。
景以呢喃:“你也太敏锐了。”
和谢枞云之间因为觉得根本不可能,所以她一直藏得挺好的。
察觉到她的无措,宁豫直说:“我不评价朋友的感情生活,枞云哥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人。”
“我知道。”景以笑了声:“但我们不可能,这和他好不好是两码事儿。”
她不是宁豫和辛黛那样大家族里的千金小姐,只是和她们玩儿的好而已。
而且从小到大都读书多成绩好,够聪明,也足够清醒。
知道谢枞云那样的身家背景根本就不是她能比拟,所以也根本不会去肖想。
这就好像一比有危险的天降横财追着你跑一样,宛若有毒的漂亮糖果,接受了后患无穷,甚至有可能伤筋动骨。
对于本就衣食无忧,精神世界也十分丰富的景以而言,她的拒绝和躲避甚至都不用犹豫,更谈不上什么难受的割舍。
比起自己,她向来比较喜欢欣赏别人那丰富多姿的感情生活。
宁豫也知道好闺蜜这人间清醒的性格,所以她没有犹豫的过来和她谈话,痛快的挑明自己知道这些事情。
还有一个另外的原因……
“枞云哥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过,”她顿了下,斟酌着问:“谢枞舟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过,但次数不是很多啊。”景以实话实说:“主要我和谢枞云相处的时候都不多,偶尔听到,只能感觉出来他挺疼他这个弟弟的,还说过谢二是什么都擅长的天才。”
每次和谢枞云碰面,她总想尽方法的避开来着。
宁豫听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谢谢。”
虽然景以提供的信息并不多,但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从来没有主动从别人口中探究过谢枞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被动的从辛黛口中,甚至是之前李之逞的口中捕捉过这般那般的说辞……好像几乎所有人对他都是一个‘天才’的评价。
仔细回忆一下,李之逞甚至之前每次谈起谢枞舟这个好兄弟甚至是有些‘崇拜’情绪的。
他说他做什么都优秀,就是家里情况有点特殊,可惜了。
当时宁豫也没有认真听,时至今日才彻底明白这个‘特殊’是什么意思。
确实,谢枞舟儿时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职业的摩托赛车手,并且被西班牙的训练营选中培训,证明他有这方面的资质。
后来放弃了成为职业的梦想,转身研究汽车的配件,也能做到大学时就获得工程师奖。
更不用说他高中各种装死装了三年,等到高考才满血复活考了个京大……
谢枞舟是个实实在在的天赋怪,这种人从出生时的起跑线就是比别人要领先的。
比起那种天生的,无法凭借后天修剪枝桠的东西,家境反倒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外界助力。
甚至,谢枞舟的家庭可以说是拖后腿的。
毕竟他就站在那里,母亲却只看到了弟弟身上的天赋。
“小鱼,小鱼。”景以叫醒陷在沉思中的朋友,秀眉微蹙:“你在想什么?”
宁豫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就是自从去过一次谢家,总是会不自觉想起那个家庭里面的事儿。
或许是因为她本人从此也和那边息息相关。
景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是吗?我觉得你刚才的表情有点像是心疼,你在想谢二吗?”
心疼?宁豫一愣,下意识皱眉:“我有吗?”
景以很确定的点头:“有!”
……
宁豫微微抿唇,不自在的反驳:“你感觉错误。”
心疼这个词好肉麻,她才不会去随便心疼谁呢。
顶多算是,对谢枞舟的童年经历有一点同情。
景以沉默片刻,忽然忍不住笑了下。
以她阅览群书的‘经验’再加上女生下意识的第六感,她能浅显的判断一下——也许小鱼的这个‘协议婚姻’会让她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会有所不同。
“小鱼。”景以给出自己的建议:“你不是要和谢枞舟一起去港城吗?”
“是,怎么了?”
“那就趁机和他好好相处啊。”景以笑:“虽然不是度蜜月,但也是两个人的独处时间。”
“仔细想想,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很多啊。”
宁豫没说话。
因为某种程度上……景以说的是对的。
她也在认真思考她的建议。
可这次去港城谈生意是公事出差,并不是‘单独’的两个人。
起码助理小徐宁豫是一定得带着的,要不然都没个人整理合同和资料。
秘书助理……起码得多带两个人。
不过谢枞舟听了,倒是很‘大度’。
“带就带呗,这有什么的。”他笑,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本来这就是你们出差,我才是电灯泡啊。”
哪有因为他想要二人世界而调动公司人员的事情,自己又没这么霸道。
在谢枞舟看来,宁豫能提前告知他一声这就已经是很在乎他的表现了。
所以回应的时候,男人唇角都忍不住带着笑意。
宁豫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不过挺满意他的识大体。
就,非常‘贤内助’的形象。
“嗯,你理解就好。”宁豫说:“毕竟这算不上蜜月。”
虽然她已经决定工作完成后陪他多待两天了。
“当然。”谢枞舟一本正经道:“非常理解。”
悄悄蛰伏多年,他已经了解宁豫的一切,尤其知道‘事业’这两个字就是女人的命根子——他自然会投其所好。
不过……
谢枞舟问:“两个都是男秘书吗?”
如果都是男生的话,他还是有一点吃醋的。
“不,除了小徐带的是黄秘。”宁豫已经打开笔记本处理工作,随口应:“她之前在港城工作过两年,粤语比较好。”
粤语?
谢枞舟思索片刻,笑着问她:“你没学一下吗?”
既然是要和港城那边公司谈生意的话。
“当然有。”宁豫摇了摇头:“但不是很熟练。”
虽然秘书的粤语很熟练,甚至可以雇佣专业的翻译,但她在谈生意的时候还是不习惯全程通过别人转达和对方交谈。
因为合同里不晓得有多少或大或小的陷阱,毕竟商战也是‘战’。
谢枞舟忽然说:“我中意你啊。”
很标准的粤语,宁豫不自觉愣住,然后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笑着问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不就是我喜欢你吗。”宁豫无语:“我说了我在学习,不用考这么简单的。”
当她是弱智啊。
谢枞舟忍不住笑出声,顺从道:“行,我没礼了。”
反正他听到自己想听的了。
“说回普通话。”宁豫命令,顿了下又问:“你怎么会粤语的?”
“谁年纪小的时候不爱看香港电影。”谢枞舟耸了耸肩:“跟着学就学会了呗。”
耳濡目染是最有效的方法,学什么语言都是这样的。
宁豫‘哦’了一声,倒也赞同。
“要是签了合同以后肯定会经常打交道。”谢枞舟给出建议:“你也可以根据这个方法学。”
而且这样的‘学习’并不枯燥。
宁豫摇头:“我不爱看电影。”
谢枞舟挑眉:“为什么?”
“浪费时间。”
“……知道你的时间很珍贵了,但有的时候是不是也该休息休息?”谢枞舟哭笑不得,指了指客厅那投影的豪华大屏幕:“否则那个不浪费了。”
宁豫:“给我妈来的时候看的,她爱看电视。”
平时当摆设就好。
“你也用用吧。”谢枞舟不由分说的把她拉起来,走到沙发前面:“看个电影?还没一起看过呢。”
……
这句话让宁豫有些犹豫,内心挣扎:“还有工作没做完呢。”
“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谢枞舟说出了每个工作狂停不下来的大实话,搂着她一起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来,放松一下。”
都到这份上了,宁豫也没有拒绝,靠在谢枞舟身上看电视。
只是看了没一会儿,就无意识的打哈欠。
“……”谢枞舟无奈地笑了笑:“有这么无聊吗?”
他自认为还是选了一部很浪漫的爱情电影的。
“无聊。”宁豫诚实地说,拿过遥控器:“看无间道吧。”
她之前就一直想看这个经典港片来着,但不是没时间就是忘了。
没时间抽出两个小时来看一部电影听起来很玄幻,但对她而言确实如此。
其实只要和宁豫一起看,爱情片还是警匪片都没什么区别。
谢枞舟顺从的打开无间道来看。
不得不说经典就是经典,从前五分钟就开始很吸引人。
将近两个小时的片长转瞬即逝,片尾曲响起,偌大的客厅里很安静。
毕竟影片的结局算悲剧。
谢枞舟问:“还有第二部,要不要看?”
宁豫摇头:“陈永仁死了,不看了。”
她没有犹豫的说着,甚至都不好奇——比如第二部会不会有刘建明露馅的情节。
谢枞舟想到那些很受欢迎的角色,微微挑眉:“就不看看第二部会不会有更喜欢的角色?”
宁豫:“不看。”
谢枞舟有些不开心了,他搂着女人肩膀的手微微收紧,幼稚的嘟囔:“别这么专情行不行?”
“……什么啊?”宁豫没明白他的话,很无语:“难道你希望我很花心吗?”
这人莫不是有受虐癖吧?
