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 临期又陷入了之前那莫名的忧郁之中，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对都郁的询问充耳不闻。
都郁只好自己琢磨。
临期也是末日论的拥护者？
不管是前世和还是这里, 末日论都很有市场。毕竟，不管逐日之城如何繁华, 反对者如何辩解, 至今找不到降临原因的大灾变是一个绕不开的槛。
末日论的主流观点是, 大灾变其实并没有结束，现在看似平和的环境, 不过是更大灾难来临前的缓冲时间, 在无法预知的灾难面前，人类所有的努力不过是镜花水月。
当然, 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 大灾变已经过去太久，尽管灰雾近在咫尺，但无论哪个城区的市民们都对此熟视无睹，最接近灰雾的下城区，还给在灰雾中拾荒的工作起了一个“灰雾猎人”的别称。
末日论的受众自然日渐萎缩, 市民即使遇到也大多当笑话看。临期能把自己送进来，要么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要么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当然，更有可能是二合一。
临期不再搭理她，两人跟着仿生人, 很快就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顶端装有金属十字的钟楼。
钟楼整体窄长，顶端是尖锐的四棱锥，金属十字不偏不倚地挂在四棱锥尖角上。
棱锥下, 长方体楼体的东面、北面、南面各镶嵌了一块巨大的表盘，指针各自指着不同的方向。
钟楼的西面则被各种杂乱无章的线条填满，看不清细节，只隐约看出所有线条汇聚成了一个圆。
都郁调出系统面板看了眼，钟楼东面的时钟上，时针分针对应的位置正好是逐日之城的现在的时间，北面的时钟上，时针分针的位置正好与东面的相反。
除了钟楼西面那个怪异的圈，最令都郁感到不舒服的是钟楼南面的时钟。
同样是彩色宝石镶嵌装饰的表盘上，有两根，或者无数根指针在疯狂抖动。指针刚刚停在一个位置，下一刻就化为无数道虚影，毫无规律地在表盘乱晃，令人无端心生烦躁。
“你看到了几点？”
临期指着钟楼南边，突然开口。
对方态度突然松动，也许是一个突破口，但都郁思考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没有时间……或者说，表盘上的时间即为永恒？”
“你看见了？！”
临期脖子扬起的弧度没变，脸却瞬间扭转向都郁的方向，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向来没精打采的眼睛里有狂热在跳动。
今天是她第一次见临期，但都郁莫名觉得对方这幅神情有点熟悉——佑时。
一个名字不期然跳进都郁脑中。尽管两人外貌、神情截然不同，但不同时刻眼中都闪烁过相似的狂热。
是夙愿终偿的欣喜，以及害怕一切落空的恐慌，混在一起变成了两人眼神中都曾出现过的——小心翼翼的疯狂。
“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
在指出表盘上的混乱后，临期的态度可以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都郁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但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就在两人谈话间，仿生人头部扬起，常人眉心的位置裂开一个小口，一道红色射线直直射到钟楼东面时钟的表盘上，红光在宝石表面不断折射，依次跳过时针、分针、秒针。
“咔咔。”
片刻后，钟楼表面宛如漆黑金属浇筑过的平整表面凹陷，吐出一条盘旋的长梯，直直延伸到两人脚下。
仿生人陡然变得危险的气息就是无声的催促。
都郁“啧”了一声，只好中断话头跟着临期上了长梯。期间她每次想开口，都被身后的仿生人的催促打断，只好放弃了当场询问的打算。
倒不是都郁没有定力，只是穿越以来，遇到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谜语人，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想问的都可以问”的大善人！
“滴滴。”
虹膜检测通过，两人在长梯尽头的大门口等待片刻，一个全身被白色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探出头，抽出一张卡在仿生人胸口上滑了一下。
“跟我走吧。”
仿生人没有跟上，都郁笨拙地低头穿过门，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在外面看，钟楼整体窄长，底面积不超过前世的一百平米，可内部简直另有乾坤，要不是天花板依旧在，简直宽阔得像来到了野外。
“科技搞不定的事，就到了神秘学。”
临期还记得她的承诺，刚能说话，就给都郁解说起来：“这里是狗屎财阀和【净海领主】教会合作，用超大型仪式稳定下来的一处迷雾裂隙。”
迷雾裂隙？这玩意不是只会出现在灰雾中吗？
在原身的记忆里，迷雾裂隙的产生是因为灰雾的侵蚀，导致原本泾渭分明的物质世界与灵界挤压，时空规则混乱产生的“裂隙”。
广义范围讲，猫胡子她们误入的深层梦境、都郁曾进过的“太岁”副本，都是迷雾裂隙的一种。
但不是说逐日之城掌握了隔绝灰雾的方法，城区，尤其是财阀们掌控的上城区，是绝对不会受灰雾侵蚀的吗？这里怎么会有一道迷雾裂隙？
“你知道的很多嘛。”
沉闷的声音从防护服下传出，和死板的仿生人比起来，接两人进来的这位研究员似乎不介意犯人的闲聊，埋头在光脑狂点时还惊讶地肯定了临期一句。
“很不可思议对吧，下城迷雾猎人避之不及的东西，上城那些大人物在城市中心费尽心机整了一个。
“灰雾危险，但也蕴含着无穷的宝藏。要不是挨太近容易侵染心智，失去理智，下城区哪能轮得到现在这批人住。”
临期说完耸耸肩，都郁思考片刻，打量了一圈周围，“财阀费尽心思的目的是什么？在上城区有充足的空间做实验？”
“不不不。”
镣铐卡住脖子，临期摇头的动作一顿，只能转了转眼睛，“捕捉这道裂隙不是为了做实验，更准确的说，这道‘稳定’的裂隙是实验的产物，现在里面进行的小实验不过是添头而已。”
“没错。”
研究员点点头，被说实验“小”她也没生气，声音反而带了点落寞：“我们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都郁发现，好像今天她遇到的人都很有倾诉欲，信息难得，不问白不问。她顺着对方的话头接着道：“哪里失败了？”
“你知道这场实验的目的是什么吗？”
对方没理会都郁，答非所问了一句，抬手在光脑上按了几下，咔哒几下都郁、临期关节处扣着的拘禁环全部掉下，都郁下意识举起手活动了一下，还有些没回过神。
