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吓到了?”
误将“东识午”的反应理解为害怕,来人嗤笑一声,属于人类的瞳孔不知什么时候被两个十六分音符取代, 在眼眶里不停跳跃、旋转。
与那双古怪的眼睛对视,有种灵魂都要被吸引进其中的渗人感。
“人类就是麻烦。”
反复在心底默念东识午还有点用处, 第七弦这才按捺住心里永无止息躁动着的破坏欲和杀意。
“是主派我来的, 欢愉乐团第七弦。”
顶着绅士会成员壳子的第七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左手在空中一挥,一把造型古朴, 看着有几分眼熟的七弦琴凭空出现, 在空中跳了几下后才消失。
他满意地看到对面那个似乎吓傻了的人类“冷静”下来,环顾四周, 毫不见外地找了一个最舒适的靠椅坐下, 左腿曲起,翘在右腿上。
“你可让我好找,说说吧,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都郁一边控制身体做出符合东识午“人设”的反应,一边在心里琢磨面前这个明显是欢愉乐团的人。
不知为何, 对方总给自己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是因为前不久还被它召唤到矿场外的汽车中。
七弦琴……第七弦……五十弦……
待都郁心不在焉地说完她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见自称第七弦的男人不置可否, 她突然找到了意识中熟悉感的来源。
同样自称是【靡靡音】的神使,这所谓的第七弦,就是都郁在救王耳启,完成支线任务【邪恶的献祭·一】时, 在灵界中遇到的那根褐线!
【邪恶的献祭】是都郁在矿场进行灵界漫游时,对来收割矿工灵性的褐线对峙时触发的系列支线任务,也是目前都郁唯一触发的支线任务。
也正是这个看似不重要的支线任务, 给都郁提供了非常重要的两个奖励,【神殿升级图纸·昏】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不管系统的目的是什么,她现在完全和系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升级。
另外一个任务奖励就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新手神明打工手册](第一章)】,看名字就觉得很不着调,但却提供了都郁急需的东西:信息。
正是这本打工手册,让都郁对要素,倾向,神位有了一个基本了解,不至于靡靡音和夸克的人在她面前打成一锅粥,她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这样两个重要的物品,竟然只是一个可接可不接的支线任务的奖品?
想到这里,都郁总觉得系统给她挖了一个坑。从这个角度看,系统存在感还没有那只喜欢起伏黑猫小九的166强,但每次自己跳出来,都是很重要的事。
而且,这个支线任务的任务说明也很有意思:“粉碎伪神的阴谋,保护潜在信徒。”
既然这是一个系列任务,自己只完成了【邪恶的献祭·一】,那么就说明,所谓的“伪神的阴谋”还在延续。
“伪神”指【靡靡音】吗?或者说不仅仅是【靡靡音】?
在都郁思绪发散的片刻,第七弦像是耐心用到了极致,猛地抓住“东识午”的肩膀,微微用力,骨骼断裂的闷响从掌下传出。
正当都郁要操纵身体做出反应时,一股时冷时热的奇异能量传入身体,都郁微微一顿,那半边肩膀像是被一层薄薄的膜挡住,完全失去了知觉。
不过在都郁的眼里,那一层“膜”比纸还要薄,都用不上紫火,只要她愿意,注视的“力度”再重一点,这层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膜就会自己崩溃。
一个能力还没觉醒的普通人而已,第七弦注入能量后就收回手,满意地看见“东识午”一副呆愣的模样,警告她:“我可不像他们那样好说话,带我去1号中心楼,再啰嗦下去,可就不是刚刚这样的小打小闹了。”
都郁心中闪过一丝杀意,舌尖缓慢地在上颚磨了一圈,时间会磨灭记忆,却磨不灭刻在灵魂深处的条件反射。
都郁平生最恨别人胁迫,要不是理智还在,告诉自己还要知道欢愉乐团的动向,在第七弦手还没碰到东识午肩膀的时候,紫火就已经呼啸冲出去了。
“好。”
“东识午”沉默了片刻,似乎被自己吓住了,过了几秒才抬起头,牵牵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也不知道第七弦用了什么手段,明明“东识午”还处在软禁状态中,但当它那双古怪的眼睛扫射过去,眼瞳中的音符转一转,遇到的所有人,无论实力如何,全都神情恍惚,视若无睹地任由两人过去。
都郁不由想到了那辆就停在码头不远处,但绅士会的巡逻人员愣是没发现的汽车,看来,这种能降低自己存在感,不是隐身胜似隐身的能力就是第七弦的异能了。
这是什么特质?心灵领域的?信奉【靡靡音】倒也不奇怪。
都郁一边控制东识午“瑟缩”地跟在第七弦身后,一边在暗中观察第七弦的能力,虽然这个能力看上去好像强的无解,但即使是普通人,都要与第七弦对视后,才会忘了两人的存在。
能力发动的前提条件是对视?
都郁一边猜测,一边带着第七弦到了一号中心楼,停住脚步:“我现在还在软禁,所有权限都冻结了,进不去。”
福伦萨码头是绅士会从毛胡子海盗团那里抢来的,除了搞出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矿场外,基本布局没有改变,只在中间圈了一部分,被分为中心区。
宽泛地来说,包括东识午以及蓝格一行人住的公寓楼,都在中心区的范围里,进出都需要门禁和刷脸,普通矿工都无法靠近。
但只有面前这栋001号楼,才算是整个码头防守最森严、保密设备最高级的区域,“东识午”之前也就来过几次,还都是为了“命运天平”的事。
现在她是软禁状态,想都不用想,肯定开不了001号楼的门禁。
而第七弦的能力属于【心灵】这一上位要素,理论上因为影响不了机械才对。
“继续。”
惨白眼眶里纯黑音符转了一圈,黑色越发深邃,像是蕴藏了一团五彩的星云。第七弦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东识午”只好低着头靠近001号楼,果然在离楼还有好一段距离时就被拦住:
“你?干什么的?你不是那个蓝格的狗吗?谁让你出来的……”
雄壮光头眼中的惊讶还没褪去,就被茫然和空白代替,他嘴唇徒劳地张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像是故障的机器,不停重复着故障前的最后一个动作。
他身后的几人也接连中招,第七弦好像有什么魔力,所有人在注意到它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情不自禁地去看它的眼睛,它的能力绝对不是简单地对视才会中招。
但是没用。
这一幕和一路上没有区别,似乎也非常顺利,都郁却将心提到嗓子眼,和普通的道路不同,001号楼绝对是整个码头防守力量最强大的地方,安保程序肯定不止明面上这些。
果然,虽然几个巡逻的光头相继沦陷,在原地卡壳半天后,彻底忽视两人视线转向别的地方,但路灯旁的两个摄像头、安保处的屏幕、窗台上的探照灯,甚至垃圾桶里,都冒出了代表不详的红光。
都郁只觉身体像被一股力量锁定,多年出生入死锻炼出的危险感知疯狂预警,好像这一幕她面对的不是一栋外表平平无奇的小楼,而是手无寸铁地进入了战场,坦克的枪管下一秒就即将瞄准她的头颅。
精神高度集中,都郁甚至隐约听到了一声属于AI的,冰冷的机械声:“侵入目标已锁定,正在瞄准,锚定成功,发发发发发——”
即将下达“发射”命令时,那AI也像是001号楼前站着的光头们一般,陷入了故障般的卡壳中,就是现在!
先前被第七弦捏断的肩膀处,那股奇特的能量突然变得冰冷,像是在三九天被迎面泼了一层冷水,仿佛连灵魂都被冻得发颤。
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直接将她的脸怼在安检仪上,虹膜被来回扫了三圈,无论从哪种角度都不应该通过的检测,仪器响了两声,竟然顺利通过了。
“欢迎您的到来,来自蓝格通讯的客人。”
AI的播报在耳边响起,一道灵光在脑内乍现,没等都郁捕捉,就已经消散,身后第七弦冷笑一声,攥着“东识午”肩膀的手没有松开,就这样像拎着一件物品样,拎着“东识午”进了001号楼。
楼内的环境跟都郁上次来的那次差不多,就是屋里很奇怪的一个人都没有,第七弦却见怪不怪,神情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那般自然,又笑了一声,这次都郁能明显从中听出讽刺:
“明明‘月圆’时是明天,今天就开始仪式了?这么害怕,怎么能给公司当好走狗?”
仪式今天开始?
都郁心头一惊,没等她多思考,第七弦在屋里走了一圈,微微侧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眼眶中的音符倏然倒转,伸出手在空中重重一划,一道由跳跃音符构成的门竟凭空出现!
与此同时,都郁全身汗毛炸起,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整栋楼都在摇晃,吊灯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东识午”看不见,借助灵界,都郁可以清晰地“看到”,绅士会修建的围栏,东北角方向被炸开了一个硕大的窟窿,几个绅士会成员生死不知地倒在血泊中,附近的矿工们惊慌失措地逃离。
码头彻底乱了——
作者有话说:好困……有虫明天睡起来再捉
第92章 狂欢终宴(十二) 宴会,正式开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恐怖的音浪自大门的方向席卷而来,经久不散的厚重灰雾尖啸着被一扫而空,随后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呻/吟取代。
在周遭地狱一样的环境里, 第七弦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美妙音乐,双眼微眯, 满脸陶醉:“——这将是我为主的宴会献上的第一支前奏!”
“现在, 宴会开始了——”
第七弦的话音刚落, 一股奇怪的震颤扫过码头,烘焙的香气和鲜花的芬芳扩散开来, 混合着硝烟和鲜血的腥气, 变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说完,第七弦就像是忘了“东识午”一般, 直接将她抛到一边, 径自走入那扇黑门,都郁附了一丝精神力在他身上,将大部分精力集中在矿场。
大地在抖,爆炸带起的蘑菇云冲入天空,被爆炸轰飞的不仅仅是码头的围墙, 还有一直以来萦绕在码头上空,古怪又狂热的神奇氛围。
“东识午”看不到, 都郁看的清楚,在争相逃跑、远离爆炸带的矿工里,有些人跑着跑着,眼中的执拗消散, 大梦方醒般,消瘦扭曲的脸上浮现出惊讶和恐慌。
“救命——”
“不、不要过来!”
“那是什么怪物?!”
恐怖的爆炸不仅带来了漫天飞舞的黑灰,也吸引了灰雾深处逡巡的堕落生物们, 只见一双双猩红的眼眸在远处接连亮起,下一瞬,有些怪物就已凭空出现在了码头内部!
一个矿工搀扶同伴,刚跑出爆炸的余波,眼中的庆幸还没消散,慌不择路,直接撞到了一只堕落物脚下,两个人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整个人便被怪物吞吃入腹。
那爆炸可能不仅仅是简单的爆炸,都郁眼皮一跳,只在她的感知中,就出现了十几只堕落生物,她甚至在其中发现了【昏】级堕落种的痕迹!除此之外,更有许多强大的气息投来注视,似乎对这个突然暴露出的矿场很感兴趣。
对她来说,这些堕落生物不过是几个回合就能解决的小东西,对训练有素的异能者来说,只要不是偷袭便不会轻易丧命。
可对这些从没经受过战斗训练,别说异能,连精神力数值都不高的普通人来说,别说从这些堕落生物手中逃走,有些精神稍微敏感的,光是看了一眼这些怪物就直接发疯。
计划、碎片……
都郁抿了抿唇,之前做的种种计划在脑中浮现,又在下一瞬直接被忽略,她几乎没怎么犹豫,用意念点开论坛,在【任务区】的任务群聊里发出指令:
【福伦萨码头任务小组】
【D主教:圣杯优先值下降,先救人。】
“咦,竟然真的改变任务目标了?”
下城区边缘,一栋废弃的厂房旁,躲过治安署扫荡式打击,早几日就潜伏在这的秦新红看到任务新更新的信息,不由挑了挑眉。
她加入这个所谓的“聆听之主”教会,只是为了探听猫胡子和边绍言的消息,但邪神教会又不是什么好进好出的地方,她早就做好了为这个鲁莽行为送死的准备。
反正边绍言死了,她活着最大的盼头已经实现。
看见任务区跳出了新任务,因为对兑换清单里的很多东西感兴趣,秦新红便也报名了,知道了些福伦萨码头的内幕。
那些蠢货光头佬和财阀的走狗怎么死都无所谓,打得脑子都掉出来她秦新红还会拍手叫好,可里面还有接近上万的普通人!
原先的计划,虽然目标是为了圣杯,但也算间接救了这些矿工。
可现在码头突然被炸,吸引了许多堕落种,跟别说光头会和那些邪神教徒,打起架来根本不会在意路人的死活!
一边是普通人的性命,一边是神明亲自下发的任务,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可秦新红却犹豫了片刻,正当她冲到一半,正在聊天区询问怎么做能让神的损失降到最小时,神的代言人就更改了任务。
仁慈或许还需要再观察,至少,这是一个会在乎普通人性命的神明——这就够了,这已经很少见了。
即使没有操纵心灵的力量,没办法靠太近,秦新红敢接任务,自然有她的办法,只见她低喝一声,精壮的身躯顿时由炮弹一般发射出去,快得几乎超过了肉眼所能捕捉到的极限,只能看见一点红光倏然远去。
不过数秒,秦新红就跨越上百公里,红光闪烁,身影直接出现在了矿场。
她已经很快了,但现场还有更快的——一道扭曲的空间门渐渐关闭,几个人影从中跳出,一句话都没说,各自跑向不同的堕落种,往较为空旷的地方引。
除了她们,本来应该是普通人的矿工中,还多了几个浑身散发淡粉微光,被一层光膜笼罩的奇怪的家伙。
这些人由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女人带领,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去掺和异能者和堕落种的战斗。
废弃区之所以被废弃,便是因为灰雾浓度太高,长期生存容易被污染。绅士会的人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强行将灰雾的污染隔绝得七七八八,只是如今码头的墙直接没了一半,再好的设置也不顶用了。
王耳启带领新信徒们负责的,便是拿着镶嵌后的【神启珍珠】,去救治那些或受伤,或被污染侵蚀的矿工们。
除了大门和城墙,码头内部也被爆炸重点关注了一波,公寓楼几乎被炸毁了大半,还陆续有爆炸响起。
绅士会自然发现矿场里来了陌生人,只是今天的遭遇实在离谱,驻扎的人手直接被炸没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不是在追查爆炸,便是在排除安装好的炸弹,实在没精力管矿工们的闲事。
都郁不知道绅士会的人是怎么想的,也不感兴趣,眼见提前做好准备的猫胡子她们控制好了局势,都郁心神从矿工身上抽出,心分多用,查探起周围的环境来。
即使肉眼看着一切正常,但在灵体的“视角”看,周围的一切依旧透着些诡异,灵界中似乎蕴含着什么,犹如一直饿极了的野兽,躲在幕布后面,垂涎欲滴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子——
作者有话说:好困……我现在能一天睡25个小时
第93章 狂欢终宴(十三) 圣杯出现!
“嘻嘻。”
混乱的人群中,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尖锐的笑声,非男非女,又尖锐又沙哑, 尾音轻飘飘地上扬,像是能撕裂人的灵魂, 却又让人忍不住倾听的渴望。
原本慌乱的人群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全都如同本能指引般看向一个方向, 都郁内心狠狠一跳,心中不详的预感陡然加剧, 只见那所有目光聚焦的中心, 原本空无一物的的地方,空气一阵扭曲, 竟徐徐走出一列衣着华丽的人。
他们无论性别, 都穿着修身的白丝绸晚礼服,踩红色细跟尖头皮鞋,长发挽起,行动间,胸口佩戴的几个由音符拼成的钻石胸针, 在灰雾里反射着迷离的光。
他们旁若无人地依次走出,神情穿着不像是面对遍地鲜血的废弃矿场, 倒像是准备参加一场奢华的晚宴。
他们或弹或唱,声音曼妙,队伍中部有两人手持花篮,篮中玫瑰花瓣好似无穷无尽, 纷纷扬扬洒向四周。
队伍最末两人依旧穿白色礼服,但面料和剪裁都要高级很多,他们最后从那扭曲虚空中走出, 优雅向众人一颔首,脚背微绷,弧度优雅似天鹅脖颈,轻盈地舞动,裙摆似白蝶在血污里蹁跹跳跃。
“呼。”
那两个舞者中一人与都郁对上视线,目光陶醉迷离,嘴角温柔勾起,轻盈地呼出一口气,都郁心中陡然警觉,空气中令人厌恶的氛围似乎浓烈到了极致!