第37章 挖到了 不想做的话就滚-
芬梨道上。
港城的冬天要比京北暖和不少, 飞机刚落地,宁豫就察觉到自己穿的有点厚了。
包括箱子里的几套衣服。
她把行李交给两个助理,让司机先送他们回酒店安置, 自己果断拉着谢枞舟直奔商场。
谢枞舟一开始还颇为不理解:“这么着急逛街,不累吗?”
毕竟坐了四个多小时的飞机——这还没算上到机场的来回折腾。
“买几套衣服, 带来的太厚了。”宁豫扯了扯身上的牛仔裤,秀眉微蹙:“我还穿秋裤呢。”
和那些美丽动人的女生不同, 她有点怕冷, 一贯很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
谢枞舟没忍住的笑出声。
“挺好的啊。”他手指缠着她柔软的头发玩, 笑吟吟道:“这么会穿, 老了不遭罪。”
他最近总是特别喜欢环着她的肩膀, 有机会就扒拉上来。
宁豫不耐烦的拨开他的胳膊,看了眼手表。
“都五点多了, 抓紧吧。”她说:“早点回去休息。”
明天一早就要去港城那边的公司谈判, 目测要谈上几天。
虽然都是坐在办公室里的工作, 但斗智斗勇的算计来算计去, 也是很累人。
走进奢饰品商场, 宁豫直接去了相熟的品牌店铺挑了两套衣服。
她动作麻利, 让售货员都有些意外, 眼睛亮晶晶的询问:“小姐, 您都不试一下的吗?”
“不用了。”宁豫确认了一下尺码:“直接包起来就行。”
谢枞舟却在这时走了过来。
“试试吧。”他拿了一条白色裙子递给她:“我看你买的都是裤装, 这条挺好看的。”
宁豫摇头:“去谈生意一坐就是一天,穿裙子不方便。”
谢枞舟却坚持:“那就等不上班的时候穿。”
宁豫微怔, 想起自己打算合同谈完后多待两天的计划, 犹豫片刻拿去试了。
看着她走向试衣间的背影,谢枞舟抬了抬唇角。
人精似的售货员看到这一幕,眼珠子转了转, 迅速开始自己的推销计划。
“先生,您女朋友真漂亮,你们俩真般配。”售货员看出来眼前这男人眼珠子都快粘在女人身上了,全情投入的模样一瞧就是热恋中的情侣,立刻顺水推舟的夸:“您眼光很好,给她挑的衣服也很适合她。”
“不是女朋友。”谢枞舟笑眯眯地纠正:“是老婆哦。”
……
好能秀。
售货员被酸了一下,却笑的更开心了:“你们结婚这么早啊?真是般配!你老婆气质冷冷的,很适合穿冷色调的衣服哦,除了白色还有这个新款的雾霾蓝。”
她边说边热情似火的推销起来。
谢枞舟配合的看了看,又挑了两条裙子结账。
“只是看起来冷。”他说:“实际上是心软的神。”
自从结婚以来,就一直很配合他呢。
能看出来有些生涩,但很努力。
宁豫穿着裙子出来,在谢枞舟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他其实挺会挑的,这裙子看似很素但上面有暗纹,剪裁得当,属于低调奢华的款式,她穿上还是比较满意的。
“好看。”谢枞舟眼睛微亮,一语双关的说:“我眼光就是好哈。”
宁豫没理会他的自恋言论,走过去让售货员把吊牌剪了。
反正港城的天气很暖和,可以直接穿着走。
“好的女士。”售货员笑吟吟的把她脱下来的衣服装袋,递过来的时候被谢枞舟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
他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揽着她的肩膀:“走吧。”
宁豫下意识的想要掏手机:“结账。”
“早结完了。”
她拿到手机的手顿了下,片刻后收了回去,点点头:“那走吧。”
这儿的衣服贵是贵,但对于谢枞舟来说肯定不算什么,宁豫自然也不用有花他钱的‘负担感’。
只是在此之前,她还真没想过两个人的花销问题。
“想什么?”谢枞舟注意到她走神,笑着问:“不想让我给你结帐吗?”
“不是,”宁豫顿了下,才说:“还没习惯而已。”
毕竟她一贯是自己买东西自己刷卡的。
谢枞舟:“嗯,不是大事儿,习惯习惯就好了。”
他想了想,又说:“不然我把卡给你吧。”
宁豫一愣:“你给我干嘛?”
“大多数夫妻结婚后,丈夫不都把卡上交给妻子让她管钱吗?”谢枞舟自然而然的说:“我也给你吧。”
“不用,咱们也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宁豫想也不想的拒绝,说的直白:“我不管你的钱的。”
“……”
“不满意?”见他沉默,宁豫微微挑眉。
“没有。”谢枞舟立刻说,‘呵呵’了一下:“你说了算。”
有的时候,他真的有点佩服宁豫的直球和清醒。
明明说了要尝试做真夫妻的。
但她大多数时间,都泾渭分明,表现出来的态度……绝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第二天一早,宁豫带着小徐和秘书黄盈去港城的‘施建’公司谈合同,留谢枞舟在酒店独守空房。
小徐开车,宁豫和黄盈坐在后面整理她做完摘要出来的谈判重点。
短暂罗列一下,秘书把文件整理着收起来。
宁豫靠在椅背上,轻轻活动了下脖子,不自觉的‘嘶’了声。
“宁总。”黄盈闻言,关心的询问:“您不舒服吗?”
“没事,昨天没睡好。”她僵硬的扭了扭脖子,低声道:“可能是落枕了。”
身体上的不适很影响情绪,她莫名就有些烦躁。
但或许,也不仅如此。
宁豫不知道她昨天和谢枞舟算不算闹不愉快了,就在那个她要不要管钱的问题过后。
总之回了酒店,两个人没什么交流,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一人占了一半床,睡的‘清清白白’。
宁豫前段时间是经期,刚走干净,身体因为生理激素的原因难免有一点世俗的欲望——尤其是旁边躺着让她尝过甜头的谢枞舟。
但那家伙刻意冷落,弄的她睡觉的时候也不自觉的一动不动,僵硬至极。
大概就是这么落枕了。
“宁总,落枕好治的。”黄盈说:“我之前在港城工作的时候认识一个中医,等会儿咱们谈完合作,可以去那里捏捏。”
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宁豫点了点头:“行。”
可涉及偌大金额的合作,哪里是‘等会儿’就能谈完的。
整整一天,三个人都在施建的办公室里和他们的高层梁经理纠缠——更准确来说,是扯皮。
因为分明之前就谈好的利润率,施建突然猝不及防的反悔,表示要降一部分。
“本来就没什么可赚的,还压价的话我们打白工啊。”宁豫仗着这个梁总普通话不好,毫无顾忌的吐槽了一句,皱眉摆手:“不行。”
“哎呦,宁总啦,侬知道我普通话不行。”梁总操着一口蹩脚的港普,叽里呱啦的:“侬说的简单一点好不好啦?”
……
“我说,不行。”宁豫压着火气,淡淡道:“这个价格我们无法接受。”
这种简洁的语言,哪怕不是粤语梁总也能听得懂的。
“不行?不行那就没得商量啦。”他状似无奈的耸了耸肩。
“梁经理,现在施建是在耍我们宁氏吗?”宁豫皱眉,盯着他:“之前早就商量好的数字说改就改?这属于坐地起价,大家都是生意人,诚信在这行这么不值钱了吗?”