即使十字监狱遍布抑制异能的仪式阵，但她和临期都是A级异能者，光是凭借身体素质就能捏死普通人，不然也不至于每个人带这么多拘禁环。
这个研究员这么放心实验室的安全措施吗？
“上城区大人物的事，我们上哪知道去？”
同样惊讶地活动了四肢，临期冷嗤一声，“不过在顶级迷雾猎人之间，一直流传着一个消息——上城区的老爷们过腻了人上人的生活，想要成神。”
“不，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研究员带着两人拐进小道，一个机器人端着掉落的拘禁环，跟在三人身后。
“你们应该看见钟楼上的三座表了。都说【灯】级的【悖论十字】是十字监狱最贵重的物品，其实【悖论十字】下钟楼里镶嵌的三座机械钟，才是支撑十字监狱坚持到现在的根基。”
“滋啦。”
金属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厚重的防护服褪到脚下，女人咬着一根绿发圈，拨散被压得松垮的头发，捋到脑后扎了个松垮的低马尾，期间冲角落扬了扬下巴，含糊开口：“坐。”
这是一间类似休息室的房间，不大，最靠里是两个看着就松软舒适的懒人沙发，中间摆了一张矮茶几，上面的几个白瓷盘子里装着稀有的天然水果，女人弯腰捡起两个绿色的苹果，一人丢了一个。
她身后是门，左边是穿衣镜，右边则是一个窄长的衣柜。此时柜门大开，她粗暴地将防护服踢进去，素净消瘦的脸庞转过来，让都郁险些捏爆了手中的苹果。
尽管眉目年轻了许多、神情也大不相同，但都郁绝不会认错那张脸——
陈星之，还是年轻了许多，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陈星之，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一瞬间都郁简直想跳起来，但疑似陈星之的女人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定在原地。
“钟楼上的钟，原先只有一面……在大灾变降临之前，那座钟就至少是【灯】等级的封印物。”
“不可能！”
临期拍桌而起，绿色的苹果在盘中滚了一圈，作为末日论的拥护者，她比都郁的反应要大得多：“哪怕下城区的文盲猎人都知道，在大灾变之前，没有异能、没有堕落种，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超凡元素！怎么可能会有封印物，还是【灯】级的？”
“呵。”
二十多岁的“陈星之”笑了一声，这一刻她眼神中涌动的莫名情绪，与在太岁副本里见到的五十多岁“陈星之”堕落前的最后一眼完全重合，都郁几乎瞬间有了定论——不管怎么做到的，对面这个女人是陈星之本人无疑。
“一群被拷在黑暗洞穴里的囚徒，不能转身，不能回头。他们的身后有一团火焰，洞穴外的事物通过火焰，在洞穴壁上投射光怪陆离的影子——这就是这些囚徒唯一能看见的、并因此深信不疑的，世界的全部面貌——火光中奇形怪状的影子。
“直到有一天，一个囚徒意外打开镣铐，走出洞穴，看到了真实的世界。她兴奋地回到洞穴，给同伴们讲述光、暖、颜色、声音，描摹真实世界——你说，这群出生就被拷在洞穴里的囚徒，会相信同伴的话吗？如果有一天，他们猝不及防看见了真实的世界，他们是会欣喜若狂，还是惊恐万分？”*
没给两人回答的机会，陈星之终于将臃肿的防护服塞到衣柜中，某个金属配件撞击柜壁，发出清脆一声，她的话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无端让人脊背一颤，全身发冷。
“——或许，大灾变从来都没有降临，而是我们这群无知凡人，终于凿开了愚钝七窍，看见了世界的‘真面目’？
“不是大灾变降临了我们的世界，是我们的世界，终于‘看见’了大灾变？”——
作者有话说：开始引入本卷的主线w
*有关洞穴的理论化用自柏拉图《理想国》中的“洞穴之喻”，加入了个人魔改，仅供娱乐。
——
抱歉来晚了，这章写的卡卡的，给大家补偿小红包orz
第112章 钟楼 【时空裂隙：千金一诺加载中，请……
大灾变从来没有降临……
这个假设回荡在都郁脑海, 令她后背发凉。
怪物、灾难、痛苦，如果这令人绝望的种种只是一个起点，人类终有一天连赖以生存的世界都无法信任——这才是毁灭一切的终焉, 连意义本身都不再有意义。
真到了那一天，坚持还有意义吗？
消极的念头转瞬即逝没有深入, 都郁已经开始思考年轻“陈星之”话里的意思, 大灾变不是突然降临的, 而是它一直都在，只是人类终于看见了它？
这样倒是能解释为什么人类至今没有找到大灾变降临的原因——因为根本就不需要原因, 大灾变, 或者说，超凡的世界一直存在。
只是新的问题随之产生：那个让所有人都“看见”的契机是什么？
原先的世界、小说世界这两个迥异的世界, 为什么都会迎来大灾变？
陈星之……
灵感如闪电在脑内炸开, 都郁豁然起身，死盯着陈星之：“你说大灾变从来没有降临……可有人曾对我说，是她引起的大灾变。”
“引起……”
年轻版的陈星之眼神恍惚，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里，都郁死死盯着她的反应——那个说自己引发了大灾变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中年版的陈星之！
当初在太岁副本里，戴着奇怪装置的陈星之亲口告诉都郁, 前世那个“陈星之挖出了不该挖出的东引发了大灾变”的传言，是真的而非空穴来风。
现在这个年轻版的陈星之却说大灾变从来都没有降临？陈星之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年轻版的和中年版，到底只是外貌上的不同，还是连记忆都不互通？
“洪水即将淹没堤坝, 一只蝼蚁不小心在堤坝上凿了一个洞——毁天灭地的洪水是蝼蚁造成的吗？毁天灭地的洪水不是蝼蚁带来的吗？”
都郁很快理解了陈星之比喻的意思——大灾变不是她引起的，当然，她也没有那个能力。但她在某些方面的行为像是催化剂, 加速了大灾变的到来。
从这点看，陈星之说是自己引发的大灾变，倒也不算错。
但问题来了，超凡因素降临之前，连异能者都不是陈星之，到底做了什么能够加速大灾变的到来？
这跟一个原始人说自己成功让某个星系里的黑洞熄灭了一样离谱。
而且，自己是死后穿越到这个世界，陈星之的异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深层梦境、太岁时空裂隙、十字监狱里的秘密实验室里都有她的踪迹，陈星之这个人就离谱，她简直无处不在一样。
但说完洪水那一段话后，年轻陈星之就像是一个完成了任务的NPC，对都郁和临期两人的问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说着“我该去做实验了，你们在这里等着”就退后一步，休息间的门“咔嚓”关闭。
“喂！”
都郁猛地上前一步，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她的感知里陈星之就是一个普通人，她愣是比自己快了一步，都郁伸出的手拍在铁门上，发出沉闷一声。