就在那舞者停顿的一瞬间,不远处停下奏乐吟唱的白礼服们,歌曲微微一滞,随后旋律丝滑地转向另一个方向。
“呜呜呜,阿月,你死的好惨啊!”
“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你带我一起走吧!”
那乐曲悲凉,歌者虽然只是简单的哼唱,混着乐曲,简直能勾出人心底最悲伤的回忆,听到歌声的矿工们有的目光呆滞,有的嚎啕大哭,更有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因缺氧憋得青紫,却完全停不下来。
这些人是【靡靡音】的人,这些声音有问题!
都郁心中思绪急转,她前不久刚通过神明打工手册恶补了神秘学知识,又从被困在这里的小伊二号口中,知道了绅士会大费周章地建立矿场,是为了搭建仪式场,利用圣杯的特性,用海量的灵性和【命运】的涟漪,吸引四散的圣杯碎片。
也就是找不到丢失的圣杯,就用圣杯容纳超凡要素,也会被海量的超凡要素吸引这一点,让圣杯来找自己。
再加上之前第七弦说过的,【靡靡音】想要抢夺圣杯是为了容纳另一个特质成为真神……
悲伤如瘟疫一般在人群中扩散,都郁眼见,甚至看见几个硬生生哭晕过去的人,此处的超凡能量多到不用进入灵界,都郁已经能用“肉眼”看出这些能量属于那个要素——【心灵】的要素!
电光火石间,都郁明白了一切——
绅士会那群光头受夸克的影响,要用矿工的命在码头构建仪式场,找回丢失的圣杯。
【靡靡音】不仅觊觎圣杯,扎穿了码头想要抢夺碎片,祂还想更进一步,借鸡生蛋,用手段扭转码头的氛围,掌握【心灵】要素,直接成神!
都郁被祂的大胆惊了一下,祂怎么敢确定自己一定能抢到圣杯,又怎么敢在这么动荡的环境里举行晋升仪式?
作为旁观者的都郁都意识到了,布下这仪式的绅士会中自然也有人能发现。
胡天奎迟迟没有露面,不远处一个都郁感觉面熟的光头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随后双眼被怒火充满,刚要怒斥,原本专心唱歌的十个歌者突然抬头瞥了他一眼。
那光头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身躯如过载的气球般炸裂,无数彩色音符从中涌出,如喷泉般四散开来,泠泠淙淙,奏响一支欢乐的小调。
刚刚那一击,里面有神力!
都郁目光如电光般扫过去,却见那歌者身上,刚刚那让人心悸的气息已悄然消散,但没有领头人,绅士会的几个光头本就勉力支撑,见那光头死的诡异,有人竟不管不顾,掉头就跑。
A级异能者,战斗力强不强无所谓,但是身体素质一定优于常人,现在又是拼了命的情况,那光头脸跑的涨红,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跑出混乱区,抢了一辆矿车,加速器拉到底,矿车轰的一声飞远。
眼见汽车越开越远,即将离开矿场,都郁只听见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嗡”,像是蚊虫振动翅膀,像是灰尘落在了锋利的琴弦,整辆车,连同司机瞬间被一分为二,像是空气中有一把隐形的刀刚刚划过,断面平滑如镜。
“出不去了!这里被封锁了!”
出逃光头的惨死给在恐慌之火中煎熬的众人,迎头泼来一捧热油,一个光头呆愣地看着出逃者的头在地上咕噜噜滚过,在越过一条“线”时被“嗡”的切成了两半。
“吾神的宴会已经开始,请宾客们迅速就坐,不要擅自离席、互相走动哦~”
无数双或惊慌、或失措的眼神射向发声者,但没等其中的怨怼倾斜而出,随着欢愉乐团众人的舞动,一个个彩色音符欢呼着跳跃着远行,所到之处原有事物瞬间崩散成彩色光点,一团团彩色光晕飘落在地。
光晕有的幻化成长桌,有的幻化成喷泉、雕像,有的变成一道道散发虚幻香气的美食,随着光晕覆盖范围的扩大,乍眼一看,还真像是这被文明抛弃的废弃之地,如今引来了一场异常奢华的宴会。
眼看被彩色光晕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都郁心跳重如擂鼓,神明的预知能力告诉她,如果等那彩色光晕覆盖整个矿场,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如今随着那光晕的扩大,身穿白裙的欢愉乐团的人衣摆在其中飞舞,神情恍惚间,竟真有宾客端着餐盘,站在长桌前偏头和同伴说话,身后人群言笑晏晏地穿梭。
不能再让欢愉乐团的人继续了!
都郁心脏重重漏跳了半拍,视线扫过周围。
即使猫胡子她们是下城最优秀的佣兵,又有了秦新红这个强大独行侠的加入,在和堕落种的战斗中竟隐隐处于下风。
一是这些怪物虽然等级不高,但是数量众多,甚至在战斗中还在不断增加。二是她们会顾忌到周围的普通人,怪物们却不会,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现在披“东识午”的马甲已经没用了,她必须出手了,不然最后矿场里的人能死一大半。
但思绪刚联想到这,都郁就觉头部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人拿着巨锤对准脑袋重重砸下,她猛地咬唇抑制住即将溢出的惨叫,精神力翻涌驱散余痛,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166曾说过,神明连同神国都高居灵界,现实世界无法承载神力,神明想要进入现实,要么依托信徒,要么制作化身。
都郁现在还没在人群里发现【靡靡音】的化身,【靡靡音】应该也没有发现她,不然刚刚剧痛后迎来的就该是【靡靡音】的五十弦攻击了。
但化身方便归方便,动用能力却要借助灵界和本体取得联系。【靡靡音】就是封锁了灵界,与其说刚刚是【靡靡音】攻击了她,倒不如说是都郁自己狠狠撞上了【靡靡音】对灵界的封印。
想到这,都郁顿时明白了刚刚那个光头是怎么死的——被生生割断了灵体!
封锁一地灵界,即使对神明来说也是不小的消耗,都郁大可以等【靡靡音】支撑不住,或是封印出现问题再离开这里,毕竟化身死亡本体不会死,但同样会受伤。
可……她能等,矿场的人却等不了。
都郁面上装着符合东识午人设的动作,跟着几个矿工一同惊慌地四处逃窜,躲到一个仓库中,实际上精神力不断涌出,试探着摸索【靡靡音】灵界封锁的薄弱之处。
“啊——我不想死!我和翠翠约好了,等我这次回去就结婚……”
语无伦次的痛苦呜咽渐弱,一旁的王耳启下意识伸手,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双绝望不甘的眼睛瞪到最大,就这样死死盯着游荡的灰雾和扩散的彩光。
“啵。”
像是石子被投入了水面,带来一圈圈涟漪,都郁心中微动,一股熟悉的吸引猛地自心头涌出,险些让她忘掉伪装,径自冲出去抢夺。
“这是?”
查找封印漏洞的精神力还没有收回,都郁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倒找到一个另外收获。
神殿里,嗜血圣刀第一次没有都郁的召唤,自己从背包里跳了出来,暗金色的刀身像是擦去了重重的灰尘,金光熠熠,像是一把黄金铸就的长刀。
矿场内,都郁眉头紧锁,眼里一簇紫火倏然跳过,不用进入灵界漫游,她已经看清了灵界的颜色及形状。
只见 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以福伦萨码头为起始点,一个巨大的金色龙卷正不断扩大,看其中心位置,一个旧时奖杯样貌的杯子若隐若现。
绅士会这做了一半的仪式,竟然真的把丢失的圣杯碎片找回来了!而且看那完整的虚影,这次找回的碎片数目肯定不少。
码头中,不仅都郁“看到”了这一幕。
欢愉乐团的领头人撩了撩头发,抬头看向半空中的虚无,神情迷醉:“我将为我的主带回圣杯,主将赐给我无上的荣耀,以及宴会的资格。”
正在和堕落种搏斗的一行人中,闻人秋突然抬头,眼中的震惊一闪而逝,随后眼角流出两条血泪:
“丢失的圣杯,就在灵界!”
都郁“看” 得比他们还清晰,只见那“金色龙卷”下面,被抵着的福伦撒码头里,无数粗糙的大手从阴影中生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向半空中的圣杯,让那杯子降落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果然,人类的血肉和痛苦的灵魂是最珍贵的献祭材料,欢愉乐团的人冲进来至今,杀伤无数,成功在灵界里吸引了丢失的六星碎片!——
作者有话说:总算熬过痛苦的三天加班了,之后我要狠狠上班摸鱼,狠狠写,以报没有加班费之仇!
第94章 狂欢终宴(十四) 我在谋杀‘神明’……
“呼。”
欢愉乐团的舞动依旧继续, 只是队伍中一个容貌格外艳丽,棕褐色长发如海藻般垂落的舞者突然抬起头,瞳孔虚焦, 狂热的笑容绽放在唇角:
“狂欢的宴席就在今朝!您忠诚的仆人薇薇安跪在门口等待您的召见!”
不行,圣杯决不能落在欢愉乐团的人手中!
一滴冷汗从额前滑落, 都郁忽视越发剧烈的头痛, 精神力迅速铺张, 伸出无数“触角”,努力寻找灵界封锁中的漏洞。
靡靡音祂不可能完全封锁灵界的, 祂又不是什么灵界的主宰。虽然不知道祂用的是什么方法, 但这方法肯定有漏洞,只要找到这漏洞, 她就能连接上本体冲破封印, 眼前这憋屈的境况自然就会好转。
都郁大脑飞速运转,不断回忆她东拼西凑,四处得来的关于仪式的知识,下意识眉头一皱,不知为何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连她自己这么一个混进来的间谍, 都在努力尝试阻止欢愉乐团得到圣杯,作为东道主的绅士会, 仪式的举办人,竟然到现在除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反击之外,半天了没有组织出像样的反击,这正常吗?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 就占据了都郁全部的心神,她越想越心惊,眼睁睁“看着”灵界中那个金黄色的旋风越发凝实, 六星圣杯的虚影越发清晰,甚至还能看清上面铭刻着的花纹,似乎圣杯下一秒就要落入那痴笑着,自称“薇薇安”的【靡靡音】信徒手中。
都郁却不再死死盯着圣杯,豁然低头,脑海里冒出一个最坏的可能。没有时间犹豫,一秒钟都有可能是上百条性命,都郁心念一动,借助论坛任务板块给猫胡子、王耳启等人发送紧急通知。
作为论坛最高权限的拥有者,都郁可以像前世的弹窗小广告一般,直接将只有本人能看到的消息,弹到对面眼前,即使是瞎子都能看到,猫胡子她们自然也不例外。
听了闻人秋的话正准备上前,在灵界中抢夺圣杯的猫胡子顿了顿,用精神力点掉一直跳跃的消息弹窗。
她记得很清楚,聆听之主的教会一直在寻找圣杯碎片,这次任务的初衷也是虎口拔牙,从绅士会手里抢夺碎片。因为能给绅士会和夸克的人添堵,她也就接下了任务,可现在……任务目标竟然是降低圣杯碎片的优先级,首要任务是救人。
救人如救火,这些杂念存在甚至不超过一秒,猫胡子眼中银光淡去,嫌弃地撇撇嘴。
她那与普通小孩体型不符、如同成年人一般锐利的眼睛最后一次看向灵界中,似乎近在咫尺的圣杯,身体却猛地转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目光在人群中飞快划过,很快朝一个方向疾冲而去。
“大家不要怕,我们有神的保护!握紧手中的珍珠!这是神赐下的,祂会保护我们的!”
在一片混乱中,王耳启扯开嗓子大喊,努力让声音扩展的更远,她看见任务提示时,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一下——替主保护祂的信徒、潜在信徒,这本来就是她正在做的事情。
“小心!”
王耳启努力伸出手,抓住一个仓皇逃过来的矿工,因为太用力,身体有小半截离开了【神启珍珠】的防护范围,一只远处的堕落种瞥见,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立即瞬移过来,腥臭的大嘴猛地咬向王耳启!
它早对这个会给食物套上讨厌“袋子”的人类不满了!
身后的惊呼响起,王耳启咬紧了牙,本质是一个普通人的她根本没办法逃离,她索性不管,拉住矿工的手更加用力,神明高高在上,凡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替祂传播信仰,能救一个信徒就救一个信徒——
“啵。”
奇怪的声音自一旁传出,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王耳启先是下意识安抚受惊的矿工,递给对方一枚【神启珍珠】,这才回过神,惊疑不定地跟救了自己的猫胡子道谢。
那拥有小孩体型的古怪异能者冲她点点头,身后探出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我翻译一下,我们小猫姐的意思是,你很勇敢,她很欣赏你但不好意思说……嗷!”
知道这是神派来协助她的,王耳启迅速回神,有了这批虽然画风奇怪,但实力强大的异能者的帮助,她们就能救更多的人。
在混乱痛苦弥漫的矿场中,一颗颗饱满圆润、在灰暗雾气中也笼罩着一层荧光的粉色珍珠,也如同下雨一般,落到四散而逃的矿工们的手中。
珍珠一到手 ,受堕落种影响,双目已经开始泛出血红的矿工们顿觉心里一清,好像炎炎夏日里一口气喝干一桶冰水,许久没感受过的神清气爽。长久在矿场中劳作中积累下来的压抑与暴躁,悄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珍珠自然出自王耳启与她刚刚发展的信徒之手。
虽然人手很多,但能获得合成配方的只有狂信徒,灵界被封锁,链接不到神明本体后,所有的珍珠都是王耳启一人合成的。
本来按照计划,凭借已经发展的一千多个信徒,再有一天的时间,她们就可以积够矿场所有矿工使用的珍珠了。
但谁也不料想到,靡靡音的信教会突然发疯,在绅士会仪式开始之前一天,好像有内应一般,精准的炸毁了矿场外围的城墙,闯了进来。
导致都郁现在除去分发给新信徒的珍珠以外,手头就没有多余的珍珠,此时只能加班加点,现场合成,一边做一边发放。
生死间的庞大压力简直能压垮一个A级异能者,但王耳启那双一贯平庸,被工作和生活折磨得黯淡无伤的眼睛里,此时持续燃烧着一簇名为信仰的火焰,竟然从中找不到任何退缩。
即使系统对信徒的分类最高级,就是狂信徒。但都郁看着那双眼睛,不用任何具体数据,就知道王耳启刚刚对她的信仰,又强化了一大步。
莫非她喜欢干活?