宁豫这番话就有些复杂了,由黄盈翻译给施建那边的人听。
梁总听了是显而易见的生气,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在宁豫浅显的粤语知识里,只能隐约听懂‘佢讲嘅话太离谱’这种抱怨自己的词汇。
……这临时抱佛脚倒也有点用,起码能听懂谁在骂她。
“宁总,梁经理那边说您所说好定下来的价格是年初定的,没有签合同就不能作数。”黄盈把意思转达给她,有些无奈:“他说现在经济萧条,大环境就不好,钢价也在下跌,肯定不能按照之前讲好的价格来了。”
至于那些嘟嘟囔囔地抱怨话,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自然是不会翻的。
宁豫沉默片刻,站了起来:“那就走吧。”
本来和施建合作就是为了打开港城的市场,价格她已经让到很低了,再让下去虽然达不到赔本赚吆喝的程度,但也没利可图。
若宁氏是一个刚刚起步的公司她可以接这个单,但现在没必要。
梁总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果断,蓦然有些慌,赶紧站起来拉住她的手。
“宁总,等等啦。”他笑着:“你唔好急,还在谈的嘛。”
宁豫皱眉,很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诚意。”她面无表情:“我不会让步,贵公司再好好想想吧。”
宁豫这次的态度很强硬,和之前同天维那个刘总谈判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毕竟对待不同的合作伙伴要因地制宜。
之前和天维合作属于有很多利润可图的大单,更是宁从光给她的考试,被那个恶心的刘总吃豆腐也就认了,可眼下她已经不需要这么委屈自己。
这个姓梁的是个什么东西,还敢直接上手了。
宁豫憋了一肚子火上车,抽出几张酒精湿巾狠狠擦手。
她的情绪发泄是外向的,让车里的小徐和黄盈都有点心惊胆战,不敢说话。
一时之间狭窄的空间内气压很低。
“黄盈。”宁豫主动开口,声线清冷:“去你说的中医馆吧。”
她觉得自己今天这么易怒是因为心情本身就不太好,因为落枕的缘故。
身体上有疼痛,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嗯,好的。”黄盈连忙应声,把导航地图发给前面开车的小徐:“开去这里。”
这还没接近晚高峰的下午路上倒是挺顺畅的,没堵车,从施建开到黄盈推荐的中医馆用了半个多小时。
医馆的老板兼唯一医生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年轻到让宁豫本能有些不信任。
大概她对中医也有种刻板印象,总觉得更老的才是更好的。
不过眼下就治疗一个落枕的毛病而已,她也不挑那么多。
“哇哦,阿盈,你老板好靓。”只是这年轻医生普通话倒是不错,还颇为风趣,愿意主动开口攀谈:“你们一来感觉我这屋子都光彩了。”
“你废话那么多的。”黄盈在宁豫面前还是很老实的,悄悄推搡他:“赶紧帮宁总看看啦。”
年轻医生耸耸肩:“OK,OK。”
说着,他走到宁豫身后。
“宁总,我叫段南泽。”他学着黄盈的称呼进行自我介绍,笑吟吟道:“你叫我阿泽就可以啦,是颈不舒服?”
宁豫点头:“落枕了。”
“那简单啦,按按就好。”段南泽说完去洗了手。
重新站回宁豫身后,他修长的手放在宁豫细长的脖颈连着肩膀的位置缓缓揉捏,循序渐进的放松她的肌肉。
医生的手都是很有力气的,尤其是治病的时候,要说不疼是不可能,尤其前几分钟。
宁豫浑身僵硬了几秒钟,愣是没叫出声。
她比较能忍痛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叫出来有点丢人。
落枕是最简单的毛病,段南泽捏了五分钟就宣布:“好咯,回去膏药都不用贴。”
宁豫站起来,确实感觉肩颈那里整个放松不少。
她抖了抖肩,心情也好了不少,客气道谢:“谢谢,多少钱?”
“不用啦,你是阿盈的朋友,这点简单事就不收费啦。”段南泽笑着摆手:“不过你这肌肉有些紧,应该是常年久坐搞的,没事记得经常按一下。”
“那就更该给钱了。”宁豫对准微信收付款那里扫码,平静道:“这样没事儿我就过来摁一下。”
不得不说专业人士水平是高的,她感觉肩颈放松了不少,是可以经常过来按摩一下。
“阿泽,你就收咗佢啦。”黄盈笑着说:“我们老板很硬颈的。”
“那好咯。”段南泽只好报了个数,意味深长道:“我也算有了个大老板,一定来啊。”
“少八婆了。”黄盈哭笑不得,指了指他放在茶几上的烧水壶:“看着吧,都快滚了。”
回去酒店的路上,宁豫一边活动脖颈一边和黄盈聊天:“你怎么认识这个段先生的?”
因为在她看来黄盈很健康,就算难受大概也是会去医院按部就班的挂号看诊。
简而言之,不像是会看中医的类型。
“宁总,说起来这个有些不好意思。”黄盈抿了抿唇,还是说真话:“在酒吧认识的。”
宁豫笑了笑:“没什么。”
年轻人嘛,在这种地方认识再正常不过。
而且那个姓段的年轻人虽然是个医生,但年轻,长袖善舞的模样瞧着像个玩咖。
黄盈跟着在公司待了一天,自然知晓上司因为合同的缘故心情并不好,便主动分享着过往的经历活跃气氛——
“宁总,我那时候刚来港城,人生地不熟的,去酒吧碰巧认识了阿泽,混熟了感觉对这座城市都熟了不少。”她陷入回忆,笑着说:“他是本地人,当然哪里都晓得,放假的时候带我去了蛮多地方。”
宁豫听着,眨了眨眼。
她如今自然是能听出来这两个人关系似乎不一般,是因为自己这位秘书并没有藏着掖着。
迎着老板探究的目光,黄盈点点头:“有过一段,不过只是朋友带好处。”
这个词汇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友情向的多夜情关系。
因为有小徐在场,黄盈用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宁豫微怔,笑了笑:“那港城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下属为了安抚自己的情绪主动说出这些,她当然不会那么不识趣的只好奇黄盈的私人感情方面。
而且她虽然没有什么感情经历,但也知道对于现在的年轻人而言,各种各样的开放式关系只要不违反道德,都是司空见惯的。
“很多啊,红磡,太平山顶,百德新街……”黄盈说着,眨了眨眼:“宁总,您是想和谢先生一起去吗?”
宁豫沉默片刻:“有时间的话。”
她本来预计是谈完合同多待两天,和谢枞舟一起逛一下港城的。
不过,如今有些闹不愉快了,谁知道呢。
“那这些地方都可以去。”黄盈笑:“阿泽带我去过挺多次太平山顶,夜景挺好看的,但注意不要走芬梨道。”
宁豫:“分离道?”
“谐音啦,芬芳的芬,鸭梨的梨,因为这个谐音梗很多情侣都避开的。”黄盈瞧出来多年留学的上司不太懂港城这边,细心介绍:“还有首专门写这条路的歌呢,芬梨道上,这山顶何其矜贵……”
宁豫没说话。
她心想,或许自己和谢枞舟算不上什么正常的‘情侣’。
也因此不用避讳这条所谓的芬梨道。
回到酒店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宁豫不饿,叫小徐和黄盈先去餐厅吃了。
她刷电梯卡上楼,回到房间时里面安安静静的。
本以为谢枞舟是出去了,但走到套间里面的卧室才发现这货正坐在电脑前面打游戏。
宁豫有一瞬间的无语,故意把拎着的袋子放在地上,发出重重‘砰’的一声。
听到声音谢枞舟回头,长眉微挑:“合同谈的怎么样?”
“你还关心这个?”宁豫有话直说,冷冷道:“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了吗。”
……
谢枞舟一愣,随即便有些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不跟你说话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甚至有些离谱的指控啊。
“昨晚开始。”宁豫却给出了具体时间,说着就开始解衬衫扣子,一边解一边看着他。
谢枞舟的黑眸从无奈变的有点错愕:“你在干嘛?”
“脱衣服。”
“……脱衣服干嘛?”谢枞舟看了眼手表:“这个时间,你吃饭了吗就换睡衣?”
宁豫解扣子的手顿住,看着他:“你过来。”
谢枞舟不解,但还是乖乖起身走到他面前。
因为女人这种清冷中带着点愠怒的命令声线,他觉得……很带感。
谢枞舟身上穿着宽松舒适的T恤和质感垂坠的家居型长裤,宁豫看着那宽大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纤细的手指扯住他的领子——
“我不是换睡衣,是想做。”她将他的脖颈拉低,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像是敲在对方的心口:“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滚。”
今天合同没谈成,心情很不好,需要一个发泄渠道。
但宁豫知道她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生气,更是因为谢枞舟。
因为他从昨晚开始,少见的冷落自己。
所以当回来看到谢枞舟的这一刻,宁豫就觉得,和他□□就是最好的宣泄。
而且,她也没道理面前摆着这么一个英俊的,合法老公不去利用。
世人皆有欲望,没办法免俗——
第38章 挖到了 被亲的有些缺氧。
宁豫自己肯定不会那么觉得, 但谢枞舟当真认为她有的时候挺能给人‘惊喜’的。
比如说现在这个要求,和奖励他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还指定了地点——浴室。
要知道和宁豫做了这么多次,每次只能是四平八稳在床上, 还从未试过别的地方。
谢枞舟曾经蠢蠢欲动的提议过,但她不太能接受, 总觉得怪异。
今天真的是很反常。
于是今天的第一次就是在浴室。
不早不晚的尴尬时间,还有从未尝试过的‘新鲜’地点。
谢枞舟有些兴奋, 把宁豫细长的腿弯架在自己的手臂上。
伴随着一下一下, 浴缸满溢的水漫延出来。
谢枞舟的手始终垫在宁豫柔嫩的背后, 帮她抵御撞在浴缸边缘的冰凉和冲击。
他想凑过去亲她, 但被女人抿着唇避开了。
……
还生气呢, 小气鬼。
谢枞舟轻笑,把用完的塑料打了结扔进垃圾桶里。
“行了。”宁豫伸脚踹他:“你先出去吧。”
一次弄完, 她感觉身体和精神都缓解了不少, 现在开始想自己洗了。
但在谢枞舟这里, 没门儿。
“用完就扔?”他似笑非笑的把人搂了过来, 掐住她的下巴亲上去:“宁总, 不带这么卸磨杀驴的。”
都已经从昨晚被误会到今天了, 他不狠狠‘讨要’一下怎么合适?