“啊？”
身后的临期发出一声惊呼，都郁跟着回头，也发现了这处空间的不对劲。
刚刚进来时，这间休息室还一切正常，但当陈星之离开这里，墙角、屋顶、地面，房间的边缘处变得虚幻，临期刚刚捏碎的青苹果，汁水还粘在手上，糜状的果肉落到地上，像泡沫般消失。
“哗——”
衣柜里的防护服无火自燃，屋内的一切都像是放了上百年的老照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泛黄。
都郁看着那件防护服被无形之火烧成灰烬，灰烬飘然而上又纷纷落下，形成一个边缘模糊的黑洞，其间偶尔闪现几个画面，像是一张被烟头烫了一下的老照片，烧焦的边缘围出一个空洞，透过它可以由二维抵达三维，窥见真实世界的一角。
“我感觉这个洞可以穿过去，要试试吗？”
都郁无语一瞬，她发现临期一点也没有谦虚，说是“不怎么想活”，真就不怎么想活，随便就能冒出一个作大死的想法。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你就往下跳？”
都郁皱眉观察了片刻，发生异化的空间没有让她感到危险，与之相反，让都郁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就像之前进入太岁副本前，那个以前世金陵大学为模型塑造的虚假中转空间。
想到这，都郁灵机一动，调出系统面板，果不其然，在任务板块，那个明明说是“周常任务”之后却再也没亮起的任务板块亮了起来。
【叮咚，您有新的周常任务请尽快处理~】
【时空裂隙：千金一诺加载中，请耐心等待~】
166说过，周常任务都是在时空裂隙中进行，即使在那里出事，也不会影响到本体，都郁打量着黑洞上突然出现的进度条，倒是不着急出去了。
“她走了，你继续跟我说说钟楼的事？”
临期皱眉捂着胸口，不停打量周围寻找出口的眼睛落到都郁身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惊疑消散了不少，她重新坐回沙发，一手捏着下巴：
“唔……这要怎么说呢，先从我是怎么进来的开始说吧。”
按照临期的说法，她人生的前二十年过的乏善可陈。中等编号社会抚养院出身，成年后以不好不坏的成绩被分配到04城区的某个广告公司，平平无奇地工作了几年，终于快还清助学贷款利息时，她遇到了【万物终亡会】的传教士。
就是那个和【新日】教会、【净海领主】的【海洋研究中心】并列的下城区三大邪神教派之一，也是邪教徒里面最疯狂，也最低调的一批人。
他们不信奉什么神明，而是狂热地崇拜逐日之城外的灰雾，这群邪教徒认为灰雾中有着一位神秘伟大的存在，人类不可理解，不可窥探，不可抵抗。
都郁听到这，心里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刨去崇拜灰雾的部分，【万物终亡会】这群疯子的观点和末日论简直有异曲同工之效，如果不是后者受了他们的影响，那就是末日论的传播也有这群邪教徒一份功劳。
当然，作为在城内接受过系统教育的高质量工人，临期——当时她还没给自己改名叫临期，并没有听信【万物终亡会】传教士的话，甚至若不是怕惹麻烦，她都想联系治安官举报。
那位低级传教士说了一堆财阀可恶、议会形同虚治安官不过是财阀的狗，真正引起临期兴趣的，反倒是对方顺口说的一句：“财阀们毁灭了世界，却让普通人承担恶果。”
百年前的一天，当人类还在庆祝登月成功，畅享太空旅行时，大灾变悄然降临，人类自诩辉煌的文明短短数息间毁于一旦，之后的百年都是在灰雾的威胁下艰难求生。
在逐日之城，这是连下城区那帮文盲都知道的常识，【万物终亡会】的人却认为是财阀迎来了大灾变？人类怎么可能会做到？
都郁听到临期因为这个原因毅然抛弃平静生活，加入了【万物终亡会】，不由怀疑起她对自己的描述“好奇心有点重”的真实性了。
这是“好奇心有点重”的问题吗？这得是好奇心爆棚才能干出这么缺心眼的事吧？
临期不知道都郁的吐槽欲疯长，她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我没进过其他邪教，但【万物终亡会】里除了极少部分的人，大部分都是盯着你钱包的骗子、沉浸在虚无呓语里的疯子，嗯，还有一群被谎话骗的热血上涌的傻子。”
都郁嘴角抽了抽，忍住开口问“你是哪一类”的冲动，继续听临期讲述。
加入【万物终亡会】后，临期很快混的如鱼得水，在一块废弃硬盘里找到了想要的资料。
根据【万物终亡会】的纪录，大灾变的降临并不是毫无预兆的。在大多数人毫无所觉的时候，各方势力针对中央AI鹓扶进行了一番明争暗斗，最后可能是顾忌时间，几方势力最终达成协议，共同瓜分了中央AI服务器所在的区域。
这几方势力正是如今上城区几大财阀的雏形。更令临期感兴趣的是，在争夺中央AI的控制权之前，这几方势力好像就曾联合在一起，进行了一个秘密实验。
这部分内容【万物终亡会】并没有记载，临期在找线索的时候被治安官顺着网线逮捕，在毫无愧疚地出卖了所有能出卖的【万物终亡会】会员后，临期得到减刑，被发配到了十字监狱。
“唉，我全是被那群只会骗钱的废物连累了，不然我的精神力只勉强能到达A，不一定会被分配到十字监狱里。”
临期回忆起自己的无期徒刑，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看的旁边的都郁腹诽连连，您太低估自己了，普通人能像您一样，混进邪教徒里简直像如鱼得水，最后不仅成功退会，还能反手把邪教徒全卖了？
临期的话里提供了不少信息，给都郁不少启发，她点点头，话锋一转：“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提到钟楼。我能看清钟楼上的表盘，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急什么？这不是还没说到吗？”
临期又叹了口气，眉宇间重新漫上那熟悉的忧郁感：“也许我接触的大灾变之前的东西太多了吧，我现在有种预感，我一到监狱看见钟楼，我就知道，那钟楼是大灾变之前的产物，而且，它在大灾变之前就具有了超凡能力……”
“我猜，在那场毁灭大半个世界，导致大灾变降临的实验里，这座钟楼一定是某个关键道具。”
第113章 千金一诺（一） “我答应了小姐，就一……
第一次见面, 临期肯定不会毫无保留，但都郁关心的信息已经搜集够了，剩下的个人隐私她也不感兴趣, 都郁思考片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钟楼上的表盘？”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点。临期的态度是在都郁说出看见了什么后发生了转变的。
“对。”
临期赞许地看了都郁一眼, 搓了搓下巴：“怎么说呢……虽然都是A级异能者, 但只有极少数有‘潜质’的人, 才能看清钟楼表盘上的指针，我问过很多人, 他们都说金属十字架下什么都没有。”
“潜质是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在我这么多年的调查里, 凡是涉及大灾变之前的事物，只有少部分人能看见它的真面目, ”