都说理智是信仰的杀手,但看王耳启的信仰提升值,都快和现在神志不清的小伊一个速度了。
都郁自问也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能让人的信仰如此信仰。
现在也不是研究这些小问题的时候。
都郁看着王耳启完美,甚至超额完成了任务,不仅自己合成,还发动了周围的刚发展的浅信徒一起收集合成材料,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捡到漏的欣喜。
在都郁看来,这些人的信仰程度,浅的比快没电的灯泡还要浅。然而此时她们却能在王耳启的指挥下,冒着风险,忍受着恐惧,甚至超额干完了王耳启分下来的矿石数目。
这自然不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勇者,恰恰相反,也不知道是不是绅士会挑人的时候故意为之,都郁一路看过来,出现在这里的矿工,无一例外,全都在心灵方面存在某些漏洞,这样的人才更方便作为祭品。
而且,虽然现在他们是信徒,但按照系统的划分,“浅信徒”,既可以是刚信仰不久的信徒,也可以是信仰程度很浅,可以随时叛教逃离的信徒。
在这种情况下,王耳启能成功把这群人发动起来,除了他们已经在实践中见到了【神启珍珠】的妙用外,王耳启本人的组织能力也不可小觑。
这样一个人才,是怎么沦落到被拐到黑矿场里打黑工的?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逐日之城号称最“先进”的人才选拔系统,都郁总算收到足够的神启珍珠,松了一口气,将后续的献祭方法传送给王耳启。
【特性三:如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抬头一看,原来是珍珠啊~珍珠是很怕孤独的,当一定数量的珍珠聚集在一起,将暂时提高在场所有珍珠品质,为想要守护的人照亮长夜吧=W=】
【神启珍珠】提升品质的方法不只是堆砌数量,在到达一定数量后,通过仪式,也可以在短时间里提升珍珠的等级,从而扩大防护罩的防御等级。
只不过这样使用后,【神启珍珠】会进入“破碎”状态,暂时无法使用,必须要修复后才可以继续使用。
这完全不是问题,这荒凉的矿场什么都不多,也就受诅咒的石头多。
王耳启他们这些矿工们随手一捡,都能捡到合成珍珠的材料。
这完全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的神奇场面,都郁只需要耗费足够的信仰点就可以实现。
因为矿场遭受的这一次灾难,无数王耳启之前没有接触到的矿工们,自发地寻求王耳启他们的庇佑。
都郁和王耳启都还没来得及对信仰提出要求,这些明明刚加入教团不久的新信徒们,反而率先提出要求,新矿工必须要加入聆听之主教会后,才能加入神启珍珠庇护罩。
这让都郁都感到有些意外,但人性本就如此。王耳启惊讶过后也就是顺水推舟地默许。
因此,尽管都郁这么久以来积累的信仰点正以流水般的速度消失,但又因为海量的新信徒的加入,她的信仰点又以更快的速度积累了起来。
都郁顺手打开看了一眼,在矿场折腾了这么久,她的信仰点竟然不降反增,反正够花,都郁索性就不管它了。
有了这么一个意外,都郁的主线任务中,关于信徒数量以及知名度的两栏任务都完成了,只是都郁现在无暇查看。
现在的问题是,王耳启他们制造珍珠的速度很快,但因为这次欢愉乐团的突然袭击,以及堕落种们的攻击,矿工们惊慌中四散而逃,很难聚集。
在短短的这几秒时间里,王耳启他们只来得及又救了了两千多名矿工。虽然合成后的珍珠数量还有余裕,但战场中千变万化,她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都郁心头重重一跳,只觉得这么久以来,矿场上空萦绕着的阴郁的气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无数充满痛苦、悲伤、绝望的破碎灵体在灵界中汇聚,连接在一起。
这些往日不被正视,无关紧要,常常被人嘲笑的凡人们的呐喊,此时融合在一起,竟然在灵界中凝聚成一股连神明都为之侧目的,在灵界里掀起巨浪的庞大能量。
灵界中,那金色龙卷风越卷越快,那由伤悲作为主调的痛苦之海如沼泽般,不断吸引那“龙卷风”下坠,下坠,直到痛苦的沼泽将要淹没圣杯的杯口,那圣杯眼看着就要坠落倒现实,落到欢愉乐团薇薇安的手中。
而又因为灵界与现实并不是直接的对应关系,在圣杯破开灵界障壁,进入现实物质世界之前,谁都没有办法阻止六星圣杯的下坠。
圣杯如果落到了一位邪神手中,即使只是一位不入流邪神手中,难道会容易拿回来吗?
难道自己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靡靡音得到圣杯了?
都郁不断的尝试,但灵界中束缚精神力的封印,随着矿工们灵体碎片构建的痛苦之海的汹涌,越来越强,如同天堑一般横在眼前。
理智告诉她,最好在【靡靡音】得到圣杯,成就真神之位前逃离。【靡靡音】之前是疑似对自己有善意,但当双方实力发生颠倒,谁能保证两边关系还如同之前一样?
都郁瞥了眼在神启珍珠护罩中惊慌抬头的矿工们,咬了咬牙,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再等等,再等等,如果刚刚的预感成正,【靡靡音】不可能得到圣杯。
不远方突然传出一声惨叫。都郁下意识看过去。
发出惨叫的矿工跑的比较远,没有进入珍珠防护罩的范围里,但也躲到了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
只是他原本一个人好好的躲着,却好像见到了什么最为恐怖的怪兽一样,“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五官扭曲到极致,全身抽搐,直直地栽了下去。
尽管那矿工的尸体到现在还在不断的抽搐挣扎,都郁实力强,看得很清楚。
在那矿工大声发出来惨叫的一瞬间,他的双眼已没有了神采,灵体瞬间破碎,融入灵界中那由痛苦凝结成的湖泊之中。
发生了什么?
都郁心头下意识冒出疑惑,周边惨叫声接连响起,甚至连神启珍珠防护罩内,一个刚进入的矿工也惨叫着到倒地,心中的猜想顿时变成现实。都郁一个没忍住,猛地合拢手掌,手指深深插入石头中,手背青筋暴起,石头无声化为碎末从中流出。
绅士会,是绅士会那群伪君子做的手脚!
都郁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靡靡音】的欢愉乐团在矿场里闹了这么久,绅士会众人的反应却还是不疼不痒的。除了要准备仪式,挪不开手之外,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所有矿工的灵体内种下了一枚诅咒的种子。
诅咒的爆发只需要一个瞬间,这样一来,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引爆这枚诅咒,那么不管其他人怎么干扰,靡靡音的信徒就算有十只手,在杀人速度这方面,也比不过这群以逸待劳的光头们。
只要大部分矿工的死因是绅士会出手,那么,他们的仪式虽然也会受到干扰,但已经可以正常举行,圣杯受到仪式牵引,依旧会落在绅士会的手中。
果不其然,只见那灵界中,本来已经接近实体,朝着靡靡音信徒坠下的圣杯,突然开始摇晃起来,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拴住一般,在灵界中摇摆不定。
随着因诅咒倒下的矿工数量越来越多,最终在欢愉乐团领队薇薇安的注视之中,六星圣杯的虚影蒸发般消失不见——刚刚别人无法阻止她得到圣杯,现在她也无法阻止圣杯的离开。
“该死的绅士会!”
薇薇安眼里冒出怒火,骂了一声,反手拍死脚下一个在诅咒中痛苦挣扎,但还活着的工人。脸上那种做梦一般的迷茫神情,突然间好像清醒了不少。
薇薇安发泄完怒气,又等了一会儿,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冷笑。
“真是准备充分。但你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吗?这样就能阻挡我为神效忠吗?去你们的吧,狗屁造神计划,吃屎去吧!”
后面的几句话,是薇薇安压低嗓子,用近似精神力沟通的方法说出来的,就连身边的人不集中注意力都可能漏听,都郁耳朵动了动,听得一清二楚。
看样子,欢愉乐团的人虽然失望,但是好像也并不感到意外。
也是,毕竟是夸克的人委托、绅士会的人筹备了这么久的仪式,要是真连一点紧急方案都没有,那也就可太草台班子。
但,绅士会的后手已经暴露,虽然恶毒,但足够有用。
【靡靡音】到底降下了什么神谕,欢愉乐团他们的后手又是什么?他们现在并不失望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大部分矿工都因诅咒而死,她们现在就是拆掉那些奇怪的防护罩,把剩余的矿工都杀了,所能造成的灵界涟漪也远远不够。
几个欢愉乐团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兴致寥寥的收了手。
遍地血海的废旧码头上,歌舞欢乐的声音终于消失,一时间整个码头安静的吓人。
欢愉乐团的人似乎在原地寻觅了片刻,随后精准的找到第七弦消失的地方,互相对视几眼后手拉着手,一同唱起了一首听不清歌词的歌谣,曲调悠扬柔美。
当歌谣最后一个尾音突如其来地结束,欢愉乐团众人一同融化为无数彩色音符,彩色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了几下,迅速变得透明消失。
配合着神启珍珠防护罩的保护,猫胡子她们足以处理接下来码头的残局。
都郁不再插手,感受到灵界中的封锁,也随着欢愉乐团众人的消失而消失,飞速地在这具化身里凝聚了,这个身体能到容纳的极限力量后,身影一闪。也出现了在第七弦消失的地方。
她的视线不住移动,紫光在眼瞳中旋转了一会儿,很快找到窍门,指尖冒出一次紫火,硬生生在地面划拉出一个一人宽的漆黑的洞口,径自跳入其中。
“D主教?”
沈奚静看到一个光头会员工打扮的人突然窜出,正想上前叫她不要四处乱走,躲到安全的地方,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平凡的脸,下意识惊讶地喊出了声。
然后她自己也明白了过来,这次的任务本就是D主教下发的,她之前也给海盗团发过调查福伦萨码头的任务,她出现在这里非常的合理。
沈奚静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看到那一张熟悉的面庞的时候,即使只有一瞬,她心里积蓄的,看见码头惨剧时积累的悲伤和沉重,都悄然消失了一部分。好像任何事情有D主教出马,都将会被顺利解决。
“我有时候真搞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快点结束吧。那圣杯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沈奚静回过神,伸出双手,掌中粉光跳跃,帮助受伤的阿莉娅、蔡春玉等人治好了伤口,又闲不下来地随手摆正了王耳启扭到的胳膊,看着都郁身影消失的地方叹了口气。
“为什么还没开始?我已经受够等待了!黎医生,快点结束吧!”
隐藏在地下的某个秘密实验室内,玻璃墙的一侧坐着胡天奎,以及一众在刚刚矿场骚乱中,不见踪影的绅士会高层们,在胡天奎的左手侧,还摆着一个两人高,像是厚重棺材一般的黑铁制作的奇怪装置。
在玻璃墙的另一侧,摆放着无数看上去就叫人眼花缭乱、不知道用处的奇怪仪器。在这些冰冷仪器的簇拥中,躺在手术台上的女孩感受着周围焦灼的气氛,忍不住开口质问身边站着的,医生打扮的女人。
躺在手术台上的女孩穿蓝白病号服,双眼被眼罩蒙住,此时正侧着头,全靠听力感受着身边的环境。
她意识到周围人刚刚还在准备手术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手指不由抓住了身下垫着的无菌布,语气傲慢,但发问的声音微微发抖。
“你不是想获得异能吗?这就是你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应该是在她的身边的,那个奇怪的像是仿生人一般,但又拥有异能的医生冷淡开口,那简直是答非所问的回答,但她一开口,却让躺在手术台上的顾曦安心了不少,不再折腾。
事实上,正是有黎月远这号人的存在。她顾曦堂堂顾氏千金,才会加入同意加入这场堪称疯狂的手术,
连一个仿生人都能获得异能,就连顾菟那个卑鄙无礼的,在下城区长大的粗俗家伙都能拥有异能,她顾曦在上城区长大,凭什么不可以获得异能?
越想,她眼中的嫉妒就越发明显,以至于甚至不合常理的盖过了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此时她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做完这场手术获得异能,她一定要告诉所有人。顾菟才是冒牌货,是一个伪造品,只有她顾曦才是顾家真正的女儿。
一双凉的不像是人类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声音很低。但顾曦刚好能听得清楚:“这一切值得吗?”
“当然了。”
顾曦诧异地反问,“这可是异能,谁会不想要?即使是最低级的异能者,觉醒异能后寿命都会延长,都会得到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力量,我一定要得到异能!”
“当你是普通人的时候。你想获得异能。当你是低级异能者的时候。你又想变成高级异能者。而当你是高级异能者,站在异能者的顶端,你会深恶痛绝人类的极限。要么自暴自弃,要么内心深处长出不该有的野心和妄念。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条通向幸福的路。我真的想问你,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顾曦看不见那张脸,但那道声音似乎在叹息,好像她说了后悔,她就会把自己救下手术台一样。
顾曦心中冒出些许不安,就算她愿意,顾家在这个项目上投了这么多钱,妈妈估计也不会同意。这些念头全都一闪而过,更为狂热的念头席卷了大脑,占据了全部的理智。
“医生,我看不了这么远,我就要当下的幸福。我如果是普通人,我就要成为异能者;我如果是低级异能者,我就要成为高级异能者;如果我站在了人类的顶峰,那么我就要尝试突破人类极限,我想要追求我想要的一切,并愿意为此付出全部作为代价。
“我躺在这里时,就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觉悟,不用劝我了医生。”
黎月远于是不再开口,她本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玻璃墙并不隔音,胡天奎的沉默持续了一阵。他看着手术台上躺着的女孩,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神经质般地撕扯着手上的皮肤。为什么还不开始?
突然,他像是实在无法忍受一般朝,黎月远大喊道:“你还在等什么?为什么手术还没开始?”
“如果舌头不想要了,可以割下来喂狗。”
冰冷的手术刀瞄准他,在他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刺啦”一声穿透胸前护甲,刺入皮肤,而玻璃墙甚至完好如初,谁知道这见鬼的手术刀是从哪里飞出来的?
后背冷汗唰的流下,胡天奎后知后觉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不是他的下属,而是一个由集团派遣下来,一向都不怎么听话的医生,刚刚如果她想,那把刀已经挖出了他的心脏。
他在绅士会里干了这么多年,所见的大场面属实不少,尽管他被黎月远的阵仗吓的清醒,从那种几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心中大惊,胡天奎面上也毫不露怯,甚至往前走了一步,鲜血“滋”地喷涌了出来。
“黎博士。我的人正在外面流血,他们都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兄弟,我能感受得到他们的痛苦,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等什么?”
黎月远勾起唇角,似乎在讥笑什么:“这不是你们想要的效果吗?”
“什么?”
没等胡天奎愕然开口。黎月远戴上口罩,她头皮上直直竖着下来的,如电线一般的头发尾端卷起,像是一个后端翘起的古怪头盔,紧紧箍在黎月远的头上。
“你不是问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吗?现在就可以。”
“好。”
胡天奎松了口气,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脸上的喜色更甚。惊喜地看向手术台一端,平躺着的顾曦脚抵着的,天平样貌的仪器。那正是由东识午带来,在她被自己找理由软禁后,胡天奎从她那里搜来的,蓝格制造的特殊仪器——命运天平。
只见那仪器中间代表容量的空格已全部填满。
天平像是吃撑了一般不住地左右摇摆,一团又一团褐色的能量在天平的左端压下,而另一边。虽然看上去空无一物,但那端隐隐扭曲的空气,却比那一团堪称凝实的褐色还要重。
直到那天平一端的褐色能量团,突然间暴涨数倍,天平另一端的扭曲空气也发生了变化。只见那原本空荡荡的托盘上,空气渐渐扭曲,一个杯子形状的事物虚影缓缓浮现。
胡天奎大喜过望。下意识伸手去摸那杯子,手指从虚影中穿了过去。
还不到时候。胡天奎收回手,神情怅然若失,又忽然振奋起来。不管如何,圣杯已经锚定,不会再被人抢走了。
黎月远没说话,似乎完全当他是一团空气,低头看着女孩年轻而又一无所知的脸,停顿片刻,突然淡淡开口,“是时候了。”
医生拿起剪刀,冰凉的金属划过头皮,带来如同与冷血爬行动物贴身相触般的战栗感,“咔嚓”几声,顾惜每年都要耗费数十万信用点保养的柔顺长发,如秋日叶落般瞬间飘落在地上,露出女孩泛着青白颜色的头皮。
即使看不见,顾曦也下意识攥紧了衣角,牙关紧咬,不断在心里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黎月远似乎完全不在意病人的感受,剪发、消毒,麻醉……一项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快的令人目不暇接。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否有第三只手。
奇怪的像是剪开塑料瓶一样的声音,从大脑后传来。顾曦躺在手术台上,意识恍惚了片刻,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声音是什么——黎月远剪开了她的头皮。
顾曦在手术之前看过手术流程,虽然大部分都没看懂,但她也对接下来要经历什么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首先是剪开后脑的皮层,在伤口处埋下几个多功能医疗纳米机器人,插入维生管道,最后在大脑里找到储存精神力的区域,也就是俗称的脑域,将已经成型的圣杯深深插进去。
麻药只能抵消部分的痛苦,即使最痛苦的环节还没开始,顾曦已经紧张地闭上了眼,但为了重新获得母亲期待的目光,她必须忍耐。
也许是麻药影响了思维,顾曦的思绪依旧紧张,却情不自禁的开始发散。她久违的回想起了小时候,回想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思绪回到了她还是目前唯一掌上明珠的时候。
那是她不用像现在这样,赌上所有来证明自己,付出一切来让自己被选择。她是父母唯一的骨肉,是顾氏唯一的千金。她曾深信自己在未来,要从都郁那个蠢货的手中抢过蓝格的管理权,让顾家更进一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赌上性命放手一搏。这一切都是顾菟的错!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她为什么没死在下城,为什么还要回来?!