宁豫刚想说话, 嘴巴就被狠狠堵住了。
她刚刚不让他亲, 他现在全都强硬的补回来了。
下意识‘哼’了声, 她搭在他肩上的手腕不自觉有些软。
浴室本就闷热,宁豫被亲的有些缺氧, 湿润的眼睫半睁不睁的犯懒。
其实就是困了, 也做够了。
谢枞舟看的有些想笑,又结束了一次之后亲自服侍她洗完澡。
然后把头发吹干才上床。
宁豫也不可能真的在洗手间就睡着,不过难得倦怠, 像只慵懒的猫,把自己全然交给别人伺候罢了。
等上了床,她用力闭了下眼睛,还是摸到手机看有没有什么新的信息。
就算讨厌施建的坐地起价,也撂下来狠话,但这个合作还是不能说扔就扔,她已经做好了扯皮的准备。
不过,那个姓梁的也不是那么沉得住气的人。
宁豫打开手机,就看到他发来的一连串信息,表示施建那边会由更高级别的总监初面,来和她继续谈这个合同。
她抬了抬唇角,长腿在被子下面蹬了一下——结果踹到谢枞舟的小腿骨。
宁豫直接坐了起来,秀眉皱紧。
她本来想道个歉的,但谢枞舟也跟着她一起坐了起来,紧张兮兮的附身握住她的脚:“怎么样?疼不疼啊?”
宁豫微怔,眨了眨眼。
她本来是打算和他冷战到底的,但这一瞬间,又有想要好好沟通的心情了。
宁豫没回答关于自己脚的问题,直接问:“你昨天为什么生气?”
谢枞舟一愣,歪头反问:“我生气了?”
“别跟我装傻,我看得出来。”宁豫不满他的轻佻,严肃道:“你昨晚就在生气了。”
以他们这段时间的同居相处,她多少能看出来他是个有些混不吝却黏人的性格,就从昨晚开始不一样。
谢枞舟忍不住的笑出声,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很开心的模样。
宁豫皱眉:“你笑什么?”
笑得就好像……在嘲笑她一样。
“我开心啊,很开心。”谢枞舟凑过去,趁着女人不防备轻轻亲了一下她的唇角:“谢谢你啊。”
宁豫不解:“你谢什么?”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了。
谢枞舟笑而不语。
当然是谢谢她迄今为止终于正眼看他,终于开始思考他为什么会不开心了。
只是他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还不是时候,会让她心里犯嘀咕的。
宁豫却是个刨根问底的性格,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昨晚为什么生气?”
“忘了,就是莫名的不开心吧。”谢枞舟抬了抬唇角,敷衍的找了个借口,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可以不要问这个吗?”
他是很懂如何在她面前‘示弱’的。
宁豫眨了眨眼,果然也没有再问了。
经过上次去谢家听到的事情,她也知晓了谢枞舟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没心没肺,好像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如今也下意识的以为他可能是因为家里的事不开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心事,她不会在对方明确表示‘不要问了’的情况下继续问的。
总之,和自己无关就行。
宁豫放下了心,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谢枞舟可能是因为她那句‘咱们也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我不管你的钱的。’这句话才不开心。
因为她压根没把这个小争执当回事,早就忘了。
见宁豫不继续问了,谢枞舟反客为主:“你呢?今天为什么没谈成合同?”
他一边问,一边缓缓帮她按摩起来刚才踢疼的脚趾。
女人洁白晶莹的脚趾柔嫩,小小一个一个的可爱极了。
“施建那边坐地起价。”宁豫虽然觉得有些痒,但也没有把脚收回来,靠在床头和他闲聊:“在我这边已经很有诚意的情况下还在压价,我没同意。”
谢枞舟挑眉:“这么过分?当咱们是冤大头啊。”
他用了‘咱们’这个词,仿佛天然就把自己当做了宁豫的‘内人’,说的自然而然。
宁豫听着也蛮舒服的,唇角轻抿着点了点头:“嗯,我表现出来的态度挺强硬的,那个梁总刚才主动递出了橄榄枝,说明天换其他总监继续交涉。”
嗅到示弱的信号,这对她来说就是好消息了。
至于扯皮的时间她早就留出来了,要是一个大合同能轻易谈成,她之前也不会预留出来出差时间是一周。
谢枞舟静静看着她,发现宁豫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每当谈到关于事业和合同的事情,她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变得亮晶晶的,有种薄冰之下的热血。
看起来真生动,真漂亮。
谢枞舟一边感慨,一边又忍不住贪心——虽然宁豫已经开始有点在乎他了,但也仅仅是‘有点’而已。
要是能像在乎工作一样在乎他就好了。
不过越是蛰伏许久,越是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谢枞舟之前在德国的时候选修过哲学的课程,当时有几节课程讲述的就是爱情的话题。
教授说过一段优质的爱情应该是从健康的友情开始,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欣赏对方的一面。
他觉得很对,并且想这样做。
一点一点的侵入宁豫的生活,先和她当朋友,让她适应自己,然后再转变成恋人的角色,这样就自然而然了。
虽然因为一些插曲让他们有了夫妻关系的前提,但这并不影响谢枞舟的计划。
反倒是,先给他了一些红利一样。
谢枞舟漆黑的眼珠转了转,主动开口:“明天要不要我陪你去公司啊?”
宁豫:“你去干嘛?”
……
“当吉祥物。”谢枞舟没被她的直接弄生气,依旧笑吟吟道:“陪你呗。”
宁豫摇头:“我不用你陪,你还是在酒店休息吧。”
“……”
“你去了会很无聊的。”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太生硬,她又补充解释了一句。
谢枞舟沉默片刻,皮笑肉不笑。
“行啊。”他说:“那我就好好休息。”
结果第二天宁豫在施建和他们的高层进行第二轮扯皮时,手机里就收到了好几条谢枞舟发来的微信。
临近中午休息她才有时间看,点开后发现是一串的图片——
都是谢枞舟在各路景点游玩打卡的自拍。
好家伙,自己在这儿堪比打工人一样受气,他倒是蛮潇洒的。
去玩儿就算了,还故意拍给她看。
宁豫皱眉,想了想拿着手机问旁边的黄盈:“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维多利亚港哎。”她一眼就看了出来:“谢先生去玩了吗?”
宁豫点了点头。
然后收回手机扣在桌面上,不继续看了。
这就是人在上班的时候看到别人放假时候的心情,不爽。
但她早就忘了是自己不要谢枞舟过来陪这件事的。
最可恶的是,晚上她都回到酒店了,谢枞舟还没回来。
宁豫憋了一肚子火,拒绝了小徐和黄盈的晚餐邀请,继续打电话和京北那边的高层进行视频会议。
又过了半个小时,谢枞舟才姗姗来迟。
他进门的时候宁豫刚刚好结束视频会议,挂断之后整个室内都很安静。
有种淡淡的压抑感。
谢枞舟敏锐的察觉到了,但他并不畏惧这种压抑,反倒走到宁豫旁边,笑着问她:“今天谈的不顺利?”
宁豫闷闷的‘嗯’了声:“你倒是玩得挺开心的。”
住在一个房间里,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谢枞舟闷笑了一声,强忍住眉眼上扬的冲动。
“是啊,我玩的可开心了。”他从背后搂住宁豫单薄的肩背,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耳垂下方缓缓摩挲:“我要是心情也不好的话,哪儿来的兴致伺候你?”
宁豫被他手指的动作弄得有些痒,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但很快谢枞舟的指尖就不仅限于在肩颈流连,逐渐向下。
显然,他的‘伺候’就要在此时此刻付诸行动。
宁豫还没吃晚饭,其实是有点饿的,但那点口腹之欲抵不过身体和生理上的欲望。
尤其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如此。
于是就饿着肚子做了一次,可做完也不感觉饿,也不觉得疲惫。
反倒是……很爽。
就有一种身上每个毛孔都打开,浑身上下都飘飘然的舒适感。
宁豫趴在枕头上,拿起之前没喝完的冰水喝。
顺便冰一冰绯云密布的脸颊。
谢枞舟凑近她刚想说些什么,门铃就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愣了下,起身捞过睡袍去开门。
宁豫没有好奇是谁,在这种陌生的城市酒店里,左右来敲她门的不过是身边这几个人。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谢枞舟拎着一个保温袋子回来,似笑非笑地问:“你还没吃晚饭?”
“嗯。”宁豫平静的应:“小徐送来的?”