临期说到这打了个哆嗦, “我觉得这种情况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有什么人刻意阻挠别人知道大灾变降临的真相。”
说完，她奇怪地看了眼都郁，“你不害怕？”
都郁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有人在阻止我们知道大灾变的真相——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不然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应该就能在历史课上知道了, 不用花大力气调查。”
“……”
临期竟然无法反驳，长久以来, 越调查越心惊的寒意短暂地脱离了她。她扭头看向站在衣柜前，低头打量黑洞的都郁，转移了话题：“你要干什么？”
“我要进里面去。”
临期面色瞬间古怪，你刚刚不让我跳, 现在反倒自己跳了下去？
都郁不用想都知道临期一定在腹诽自己，但系统是她的最大秘密，她肯定不会说出口, 随口糊弄了一句，“反正我现在要进去，你怎么打算？”
不出都郁意料，临期没犹豫太久就选择了加入。都郁没有看错，临期这个人看上去丧，但从她过去的经历里就能看出，临期骨子里赌性很大。
【副本任务：千金一诺加载中……】
【任务目标：得到蕴含[命运]要素种子*1】
【任务奖励：祭坛[灯]升级图纸*1、副本[第16号宿舍楼]准入卡*1】
【备注：任务失败后将永远失去一件已失去的事物。】
“永远失去一件已失去的事物？”
从穿过裂隙的恍惚中回神，都郁看见这次任务的备注，不知为何心中一梗，好像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事物对她无比重要。
不管系统又在卖什么关子，向前通关就好，她总会一件一件找回失去的东西的。
都郁仔细又看了一遍任务目标，吐槽了一句说了跟没说一样后关掉面板，看清周围的环境后眼皮跳了跳，心中的无语更甚：
这不和刚刚的休息间一模一样吗？这游戏是越来越偷懒了。
“咦？”
身后的惊呼告诉都郁也有人和她拥有相同感受，都郁回头看见临期从天而降，正好落在沙发上，甚至还刚好是之前临期坐的位置。
临期好奇地起身四处看，都郁神情不变，精力却分了一半出去——在副本里，【咕咕通讯】论坛是可以照常打开的！
因为从福伦撒码头带出来的矿工们，论坛现在总算有了论坛的样子，聊天板块信息刷新很快，但有一条帖子还是很快吸引了都郁的注意。
红木教堂所在的空间是都郁从太岁副本里带出来的，空间狭小不说还非常不稳定，适宜人类居住的区域基本就红木村那么大。
这样一片不大的区域，在迎接了新来的矿工后本应该更加捉襟见肘。
但都郁在当初建造分教堂时，融入了系统认定的特殊合成物【美梦培养皿】，因而这处分教堂也继承了培养皿的部分特质——修复。
这一点修复功能在只有顾英兰和一些浑浑噩噩的村民时表现得并不明显，最多只是让不稳定的空间稳定了一些。
但当一大批信仰坚定、灵体完整的新信徒加入后，那一点继承的【修复】特性终于量变达到了质变，随着信徒们的祈祷、活动、交流，红木教堂所在的空间在以一个非常缓慢、但确切存在的速度增长。
原本包围笼罩着红木教堂的灰色雾气，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
雾气的消散不仅带来了土地面积的增长，还因为雾气内空间的扭曲，常常给众人带来一些“小惊喜”——其中以堕落种居多。
虽然堕落种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但当遇上猫胡子这些快要被无聊憋死的强大猎人们，它们当然变成了猎物。
托【美梦培养皿】的福，都郁前一段时间收获了一些要素核心，算是弥补了之前在矿场开超大型传送门的耗费了。
都郁正在浏览的帖子发帖人是田一诺，内容正是灰雾消散后的掉落物——只是不同于以往，这次出现的是一个奇怪卷轴。
根据田一诺的描述，这奇怪卷轴约有成人手臂长，婴儿拳头粗细，轴心看着像木头，包裹轴心的不像是纸，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皮料。
虽然不知道这卷轴是什么，但据田一诺的描述，光是注视，她就能从卷轴上感知到一股奇特的能量，因而不敢怠慢。
因为猫胡子她们正好外出狩猎，留守的顾英兰又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田一诺选择在论坛的内部区域发帖，询问具有丰富灰雾中捡垃圾经验的猫胡子的意见。
【猫的胡子不要拔】：“光靠描述和图片不能确认是什么东西，我们在往回赶了……按照迷雾第一接触原则，你先不要接触，方圆百米的区域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如果你感到任何不适都要及时反馈！”
猫胡子的提示正是都郁想说的，她没什么补充，只是看着帖子中田一诺补充的图片，暗中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这卷轴轴体上的花纹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以这具化身现在的精神力，即使做不到过目不忘，也能将见到的事物存储在脑域中的某个区域，见到相关事物的时候自动触发。
她已经发生蜕变的本体更不用说，神明的记忆力不需要任何考验。
可为什么，这卷轴上的花纹，她感到眼熟，却总是想不起来？
这种别扭的感觉还不是遗忘，更像是她每次快要想起，即将从记忆的海洋将它捞起，就有一股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浪花，轻轻裹挟着即将付出水的真相，将它越推越远。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后是钥匙转动的声音，都郁瞬间回神，先将卷轴的事放到一边，四处打量了一圈，拉着临期躲到了一旁的衣柜里。
那衣柜看上去很小，此时她和临期两个成年女人面对而坐，剩下的空间竟然还不小。
‘我们好像在偷情啊。’
临期冲都郁挤眉弄眼，明明嘴唇动都没动，声音却传入了都郁的脑中，想来应该与她的异能有关。
都郁没理会临期的冷笑话，全身心聆听外面的动静，即使衣柜门关上后堪称严丝合缝，一点光都不透，没有视觉的辅助都郁还是很快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嘻嘻，躲在这里他们肯定就不会发现啦。”
“小、小姐，你今天的作业还没写，要是被老爷发现了……”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姐！哼，你听我的还是听那老头子的？！”
“当、当然是听小姐的……”
“你还敢犹豫！田小诺你听好了！以后我说的话，你要无条件服从，不许犹豫，听见了吗？”
“听、听……”
“大声点！”
“听见了！我以后一定小姐说什么我干什么！绝不犹豫！”