可说来奇怪,即使心里这样的念头不断闪过,也许是手术的缘故,顾曦却并没有涌现出对顾菟的厌恶与憎恨。
相反,她反而想起了,在边绍言死去消息传来的那个下午,自己冲入顾菟的房间,嘲讽顾菟并说自己成功加入了逐日计划,不日将从顾菟的手中夺取父母宠爱时,顾菟的奇怪眼神。
那绝不是嫉妒或是惊讶的眼神。
闯入时,女孩似乎正在看书,手里捧着一本大灾变之前的诗集——当然是被翻译成错语版本的。
装模作样。
顾曦当时这样想。顾菟身上总有一些不合时宜的特质,总是过分镇定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没接受过良好教育下城区居民该拥有的爱好,以及现在看向她的,平静得像是在看待将死之人的眼神。
“你看什么?”
被那样平静的目光刺了一下,顾曦突然忘了冲进来的初衷,怒气冲冲地开口质问,伸手拽住顾菟手中的书,想要将那一本珍贵书籍撕的粉碎,然后甩在顾菟的脸上。
但因为回到顾家,让她生活改变,从而一直对她有愧的顾菟,此时竟没有罕见的没有顺存他,而是盯着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微笑来。
“你笑什么?”
顾曦更加生气。顾菟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起手中的书籍摆到顾曦面前,她的目光下意识顺着女孩白皙的手指一动,看见了那句顾菟想让她看见的诗句: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与你无关了。姐姐。”
顾曦微微一震,这似乎是对方被找回顾家后,第一次在私下里喊她姐姐。
顾曦太过震惊,以至于满腔待发泄的怒火瞬时消失。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想到长久以来两人的恶劣关系,顾曦又拉不下脸,狠话又放不下去。只好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推开那扇对病人来说过于厚重的大门,她听见女孩平和平软温和的声音:
“再见了。姐姐。”
其实。当初那件事错根本不在顾菟的……她也没错。
顾曦忍不住在心里想,下一刻,长久以来一直对顾菟莫名的厌恶又涌了上来,在大脑中不停翻腾。她感觉大脑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两种不同的思想来回拉锯,撕扯着她的神经。
以至于当那位她向来看不起的,下城区的管事胡天奎朝她投来担忧的目光时,顾曦竟破天荒的,迷迷糊糊地朝对方笑了一下。
看到顾曦脸上的笑容,胡天奎不知怎的,心中骤然一松。
不会出错的。计划不会失败……不,是是一定会成功!顾小姐一定可以成为新神,新的时代就要开启。
靡靡音一直在觊觎着圣杯,但此时那些矿工就算没死完,精神也一定会被由他种下的恐惧之种所影响,沉浸在痛苦和恐慌之中。不管靡靡音的人做什么都无法驱逐。
如此一来,再加上圣杯在他这里,靡靡音的狂妄成神仪式算是失败了一大半。
欢愉乐团那群疯子,也许正在上面四处杀人泄愤吧。
胡天奎这样想到,由衷地感到轻松。接受这个任务以来,长久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舒缓。
心神一松懈,即使知道那是痴心妄想,他还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手术台上,女孩紧紧攥在身边的手。
那是一双一看就来自上城区的手,骨节没有形变,手指留着长而弧度优美的指甲,皮肤柔嫩紧实,简直像是一双精美雕琢的玉手。和他双来自下城区,常年握着武器的粗糙的手,简直天壤之别。
如果计划成功,他们之间的距离会更加遥远。他知道,此时此刻,就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刻。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孩舒然放松下来的手,目光有些怔然。他会将所有妄想掩埋,成为她的第一个信徒。他始终会忘不会,在过去,这双洁白、好像永远不会沾染污秽的手,是如何将自己从血污中扶起来的。
大脑“噗”地一声被挖出,那双手死死拽住身下的无尘布,青筋暴起,丑陋地像是濒死的蟒蛇。
“黎月远!你在干什么?”
胡天奎霍然起身,有一瞬间,他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但医生那冰冷、平淡的声音从玻璃墙的一侧传来,简直将他的心击得粉碎。
“哦?我吗?我在谋杀‘神明’。”——
作者有话说:抱歉抱歉,实在没写完,只好先把后半段在公交车上语音输入的部分先放上来了,希望没给大家带来困扰orz
——
ps: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出自屈原的《天问》
第95章 狂欢终宴(十五) 自己背后为什么连一……
“你疯了吗?”
胡天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头晕目眩,只觉天旋地转,曾在脑中幻想过一切美好场景顷刻破碎, 在那双手无力的垂落里烟消云散。
而这一切都来源自这个女人平静切下的一刀。
“这样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胡天奎怔怔开口,蒙眼的布条用了最新研制的材料, 病人死前的挣扎中不仅没有滑落, 反而裹得更紧, 胡天奎甚至能清晰得看清眼球表面血管暴起的弧度。
“没有什么好处。”
黎月远淡淡开口,神情不像是完成了一场堪称完美的背叛, 或者谋划许久的阴谋终于得逞。
她甚至还低头, 慢条斯理地帮顾曦缝合了伤口,胡天奎见鬼一般地在那张脸上看到了悲伤。
尽管那悲伤一闪而过, 快得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毁掉了什么?不……你知道, 你当然知道,没有人比你们这些该死的起义军知道得更清楚了!你们毁掉了她,毁掉了这场可以人工造神的手术!”
“失败?”
黎月远咬肌抽搐几下,嘴角勾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 手上动作不停,那柄硬生生切入顾曦大脑, 将她全部脑组织剖出来的手术刀刀背一翻转,撑开伤口,一个不明物体以快得几乎看不见的速度落入。
“凡人无法直视神明。”
胡天奎下意识上前一步,没等他质问黎月远到底在干什么, 就见玻璃那边的女人随意一摊手,原本一直在天平一端摇晃,迟迟没有凝视的圣杯虚影像是闻到肉味的流浪狗, 黎月远伸出的手指刚刚舒展,圣杯就倏然落在她的掌心。
“不可——”
“能”字还卡在胸腔正准备吐出,此时因为强烈的惊愕卡在原地,胡天奎有一瞬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记不清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因为那双无力垂落在手术台两侧的手,突然抽动了几下。
那动的幅度太小,但胡天奎却绝对不会忽略,那就像是列车启动前引擎的预热轰鸣,微小的震颤后是追风逐月般的激情速度,是昭示新生的第一声呼吸。
顾曦很难描述清现在的感受,大脑被生生剖出去,麻药失效,她应该是要感受到痛的——但是并没有。
幽妙的歌声由远及近,奇异的暖流不断从心口传出,肌肉与骨骼都在堪称饥渴地吸收这一切,意识飘飘然起来,开始不受控制地从脱离羊水睁开眼的那一刻,到牙牙学语,上学,遇见顾菟、躺到手术台上……
二十多年的时光如流水,快速又纤毫毕现地在顾曦眼前闪过,她不仅回忆起了所有模糊、遗忘的记忆,还在记忆闪回中,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旁观者的视角迅速审阅全部的记忆,从中找到许多矛盾之处。
原来如此。
顾曦恍然,只觉耳边悠扬的音乐越发清晰,好像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她抬了抬头,那绑在脸上的布条依旧存在,顾曦却已经能清晰地“看见”周围的一切——就像刚刚她也蒙着布条,却看清了那个与她有缘的绅士会管事的脸一样。
一切都已变得不同。
尽管顾曦对过去,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记忆得这么清楚,但她在观看这二十多年记忆的过程中,清晰地“看见”过去的感情被抽离出来,名为顾曦的女孩的所有喜悦和厌恶都已离家,飘散向永恒翻滚着的灰雾。
【我准备好了。】
顾曦蒙着眼坐起身,所有束缚带瞬间断裂,她明明没开口,隔着厚厚的防护玻璃,手术室内外所有人都“听清”了她的话。
可惜了,这种感觉太奇特,她还想再感受一会儿……
属于人类情感最后的影响在脑内划过,顾曦嘴角缓缓勾了起来,露出一个温和,但莫名让人不敢直视的微笑。
她能“看见”黎月远眼底藏得很深的伤感,但她也相信黎月远的决心。
“好吧。”
这位似乎永远都没有太大情绪起伏的医生耸了耸肩,眼眸深深看不清情绪,掌中平举的圣杯轻轻摇晃,明明空无一物,其中竟然传出了水流晃动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切,像是月下大海掀起潮汐,又像是无声的催促。
“也好。”
黎月远又重复了一遍,深吸一口气,“再这样下去,两位神明都要等不及了。”
在越来越激荡的海浪声里,顾曦耳边悠扬的歌声越发清晰,节奏越发快速,以致完全破坏了曲调,几乎要变成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顾曦所有所感地歪头听了一会儿,不用她催促,黎月远盯着圣杯外层,越来越明亮的花纹,像是在计算着什么,当最后一圈花纹也即将填满光晕时,猛地举起圣杯,将杯口对准顾曦的头颅!
“哐当——”
“唔……哼!”
与金属杯子落地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
失去所有光芒,变得充满铜锈的深褐色奖杯滚落在地,这在下城区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的杯子滚到角落里,此刻却无人问津。
黎月远痛苦地捂住刚刚端着圣杯的左手,那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如烧红的金属般不断冒出白烟。
黎月远原本紧紧贴合头皮的头发猛地炸起,像遇到了天敌的刺猬。她险些把牙都咬碎,换了一个全新的手术刀,不再犹豫,猛地挥刀,直接躲掉了那只皮肤开始融化,变得像触手一样的手。
胡天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顾曦的“死而复生”、圣杯的“自投罗网”,以及黎月远那只被切下来的,正在地板上蠕动着的触手,大脑在一片混沌里揪住了一点灵光,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圣杯当然会舍弃绅士会,毅然追随黎月远。
毕竟他们苦心孤诣地干了这么久,不管他们到底干涉了多少矿工的命运,有这么比得上黎月远轻轻一刀,直接挑开神明头颅的大胆?
他们制造的灵界涟漪,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黎月远?
“曦……顾小姐,你——”
【嘘。】
女孩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边,明明已经获得了非同一般的力量,可祂却没有离开手术台,那些防护措施在她眼里应该可笑得跟小孩的玩具一般。
“咔嚓,咔嚓,咔嚓……”
有规律的,像是咀嚼声一般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出,胡天奎是在这怪声出现后,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除了自己,绅士会在码头的几个高层都在这里了。
但这么久了,自己背后,为什么连一道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为短小道歉orz,加班加疯了的三天,希望这一周能忙完,忙完我就能多写点了
第96章 狂欢终宴(十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胡天奎一点一点地扭动头颅, 只觉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明明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无比艰难。
在看清身后那一幕的第一秒, 胡天奎不禁怀疑,除了脖子, 自己的眼睛是否也出了问题。
一、二、三……六个绅士会高层, 即使在恶人横行的下城区也臭名昭著的A级异能者们, 此时还坐在原地,保持着变故发生前的神情, 其中一个人打了个哈欠, 此时嘴都没有合拢。
但他们的眼睛……原本应该是眼睛的部分,竟不知在什么时候融化成一团, 红褐色粘稠液体“滴答滴答”流淌一地, 光滑的水面如一面暗淡的铜镜,映照出这件隐秘实验室的一切。
“这……这……”
胡天奎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接连后退几步,直到背抵到冰冷的玻璃墙上,浑浑噩噩的大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心头阒然冒出森森寒气,冻得他四肢僵硬, 舌头打结,嘴唇抖动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的同僚们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像是会呼吸的蜡像,唯有从他们眼窝里流出的红褐色液体越流越快,像是永不止息的血泪, 很快在地面铺了浅浅一层,像是刚诞生的海。
人类在融化,血海在蔓延,当那粘稠、猩红,但散发着奇异香味的古怪液体蔓延到胡天奎脚下,在那接触的一瞬间他像是被闪电劈中,一个可怖的念头闯入他的心头,顷刻间占据了他全部心神,如幽灵般阴魂不散:
不可直视神!
……他们竟然,真的成功了……
思绪在巨大的惊骇和突如其来的狂喜中变得断断续续,以至于他又过了几秒,等同事们已经“融化”得只剩下半身,血海已经淹到了他的腰部,正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微微震颤,一个疑问又涌入他的心头:
他也直视了新神,为什么他没事?
甚至还能站在这里想东想西。
但下一秒,他就没空思考这些问题了。
“轰——哗啦!”
尖锐的爆鸣声由远及近,在响度提到最高时血海中间直接炸开,掀起的浪花扑了胡天奎一脸,一阵急促的音符紧接着折磨他的耳膜,像是一首开了十倍速的重金属摇滚。
他在血海中翻滚,想吐又被空气中突增的压力挤压,吐不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却不知为何没有晕倒,视野天旋地转,只见血海的爆炸中心,无数彩色音符盘旋而上,像一个逐渐成型的台风眼,呼啸着砸向实验室另一端的玻璃墙。
说来奇怪,那道不过巴掌厚,看上去也平平无奇的玻璃墙,竟然抵住了那看上去声势巨大的龙卷的撞击,甚至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那龙卷像是沙子捏的一般,瞬间崩落。
从血海中跃出的音符似乎更加生气,奇异的语言带着强势的精神冲击,在血海上掀起重重涟漪,“骗子!小偷!叛徒!”
那巨大的咆哮如重锤般重重砸向耳膜,胡天奎耳鸣阵阵,脑海里回荡着无数他同自己争吵的声音,他好似在一瞬间分裂出了六个自己,每一个“胡天奎”都性格不同,但都很暴躁,刚诞生就开始在大脑里喋喋不休:
“是欢愉乐团的人!是【靡靡音】的疯狗!他们怎么会进来!该死,我们被出卖了!灵界的隐藏坐标被泄露了!”
“都怪你!为什么要主动来这里?现在好了,我们都要被你害死了!你还把她也连累了!”
“好冷啊……为什么总部的人还没来?!当初你就不该加入绅士会!死在那个小巷子里好了!”
“嘻嘻,装什么深情呢?你什么想法我还不知道吗?一生的救赎?还不是看着她冒十死无声的风险,然后自己再催眠自己说这是必要的牺牲?太可笑了!”