“不是,黄秘书。”谢枞舟把印着大大logo的外卖袋子放在桌上,不赞同的看着她:“还没吃饭怎么不说?”
这个时间都快七点了,他以为她肯定是吃完了。
否则也不至于先拉着她做那些很‘耗费体力’的事情。
“没事,不饿。”宁豫摇了摇头:“现在也不饿。”
她顿了下,抬眸看着他:“要不再来一次吧?”
……
短暂的寂静过后,谢枞舟气笑了。
“宁豫,”他正儿八经地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宁豫一愣:“什么?”
“生理性喜欢。”谢枞舟笑:“要不然你怎么老想着和我睡觉呢?”
亏他结婚的时候还想了许久该怎么和她商量在合同上加上婚后性生活正常的条款,现在看真是多虑了。
听到谢枞舟调侃中带着些自恋的言论,宁豫思索片刻,反倒大方承认——
“是啊,我挺喜欢。”她实话实说:“很解压。”
她是个忠于自我感受的人,所以当然也不吝啬承认□□时的体验感,
“谢谢你,让我很有成就感。”谢枞舟闷笑了声,一边说一边把她从被子里拉了起来:“不过想做也得先吃饭,回来再说。”
“回来?”宁豫抓住他话中的重点,微微挑眉:“要出去?黄盈不是把饭送来了吗。”
“外卖有什么好吃的。”谢枞舟盯着她发出邀请:“出去吧,我发现了一家味道还行的茶餐厅。”
他眨眨眼睛的样子,有点像是摇尾巴的大狗。
宁豫同他回视片刻,点了点头。
她只是觉得茶餐厅是港城特色,出去吃就出去吧。
不过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刚才又体力运动了一番,饶是宁豫嘴上说着不饿,身上也有点发虚了。
好在谢枞舟说的餐厅不远,开车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
只是下车要步行进窄巷里,走个两三分钟。
宁豫发现比起‘餐厅’,他们来的这个地方更像是个苍蝇馆子。
装修很普通的小门脸,进进出出的都是人,门口架着几座错落的蒸锅徐徐冒着白汽,还有不少小推车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笼屉。
就,非常烟火气十足的小店。
宁豫庆幸自己穿的衣服还挺休闲的,听着谢枞舟和门口的店老板交谈了几句,然后拉着她进了店里。
男人的手指修长干燥,被拉着的感觉很稳。
因为老板给了他们二楼的一个卡座位置,只是楼梯有点窄又陡,颇不好走。
但过了这片昏暗上了楼,苍蝇小馆却是别有洞天,二楼窗外的夜景五光十色,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楼上的空间也更大一些,这个时间还是有很多客人,位置坐的满满当当很热闹,服务生推着小车到处走来走去让顾客们自己选茶点。
宁豫随着谢枞舟到卡座里的沙发上坐下,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小茶壶倒茶。
递过来的时候,她拒绝了。
“不喝。”宁豫摇头:“这么晚了喝茶,会睡不着。”
她本来就是睡眠一般的类型,明天还得去施建谈合同的事儿呢,睡不好的话会很耽误事儿。
“嗯,也对。”谢枞舟点了点头,似乎挺遗憾:“那我只能自己喝了,反正我没事儿闲着,也不怕睡不着觉。”
宁豫眯了眯眼,突然觉得很不平衡。
她都累成狗了,凭什么看着他一天天吃喝玩乐还得给自己发风景照炫耀啊……
再说了,她本来是计划空出两天时间陪他的,要是谢枞舟把港城那么几个地方都逛完了,到时候还有什么好逛的。
宁豫想了想,果断道:“你不是要陪我去公司么?明天去吧。”
谢枞舟眼睛一亮,佯装苦恼:“你不是用不着么?我去了不会碍事吧?”
“不会。”宁豫说:“你以助理的身份去在旁边呆着就行了。”
总之,她现在觉得不能只有自己‘班味儿’十足。
……
谢枞舟差点被茶水呛到。
好家伙,他好端端的一个老公身份,顷刻间就被贬成助理了?
第39章 挖到了 餍足之后慵懒的大猫。
这家茶餐厅很有特色, 没有菜单,是服务生推着车路过时客人直接伸手拿看中的蒸点,等结束时看笼屉算账。
一种非常古早的点菜方式, 但又有种固执的浪漫。
宁豫选了几笼清淡的蒸点,譬如虾饺和清蒸排骨, 稍微浓郁一点的就是金钱肚之类的。
尝了几口她发现谢枞舟确实挺会吃的。
就算她拿的清单菜系吃起来也很鲜,味道相当不错。
港城就和很多旅游业发达的城市一样, 真正当地人能做出来的美味往往不是那些吸引众多网红去打卡的华丽餐厅, 而是这些深藏在街头巷尾的不起眼小馆。
谢枞舟见她吃的挺香, 去自助取餐的位置打了碗汤。
“不能喝茶, 这个可以。”他说:“润润喉。”
宁豫咽下去嘴里的食物后说了声‘谢谢。’
“怎么样, 我说出来吃比窝在酒店吃外卖好吧。”谢枞舟笑眯眯的:“而且你都来了两三天了,应该除了公司和酒店也没去别的地方。”
他本来是想邀功的, 结果宁豫听后偏了偏头, 说出来的话却出人意料——
“也去了别的地方。”她拍了拍自己的肩颈处:“之前睡落枕了, 去中医馆摁了一下。”
谢枞舟用开水涮筷子的手停住:“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天晚上。”宁豫顿了一下, 幽幽看着他:“你闹情绪, 直接影响到我的睡眠质量了。”
“……”谢枞舟似笑非笑:“没想到我还有这个本事。”
行吧, 这个锅他背了。
这么一想, 宁豫前天要求在浴室doi的要求就很合情合理, □□的时候还能顺便洗澡。
怪不得他总觉得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中药味儿。
“下次再有落枕这种毛病, 用不着去那儿。”谢枞舟自我举荐:“我就能给你摁。”
“你?”宁豫果不其然的怀疑:“你还会这个?”
谢枞舟笑:“会啊,各种跌打损伤包专业的。”
他说的轻松, 宁豫却是一愣——谁家不是医学生的好人能对跌打损伤包专业的啊,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经常这么干,熟能生巧。
能让身体总是出现‘跌打损伤’的,一想就知道和他那个骑车的爱好有关。
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 谢枞舟去了趟洗手间。
宁豫早就已经饱了,拿着手机继续处理公事,手指点着键盘刚回复完消息,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屏幕上的备注是‘常乐儿’这个名字。
宁豫微怔,然后抬眸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四姐。”手机对面传来一道细软的女声,怯生生地问她:“你,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宁豫回:“你说事。”
她知道如果不是有要紧事儿,常乐儿是不会无端联系自己的。
“四姐,我妈生病了。”常乐儿的声音哽咽:“医生说是胰腺癌晚期,治不了了。”
宁豫心里咯噔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手机。
胰腺癌是癌中之王,一旦发现就是不治之症,总的来说,要么没事儿要么没人。
“那现在怎么样?”宁豫问:“住院了吗?”
常乐儿在电话对面无声的哭,鼻音很重:“已经住院半个月了,她情绪很不好,每天都很疼。”
宁豫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毕竟是涉及生死的事情,外人说什么都有种何不食肉糜的感觉。
宁豫干脆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姐,我妈跟我说她不想遭罪了,太疼,想要申请安乐死。”常乐儿抽噎着问她:“你,你能帮我吗?”
她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才上大学,青涩到什么都不会。
宁豫愣住,没有说话。
如果钱财什么的她可以提供帮助,但这种事……她怎么帮?
在全球都没几个国家可以提供这项服务的前提下,她又如何能决定一个人的死亡?
常乐儿似乎感觉到她的为难,忙说:“四姐,我不该提这个的,对不起。”
“不,你需要和别人说。”宁豫诚恳道:“只是我解决不了这种问题,抱歉……一会儿我会打钱给你。”
挂了电话后,宁豫用手机银行给常乐儿转了一笔钱过去。
是足以处理她们母女所有事情的金额。
谢枞舟不知道去洗手间干嘛了,挺久才回来,但宁豫也没什么心思去问。
她还沉浸在刚才那一通电话里,情绪很低落。
“怎么了?”谢枞舟自然能瞧出来她状态的变化,有些疑惑。
“没事。”宁豫站起来:“我吃饱了。”
可回去的路上,她还是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
谢枞舟薄唇微抿,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缓缓摩挲,泄露了想要探究的情绪。
“如果不开心的话。”他想了想还是说:“可以告诉我。”
有些时候,倾诉是一个很好的宣泄方式。
宁豫沉默片刻,平静地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她母亲得了胰腺癌,很痛苦,她想申请安乐死但没有渠道。”
简短的叙述,谢枞舟已经听懂她想表达的是什么了。
“这种事不要帮忙。”他叹了口气:“也不能帮忙,虽然很遗憾,但于情于理都不能。”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惹上一身事儿。
“我知道。”宁豫说:“就是有点替她们难过。”
“这种事如果真的想要申请,是需要有专门审核和直系亲属签字的。”谢枞舟直白的说:“你那位朋友比起你更有资格。”
他是一个完全‘宁豫主义者’的局外人,不了解常乐儿一家人自然不会产生那么多同情,当然是想通过各种分析让宁豫宽心。
宁豫摇头:“她是单身家庭长大的,没有父亲,自己也刚上大学,还没有处理复杂事情的能力。”
啊,这样就有点麻烦了,不过……
谢枞舟:“你还有刚上大学的朋友呢?”