“哼，这才对嘛。来，手伸出来，这里没人，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两个女孩声音低了下去，嘀嘀咕咕地开始谈天说地，前一秒还在抱怨课程太难，下一刻的话题又转向了公司的股价涨了又跌。
临期听得既想打哈欠又怕暴露，余光瞥见对面的牢友，发现她竟然听得还挺认真，微微一愣。
都郁当然听得很认真，因为柜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此次行动的核心目标，小都郁和她的跟班小田一诺。
只是根据她们聊天里的信息判断，此时的两人听上去不超过十二岁，连异能都没有觉醒，要怎么寻找要素种子的线索？
都郁正暗中思索，柜门外两人的话题不知跑到了哪里，就听见小都郁不知为何又开始生气，重重踹了一脚中间的茶几，犹不解气，又猛地挥出一拳，听声音像是把茶几上所有的盘子都打落了。
“小姐，你怎么了？”
“我说了很多遍不要叫我小姐！”
“嘶——”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痛呼被生生咽下，□□沉重的落地声后空气骤然安静，都郁在这不寻常的安静里敏锐捕捉到了不寻常的点。
两人刚刚的对话虽然短，但语速稍快，音色变尖，听上去不再像12岁，像是18岁。
这声音的跨度不像是能用情绪激动解释的……这处时空裂隙间的时间不稳定？
尽管超出常理，但时空裂隙本就不同于正常的空间，在空间、时间上有所扭曲再正常不过。
都郁正思索间，柜门外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气，小都郁的声音又回到了12岁时的状态，只是语气的老气横秋根本不像是孩子：
“……你刚刚明明能够躲开的吧，为什么不躲？不疼吗？”
“疼啊，但是我答应了小姐，会永远守护小姐的啊。”
“但是很疼啊，我都告诉过你了，发病期间不用理我……”
“疼，但是我答应了小姐了啊！夫人告诉过我，人最重要的品质是守信，我答应了小姐，就一定会做到！”——
作者有话说：因为老用原身感觉怪怪的，所以这章用小都郁来和嘟嘟做区分，希望不会太割裂[让我康康]
第114章 千金一诺（二） 迷失、空洞与饥饿……
对面两人的话说的没头没尾, 但因为彼此语气都很认真，甚至带上了点宿命感，都郁不知为何心里一空。
没等她研究清楚这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走廊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小都郁的声音陡然一紧：“不好, 被他们发现了, 快走。”
刚刚躲起来是怕遇到敌人, 此时两个重要目标要跑，都郁顾不得其他, 就要破柜而出。
但刚刚还能轻松拉开的柜门, 此时两扇门像被世界上最牢固的胶水粘合得死紧，都郁动用全身力气竟然还推不开, 只能听着两人推开门, 脚步声快速远去。
“嘭！”
不去管目瞪口呆的临期，都郁顺从心中的急切感，踉跄着向前几步，迅速拉开门，但只看到一条空空如也的走廊。
——
“冷静下来了？”
确认几个路过的研究员走远, 临期提着的心放下了些许，没好气地瞥了都郁一眼：“虽然还不知道这处时空裂隙的规则是什么, 但你都能进十字监狱了，连在陌生的空间里尽量避开土著的常识都不知道吗？”
经过上次在太岁副本和蓝格员工的面对面之后，都郁已经知道，所谓的周常副本, 在没有系统的人眼里，就是一处因重重原因诞生的时空错乱的时空裂隙。
一段线性的时间在某个节点发生了断裂，或是历史自然演化的另一段支流, 这种在本地人看来迥异于正常时空的奇怪存在，看成游戏里的副本就好理解得多了。
不过临期似乎对十字监狱有什么奇怪的滤镜。除了常年行走在灰雾深处的迷雾猎人们，即使是下城区的异能者，知道时空裂隙的也不多，就更别说掌握时空裂隙的基本探索原则了。
毕竟十字监狱关押犯人只看异能等级，犯人的知识储备与实践经验并不在考察范围里——和起义军有关的另当别论。
不主动接触、不主动攻击——这是探索时空裂隙的基本原则，在经验丰富的迷雾猎人中也算是小众知识了。
毕竟探索时空裂隙，虽然有一夜暴富的可能，但瞬间暴毙的可能性更大，更有可能一头雾水地进去，直到进入的裂隙崩塌都还是一头雾水。
在不知道这是游戏副本的人看来，层层防护的上城区竟然出现了时空裂隙就已经非常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临期竟然没多犹豫就跳了进来。
单纯的“找死”解释不了她的动机。
临期似乎没看见都郁眼中的审视，用阴阳怪气抒发完紧张后，她好奇地摸了摸被踢翻的茶几，“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一般来说裂隙里都会有一处节点，或者说明显的时间的断裂……是刚刚那两个小女孩吗？”
在时空裂隙处于比较稳定的状态时，其内部小空间自有一套运行逻辑，刚刚那两个小女孩能够在周围四处乱跑，显然至少也是裂隙中的重要角色。
1503是因为这个原因刚刚才那么失态？
揣摩的想法一闪而过，临期试探着开口：“正常来说，她们不可能离开得这么快……现在我们该怎么找她们？不太好找啊。”
如果是现实世界，那两个小女孩就算是速度方面的异能者，都不可能离开这处实验基地——但即使看上去和现实世界再像，基于混沌灵界中的时空裂隙，是不可能将逻辑的。
刚刚那两个小女孩可能现在在实验基地，跑过一个转弯后就有可能直接出现在下城区的某个酒吧——如果这处时空裂隙有这么大的话。
刚刚的情况就是这样，在两个小女孩关上房门的时候，都郁就已经破柜而出，但当她拉开门，平直没有拐弯的走廊上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踪迹。
甚至就在门后不远，一排马丁靴就以完全违背物理学常识倒悬在天花板上，眼见NPC即将刷新，临期眼疾手快地拉过发怔的1503，迅速关上了门躲过了NPC的探查，这才有了临期刚刚的阴阳怪气。
都郁看了眼和现实相差无几的休息间，眯了眯眼：“我大概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她们……不过我们先要干一件事。”
“做什么？”
“越狱。”
“啊？？？”
——
“顾主教，就是这个东西了。”
田一诺严格遵守猫胡子在论坛上的嘱托，不仅严格控制其他信徒靠近，自己也没多看，直到顾英兰来了才靠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顾英兰只是一个普通人，还在恶补逐日之城的常识，但与那双仿佛沉淀了风霜的眼睛对视，心中总会生出莫名的安心感。
因此，在普通人顾英兰主动提出要来看这卷轴时，田一诺底气不足地拒绝了几遍，就没能扛得住压力，此时满脸谨慎地站在旁边，生怕作为普通人的顾英兰承受不住古怪卷轴的压力。
“你做的很好，主会褒奖你的。”
冲卷轴的第一发现人，一个被就近隔离的信徒点点头，顾英兰在对方如释重负的眼神中上前一步，倒是没有再挑战田一诺的底线，伸手触碰卷轴，目光所有所思地在轴体表面的古怪纹路上游曳。
“您看出什么了吗？”