“不……不……”
内心深处的隐秘思想被毫不留情地翻了出来,像是还在流脓的伤口突然暴露在太阳底下,□□痛苦的时候还伴随着精神的强烈羞辱。
血海已经悄然淹没了他的胸口,胡天奎在其中痛苦的挣扎,神情又惊又怒,理智几乎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下意识看向那堵透明的玻璃墙。
黎月远剁掉那只手后,神情中的痛苦消减了不少,她像是一个终于完成了一项繁重任务,下班后瘫倒在沙发上的社畜,“顾曦”从手术台上下来,她反倒躺了上去,闭上眼,神情安详地像是一具尸体。
“顾曦”脚尖掂起,周身没有任何力量外泄,轻轻一跃,自然地悬浮在了血海之上,不染一丝尘垢。
那条蒙眼布依旧牢牢地裹在她的脸上,却已经失去了作用,女人的视线如有实质一般扫过越发汹涌的血海、愤怒咆哮的音浪、墙壁变得虚幻的实验室,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矿场虚影,最后落在了血海中挣扎的人身上,视线轻飘飘地划过去。
祂甚至还对自己笑了一声。
脑中所有嘈杂的声音突兀地消失,胡天奎心中莫名涌现出一股明悟:但这是最明显不过的忽视的姿态。
就跟他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抱着实验万一有可能实现的猜测看着顾曦上了手术台。
也许是心态的变化,当血浪再次扑来,粘稠古怪的液体顺着口鼻流进身体,胡天奎不再感受到窒息,脑中的几个声音还在争吵,他却能以一个平和的视角旁听,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许多画面——
有明知道是在作恶,但为了利益放任不管的绅士会骨干;
有明知道废弃区危险,高收入代表高风险,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来福伦萨码头的矿工;
有平时和同伴嬉笑打闹,说好了共进退,却在堕落种来袭时,绊倒同伴自己逃生的背叛者。
有明知危险降临,却吓得全身瘫软,不敢挪动,只能瞪大眼睛,等待死亡降临的懦弱者。
……
贪婪、自私、懦弱、卑劣……无数个画面在一秒,或者更短的时间内融入胡天奎的大脑,他在这短暂又永恒的一刻里看尽了人类的丑恶,无师自通地知道了这不断蔓延的血海到底是什么——
冷漠、自私、贪婪、懦弱、懒惰、暴怒、嫉妒……这是福伦萨码头内,是这小小仪式场里所有人类内心的丑恶,是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是人类诞生的脐带,是人类葬身的血海,是人类无穷无尽、周而复始的原罪。
两股热泪突然自眼眶中流出,落入沸腾浑浊的血海,不是因为恐惧,一股明悟般的忏悔和如释重负般的欣喜席卷了这个曾对所有神明嗤之以鼻的、黑/帮打手的心灵。
在血海中浮沉,在痛苦中挣扎却久久没有融化的男人,最后一次抬头看向悬浮在空中的“顾曦”,那双眼睛里却再没有之前诸多复杂的情绪,只剩下纯粹的、狂信徒终于得见神明的欣喜与狂热。
热泪划过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融入这动荡不休的浑浊血海,胡天奎却不复之前的痛苦,欣喜,甚至迫不及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之前从不知道的祈祷词自然地在嘴唇的开合间倾泻而出。
明明是一个人的声音,其中却好像蕴含着无数的回响,在血海中掀起无数涟漪,甚至压过了不断咆哮,无能狂怒的彩色音符:
“人是一条不洁的河。要能容纳不洁的河流而不致污浊,人必须是大海。”
“命运天平两端的自囚者,不洁心灵河流的源与终,守护的天灾、群域的领主!”
“污浊的净化者,破坏的守护者,无穷无尽的唯一!”
“不洁之人向您忏悔!祈求您的宽恕,祈求净化之日的来临!待污浊的世界终末之日,纯净之人将在您的怀抱里重生!”
“人是一条不洁的河。要能容纳不洁的河流而不致污浊,人必须是大海。”
“命运天平两端的自囚者,不洁心灵河流的源与终……”
反复吟唱的祈祷词回荡在这间狭窄的实验室,回荡在动荡不休的污浊血海,回荡在被城市抛弃的灰雾中的孤岛。
明明胡天奎早已融化在了血海之中,他的声音、无数人的声音还回荡在这片空间内,整齐的声浪汇聚在一起,生生压过了不断尖啸锐鸣的彩色音符。
“在永夜来临之前,神明不可行走于世间 !就算你已经触摸到‘月’,你也不能打破这一铁律!”
彩色音符在血海的澎湃中狼狈地左躲右闪,最终被逼的凝结在一起,变成一个造型古朴,琴身多有破损的七弦琴,正是【靡靡音】的神使——第七弦。
只不过此时它的神情再不似面对普通人一般的高傲,声音愤怒之余,还藏着死死压抑,却依旧流露出的恐惧。
“顾曦”没有理会它,在越来越急促、声音越来越恢弘的祈祷声里转动头颅,似乎在这一瞬的时间里就将整座码头的情形收入眼内。
随后祂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声音听起来竟然像是给学生讲解难题时,娓娓道来的名师,平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制造【灾祸】,用痛苦主宰【心灵】,借助圣杯容纳第二个特性,改写【群域】倾向的定义吗?很有创意的想法。”
“可惜,开卷考试的答案不都放在那里了吗?‘命运之下皆囚徒,群域之中无自由’,【灾祸】是【命运】的恩赐,【心灵】是【命运】的囚徒,【心灵】的本质在于顺从。吾主是【群域】唯一的领主,是【心灵】唯一的主宰。”
“痛苦?悲伤?愤怒?不过是庞大海洋的小小涟漪罢了,待真正的【命运】降临,【心灵】唯一的归宿就是臣服,只有孩童才会叛逆,成熟的标志是接受现实,听从【命运】的安排。”
说完,“顾曦”在原地待了一会,似乎在等待什么,片刻后失望地摇了摇头,从胸腔里溢出一声叹息:“逃跑也没用,不敢直视【命运】,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不过,你倒是比【靡靡音】那个孩子勇敢一点,但也太过谨慎了。”
“顾曦”说完,屈起指节在空中轻轻一敲,本就勉强凝结在一起的七弦琴再次崩落,无数彩色音符跌落血海,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部分音符的彩光外就染上了一层不详的褐红色。
祂没管第七弦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手指再度一敲,半空中的某处泛起一丝涟漪,一块封存着一簇火焰的紫水晶突兀出现,径自下落,又在即将跌落血海前消失,下一瞬悬浮在另一片区域,周边空间扭曲了一阵,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隐入空间里。
都郁心中一沉,这块空间非常特殊,她用信仰点凝聚出这块信仰水晶,这才挤了进来。
她是追着欢愉乐团的那群人,发现了这处被“锁”在灵界里的特殊空间的。
说它特殊,是因为这间实验室,明明按道理来说就在福伦萨码头地下的某处,不顾一切地掘地三尺,总能找到。
可现在这处明明在现实世界的空间,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硬生生被隔离出来,放在了灵界之中。
这样一来,掘地三尺的方式绝对找不到这处空间,而又因为这间实验室毕竟不在灵界,灵界穿梭的方式也无法到达。
能进入这间实验室的唯一方法,就是那条切割时留下的,这间实验室和现实世界唯一的“通道”。
不得不说,强行剥离现实世界的空间放到灵界中,以都郁现在在超凡领域的造诣,都绝对无法做到,就更不用提找到对方操作时留下的通道了。
都郁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一个预感,就算是【靡靡音】本神来了,恐怕都做不到这一点。
但欢愉乐团的人愣是进来了,进来了这片理论上来说固若金汤的空间。
在欢愉乐团的人化为音符,在地下的某个隐秘空间里见到公羊乜秀时,都郁所有的困惑都迎刃而解,一直以来笼罩在矿场上空的迷云都消散了大半。
六星圣杯具有【容纳】的特性,夸克药业和蓝格通讯这两个上城区的顶级财阀,决定利用这一特性开展一项秘密实验——恐怕就是眼前实验室里进行的造神实验。
但这一消息不知为什么泄露了出去,圣杯在几大邪/教的联手偷袭下被轰碎,借助灵界碎片丢得遍地都是。
夸克和蓝格的人当然要找回圣杯,只是在庞大的逐日之城,以及更庞大的灵界之中找回99枚碎片,这是比大海捞针还要恐怖的工作量,于是他们就出了一个损招:
暗中支持下城区三大猎人工会之一的绅士会,让他们夺取地理位置或许有些特殊的福伦萨码头,在这里建设一个子虚乌有的矿场,利用圣杯容纳特性,也会被海量灵性吸引的特点寻找圣杯。
借助上万人濒死前的痛苦和灵体,以及特殊仪式的帮助,在灵界里制造涟漪,吸引圣杯降临,并强行让它坠落。
从眼前实验室的场景看,两个财阀将资源利用到了极致,他们不仅想利用眼前这个仪式找回圣杯,还想一步到位,借着这个仪式,直接进行他们疯狂的人工造神计划。
从“顾曦”现在的状态来看,他们的设想似乎实现了一部分。
但显然,【命运】总会冷不丁给人开一个玩笑,事情的发展并不完全按照计划进行。
当初让圣杯破碎的真凶之一,【靡靡音】的人也盯上了这片矿场,他们暗中派出人潜入矿场,想要通过在人群中散播痛苦的方式,利用绅士会的仪式为自己所用,夺取圣杯。
它们的计划险些成功了,但是因为胡天奎卑鄙地在矿工灵体深处埋下了诅咒之种,关键时刻彻底引爆了灵界之中的涟漪,让欢愉乐团众人的谋划直接落空,圣杯还是坠落到了这间实验室,他们的疯狂实验最终得以进行。
但是欢愉乐团的人虽然沮丧,但并没有太过意外,原因都郁在刚刚的跟踪里找到了。
欢愉乐团的人竟然跟蓝格派来的公羊乜秀暗中勾结,正是她化身为音符,带着欢愉乐团的人闯入了这间实验室。
不过,原本胸有成竹的第七弦,正是在进入这间实验室,看到“顾曦”时,情绪失控,愤怒至极地大喊大叫的——显然,即使有公羊乜秀作为内应,“顾曦”的成功并不在它们的预料之中。
都郁跟着欢愉乐团的人一同潜入,从它们愤怒的大喊大叫中拼凑出了部分真相。
欢愉乐团中的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策反”了蓝格通讯内部的人,得到了一些内部消息,不仅当初成功炸毁了圣杯,如今还想往事重演,再度潜入秘密实验室夺取圣杯。
只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渔翁的背后,还有不事生产,层层盘剥就能吃的满肚肥油的官僚们。
欢愉乐团的人自忖掌握了一切,急不可耐地冲了进来要分一杯羹,殊不知,这一切都有可能是渔翁投下的鱼饵。
都郁思绪不断翻涌,几乎立刻想起了佑时那个疯子给自己献祭圣杯碎片时的场景,那个疯子称呼圣杯碎片为“鱼饵”!
既然有鱼饵,自然有岸边垂钓的人。
夸克、蓝格、绅士会、欢愉乐团,几波人打得头破血流,要是抬头看一眼,说不定能发现,岸边随手洒下鱼饵的人,正撑着头看的乐不可支!
无论是谁最终吞得鱼饵,垂钓者都将得到一条最大、最肥美的大鱼!
看实验室里的场景,似乎是绅士会的人更胜一筹,在欢愉乐团的干扰下成功得到圣杯,疯狂的造神实验也不可思议地成功了。
但都郁“看的”清楚,在她的眼里,属于人类的灵体在刚刚黎月远捅下那一刀时就已经溃散得干净,现在站在这里的“顾曦”身上,有一股都郁只在佑时那疯子身上见过的气息。
能让一位神明侧目的,只有另一位神明留下的气息!
是佑时那神经病信仰的——【净海领主】!
几方势力打的头破血流,费尽心思造就的“神明”,在登神的一瞬就被【净海领主】摘了桃子,眼下的“顾曦”不过是【净海领主】的一个分/身罢了!
不,换一种说法,眼前这错漏百出、无比简陋的造神计划能成功的唯一原因,是当下最强的神明【净海领主】暗中动了手脚!
当然,欢愉乐团的人这么愤怒,自然不仅仅是因为丢了圣杯。
能让没有脑子的狂信徒愤怒的,自然是因为涉及到了它们信仰的神明。
【净海领主】绕了这么大一圈,又费尽心思地帮绅士会的人完善了仪式,自然不是来做慈善的。
都郁能感知到,虽然【靡靡音】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了,但显然,欢愉乐团的人在制造灵界涟漪上,插手太多了!
神明可以利用信仰控制信徒,信徒同样可以通过某种方法指涉神明。
上万人灵性制造出的灵界涟漪连神明都要为之侧目,欢愉乐团的人为了争抢圣杯,在涟漪里也留下了不少痕迹,即使【靡靡音】见势不对已经逃离,灵界中留下的痕迹依旧存在。
都郁能感知到,“顾曦”的体内,除了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属于【靡靡音】的气息也在陡然上升。
显然,【净海领主】是一位优秀的钓鱼者,即使鱼儿惊醒逃离,祂也靠着鱼钩,狠狠地在对方身上撕了一块肉下来!
“顾曦”对自己说话时的遗憾也正是由此得来。
但凡都郁在刚刚的变故中,选择不是救助矿工,远离灵界旋涡,而是也加入到争夺圣杯的行列中,如今她也要因为灵界涟漪里的痕迹,被【净海领主】生生剜下一块肉!
【净海领主】的实力莫测,对方因为这点痕迹,甚至可以直接摸到她的神国内部!
都郁心绪澎湃,久违地体验到了被当做猎物盯上的感觉,在这被城市遗弃的空间里,人类在迫害人类,神明在狩猎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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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狂欢终宴(十七) 这一座小小码头的含……
“我能感受到, 你和它们都不一样,我其实还挺想见你一面的。”
“顾曦”的语气竟然见鬼得有些真诚。多说多错,都郁完全不搭理祂, 按照第七弦之前崩溃的大喊,对方不见得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游刃有余。
“在永夜来临之前, 神明不可行走于世间 !就算你已经触摸到‘月’, 你也不能打破这一铁律!”
虽然不知道第七弦嘴里的“铁律”又是谁制定的, 但即使强大如【净海领主】,行走在现实世界, 肯定也是要受到某些限制的。
都郁刚捋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一看到“顾曦”就瘆得慌,只想快点在灵界里找到跑路的通道。
而且……虽然大致情况都郁已经摸清楚了, 但还是有些问题她没搞懂。
蓝格的人里有内鬼, 与欢愉乐团的人相勾结,这是她调查出来的。可卜曼吟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的死刚好给自己带来了这次事件中的关键道具,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要是没有【神启珍珠】,都郁即使有心救人,也分身乏术, 说不定还会因为猫胡子海盗团与绅士会的仇怨,卷进这次的灵界涟漪中。
要是果真如此, 她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待在这里了。
除了卜曼吟的离奇死亡,还有一件事让都郁格外在意。
以面前这波欢愉乐团的人拼命也要抢夺圣杯的架势看,【靡靡音】教会内对六星圣杯应该还是挺重视的,从东识玖加入欢愉乐团后, 第一时间就拉东识午入伙,逼迫她给乐团的人在码头刺探消息这一点也能看得出来。
但都郁之前在矿场里截获过【靡靡音】神使五十弦的一部分,从那里得到了一些记忆结晶。
诡异的是, 作为欢愉乐团的实际领导者,离神明最近的神使,五十弦们接到的命令却是可以找圣杯,但不用花费太多精力。
而且,今天欢愉乐团的人想进矿场和实验室,可以说得上是手段频出,大费周章,还用上了间谍这种高端手段。
可都郁之前在矿场里,随随便便灵界漫游时,就遇到了【靡靡音】的神使!更奇怪的是,在都郁撞破了【靡靡音】的阴谋后,本该与欢愉乐团的人是死对头的绅士会,反而第一时间加强了矿场的封锁,很长一段时间内矿场都是许进不许出。不像是防范,更像是在帮欢愉乐团的人遮掩。
直觉告诉都郁,围绕着圣杯失窃案的一系列谜题虽然解开了大部分,但这个看似很小的矛盾点,说不定背后潜藏着更大的坑!
只是这就不是她现在要探寻的了。
“咔嚓、咔嚓……”
都郁敏锐地察觉到,铜墙铁壁般封锁的灵界不可抑地泛起涟漪时,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从不远处传来。
“顾曦”遗憾地看了那块即将钻入空间涟漪中的紫水晶,抬手摸了摸一直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手指从缝隙处探了进去。
随后,只见那被手指撑得鼓起的布条,蠕动了几下,竟迅速瘪了下去,就好像那被布条覆盖的器官不是眼睛,而是一张饿兽的狰狞巨嘴。
咔嚓、咔嚓……
先是手指,其后是手掌、小臂、手肘,直到“顾曦”的身体像皮筋一样翻转扭曲,那蒙眼布笼罩着的区域,像是无底洞一般,竟硬生生将“顾曦”的身体吞吃了大半。
都郁一边努力开凿灵界中的缝隙,一边在心里奇怪,她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眼熟——这不就是在遇见猫胡子她们的那次梦境里,佑时那个神经病离场的方式吗?