……
“你是侦探吗?”宁豫瞄他一眼:“能不能搞清楚重点?”
跟他聊个天都有点能察觉到这货实在是敏锐。
谢枞舟耸了耸肩:“重点就是这事儿不行。”
“你可以去帮助别人,但不能因为同情去越线,危险很大。”
他提醒够了就点到为止,因为他很清楚宁豫是个思维极度理性又清晰的人,这种短暂的唏嘘也只是因为惋惜和对朋友的不落忍罢了。
换句话说,她能想明白,但此刻需要的是一个人‘残忍的’提醒她。
宁豫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嗯’了一声。
她肯定是不会帮忙申请安乐死这件事,不过回到京北之后,还是得抽时间去看看常乐儿。
接下来两天,谢枞舟也加入了宁豫的谈判小队里面,跟着她在施建跑来跑去,实地考察合租的项目。
对方现在扯皮的原因还是想压价,不过对于宁豫强硬的态度也比较忌惮,因此在一开始那个近乎于羞辱人的压价上又抬了两个点。
但这仍旧离宁豫的理想价格差得远,她一点都没有松口。
施建的人瞧着在办公室谈来谈去都快有火药味儿了,便积极邀请她去参观他们的工厂。
结果这一参观,倒是让宁豫内心产生一些别的想法。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和谢枞舟一起去附近餐厅吃饭,边吃边聊。
宁豫:“你觉得施建的车间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枞舟好似就等着她问这个问题一样,毫不犹豫地说:“生产线老旧,肯定没办法制造大批量的精密钢材——未来这种高精尖的东西才是赚钱的主流。”
宁豫就是因为谢枞舟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和钢材打交道的人,才带他一起去工厂车间,而且问他这个问题的。
现在,谢枞舟的回答也让她很满意。
说得更直白一些,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之前谈这个合同的时候,我让王钏来考察过,他没说这些问题,只考虑到可以打开港城市场的这些方面,没考虑到更实在深入的这些问题。”
宁豫手指无意识搅着咖啡杯里的勺子,淡淡道:“后来他被我开除了,我也忘记派人再重新核实一遍他之前做的工作有没有疏漏。”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她的失误。
谢枞舟却笑了笑:“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吧。”
宁氏这么大的公司,宁豫现在基本算是管理着一半,哪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无疏漏的道理?
但是,宁豫的想法却不一样,她从来不怕承认错误,错了及时改就是了。
“就让施建继续压价吧。”她向后靠在椅子里,唇角梨涡若隐若现:“我不谈了。”
做出决定的这一刻,是她这几天神态最轻松的时候。
“不谈了?”谢枞舟有些惊讶的挑眉:“你的意思是不合作了?”
“施建高层坐地降价,小肚鸡肠,车间硬件指标也不合格。”宁豫耸了耸肩:“不过是占了个地理位置优渥的便宜,没必要继续谈了。”
一旦做了决定,她就会很决绝。
而谢枞舟也非常认同她的这个想法。
“挺好的,真没什么合作的必要,现在大陆就足够发展了。”他问:“那明天就回京北?”
宁豫听到这个简单的问题,却是张了张口一时间没回答。
谢枞舟不解:“怎么了?”
这有什么为难的吗?
宁豫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没什么,后天回去吧。”
她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工作结束后空出两天时间和他在港城玩一下,并不着急回去,但现在有了常乐儿的这个插曲,她想赶紧回去看看了。
“后天?”谢枞舟纳闷:“明天有什么事儿吗?”
“就,随便逛逛吧。”宁豫微微抿唇,有些不自然地说:“不是还没陪你么。”
谢枞舟愣住,下一秒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的假的。”他伸出长臂抱住她,以一种完全把人揽在怀里的亲密感,依赖的问:“你居然还想着我呢?”
宁豫有点后悔刚才说实话了,她哪想到他这么会顺杆爬,还这么直白热烈。
她的性格不能说是不坦诚,但确实是远没有适应男女之间的暧昧关系该怎么相处。
“别害羞。”谢枞舟一语道破她现在的情绪,笑眯眯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那明天就在港城好好玩一天,后天再回去——不会带着你那俩秘书当电灯泡吧。”
“……”这是什么形容词。
宁豫在心里吐槽,摇了摇头:“不会。”
她已经告诉小徐订两张机票,让他和黄盈先回去了。
“老婆,”谢枞舟笑,又亲了一下她的唇:“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宁豫心里轻轻跳了一下。
这人说话真真假假的,总好似调情。
夜半时分,宁豫扶着有些软的腰去阳台打电话。
今晚谢枞舟挺能闹的,没完没了弄的她明明听到床头的手机一直在‘嗡嗡’响,可一直没办法伸手接。
都被谢枞舟按在那儿狠狠顶了。
现在闹够了,他才睡着。
宁豫却看到未接来电里有几个常乐儿的,不回一个还是不安心。
盲音响了几声,那边立刻接了起来,女孩儿声音尖锐:“四姐!”
宁豫应了一声。
“四姐,我妈两小时之前又进手术室了!”常乐儿边说边哭:“我怕,她是不是不行了啊。”
宁豫心里咯噔一下,忙安慰她:“不会的,医生怎么说的?”
“好像什么都没说,我也听不懂。”常乐儿脑子明显是乱的,只知道哭:“我妈她本来好好的,然后突然提起…提起我爸了,说着说着她就很激动,直接晕过去了,医生说情况很不好……”
宁豫皱眉:“她提起你爸?”
常乐儿抽噎:“是,她还想见他一面。”
……
这世界上蠢人真不少。
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这么想实在是有些刻薄,但宁豫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姐,你生气了吗?”常乐儿见她不说话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怯生生的嘟囔:“我跟我妈说了不行,让她别想,结果气到她了。”
所以她现在是又害怕又内疚,整个人都要疯了。
“我没生气,你也别急了。”宁豫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抚她:“你先耐心等着手术结果吧,等结束后告诉我一声,我争取尽快回去看看。”
常乐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感激涕零的呜咽:“好!四姐,谢谢你。”
宁豫无声的挂了电话。
她没有着急回去休息,细长的手握着手机搭在栏杆上,双眸看向外面的夜景,有些放空。
人到底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出现现在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她该怎么和谢枞舟说计划有变?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温热的体温,全面的包裹笼罩住她在夜风里站了好一会儿的身体。
“大半夜不睡觉。”谢枞舟把下巴抵在她肩上,懒洋洋地问:“要干嘛啊?”
他本来清朗的声音有一点点的喑哑,像是餍足之后慵懒的大猫,色气十足。
这让宁豫不禁想到自己刚刚和常乐儿讲电话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事后’的声音。
谢枞舟又问了一遍:“想什么呢?”
“刚才接了个电话。”宁豫没有回头,坦诚地说:“有件很棘手的事情。”
后面的人闻言直起身子,稍微认真了一些:“什么?”
“一言难尽。”宁豫顿了下,低声说:“得抓紧回京北处理一下。”
谢枞舟是聪明人,自然能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宁豫听到他闷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回:“行啊,那就回去吧。”
轻松自若,没有一点勉强的样子。
宁豫一愣,有些意外:“你不生气?”
其实他生气她是很能理解的,毕竟这次算是自己许下空头支票,无端晃了别人一下。
“为什么要生气啊?”谢枞舟笑:“我看起来也不是因为不能在这儿多待一天就生气的人吧?”
也没这么幼稚啊。
谢枞舟现在还没办法告诉宁豫,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不是什么蜜月,是她把他‘放在心上’这回事。
如今她临时有急事要解决要爽约,却还顾虑着自己的心情怕他不开心这个细节,比在一起玩一周还让他开心。
不过……
谢枞舟问:“什么急事啊,能告诉我吗?”
能让一贯波澜不惊的她有明显的焦虑感,甚至在难以启齿的情况下也提出要回去,这很奇怪。
宁豫唇角微抿,没说话。
可她犹豫的眼神也不是全然拒绝的模样。
谢枞舟忽然觉得,自己可以更进一步,或许宁豫有些事是想和别人诉说的,只需要一个更充分的台阶。
他又问:“是跟你之前说过的朋友有关?”