见顾英兰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田一诺忐忑地开口，然而向来有问必答的可靠长者此时并没有回答她，眼睛紧紧盯着卷轴，瞳孔涣散，嘴唇下意识翕动。
田一诺将精神力附着在耳朵上，才听清顾英兰下意识间不断重复的喃喃自语：
“……英兰，你绝对不敢相信，我们在南边发现了什么——一个从未被发现的古老文明！独立的文字、奇妙的文化、太神秘了，和现有的文明体系完全不兼容……我不能用语言形容我的心情，但请相信我，我将重写历史！
“……碍于保密协议，能发给你参考的古文字就这么多，请再考虑一下我之前的邀请，相信我，这将重塑考古学！——渴望见到你的朋友，陈星之。”
重塑考古学？
田一诺竖起耳朵来回听了好几遍，也没搞懂顾英兰反复诵念这段话的意思，听起来像是一封信里的内容，但是，这跟这奇怪的卷轴有什么关系？
“……从未被发现的古老文明……独立的文字体系……重塑考古学……”
顾英兰下意识呢喃出声，涣散的瞳孔渐渐凝聚，痛苦、惊诧、悔恨，种种情绪搅动出一个格外复杂的眼神，她眉头紧锁，惨白的额角冷汗不断滚落。
她突然不管不顾地向前，被阻止后死死抓着田一诺的手臂，苍白的脸因为挣扎显现出不健康的潮红：“我想起来了……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让我过去！……它是来找我的，我们约定好的！”
“顾主教，冷静，你冷静！”
异能者制住一个普通人可以说轻轻松松，但要加上不伤害正发疯的普通人的前提，对田一诺来说就很有难度了，她忙的手忙脚乱间，天籁一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现在阻止她反而是害了她，让她过去吧。”
田一诺阻拦的胳膊一松，顾英兰以不符合她年龄的矫健，迅速从刁钻的角度脱身，几步跑到卷轴前，也不触摸卷轴的隔离带，像是失去全身的力气般，跌坐在地，失神地看着身前的卷轴。
“猫老大！静静姐！”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足够田一诺跟教会的所有人混个眼熟了，她如释重负回头，沈奚静背着猫胡子小跑靠近，刚刚出声的正是猫胡子。
小孩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慎重，不见平常开玩笑的不正经，她俯身在沈奚静耳边说了几句，沈奚静快速上前，念了祈祷词后，两手伸出，虚掩住顾英兰的耳朵：
“侵蚀裂隙中的时空行者、吞噬时间谜语的六翼白鸽、谛听两端的聆听之主……”
“……仁慈又强大的神明，您的信徒请求您，降下驱逐扭曲的力量，庇佑这可怜的在迷失边缘的心灵……”
沈奚静话音刚落，一小簇紫火倏然跳出她的掌心，细细拉出一条火线，绕着顾英兰的头围成一圈，乍一看像一个小小的紫色头饰。
猫胡子暗中松了一口气，这才有闲暇给田一诺解释：“顾主教刚刚很可能处在‘迷失’状态，阻止她反而会害了她，让她的‘迷失’迅速加剧。”
对上一双充满迷茫的眼睛，猫胡子顿了一下，说得更细了一点：“你也是异能者，应该知道，想要提升特质只有两条路——一是堆熟练度，百分百发挥特质的能力；另一条路则是不断靠近特质所含的要素，使用特殊的冥想法或者仪式提升特质，向上擢升。”
“在后一种方法里，因为超凡能力的侵蚀，异能者很容易迷失在要素里，不管不顾地去追逐高等级的能量，最终爆体而亡。”
田一诺这下听懂什么是迷失了，可她眼中的疑惑更明显：“可顾主教不是一个普通人吗？”
有了紫火的保护，顾英兰眼中的涣散消失了不少，但她的理智似乎还没回来，她定定地看了一眼卷轴，竟直接伸手拿起了卷轴。
“等——”
田一诺下意识伸手，看到顾英兰的动作后眼睛睁到最大，只见之前死活拉不开的卷轴，竟然在顾英兰手上轻易地撕开了。
猫胡子眯了眯眼睛，看着顾英兰如痴如醉地阅读起卷轴，声音罕见地带了点凝重：“普通人迷失的案例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要么，她遇到了一件务必契合她灵体的封印物，以至理智无法抵抗灵魂深处的诱惑……”
“要么，则是她曾经拥有过特质又失去，以至灵体深处永远存在一个空洞，遇到含有契合要素的事物，很容易因为‘饥饿’陷入不管不顾的‘迷失’状态。”——
作者有话说：好像找回当初日更的手感了，努努力看能不能稳定更新[鸽子]
第115章 千金一诺（三） 第三个世界、拷贝、祭……
曾经拥有特质又失去……以特质对异能者的重要性, 灵体岂不是都要碎成两半？
田一诺也见过灵体受损的人，红木村的村民基本都是，思维简单、动作刻板、反应迟缓, 据说灵体碎的更严重的在教堂中间的那个鱼缸里。
可顾英兰灵体有损？除了缺少一些逐日之城的常识，顾英兰在任何领域都可靠得过了头, 哪里有半点灵体受损的迹象。
“对普通人来说, 灵体受损的痛苦足以摧毁他们的理智, 但对一些有执念的人来说，这种摧毁一切的痛苦反而是最趁手的工具, 利用它磨练脆弱的灵体, 直到——分裂的灵体焕发新生，伤口里走出了全新的自己。”
猫胡子说完这一长段解释, 饱含深意地看了眼田一诺, 可惜对方完全没理解她的言下之意，只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顾主教好厉害！”
她能感到沈奚静也非常赞同地猛烈点头，能够忍受浑身被撕裂的痛苦，难怪主会选择一个普通人当主教！
猫胡子：……
意识到媚眼抛给了两个傻子看，猫胡子撇了撇嘴, 将全部注意力放到顾英兰身上。
她倒是没什么异变，像刚刚那样, 一脸狂热地阅读着手中的卷轴，倒是顾英兰头顶，由一簇紫火构成的火环越烧越旺，像一个光环挂在她头上, 火光照亮她的眼睛驱散了些许扭曲。
猫胡子暗中提着的心放下了些许，紫火是神明的力量，有祂的关注, 顾英兰应该不至于落到最危险的境地中去。
“阿斯加快…碳化钨斯蒂芬……太岁……欧若我……”
顾英兰双目失神，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嘴唇不断翕动，溢出毫无章法的呓语。
田一诺担忧着担忧着，耳朵微微一动，她竟然能听懂顾英兰在说什么了？
“泰丰三年，天大旱，蝗灾四起，经年不止……泰丰五年，并、许、代十七州，地龙翻身，死伤无数……泰丰八年，金陵大疫，白衣漫城……泰丰九年，遇饥馑，千里赤地，江南人食人……
“泰丰十五年，上得天启，大喜，是岁风调雨顺，户百不存一……天启元年，仙人西出蓬莱，东登泰山以拜太岁，五谷丰登、万事亨通、人皆无忧，是以《百灾录》掩卷，供观书人一阅尔。”
“噗！”
田一诺正琢磨这语序奇怪的话什么意思，猝不及防间前方生出一蓬黑火，顾英兰怀中的卷轴无风自燃，火团迎风见长，火焰跳跃间尖啸哀嚎声四起，直直冲向顾英兰！
“停——”
异能刚运转到一半，顾英兰头顶的火环像收到挑衅般，也活跃了起来，明明只有一小簇，体积和暴涨到一人高的黑火完全不能比，那来势汹汹的黑火竟像是被吓到般，在半空中僵住。
紫火可不管黑焰的反应，它像是受到挑衅的熊孩子，生长到极致后崩裂开，紫火如雨笼罩黑焰，不过瞬息，那来势汹汹的黑焰便被紫火吞下，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