合着这还是【净海领主】一派,一脉相传的渗人的离场方式?
都郁借吐槽活动僵硬的大脑,见那条“缝隙”终于扩大到可以借机离开,喜悦还没泛上来,都郁面色一变,顾不得这条好不容易开凿的缝隙,火速“飘”到了离缝隙最远的地方。
原本直勾勾“盯着”都郁,唇角带着遗憾微笑的“顾曦”,那抹好似被刻在脸上的弧度一点一点变得僵硬,像是僵硬的石像,祂自出场后一直完美扮演的“顾曦”形象终于出现了纰漏。
但现在场内唯一活着的观众都郁并没有精力去关注祂。
就在灵界变故发生的同一时间,“呲呲——”的古怪声音在实验室边缘响起,怪声越来越大,像是漏气的气球,在爆炸前歇斯底里的尖叫。
实验室摇晃起来,不止是建筑和设施,都郁“眼前”一花,无数灵光在眼前闪过,又如烟花般四散开来,转瞬就消失得一干二净,灵界是现实世界的扭曲投射,灵界如此……
是这片区域的“空间”在摇晃!
“哗啦!”
原本几乎占据整片空间后,平稳了不少的血海再度摇晃起来,实验室边缘的空间扭曲,如同蜘蛛网一般的古怪痕迹迅速增生,如巨人手掌般的浪花澎湃地拍打那“蜘蛛网”,竟像是瓷器被打破后,无数细密的纹路瞬间在“蜘蛛网”上蔓延。
下一瞬,像是终于到达了极致,都郁耳边“呲呲”的古怪声音骤然轰响到极致,这处小小的实验室空间,像是打破了什么桎梏,在那一刹那变得无穷大,好像新生了一片天地,又在一刹那变得无穷小,空间无限坍塌,所有的一切都被压缩到了极致,仿佛回到了宇宙大爆炸尚未发生之前。
什么情况……?
都郁即使早有预感,及时避开,但这空间的变故蔓延得太迅速、空间的变化又太彻底,都郁的提前预知不过是拖延了仅仅一秒。
在那变故陡然袭来时,在“顾曦”脸上的笑容僵硬如石面,蒙眼布的边缘泻出银光时,整片空间骤然坠落!
血海在尖啸着翻涌!
都郁感官中一切瞬间天翻地覆!
不知多久的晕眩后,一点莹润的粉光犹如风暴中坚守的灯塔,都郁下意识循着那熟悉的粉光,意识渐渐回笼。
“D主教!”
熟悉的呼唤终于彻底将都郁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都郁意识重新回到“东识午”的身体里,看清了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那地下实验室的空间太特殊,“东识午”的身体完全进不去,当时她赶时间,只来得吩咐阿莉娅把这具身体带走就没管,现在看来,她是和幸存的矿工们待在了一起。
周围环境说是熟悉,因为这里就是她们调查来调查去,一切矛盾的集中爆发点——福伦萨码头。
说是陌生,因为这里已经大变了模样。
既不像都郁熟悉的死寂但狂热的矿场,又不像欢愉乐团的人炸毁围墙后,堕落种肆意残杀、大快朵颐的修罗场。
现在的码头,除了部分残缺的建筑外,唯一让都郁感到熟悉的,就是在由众多【神启珍珠】构成的防护罩里,报团取暖,神情惶恐的矿工们了。
“D主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
猫胡子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向来红润,还带点婴儿肥的脸惨白,脸颊似乎都凹陷了不少,此时正骑坐在沈奚静肩膀上,没精打采地搂着她的脖子。
见到那不着调,但实力强大,还能和【聆听之主】联系上的D主教,即使知道这不应该,这位曾经强大的迷雾猎人团团长,还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猫胡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用一秒组织了下语言,快速跟都郁讲清,她走后这里发生了什么。
绅士会的人久久不出现,欢愉乐团的人携手消失,堕落种们又有猫胡子等人的牵制,同时还有神启珍珠抵御污染,即使码头局势依旧不明朗,但也不像刚刚那么危险,随时都会丧命。
危险可以将涣散的人心凝聚起来,但信任却不会轻易建起,当危机解决后,王耳启她短时间内拉起的庞大队伍里,之前一直压抑的问题瞬间暴露。
大家都是接受过常识灌输和基础知识教育的,虽然你们是在救人,但都是邪神,谁知道你们又有什么图谋?
争吵过后,就是大规模的脱离队伍,要不是【神启珍珠】没有王耳启的首可就无法使用,估计那帮人连【神启珍珠】都要硬抢走几颗。
王耳启再有管理天赋,在这之前毕竟是普通人,没有经验,还是一旁冷眼旁观的猫胡子当机立断,没跟他们多做纠缠,直接让所有心存疑虑的人滚蛋。
一开始只有叫声最喧嚣的少部分离开,他们也是实力最强大一批。
毕竟,敢来废弃区干活的,即使不是强大的异能者,也自诩有几把刷子,能在混乱危险的城区里保命。
但随着剩余的堕落种死的死,跑路的跑路,几批走远的矿工们又没出现什么问题,剩余的人心就开始浮动了。
一开始,顾忌着恩情,还没有人敢直说,但随着气氛越来越焦灼,懦弱的人群在频繁对视里滋生了底气,大规模脱队的人开始出现了。
与第一批只是激进和多疑的人比起来,这一批人中,除了少数几个不敢看王耳启失望注视的,大部分都神情愤愤,甚至还有人朝王耳启怒目而视,要不是阿莉娅在一旁默默举起了枪,场面或许会就此失控也不一定。
毕竟【神启珍珠】的防护罩在周围越发浓郁的污染中,已经有些捉襟见底,再来几发物理攻击,说不定在场的人都得死。
“为什么?”
王耳启当时这样问猫胡子,尽管第一反应是惊愕和受伤,但仔细想来,第一批离开的几个人的反应也在常理之中。
毕竟人的常识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令她惊愕的是第二批人。
救人的是主的命令和同信姐妹,杀人的是绅士会和【靡靡音】的那群邪教徒,可为什么,这群面对敌人迫害懦弱不敢防抗的家伙,在获救后,反而有底气向着恩人举起拳头,甚至还有脸愤愤不平?
猫胡子倒是神色平静,她不是不生气,只是在下城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这种事早已不意外,看了眼这位钻入牛角尖的未来同事,她言简意赅地用一句俗语回答:
“升米恩斗米仇。”
猫胡子说到这里,王耳启羞愧地看了都郁一眼,都郁没多说什么,她救人一是出于朴素的道德观,二是出于朴素的对抗观——敌人想要干的,就千方百计地破坏掉。
从结果来看,她的这一举动可以说的上是神来之笔,不仅救了人,还在这一团浑水中把自己摘了出去,已经完美达到、甚至超过了预期的目标。
至于离去的人……她们加起来都还没有王耳启一个人在都郁的心里重要。
即使这个世界以实力、以身份将人明码标价,最底层只能充到城市的耗材。
但都郁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科技也许落后,但文明更加“先进”的世界,一个拥有管理才干的人,和一个顶尖异能者,在都郁看来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某个领域的人才,都是给自己打工的好料子。
在她的草台班子创立伊始,尤其缺少管理性人才的时候,王耳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毕竟猫胡子她们也许能在短时间里杀掉一百人,但王耳启却能在短时间里聚集一千人。
这次的经验,足以让这位实践经验不足的管理人才得到长足的教训和成长,这就够了。
见“D主教”没有指责自己,没有因为没看管好主的潜在信徒而惩罚自己,王耳启心里反而更加难受,要不是还要站在这里安抚剩余的百余位信徒,她都恨不能自我了结以谢罪!
猫胡子瞥了眼陷入纠结泥潭中的王耳启,快速说完矿场的情况以及信徒数量减少的原因,这才清了清嗓子,眼中银光一闪而过:
“……我认为,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问题,有人在从中作祟。”
这是明摆着的事。
王耳启虽然因为被自己救了,而选择全身心信仰聆听之主,但她毕竟是普通人,精神力数值低,没有办法直观感受到信仰对人灵体的触动。
事实上,在一个真的有神的世界里,别说对神不敬,就算是信仰没有那么虔诚,只要念了都郁的祈祷词,她都能顺着灵界中的联系,一念之内跨越万里,炸掉任何一个叛徒的头颅。
更何况,邪神之所以被称为邪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别说祈祷词了,普通人,或是意志不坚定的异能者,光是多次念诵邪神的名讳,或是了解了过多邪神的事迹,都有可能在灵界之中与神明建立起联系,在不念诵祈祷词的情况下变成信徒。
念出祈祷词的信徒就更不用说了,在神明力量的影响下,即使都郁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逐渐被扭曲心智,全身心地信仰【聆听之主】,直到变成狂热的、眼中只有神明的狂信徒。
即使被游戏莫名冠上了神明的称号,有了超越人类的力量,都郁也不喜欢这样,因此她有刻意地降低【聆听之主】出现的频率,更喜欢以论坛发任务,而不是直接颁发神谕的方式传达指令。
即使这样做不能完全削弱信仰对心智的负面影响,也能大幅降低,延缓信徒变成没有理智的信仰怪物的速度。
——比如猫胡子即使已经在潜意识里认同了【聆听之主】教会,她前几天还无意中听到,这位强大异能者在心里吐槽【聆听之主】教会抠门和穷酸。
咳,思绪跑远了。
即使是强大的异能者,都无法抵御神明力量的影响。
一批普通人,尤其还是在最危险、心智最动摇时期被王耳启救起,念诵了【聆听之主】神名的普通人,竟然能抵御住神明力量对心智的侵蚀,甚至还能有余力搞背叛?
这简直把反常和“我有问题”都写在了脸上!
都郁盘算了一会儿,哭笑不得得发现了一个问题——【神启珍珠】认为的污染里,竟然还囊括了神明对信徒心智的扭曲!
也就是说,王耳启在传教时,亲手把帮助他们脱离信仰束缚的道具也送了上去!
命运在这里开了一个玩笑。
当然,现在的【神启珍珠】,为了扩展数量,防护罩品质并没有提升太高,只留在将将够用的程度。
因此,还没到拿着【神启珍珠】,就能念出神明祈祷词却不变成对方信徒的地步。
倒是猫胡子、秦新红这种心志坚定,不会轻易扭曲的异能者们拿着,虽然依旧会对【聆听之主】及相关事物有好感,但也只会停留在正常的阶段。
真正让大批信徒脱离王耳启掌控,甚至脱离都郁这个信仰接收器的掌控,顺着精神链接找过去都只找到一片白茫茫灰雾的,是一股熟悉至极的力量。
【靡靡音】!
不是借助神明一丝力量的信徒,是货真价实的神明本尊!
是落入【净海领主】圈套,本该狼狈逃走、在灵界某处暗中恢复伤势的【靡靡音】!
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祂果然另有图谋!
两个想法几乎同时涌现在脑海里,想起刚刚那处实验室空间里的变故,都郁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随着她意识的渐渐复苏,她现在半蒙半猜的,能拼凑出真相。
为了进行他们那疯狂的造神计划,夸克药业和蓝格通讯这两大财阀联手,不知用什么方法硬生生“切”出了现实空间的一小片区域,并放到灵界里“锁”了起来。
这一安保计划可以说近乎天衣无缝了。
但强行将一片属于物质世界的空间,拘留在灵界中,又怎么会没有代价?
根据刚刚的情况,都郁推测,在封闭时间结束后,支撑起实验室空间的物质界空间障壁就会全盘崩毁,整片空间不会回到原处,而是会在灵界乱流和空间裂隙里被撕得粉碎。
同样,永远失去了一小片物质空间,那被“切”出的空间,在实验室空间彻底崩毁后,也会因为空间障壁的损坏而被空间乱流侵入。
要么那片空间从此就处在长久的空间乱流的侵蚀中,要么在激烈的乱流碰撞中,灵性能量趋于稳定,新的空间障壁渐渐生成,这片空间才会渐渐稳定,生长出新的空间。
但显然,刚刚的变故完全不在“顾曦”的预料之中!
实验室空间也不像是到达了极限,而是像被什么外力挤压,强行破损的。
一瞬间,激烈的空间乱流就撕毁了这处空间,两股截然相反、又同样霸道的能量冲击在一起,造成的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
眼前这片本来是宽敞的矿场,如今是宽敞的空地的区域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不对。
“东识午”突然皱起眉,眼睛疑惑地扫过虽然变得稀薄,但依旧坚守岗位的【神启珍珠】防护罩,又扫过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普通人信众们,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多。
姑且不去谈论那神秘的力量从何而来,如此庞大的力量冲击下,连她这个神明制造的化身都眼前一黑,明明连异能者里,都只有似乎藏着什么秘密的猫胡子能够幸存的情景下,留下没走的信徒们竟然都活下来了?
也许这和刚刚那股力量的性质有关?
都郁心里刚划过这一丝念头,就听见“啪啪”几声皮肉敲击骨头的脆响,珍珠防护罩外,本该是一片废土,遍地□□残骸的漆黑荒凉景物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
那身影修长纤细,长及脚踝的黑发柔顺地垂落,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地面时反常地翘起,在空中悬浮,油亮的发质在昏暗的世界里泛着微光。
不用看那张精致到有些虚假的面庞,即使光看那一头如绸缎般闪着微光的黑发,都让人心中不有生出这“人”绝对是绝世美人的想法。
他,或者祂穿着熟悉的白色晚礼服,只是装饰和版型都奢华许多,以致和欢愉乐团那群人比起来,除了都是白色外竟然找不到相似点。
他赤裸双脚,莹白如玉的脚掌所到之处,无论是尸体、残骸、爆炸的烟尘,都在七彩光晕的晕染中变成鲜花、喷泉、欢快跳跃的音符、舞动半透明翅膀欢笑打闹的小精灵……
忽略掉祂漫步过来,周围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这一幕简直宛如大灾变前的书籍中,记载的天堂一般。
都郁骤然绷紧了神经,这一座小小码头的含神量是不是太高了?
【净海领主】的化身刚空间坍塌里不见踪影,疑似跑路的【靡靡音】就自己蹦跶了出来,这处小小的码头莫非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不,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充满磁性,却又异常柔软的声音从那薄唇里吐露,疑似【靡靡音】化身的存在微微低头,那双弧度优美,瞳孔深处两个七彩音符微微旋转的眼睛注视着都郁,是一副看狗都深情的姿态:
“那个自大狂终于走了……我终于找到机会,能和您面谈了,这位年轻充满活力的小姐。”
“谈什么?”
都郁冷淡开口,同时心里暗暗发沉,【靡靡音】固然光听祈祷词就知道实力不如【净海领主】,但从面前这具化身带给她的压迫来看,依旧比她强!
可恶,之前和异能者打交道,她还能凭借位格欺负小朋友,一到了神战的领域,她底蕴浅、实力弱的短板一下就暴露出来了。
等这次事毕,一定要把升级祭坛,提升实力放在待办前列。
“当然是邀请您,共赴宴会。”
【靡靡音】说到这里,右手附在心口,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古怪又优雅的礼仪,那张精致得如同人偶一般的面庞注视着都郁,脸上露出一个蜜糖般的笑容:
“之前种种俗事缠身,不能亲自来邀请您,这是我的过错。”
那如情人吐息般的声音说出的同时,一条人类胳膊破开裂隙,毫无预兆地从灵界穿梭而来,直直捏向都郁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漫长的一卷终于快结尾了,猜猜【靡靡音】是怎么做到的
本章可能虫比较多,等我睡起来慢慢捉orz
——
已捉,如果还有,算我眼瞎[小丑]
第98章 狂欢终宴(十八) 宴会开始
在那手臂陡然袭来的时候, 都郁神经一直绷紧,她其实能躲开。
实在不行,舍弃这具身体, 将剩余的灵性引爆,除了会头疼几天外, 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就在都郁心神急转, 即将引爆这点灵性, 不留后患时,一点金光忽然在眼前闪现, 都郁犹豫一瞬, 没有躲开手臂的攻击,只稍微移了一下位置, 那只手软又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肩头。
“咦?”