宁豫点点头。
“其实不是朋友。”她想了想还是说了:“是我二叔的私生女。”
谢枞舟一瞬间感觉信息量有些超载了——二叔的,私生女?
他忍不住问出大实话:“怎么是你管他们?”
“我不是管他们。”宁豫看着远处的灯塔,平静道:“挺多年前我二叔带着孩子回过一趟老宅,我爷爷不喜欢她,不许她进宁家的门。”
“但那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当时的常乐儿仿佛无端被带到不属于她的异次元世界,怯生生的无助,又很听话很懂事。
谢枞舟挑眉:“所以你就产生怜悯之心了?”
豪门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他听了也并不惊讶。
宁豫并不否认这点:“只是偶尔帮个忙。”
如果不是极端的必要情况,常乐儿也不会联系她。
谢枞舟抬了抬唇角,没有指出她这是标准费力不讨好的行为,还很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得罪她二叔一家子。
反倒,他觉得这样会做‘傻事’的宁豫更有人情味儿。
谁能一辈子理智呢,有的时候就是明知道一些事很麻烦,但依然会去做。
作为宁豫的丈夫,谢枞舟所能做的当然就是无条件支持她的一切行为。
而且他一直都知道宁豫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从她对沈思柠甚至俞瑾的态度,就知道她多么心疼这些小姑娘。
“那就回去帮忙。”谢枞舟想起她之前和自己说的那些事:“母亲得了那种病,她一定很怕吧。”
宁豫眨了眨眼,有些惊讶于他的同理心。
半晌后笑了下:“嗯。”
但其实她回去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帮忙,宁豫知道自己还没这么大善人,虽然她确实同情她们的遭遇。
她必须要立刻回去的理由是,常乐儿的母亲想见她二叔一面。
这件事会在宁家引起轩然大波,她不能错过宁从光的态度。
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宁豫收到了常乐儿发来的信息。
常女士又捱过去一次手术,暂时脱离危险了。
宁豫松了口气,放下手机后在黑暗里看了眼身边谢枞舟的轮廓——然后慢慢的蹭了过去,轻轻抱住他的腰。
其实很感谢他,没追根究底的问什么。
第40章 挖到了 你丝毫不关心谢枞舟,就是换了……
回到京北, 宁豫第一件事是去医院看看。
常女士还在icu没有出来,她只见到了常乐儿。
本来就纤细的女孩儿又瘦了几圈,几乎有种形销骨立的味道, 精巧的五官凹陷,弱柳扶风的模样让人心疼。
宁豫抱了她一下, 低声安慰。
“四姐,谢谢你。”常乐儿哽咽, 不自觉的攥着手:“从我妈查出病来之后我就一直很害怕。”
毕竟是单身家庭长大的小孩儿, 出身又不光彩, 这么多年常女士身边都没有亲戚朋友, 常乐儿自然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迫不得已才联系她的。
宁豫垂眸看了眼她的手,指甲周围的皮肤都被她焦虑的抠破了。
她张了张口, 发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在这种重大疾病面前, 言语安慰真的太苍白了, 尤其是常乐儿只有她母亲一个亲人, 常年相依为命的情况下。
“四姐, ”常乐儿似乎也觉得自己一直哭丧着脸不好, 把气氛都弄得尴尬了, 便强颜欢笑着抬头, 看向宁豫旁边的谢枞舟:“不介绍一下吗?”
她刚才就注意到他了, 可忙着哭,没有更多时间去想别的。
现在总算稍稍冷静一点。
宁豫自然顺着这个台阶走下来, 同她介绍:“这是我先生, 乐儿,我结婚了,还没办婚礼, 所以也没大张旗鼓的通知别人。”
谢枞舟非常喜欢‘我先生’这三个字,微笑着对女孩儿点了点头。
常乐儿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这回看向谢枞舟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敬佩。
长久以来她都很好奇宁豫未来会和什么样的一个男人结婚。
在她看来,姐姐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就像光芒万丈的女战士。
离开医院之前,他们隔着ICU的病房门玻璃远远看了常女士一眼。
女人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都插着乱七八糟的管子,脸上扣着氧气罩,面容看不分明。
其实就算看见了,也是等于什么都没看,反倒让人心里更堵了。
回去的路上,宁豫把车钥匙交给谢枞舟让他开。
她心情不好,不适合开车。
“你这个妹妹长的挺像你们家里人的。”谢枞舟同她聊天:“眉眼那里。”
有一种宁家女孩儿特有的英气,虽然她并不姓宁。
宁豫沉默片刻,低声道:“其实乐儿长得更像她母亲,常女士年轻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否则她也不会被我二叔看上,哄骗了,不明不白的生个孩子后才发现他是有家室的人。”
常女士是‘被小三’的存在,常乐儿也是被动的私生女,所以她才会忍不住的更关照她们。
这也并非是一种‘三观不正’。
谢枞舟没说话。
大家族里这种事儿屡见不鲜,可以说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内里脏事儿一堆的存在。
他能如何评价宁豫的二叔?作为小辈,即便心里觉得卑劣也不好公然说出来吧。
不过平心而论,他更在意的重点是……现在宁豫肯和他说的心里话越来越多了。
寂静的车厢内,只有响个不停的手机震动声。
——两个人的都在响。
“去港城快一周了,你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办吧?”宁豫把电话挂了,对他说:“把我送去老宅,等晚上一起吃饭吧。”
谢枞舟点点头。
等车子停下后,他下车绕到副驾驶帮她打开车门。
宁豫一句‘搞这么麻烦’还没问出口,就看到男人俯身毫不犹豫的抱住自己——周遭瞬间盈满了淡淡的温暖清香。
她愣住,眨了眨眼。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对俞瑾的事儿这么上心了。”谢枞舟低声说:“你是爱屋及乌。”
宁晟这个败家玩意儿经常惹事,她大可以随便找个人去处理俞瑾的情况,不必亲力亲为。
但俞瑾是和常乐儿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宁豫下意识就会关照这些女孩子们。
越相处谢枞舟就越发现自己从前对宁豫的了解还是不够多,而他自以为很多。
女人像是蚌壳冷硬的外表下,真的十分柔软。
宁豫愣了片刻,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我下车了,晚上见。”
她不太擅长在这种煽情的时候说什么。
但就连自己也没注意到,她下车后走进老宅的一路,唇角都是不自觉翘着的。
工作日的老宅,还是蛮冷清的。
一楼除了打扫的阿姨和管家以外没有别人,管家周叔瞧见她,主动说:“四小姐,老爷子在二楼书房。”
宁豫点了点头,把拎着的礼物盒送给他和张姨:“辛苦你们了。”
老宅里这些看似不起眼却无处不在的人是需要打点的。
周叔笑着接过来,对她小声说:“老爷子心情不大好。”
心情不好?宁豫微微挑眉,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怕是施建那些经理联系不上他,直接找到宁从光这里了。
不过无所谓,她不做这个生意这件事,老爷子总归是要知道的。
宁豫上楼的时候心情很平静,她发现自己逐渐没有以前那么患得患失。
她如今有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和规划,想按照自己心中的蓝图去实施,那注定不可能时刻顾虑着宁从光会不会满意这件事了。
走到二楼书房前敲了敲,宁豫听到一声短暂的回应后推门进去。
宁从光坐在书桌后面看文件,脸色不大好。
他抬头看见是她,也没过多周旋,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港城那边的公司是怎么回事?”
宁豫不慌不忙的拿起他茶台上的杯子清洗,声音融入在微弱的水流声中:“爷爷,施建的人和您说什么了?”
“他们那个姓梁的经理态度不善,说你不守信用毁约。”宁从光皱眉:“老四,生意不是这样做的。”
老爷子嘴上没说信她还是不信她,但态度其实已经表明一切了。
宁豫手一顿,回头直视他:“爷爷,我没有毁约,是施建的人坐地起价。”
或许是已经被老爷子pua习惯了,她现在也不奢求从他身上得到那些类似于亲情和信任的东西。
只是有点可惜……刚结婚不久的谢枞舟都无条件信任支持她,甚至还会寻找蛛丝马迹的去探求她更深层次的心理活动,比较起来,真正的家里人给的情绪价值实在太少。
宁从光一愣:“怎么说?”
宁豫便把自己去和施建那边的谈判过程,还有考核结果实话实说的汇报了一遍。
“爷爷,施建不值得合作,他们的发展跟不上时代,合作之后会出问题。”
宁从光沉着脸不说话。
宁豫有些意外:“爷爷,您不赞同?”