田一诺一瞬间甚至以为刚刚听到的凄厉哀嚎是幻觉。
“顾主教，你刚刚是怎么了？”
紫火吃掉“甜点”，开心地甩了两个火星落在顾英兰头顶，虚化回归神国，顾英兰恍惚的神情清醒了几分，她抚住额头，抽了几口冷气：
“嘶……刚刚的卷轴，我好像见过……我有一个考古学家朋友，这是她寄给我的，一个失落文明的遗物……全新的文字体系，我之前应该没来得及破译，但我刚刚看懂了……”
顾英兰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努力总结：“这似乎是一份有关天灾的纪录，有一个名叫原水的古老国家，不知道为什么，天灾连续降临，他们绝望之际‘仙人’从天而降，带来了能消百忧的太岁……”
“太岁。”
顾英兰说着说着，眼中的恍惚渐渐被惊疑取代，她在沈奚静的搀扶下起身，艰难抬头看向远处的山脉，呢喃的声音轻的像在做梦：“太岁……”
腿边一重，田一诺低头，看向眼里银光闪烁的小女孩，猫胡子眯了眯眼，脸部肌肉带的那几条细伤疤也跳了跳，像是猫科动物狩猎前抖了抖胡须，“虽然强度比不上，但是……突然降临的无法抵抗的灾难、灾难后突然出现的神奇力量。”
田一诺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莫名的寒意沁润心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猫胡子，看着她一字一顿、念出了那个可怕的词语：
“大灾变。”
“你说大灾变到底是什么呢？”
都郁看着论坛里传来的信息，若有所思。
如果猫胡子的推测正确的话，太岁世界、现实世界、小说世界都曾经历过一场几乎摧毁文明的大灾难，且灾难程度依次递增。
太岁世界遇到的还只是人类理解范畴的天灾，现实世界中，除了天灾还，还出现了人类认知范围之外的怪物——堕落种。而小说世界遇到的灾难更加严重。
一颗流星摧毁大半的文明世界后，这片土地上不仅出现了可怖的怪物，还翻涌起更神秘、更可怕的灰雾，至今还没有人能活着从灰雾深处归来。
如果三个世界面临的都是大灾变的话，难道‘大灾变’还会看人下菜吗？面对弱小的世界还会网开一面？
都郁险些被自己的冷笑话逗笑了，这个选项成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其中的信息一定缺了关键的一环，到底是什么……
临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你非要在这里思考这么严肃的问题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方向，不会被发现的。”
如果这处副本的地图和现实里的十字监狱一一对应的话，她们两人已经从实验室中心区域，转移到了最外层的走廊，离出口只差一个拐弯。
坐牢是为了绕开身份检查进入上城区，都郁可没有把牢底坐穿的打算——逐日之城的法律简直是儿戏，她不过是发了几张传单，被判了五十年，她可是做好了充分的越狱准备。
此时都郁和临期身上披着的，就来自她这段时间灵机一动的产物——【随身幕布】！
【名称：随身幕布】
【品质：烛（伪）】
【说明：用三条受特质[三手魔术师（伪）]影响的白布合成出的幕布，具有神奇的功能，‘我已经举白旗了，你你们就看不见我了哦。’蹩脚魔术师越狱被抓时这样说道。】
【使用次数：4/5】
【评价：你可真是一个薅信徒羊毛的小天才！】
系统的评价一如既往地吐不出好词，但不妨碍这条【随身幕布】的好用。
此时一个研究员匆匆走过，身后跟着几个拖着样品的助手，一行人几乎与两人擦身而过，但不管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研究员，还是几个或用四肢爬行，或长了三条腿的助手，都没有看见近在咫尺的两人。
尽管一路上已经见了很多，临期还是非常惊奇，她还是第一次见效果如此神奇，副作用又几乎没有的封印物——要知道，封印物那么多，能够利用的寥寥无几，能利用的里面，你还要掂量一下副作用能不能承受得起。
1503掏出的这块布简直神了。
“你是在灰雾里找到这块隐身布的吗？”
除了神秘，似乎无所不能的灰雾，临期想不到别的方式能得到这条幕布。
都郁在心里“呵”了一声，没把真相说出来打击她——她的背包里还有三十九条【随身幕布】!
在祭坛升级为【祭坛·烛】后，不仅都郁能够合成的材料等级变高了，合成时还多了一个神奇的小功能，【随身幕布】正是它的产物。
166是这样介绍这个新功能的：“感谢大自然——咳，划掉，感谢信徒的馈赠！神明有义务庇护信徒，赐予信徒超越凡人的力量，可谁说，神明就不需要凡人的力量呢？烛火也可明亮如灯。”
“在使用祭坛合成材料时，可以借助信仰等级在【虔信徒】及以上信徒的特质，使材料沾染特殊气息。沾染特殊气息的材料合成时，除了更高级的材料外，将有概率获得带有部分信徒特质能力的，品质为【烛（伪）】的合成物。”
虽然概率一向是非洲人的痛点，但这些天实验下来，都郁发现祭坛合成特殊材料时的概率没有那么感人。
虽然没有明说，但更高信仰等级的信徒，制作出特殊合成物的概率明显要更高；同时，信徒的异能等级越低，制作的成功率反而越高。
都郁摸索下来，有了自己的猜测：祭坛的新功能比起合成，更像是“拷贝”，可以复制信徒的部分特质能力到合成物上。那么自然，在“拷贝”的过程中，拷贝原件越简单、越容易模仿，拷贝的难度就越低。
以至于小伊明明是最高等级的【狂信徒】，但都郁从她身上得到特殊合成物的概率，也就堪堪和【信徒】等级的猫胡子持平。
当然，这对都郁来说不是限制。因为特质的原主人等级低，但“拷贝”后，特殊合成物的品质可是达到了【烛】！虽然是伪造的，但面对普遍A级封顶的异能者，已经算是降维打击了。
而且上次刺杀边绍言的过程也足以证明，有些异能者的等级虽然低，但是千奇百怪的特质用得好了，也能让人吃一个大跟头。
因此，在准备入狱的过程中，都郁扒拉了一下手中信徒的异能，试了几次后发现目前最有用的，是许寻源的【三手魔术师】，都郁用“拷贝”了她的特质后，制作了好几个神奇的合成物放在背包里。
虽然这种特殊合成物有使用次数限制，但灰雾里最多的就是垃圾，换算一下，都郁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合成用的基础材料，使用次数不够？数量来凑！她可是准备了好几组特殊道具，放在背包里躲过搜身，跟着她一起进了十字监狱。
“准备好了吗？”
看着即将关上的门，都郁轻笑一声，眼中紫火一跳，“我们的越狱之旅，要正式启程了！”——
作者有话说：前面说过，陈星之来嘟嘟大学开过讲座，顾英兰是嘟嘟的论文指导老师，所以她们有关系是很正常的，不知道有没有宝发现w
——
给嘟嘟换了超可爱的人设卡，有没有宝发现[墨镜]
第116章 千金一诺（四） 奇怪的女孩、蓝格大厦……
糊弄监控和路过的人简单, 一块具有隐身效果的【随身幕布】就能解决，但那道安检门就比较难通过了。
想要开启那扇门，除了身份认证、权限认证外, 门外，也就是十字监狱那边, 也必须要有人经过同样的复杂验证程序, 这才能打开这扇门。