似乎连偷袭的【靡靡音】都不敢想象会这么顺利, 但战斗中分神不是一个好习惯,【靡靡音】双瞳中的彩色音符忽然大亮,像是两颗即将被点燃的超新星,刺眼的亮光顷刻间占据了全部的空间,视线里除了光什么都没有。
骤然响起的欢快交响乐里, 熟悉的空间转移的抽离感传来。
光凝练到极致,仿佛有了重量, 也有了攻击性。在被带离这片空间前,都郁余光中瞥见,那犹如爆炸般极速扩散的光波,重重砸在那由几千颗【神启珍珠】联合构成、撑死也就能抵10个A级异能者能量的防护罩上, 防护罩摇晃得如同狂乱冬风里枝头上最后一片枯叶,被强劲的风摇的七零八落,可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支撑, 竟迟迟没有掉落。
防护罩一度稀薄得近乎没有,可等强光衰减,防护罩竟依旧待在原地,堪称离奇地从那股超越了【昏】级的强大力量冲击中幸存了下来。
都郁心中闪过一抹灵光,没等她捕捉,耳边越发激昂的交响乐声渐远,无数模糊的人声自虚空里传来,如潮水般迅速逼近,席卷她的感官。
眼前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无数繁复的花纹,栩栩如生的雕像,造型精巧绝伦的建筑,一一在都郁眼前闪现,又如流水般迅速消散,最终只剩下一扇十六米高,十六米宽,边缘雕刻无数鲜花精灵的“心形”大门矗立在都郁眼前。
这扇门上端宽而下端收窄,中间有一道倒“人”形凹陷,像是一个尖端隐没在地面的“心”形,又像是两只拼在一起的耳朵,中间一道缝隙若隐若现——
脚尖传来触碰实地的触感,穿梭空间带来的扭曲感倏然消失,都郁眼前只剩下这扇大门,大门两边是扭曲混沌的空间,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净海领主】的化身、【靡靡音】、惊慌失措的凡人们、她的信徒,此时全都消失不见。
“吱呀——”
那扇厚重精美的大门背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中间的门缝扩大了些许,些许彩光倾泻而出,在混沌昏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有吸引力,像是在混沌的黑暗中孤独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得到了一张宴会的入场券。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紫眸倒映着幻彩的暖光,都郁眯了眯眼,想到那点金光,手掌微微用力,推开厚重的大门走了进去。
“轰——”
恐怖的热浪扑面而来,都郁被逼得骤然闭眼,猛地退后了几步,没等她观察周围又骤变了的环境,陌生的虚弱感先找足了存在感。
都郁低头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骨节粗大,指甲缝里是洗不掉的棕黑色污垢,指腹、掌心布满了粗糙的厚茧,这是一双中年女性的手,一双…普通人的手。
没等都郁摸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脖子处一股大力传来,“九三,你这么在这里啊?经理看到你又在这里他又要生气了”
“快来,我跟你关系好才跟你说的啊,我最近找到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都郁看着“自己”被人勾过去,来人在耳边说了几句后眼里冒出惊讶,随后两人商量几句,压抑着喜意走出厂房,借故辞职后前往都郁熟悉的佛伦萨码头。
这种抽离又带入的感觉,都郁已经不陌生了,她心知这里不是某个矿工的记忆,就是一场基于现实演化出的幻境。
只是和之前经历过的不同,在两个矿工按耐着喜意,辞职奔向矿场时,原本平稳的空间一阵扭曲,都郁的视角又是一变,像是演员坐在剪辑室里观看不同版本的影片,一左一右两块屏幕里,播放着相似不相同的两版故事。
其中一块“屏幕”里的故事都郁并不陌生,即使没有亲自经历,她也从各个视角拼凑了故事所有的起承转合——
被绅士会许诺的高薪引诱,来到矿场,精神日渐萎靡又无法脱身,等待慢性死亡的降临,直到那天矿场惊变,躲避不及,一齐死在了堕落种口下。
另一块“屏幕”里的故事则是都郁没见过的“版本”——
没有绅士会的招揽,两人继续在这间工厂上班。只是两人本就上了年纪,体力衰减,工厂工作又有很强的辐射,几个月后,一批中年员工就被老板以“工作态度”有问题而辞退,两人也在其中。
被辞退后,那个勾住都郁脖子的女矿工,很快就因酗酒死在了一间廉价钟点房里,都郁附身的这名矿工名字叫做李九三,她的运气稍微比她的朋友好一点。
在被困在被工厂辞退之后,她“幸运”的在一间酒吧里找到了一份薪水低微,但勉强能糊口的酒吧清洁员的工作,即使一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但她可以不再因为“失业税”发愁。
在逐日之城,不工作的人往往被看做败类,给社会增添了负担,失业的人如果在规定日期内没找到工作,必须要缴纳一定数量的“失业税”,以弥补这段时间没有给社会做的贡献。
即使议会对下城区的各项提案一向不管不问,但唯有收税这项工作,是万万不能放弃的。在下城区,即使是“黑/帮”性质的猎人公会们,每个季度也都要交一批“失业税”,以弥补迷雾猎人们不事生产给城市带来的损失。
要是哪一季度里,某个猎人公会名下的猎人死伤太多,还会被收一笔“浪费人力资源税”。
而且,这“失业税”也就开头几个月属于咬牙能交上的,之后税额每个季度递增,拖几年的话数额能翻番,几乎能逼死人。
李九三能在“失业税”还没累计太多时找到工作,真的可以说得上是幸运,只是下城区的酒吧,总是开得起起落落。
李九三在这里也就干了几个月,她工作的酒吧就在黑/帮火并中被付之一炬,老板的头被挂在了酒吧仅剩的墙上。
李九三就这样失去了没来得及领到的一个月薪水,以及整条右腿。
对一个下城区的贫穷工人来说,失去右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正规医院里,在昏迷时接受了医院的全套治疗,那是李九三人生中看过最漫长的数字。
“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在逃单未果,被绑到医院的实验台上时,这个没头没尾的想法就是她留在人生里的最后一点痕迹。
“命运?”
一直沉默观察的都郁像是抓住了什么,眉头皱起,两处“屏幕”里,躺在血泊里的李九三,被当做医疗废物丢弃的李九三,同时偏过了头,像是照镜子一般,两张相似不相同的脸沉默隔空对视。
下一瞬,那两张属于“李九三”的脸瞬间消失,无数的画面随后冒出,与李九三相似,这些画面都在某一个节点里扭曲,分化出两条支流。
有年轻时刀口舔血,退休前决定来下城区捞最后一把的老猎人;有缺钱治病,满怀着憧憬和希望前来的年轻人;有在组织里一向不受重视,却突然接到一项绝密任务密令的绅士会成员;有信仰其实很浅,却在某一天突然接到神谕的邪教徒……
在这一个瞬间,都郁与无数形形色色的人相遇,又在下一秒与他们相别——都郁在原地驻足,而他们沿着某个方向,在走自己的路,走向或灰暗或绝望,偶尔光明的未来。
都郁在其中,有一瞬甚至看见了自己的脸,只是那张脸实在面目模糊,所形成的画面也破碎的不成样子,只有短短一个回头,要不是莫名的预感让都郁抬头,那一个破碎画面就要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流入人群。
这是……命运的洪流。
这是,所有因圣杯事件,人生从此走向另一条路的人群里,【命运】激荡中产生的洪流!
【靡靡音】……
【靡靡音】的目的根本不是夺走圣杯,所有人都被祂骗了!祂要容纳的也根本不是【心灵】!
灵光犹如闪电般劈开混沌的黑暗,都郁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切,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净海领主】的化身,“顾曦”为什么会出现异样了。
命运天平两端的自囚者,不洁心灵河流的源与终,守护的天灾、群域的领主。
灾祸的星星悄悄眨眼,多欲的迷途通向狂欢终宴,粉红的心脏沉沦靡靡之音。
【命运】、【心灵】、【灾祸】……这三个要素同属于【群域】倾向,【靡靡音】和【净海领主】是同一个倾向【群域】下的神明。
作为后来者的【靡靡音】,想要在【群域】倾向下争夺要素,是绕不开虎视眈眈的【净海领主】。而从三段指涉神名、神权、神国的祈祷词来看,【净海领主】的三个要素,哪一个都比【靡靡音】掌握的多。
于是在明面上,【靡靡音】为了容纳第二个要素【心灵】,必须大费周章地去抢夺圣杯,举行仪式,为此甚至落入了【净海领主】的陷阱,受了不轻的伤。
但实际上,能成神的哪会有庸俗之辈?【靡靡音】根本没有去争夺相对容易的【心灵】,祂狂妄,或者说堪称疯狂地,将目标放在了【净海领主】掌握的核心要素【命运】上!
祂不仅想要从【净海领主】手中偷走权柄,还一局□□,压上了全部的筹码,祂想和【净海领主】平起平坐!
彻头彻尾的疯子!
【靡靡音】骗了所有人!
都郁在瞬间想明白了一切,终于明白码头事件中所有不明白的点:为什么欢愉乐团众人接受到的任务不一样,因为他们信奉的神明,是连自己都敢压上牌桌的疯子,更何况信徒呢?
刚刚死在码头里的欢愉乐团的众人,包括神使第七弦,都是【靡靡音】在策划这场阴谋时,就是为了提高仪式成功率和分量感,注定要牺牲掉的祭品!
都郁心里突然一跳,她想起了胡天奎死前的奇怪表现,【靡靡音】如此,绅士会呢?欢愉乐团的这批强大异能者是注定要被牺牲的祭品,筹备了这一场惊天大戏,一步一步把这场仪式,推向注定结局后死去的绅士会众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财阀、邪神、堕落种,长久以来,一直盘旋在矿场里的各方势力都太过强大,一致明明全程参与,甚至一举推动了这件事的绅士会,反而常常被人忽略。
保密性这么强的计划,为什么夸克和蓝格的人,这么放心地将其交给一个下城区的猎人公会?
边绍言作为小说男主,逐日之城重要人物中的一员,为什么非要事必躬亲地来下城区,又如此轻易地死在了下城区?
……自己是在第一次尝试灵界漫游时,偶然遇见猫胡子众人的,但【净海领主】的信徒佑时也出现在了那场梦境里,矿场事件里也有她的手笔。
【失心柄目】……都郁当时刚穿越,对九大上位要素认知不多,但现在回想那场梦境里的内容,她可以断定,【心灵】!【失心柄目】是掌握了【心灵】要素的神明!
“嘎吱——”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都郁豁然抬头,只见她又回到了那扇十六米高,十六米宽的“心”形大门前,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她走了一会神儿,大门在令人牙酸的声音中缓缓向内打开,一瞬间彩光大亮,柔和舒缓的乐声流水般倾泻而出。
彩光渐渐消散后,都郁终于看清了门后的一切。
一条色泽润亮、边缘绣着精灵花卉的红毯自门后延伸,一路铺到大厅最深处,一处高台之下。
红毯两侧则是喷吐糖果与黄金的喷泉,数不清的翡翠圆桌不断延伸,娇艳瑰丽的花簇点缀其中。身穿白色晚礼服,赤裸双脚的侍者们如白蝴蝶般穿梭在一张张翡翠桌旁,端上一道又一道美味佳肴。
红毯的尽头是洁白的大理石阶梯,拾阶而上,跨过第106条台阶后,是一个造型古朴,像是用于祭祀的古典圆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圆台上,背对都郁,双臂优雅抬起放下,像是指挥着看不见的乐团,给乐曲按下了休止符。
“你终于来了,我最珍贵的客人。”
“欢迎来到狂欢终宴。”
天籁般的乐曲声渐停,【靡靡音】听不出男女,柔和又有磁性的嗓音悠扬飘出,随着祂的开口,翡翠圆桌旁坐着的“宾客”们,齐齐扭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都郁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定了定神,声音依旧平稳:“【靡靡音】,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作者有话说:事情终于处理得差不多,我还在写,但先上来更一章,大家除夕快乐!感谢过去一年有大家的陪伴,在我咕了这么久还愿意看我的文,非常感谢(鞠躬
第99章 狂欢终宴(十九) 你聆听了【擢升】的……
“如此盛大的宴席, 献给我最尊重的客人,这样还不够吗?”
高台上的人影转了过来,那张脸一半是都郁见过的, 另一半则是扭曲、不断旋转的狂乱银色漩涡,漩涡深处, 时不时有暗金色的光芒闪烁。
都郁眼神一暗, 果然, 六星圣杯根本就没有丢失!这一切都是【靡靡音】的骗局!
“你在看这个啊。”
【靡靡音】笑起来,伸手探入银白色的漩涡里, 稍一用力, 一只小巧精致,造型非常眼熟的杯子——六星圣杯!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其实很简单的。圣杯的特性是【容纳】, 可谁说只有在杯中才能容纳?
“‘命运之下皆囚徒’,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监狱,所有的生而有灵都有其界限,即使连神明都没办法幸免。”
都郁为【靡靡音】的魄力感到心惊。
她之前以为,矿场的仪式在今天才开始, 但实际上,在六星圣杯破碎的那一刻起, 【靡靡音】筹划的仪式就已经开始了!
碎了的杯子没办法装水,却依旧可以“容纳”空气。在神秘学领域,“容纳”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不一定需要具象的容纳空间, 碎了的圣杯依旧能够“容纳”。
财阀、猎人公会、下城区普通市民、【净海领主】的教团海洋研究中心、无意乱入的都郁……圣杯一直容纳的,就是所有受圣杯“失窃”影响,人生发生改变的命运的涟漪!
【靡靡音】要借着这些涟漪, 虎口夺食,强行从【净海领主】手中扣出【命运】要素!
“我在你的‘宴会’里,是什么位置?”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靡靡音】剩下的一只眼眯起,声音依旧带笑:“如果宴席的宾客身份不够,我这个主人也是会丢脸的。”
“你之前定的是谁?”
都郁没应祂,扫视周围一圈,无数相貌不同,但带着相同僵硬的脸回视,像是一块块雕琢好的墓碑。
【靡靡音】自然不是什么好为人师、喜欢为别人解答问题的人设,祂愿意为自己解释,原因只可能是这样做对祂有益。
【靡靡音】要收集的是命运改变后诞生的涟漪,既然是“改变”,自然要有改变前作为衬托。
但命运可以有无数可能,但只有其中一个会变为现实,这样一来,【靡靡音】就需要有一个锚点,只有这样,才能“测量”出命运震荡的幅度。
说到“锚点”,又有什么能比另一位神明的分量还要重?
自己对仪式了解得越透彻,对【靡靡音】影响众人命运的手段知道得越透彻,就越如【靡靡音】的意,仪式的效果也就越好!
现在想来,自己当初坏了【靡靡音】的好事,对方的态度却反常地温和,恐怕在那时,【靡靡音】就起了让自己来见证的主意!
“之前么,本来想邀请那个自大狂的,但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就让那个自大狂自己玩自己的吧。”
都郁沉默了一瞬,【靡靡音】原先定的见证人是【净海领主】?让对方亲眼看到自己的钓鱼计划失败?简直杀人诛心。
“呜——”
消失的乐声再度出现,【靡靡音】微微偏头,一手托住头颅,一手凭空捏出一根指挥棒,指挥着看不见的乐队,微微阖眼,神情如痴如醉。
伴随着欢快的乐声,“宴会”上的侍者们动作加快,轻巧的身影翩飞,一道道主菜摆在桌上,奇异的香气飘散开来,鲜嫩的烤肉汁水丰盈,轻轻晃动间溢出粘稠的汤汁。
在浓郁的香气里,“宾客”们呆滞的面孔似乎都没那么僵硬,都郁却面沉如铁,她“看”的清楚,餐盘上的一盘盘烤肉,哪里是什么牛羊,分明就是顶着人类头颅、被扭断四肢,怨毒地盯着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之人的怪物!