宁从光经商的眼光可谓毒辣,否则也不会把宁氏发展的这么大。
施建这些肉眼可见的问题自己都看得出来,她不信老爷子看不出来。
“老四,你想的太保守了。”宁从光这次却真的和她意见相左,沉声道:“我跟你说过这是打开港城市场的好时机,施建是那边的老企业,怎么可能说出问题就出问题。”
宁豫怔住:“爷爷,施建压价压得厉害,我们没有利润可赚。”
宁从光轻嗤:“目光短浅。”
他既然打算和施建合作,在乎的根本就不是短时间之内的一城一池。
许久没被这么直白的讥讽过,宁豫呼吸一滞,有种热血上头的感觉。
垂在身侧的手指都不自觉的蜷缩了下。
“行了,这项目你别管了。”宁从光挥了挥手:“去办别的事吧。”
言下之意和施建合作的这个项目还会继续,但不会交给她了。
宁豫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平静的把茶杯放在宁从光的桌上,然后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
只是也就装到这里而已了。
走出书房,宁豫忍不住使劲儿踢了下地脚线来宣泄情绪——她又不是木头桩子,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但凡是人都会有忍不了的时候。
“小,小姐。”上楼打扫的张姨正好瞧见这一幕,吓了一跳。
“没事。”宁豫很快恢复正常,她把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但淡道:“你继续忙,回头把这个帮我交给奶奶,麻烦了。”
她把包里的一个小盒子交给张姨,随后离开。
这是她给奶奶带的礼物。
离开老宅,宁豫上车后下意识的给谢枞舟打电话。
可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一连打了三个过去都没人接。
宁豫正是一腔怒火没处发泄的时候,气的差点想砸手机,但抬手的时候手腕磕上方向盘,疼痛让她一瞬间反倒恢复冷静了。
就,她有什么必要非要联系上谢枞舟和他发泄呢?
自己身边又不是没有不能说心里话的朋友。
察觉到自己不自觉的依赖情绪,宁豫一瞬间觉得慌张盖过了刚刚那种被爷爷训斥的愤怒。
宁豫呆滞的揉了揉刚才磕在方向盘上的手腕,然后在和辛黛景以的三人群里发了个地址。
酒吧地址。
心烦的时候不喝酒干什么?反正最近这段时间宁从光都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了。
宁豫自己先到了酒吧点了一排酒,两杯下肚后辛黛到了。
“怎么了这是?”她看着类似于‘借酒消愁’的好朋友,有些意外:“去港城一趟回来怎么这样?生意谈的不顺利?”
毕竟宁豫可不是这样‘放纵’的人,大概也只有事业受挫会让她这般郁闷。
“不顺利。”在好朋友面前,宁豫可以实话实说:“我和爷爷意见不同,我惹到他了。”
“啊?”辛黛意外的张大嘴巴,半晌后才说:“你得罪你家老爷子了?好家伙,这我真没想到。”
这么多年为了宁家的股份和掌权,她是眼睁睁的看着宁豫是怎么从一个刀枪不入的犟种变得异常圆滑的——只在宁老爷子面前。
能发生矛盾,肯定有不可让步的意见相悖。
宁豫盯着玻璃杯里的琥珀色液体,半晌后才说:“我也没想到。”
她没想到宁从光这次会这么坚持,甚至直接把她架空出这个项目也要换别人继续。
这样她觉得自己非常小丑,同时又不免有些心慌。
心慌的原因在于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毕竟宁从光才是那个有多年经商经验的大鳄,她还是太嫩了。
辛黛对于经常和搞事业毫无头绪,听了她的烦恼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能说:“那你爷爷不让你跟进这个项目,你就去干别的呗,反正你家项目那么多。”
很傻白甜的建议,却歪打正着的很能安慰人。
宁豫忍不住笑了声,心想也是。
条条大路通罗马,她何必非得钻这个牛角尖。
“你说的对。”宁豫拿起酒杯和她碰了下:“没什么好可惜的。”
就算港城这个项目最终成功了,证明她的判断错误,可她也能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
“嘻嘻,你想开就好,我……”辛黛话说到一半,笑容忽然僵住,暗暗使眼色示意宁豫看向身后。
宁豫不明所以地回头,意外看见了一个很久不见的身影。
李之逞……上次见到他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但实际才过了一个多月而已。
她微微愣了下,才发现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竟然连想都没有想到过他一瞬间的缘故。
并非健忘,而是不再重要。
李之逞却仿佛是看见了她,刻意过来打招呼一样:“好久不见,过来玩儿?”
“嗯。”伸手不打笑脸人,宁豫点了点头。
“都忘了祝福你了。”李之逞抬了抬唇角,皮笑肉不笑:“无缝订婚。”
……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辛黛火气上来先不干了,起身瞪着他:“过来找事儿是不是?”
宁豫把她按下,抬眸看着眉梢眼角都带着戏谑的李之逞。
“比不上你。”她淡淡地说:“不是无缝,是直接出轨。”
辛黛在旁边‘噗嗤’一下笑出声。
“别说的好像受害者一样。”李之逞也不装了,冷笑着:“宁豫,我们是明明白白的互相利用,各玩各的。”
宁豫歪头,很是不解的看着他:“不是你先来找我说话的吗?”
何谈她装成‘受害者’啊?
“我以为我们这几年还算合作愉快,好聚好散,买卖不成总是仁义在的。”李之逞冷冷地问:“但你为什么要从中挑拨我和谢枞舟的关系?”
……
自己,挑拨他和谢枞舟的关系?
好家伙,这人说的是人话吗?
宁豫一头雾水,但还是绷不住的气笑了。
“李之逞,有病就去打狂犬疫苗,别来我这里吠。”她难得说了些难听话,牙尖嘴利:“我才不会做那种无聊的事儿。”
“说得好听。”李之逞不屑:“那谢枞舟怎么会和我闹翻?”
自从上次莫名其妙的‘绝交’过后,他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他谈谈。
但两个人还没有闹到互相把对方拉黑的程度,李之逞依旧能看到谢枞舟发朋友圈秀恩爱。
眼见着他和宁豫在港城各种甜甜蜜蜜,他莫名有种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的感觉。
这种遏制不住的冲动并不源于宁豫,而是因为谢枞舟——李之逞想不通多年好友为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和他绝交,内心的这个死结始终打不开,就忍不住迁怒。
“那你就得反思你自己了,做了什么才让多年的狐朋狗友和你闹翻。”宁豫冷静地讽刺着:“是不是自己做人做得太差了,才闹成这样。”
虽然她也有点纳闷谢枞舟怎么就和李之逞绝交了,但她还不至于好奇到现在问他。
李之逞既然敢没经过调查就到她面前来质问,那就别怪她说话难听。
李之逞脸上气的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宁豫半天没说出来话,半晌才冷笑一声。
“宁豫,看来你还是以前那个德行。”他意味深长地说:“就算结婚了你也丝毫不关心谢枞舟,就是换了个人纯利用。”
“我说了,别在我面前装受害者。”宁豫懒得反驳他的话,唇角的笑容讽刺:“说的好像你以前没利用我一样。”
说好的互相利用,李之逞如今在这儿唧唧歪歪个什么东西?
还一副为谢枞舟打抱不平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我们好歹是未婚,你和谢枞舟不是结婚了么。”李之逞挑眉:“难道你们结婚也是签协议的状态?”
“但那也不意外,你这种人眼里只有利益,这么短的时间能和谢二建立什么深厚感情。”
他像是对宁豫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似的。
宁豫懒得听他废话,酒也喝够了,索性拉着辛黛站起来准备走人。
“那又怎么样,这是我的家事。”她轻描淡写道:“你想帮人出头,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吧。”
毕竟李之逞现在已经是‘被绝交’的状态了。
宁豫知道了这件事,当然不会吝啬抓住机会戳他心窝子。
李之逞看着她撂完狠话走远的背影,锋利的下颌线忍不住崩了崩。
随后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机上已经录制的音频,直接给谢枞舟发了过去,然后还不忘附上一句讽刺的留言——
[你在她那儿就是这么个定位,蠢货。]
谢枞舟在公司和谢枞云谈了一天的事情,中途没有看手机的机会,等晚上得空了一看一堆信息差点爆炸。
其中竟然有两个宁豫的未接来电。
这可是很稀奇的事情,谢枞舟立刻回了过去。
只是打了几遍过去都是没人接。
谢枞舟感到奇怪,毕竟宁豫是二十四小时基本都不会静音的人啊,开会呢?
正琢磨着,就看到李之逞给他发过来的音频。
背景很嘈杂,能听出来是在声色场所之类的吵闹地方,但宁豫清泠的声音依旧可以脆生生的听得很清楚。
谢枞舟听完,忍不住笑了。
他什么定位?在宁豫口中是‘家事’的地位啊。
李之逞这个没资格管他们事儿的真的闹麻了。
[我说,]谢枞舟微笑着发信息过去:[别破坏我家庭和谐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谢二:可是相当会抓重点还会哄自己的男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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