“咕嘟。”
吞咽口水的细小声音回荡在宴会大厅,非但没有破坏音乐悠扬高雅的曲调,反而非常融洽得融合了进去,【靡靡音】的身影在乐声里似乎也渐渐有了别样的韵味。
明明外表什么都没变,但无形的能量场笼罩宴会大厅,【靡靡音】站在中央,越发朦胧的眼神中似乎多了点什么,抬眼望去似乎能一眼看透人类的心灵。
快要成功了。
【靡靡音】久违地感到一股亢奋自核心中升起,以致这套往日的人类皮囊面孔上,都浮现出阵阵潮红,越来越强大的快感充盈全身,感知里,那个好运得到成神资格的捡漏者,竟意外得平静。
“你似乎并不生气。”
靡靡音诧异地歪了歪头,明明祂现在的模样堪称诡异,但祂做出这样的动作,竟然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和令人怜惜的柔弱感,让人忍不住从心底弥漫出保护的欲望。
当然,都郁不会被祂迷惑,头颅转动,视线由大厅里的宾客,挪到了【靡靡音】手上的圣杯。
圣杯通体暗金,造型古朴,像是前世运动赛事上颁发给冠军的奖杯,丝毫看不出它染了上千人的血。
“我有一个问题。”
都郁淡淡地开口。
经过这么一番仪式的折腾下来,即使她之前不知道要如何掌握要素,现在也已经半蒙半猜的猜得差不多了。
一把剑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无论多么强大,要素都只是工具,决定这把工具用途的,则是倾向!【群域】束缚【心灵】、【命运】、【灾祸】这三个要素!
同一倾向下,神明们争夺要素,其实就是争抢成为“持剑人”的资格!
【命运】、【心灵】、【灾祸】,这三个上位要素,所属的领域各不相同,包涵它们的特质也千奇百怪,但它们都同属于【群域】这一倾向之下,三者间有着莫名的联系。
所谓“群域”,从字面意思上理解,“群”指群众、公众,是集体的概念,“域”则是一种集合,“群域”可以简单理解为群体的集合。而在自己的前世,“群域”的概念还牵扯到“群己权界”,即“群域”与“己域”的区分。
群域指公共区域、大众的集合概念,己域则是指个人空间,是私人的、个体的概念,人类社会则是群域与己域的集合,人人生而自由,却又要让渡部分权利以维护群域,即为了集体,人只能拥有有限制的自由。
在前世,甚至有学者直接将“自由”的概念翻译成“群己权界”,即所谓对自由的追求就是对社会与个人权利边界的界定。
守护的天灾、群域的领主……
为什么在所有邪神里,【净海领主】都是特殊的存在?
都郁不断在心里咀嚼【净海领主】祈祷词中,指涉神权的最后一句,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明悟。
命运天平两端的自囚者——始终被放在天平两端衡量、受群域约束,“作茧自缚”的【命运】。
不洁心灵河流的源与终——充满自私欲望的肮脏,必须在集体大海中净化的【心灵】。
守护的天灾——让人类意识到个人的渺小、即使灾难又是机遇的【灾祸】。
【命运】、【心灵】、【灾祸】三个上位要素各有侧重,但最终都指向同一个领域——【群域】!
灾祸的星星悄悄眨眼,多欲的迷途通向狂欢终宴,粉红的心脏沉沦靡靡之音。
和祈祷词只涉及要素名称的【靡靡音】不同,【净海领主】直接将包括三个要素的倾向写了进去,两神的实力、地位差距一目了然。
照这么理解,【靡靡音】模仿【净海领主】,假装用【灾祸】去制造【心灵】的恐慌,实际上是用死亡和痛苦改变【命运】的既定轨迹,从而窃取【净海领主】权柄的做法,非常具有可行性。
在实际操作中,【靡靡音】也确实凝聚出了足够多的【命运】的涟漪,足以去掌握【命令】要素。
但是……
“照你这样的做法。千方百计的贴合倾向的指引,到底是你掌握了命运的要素。还是命运的要素掌握了你?”
“你……”
靡靡音音面色微变,但没等祂开口,变故陡然发生。
“啪、啪、啪。”
绸缎红毯旁,一张普通的翡翠圆桌上,一道不起眼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脸上僵硬的神情一扫而空,冲都郁露出一个赞许的表情,双手迅速挥舞,“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那道人影的动作像瘟疫一般扩散,大厅里死寂的氛围瞬息转变,一道道身影接连站起,复制粘贴般鼓起掌来,清脆的音浪如同海面上迅速扩散的波涛,连绵不绝,越发澎湃,到最后竟有海啸般的恐怖声势。
明明只是普通至极的声音,当无数音浪汇聚在一起,竟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地面在晃动,空间在扭曲,一道道站立的身影如墓园里整齐排列的墓碑,一张张形形色色的面孔变得模糊,在剧烈的摇晃里融为一体,化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顾曦”的脸!
【靡靡音】脸上的表情陡然消失:“你怎么进来的?”
掌声如潮水奔涌不息,空间摇晃得更加剧烈,华丽的建筑、玉石桌椅、翩然行走的侍者,一切华美梦幻的场景都在扭曲里黯淡褪色,像是一场突兀惊醒的美梦,现实的冰冷裂隙在梦幻画面外留下道道丑陋的缝隙。
无数张“顾曦”的脸笑了起来,齐齐扭头看向【靡靡音】,戏谑的声音在大厅里轰鸣:“你想借助成神仪式重塑神国?很有想象力的决定。没有持有者允许,我确实没办法进入你的神国,但是——”
“你既然认可了【命运】的存在,【命运】就无处不在,作为【命运】的主宰,我自然能找到你。”
“不。”
【靡靡音】属于人类的半张脸上神情不定,祂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眼中的慌乱褪去,冷笑道:
“没有宴会邀请,你不可能进入我的神国,现在站在这里的,不过是窃取这里【命运】的涟漪,一道徒有其表的虚影罢了,你什么都做不了。”
“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也无法成功。”
“顾曦”转向都郁,脸上的笑容戏谑:“我说的对吗,充满了无用正义感的小朋友?”
无数张脸瞬息融合,又在下一刻分离,胆子小的人有可能生生被这一幕吓疯过去,都郁却只挑了挑眉,她是真的好奇:“我不喜欢【靡靡音】,同样也不喜欢你,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顾曦”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表现,那张笑脸上的弧度一丝都没有变化:“比起让我失望,你明明更不想看到面前这位小丑成功吧?”
“顾曦”,或者说【净海领主】的声音平稳柔和,像是年长者教导孩童般的循循善诱:“有我的干扰,它的仪式没有办法进行,你可以轻松结束这场闹剧,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
“你确认要听祂的鬼话?祂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骗子!不管你选择哪条‘路’,祂都不会放过你的!”
【靡靡音】被【净海领主】绊住,无法继续成神仪式;同样,【净海领主】虽然利用【命运】要素混了进来,却同样首先于某种规则,无法亲身降临“宴会”。
莫名其妙的,自己这个被卷入事件的“路人神明”,竟然成了决定此次事件最终结局的关键人物。
在巨大的荒谬感中,都郁突兀地想起了之前在太岁副本里,神神秘秘的陈星之消失前,大喊的一句话:
“混沌已死!命运之下皆囚徒,群域之中无自由,想要成就真神,唯有跃迁!记忆被篡改,吞噬被掠夺,通向跃迁的路只剩一条——”
【混沌】、【群域】、【跃迁】——三个倾向。
【心灵】、【灾祸】、【命运】、【狂乱】、【侵蚀】、【扭曲】、【记忆】、【吞噬】,以及最后一个未知的要素——九大要素。
正确的路只有一条。
扭曲的空间晃动,丢失的记忆呼啸而来,都郁眯起眼,眼前不合时宜地浮现出许多记忆的碎片,清晰地听见一声脆响,像是一扇看不见的玻璃墙轰然倒塌。
“帮【靡靡音】,或者【净海领主】?我两个都不选。”
【滴滴——检测到玩家处于特殊状态,个人图鉴更新中……】
【有人追逐要素,有人注定被要素追逐,视线可能会被遮蔽,记忆也许会被篡改,但清醒者终能在世界的嘈杂里,听见内心的声音。】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可如果是十只、百只、千只、万万只蝼蚁呢?你听见了蝼蚁的痛苦,同样,也听见了蝼蚁的愤怒。】
【你聆听了[擢升]的要素,超凡能力[擢升]中……恭喜玩家觉醒特质[聆听者]。】
【一片昏暗的混沌里,有人点亮了一根蜡烛。这光亮会持久吗?请随时倾听内心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最后一个上位要素出现啦,要素和倾向的关系总算写出来了,太抽象了写的好痛苦orz
——
过年太高估自己了,在小孩的尖叫里写不出来,迟到了好久,给大家发小红包(滑跪)
*严复在翻译《论自由》时,将书名翻译成了《群己权界论》,本文关于“群己权界”的概念正是引用自此,部分解释也参考了这个概念,但我加入了很多个人的主观臆断,观点仅供娱乐
第100章 狂欢终宴(二十) 伊卡利亚
特质觉醒的感觉非常奇妙, 都郁感到自己仿佛失去了重量,轻飘飘的感觉充盈四肢,灵魂都轻快了不少, 播报结束后系统面板自动跳了出来:
【个人信息:】
【绑定玩家(唯一):都郁(昵称:嘟嘟)】
【合成等级:昏(天地一片昏茫,是光明将逝的长夜, 还是黎明到来前的最后混沌?)】
【称号:】
【丧心病狂废土客(已佩戴)】
【新手神明上路中(未佩戴)】
【特质:命运之轮(已丢失)、嘟嘟爱合成、聆听者(初级)】
【精神力:——(数值对你来说已失去了意义,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衡量神明, 除非另一个神明)】
【天赋:……】
【状态:……】
面板上,【天赋】和【状态】一栏都没有改变, 那个都郁每次看到都会心梗的【苟且】依旧挂在那里, 但其他地方变化不小。
绑定玩家一栏多了“唯一”的后缀,精神力等级变得无法识别, 合成等级也由新手菜鸟更新为了“昏”, 这些变化看似不相关,但都与新解锁的特质【聆听者】有关。
【特质:聆听者】
【等级:——】
【状态:初级】
【介绍:你可以“听”到一些声音,并从中得到你想要的,特质效果受玩家状态、信仰点数量影响,请玩家自行探索。】
【备注:玩家都郁自主觉醒的特质, 似乎与失落的往日时光有着神秘的联系。】
这个新特质的奇妙之处还有待探索,都郁才不相信, 一个能让神秘系统发生这么大变化的特质,使用效果真的像介绍的那样平平无奇。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研究的好时候,都郁关掉面板,那华美至极、也虚假至极的宴会大厅已消失不见, 昏暗的逼仄空间里,一条潮湿的石阶通向视野尽头。
光线好似全都被巨兽吞掉,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都郁试探着走了几步,不期然捕捉到一点亮光。
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眸。
灿金色的眼睛即使在昏暗的空间里依旧明亮,像是没有杂质的纯净水晶。
眼睛的主人提着一盏灯,穿一身古怪的长袍,黑发像是许久没有修剪,披散下来快垂到腰部,像是被暴雨浇透的黑鸟,收敛折叠自然垂下的翅膀,泛着一种奇异的柔顺光泽。
在流行基因编辑的【逐日之城】,帅哥美女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即使是下城区的矿工们,都担得上一句五官端正,都郁早以为自己对优异外貌免疫了。
但她之前从来没想过,明明是同一张脸,只需要气质的些许不同,竟然能有这样堪称天差地别的变化。
五官线条清晰,睫毛长而密,小伊看过来时,都郁只会觉得他是不是又饿了,但当眼前人抬眸看过来时,浓密睫毛在光滑晶体上洒落阴影,眼神深邃,眸光摇移沉默,竟然让都郁在恍惚间升起了旧友重逢般的错觉。
“我终于见到您了。”
熟悉的声音打破莫名的沉寂,都郁对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诧异,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对方非常正常地站在那里,就浑身不舒服。
说个不恰当的比喻,都郁现在就像是时隔多年回到家乡,发现对门只会只知道吃喝的傻子,不仅穿得人模人样的,还摇身一变变成了明星。
“您不必在意,我与他都是我,并无区别。”
“好吧,小……”
“伊卡利亚。”
在都郁因称呼卡壳的一瞬,对面非常顺畅地接了下去,默契得像是熟识多年的好友,都郁不知为什么又顿了一下,努力撇掉内心越来越强的既视感,新的问题突然窜了进来:
“伊卡利亚?”
“您猜的没错,伊卡利亚,就是伊卡洛斯坠海时,附近的岛屿名。”
伊卡利亚嗓音平缓,语调不紧不慢,像在讲述什么约定俗成的真理,都郁却被他这一句整的,内心的问号多到快要爆炸。
希腊神话里,伊卡洛斯不听劝告,执意追逐太阳,蜡做的翅膀因高温熔化,于是坠海而亡。伊卡利亚是伊卡洛斯的别名,为了纪念他,在前世还专门有一个名叫“伊卡利亚”的小岛用来纪念他。*
但是,这个神话出自希腊神话,来自自己穿书之前的世界,而伊卡利亚,是小说世界的人!
即使随着时间的流逝,都郁现在越来越不认为自己的穿越是单纯的穿书,但把两个世界联系紧密的证据直接甩在脸上的,伊卡利亚还是头一遭。
像是知道都郁想问什么,伊卡利亚后撤一步,突然蹲下/身,轻轻捏住都郁衣角,手指微微发力,一块米粒大的不起眼污渍瞬间被搓掉:
“……有脏东西跟着进来了——我知道您想问什么,在现实里找到我,您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那里。”
男人保持半蹲的姿势,仰头注视都郁的眼睛,是非常标准的示弱姿势,在这个距离下,都郁甚至能看清倒映在那双金眸里自己的倒影。
最后还是伊卡利亚打破了莫名的沉默:“您可以怀疑我,但请您见证,我将永远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一点亮光在那双金眸里亮起,都郁感觉脑域被触动了一下,她已经很熟悉这感觉了——是和信徒的精神链接。
男人半蹲在身前,仰头露出最脆弱的脖颈,明明已经不是“节能”状态下的低智状态,那双眼中的信仰与狂热甚至还要更炽热几分。
狂信徒,究竟是伊卡利亚信仰的上限,还是只是系统衡量信徒虔诚度的上限?
不着调的念头一闪而逝,都郁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微微弯腰想把他扶起来:“我会去寻找真相的……先带我去找仪式核心。”
伊卡利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偶然。
事实上,如果不是对方说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仪式核心,都郁的戒心非常重,她根本不会被【靡靡音】偷袭成功,进入狂欢终宴的宴会大厅。
得益于祭坛升级后可以传送物质,都郁借着新建起来的论坛,不仅从伊卡利亚那里薅来了许多信息,知道了这是要进行一场仪式,还从中知道了夸克那群人的最终目的。
人工造神,自然不是容易的,凡人之躯无法承担神力,于是那群搞人体实验的疯子绞尽脑汁,研究出了名为“神力结晶”的东西。
神力结晶可以寄存暂时无法容纳的神力,待神力改造完躯体后,再获得全部的力量。虽然仪式因为【靡靡音】和【净海领主】的博弈而变得千奇百怪,但按照流程,那颗神力结晶已经凝聚出来了。
根据伊卡利亚的说法,这东西对她很重要。
伊卡利亚微微垂眸,盯着那只修长的手看了片刻,没让都郁扶,虚握住都郁的手站了起来,语气没变,但白皙的脸颊上却浮现出一层狂热的潮红,像是在压抑什么冲动:
“……请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伊卡洛斯的故事出自希腊神话
——
小小走一下感情线w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一卷能完结,真是漫长的一卷,后两卷我一定要换个写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