从休息间出来后, 都郁和临期已经在实验室转了快七个小时，除了拿到实验室和监狱的地图外, 最耗费时间的就是摸清安检门的开门规律。
好在都郁现在虽然还没找到, 绕开这套复杂开门验证的方法，但凭借搜集来的资料, 已经有把握在开门的瞬间带着临期逃出去了。
十字监狱的犯人在进来的时候, 大多都签了配合实验的授权声明——不签不行，监狱只给“为城市进步做出贡献”的犯人免费提供食宿，不签约的话就要全程自费坐牢，“呼吸税”一天都快一千信用点了。
但从安保程序就能看出来，钟楼下的这间实验室地位超群, 不是所有的犯人都能带进来的，这里每隔几天才会有犯人进来。
都郁的运气不错, 十分钟后，监狱那边正好要送过来一个新犯人。
“还有点时间，再复习一遍。”
临期点点头，视线从【随身幕布】上收回, 眼神里带了点紧张：“嗯……在接人的研究员来的时候，跟在她的身后，在安检门开启的一瞬间, 压缩全身骨骼，在犯人进入研究中心，安检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冲出去。”
这个逃脱计划说起来不复杂，核心要点就一个字“快”，但执行起来何止有难度。
这计划不仅要动作迅速，不让在场的人察觉到异常，还要敏锐把握到开门关门的那一个瞬间，太快犯人还没进来，会直接撞上犯人；动作太慢，安检门已经关闭，又会撞到门上。
反正同样是A级异能者的临期，她的特质并不涉及身体强化，两人试验了好几次，她都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对非战斗人员来说，越狱的操作属实是强人所难了。
于是临期刚刚念的是都郁的战斗计划，临期的任务则是——
“她们来了！”
比计划提前了几分钟！
没有时间再演练，都郁眼睛眯起，瞳孔紧紧盯着来人，在研究员输入任务代码，食指按到按钮上的那一刻，全身肌肉绷紧，迅捷又轻巧地冲了出去，在离研究员后背不到一公分的距离时堪堪停住，【随身幕布】“遮”住了所有的光影变化和声音。
按在数字“8”按钮上的手指松开，研究员毫无所感地继续按出下一个数字。
在都郁冲出去的一瞬间，临期双手在头顶虚托，带着另一块【随身幕布】迅速后退，停在了走廊上的一处监控盲区。
“嘎吱——”
时间在一道又一道繁琐的验证程序中走过，链条与齿轮转动，安检门终于后退，自由的光线泄进来一线。
计划第一步，成功！
没错，这就是自己在整个出逃计划中的作用——毫无作用。跟不上1503的脚步怎么办？那就不跟了，这种时候不拖后腿就是最大的贡献。
反正据1503所说，只要有坐标，她有能够传送的封印物，等成功离开监狱后她再把自己带出来。
计划一切顺利，临期盯着徐徐打开的大门，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倒是对自己的安危并不担心，1503不会骗自己的——不是因为信任，而是没必要，她想碾死自己都不需要用脑子。
神经绷紧，心跳加速，临期下意识舔了舔唇，肌肉因兴奋而发热，下一刻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拧眉，险些倒吸几口凉气。
怎么会？！
也许是为了运送器材的需要，安检门宽度非常充裕，按照她和1503的估计，只要在通过的时候压缩一下骨骼，就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成功通过那道门。
但她们谁都没想到，此时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高两米，宽两米，浑身皮肤肿胀，不知道能不能称为人的“犯人”，算上它身上耷拉下来的肥肉，它几乎把安检门堵的严严实实！
这种情况下恐怕只有蚊子才能穿过空隙。
硬闯，还是等待下一次？可根据排班表，下一次是在三天后……只有灰雾知道这时空裂隙能不能活过三天！、
因为同样在【随身幕布】中，临期可以看见披着另一块幕布的1503。
换做自己是1503，恐怕现在正无比纠结。可在临期的注视里，1503的身体微微一顿，像是也被这出人意料的犯人惊了一瞬。
下一刻，原本接近一米八的瘦高女人凭空矮了一截，手臂、小腿，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缩水”。
临期知道1503在压缩骨骼，并且压缩的程度比讨论出来的还要深，几乎把自己压矮了一半，很显然，她还想试一试！
对身体掌控力强的异能者，可以用精神力暂时压缩骨骼是不错，但毕竟她们的特质不是关于变形，利用精神力能做到的“压缩”非常有限，这位犯人给她们留下的空间更为有限。
能成功吗？
临期忽然一愣，灵感一闪而过，她被那人的体型惊得失去理智，冷静观察不难发现，那犯人虽然拥有如此夸张的比例，几乎像一堵墙一样将安检门赌得严严实实，但他并不是“实心”的！
支撑那庞大身躯的，不是骨骼，是脂肪！
表面被撑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金黄的脂肪在不停抖动，那庞大躯体上大大小小的肉山，是不是因重力猛地向下一甩，那近乎正方形的身躯顿时向下凹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洞。
如果这个洞再大一点的话……说不定真的能通过！
临期不由屏住了呼吸，一路走来，她并不怀疑1503实力的强大，但是，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抓住微小得可以用毫秒称量的时机，这是人类能完成的任务吗？
临期没办法知道这个假名随便，代号为1503的女人在想什么，下一个眨眼，那堵住门的犯人向前走了一步，突然低头打了个喷嚏，浑身肥肉颤得如同巨石砸向水潭，一个足以让人纵身一跃的孔洞突然出现！
眼见皮肤垂坠到极致，肥肉即将开始回弹，1503右脚一蹬，全身肌肉绷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没有任何助跑与借力点，硬是一跃跳到两米，向一颗炮弹般冲过那空隙。
那一瞬间很短，也很长。
肥肉震颤，冰凉的金属门“嘎吱”着要关闭，受限于化身和监狱里抑制异能的仪式，都郁此时将每一分精神力都压榨到极致。
赶在安检门关闭的前一刻落地，都郁心神一松，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与一个看似在随便四处打量的小女孩对上了视线。
实验计划里不是写明了只有一个样本吗？！
看清小女孩面庞时，第二个疑问冲入了脑海：这不是猫胡子吗？她也进过十字监狱？！
安检门“嘭”的一声归位，将两人的视线彻底隔开，都郁回过神，倒也没那么意外。
明明是成年人的心智，却一直是一副小孩子的面貌，猫胡子显然也有她的秘密。
而且自己这个通过坐牢进入上城区的办法还是猫胡子想出来的，她对十字监狱那么熟悉，如果她也曾是“狱友”，那便不奇怪了。
有空找猫胡子谈一谈……
将这个想法压下，都郁看着使用次数又悄悄“减一”的【随身幕布】，辨认了方向后朝十字监狱的大门跑去。
进来前，猫胡子给了自己一份十字监狱之前的地图，虽然随着时间的变化监狱布局也会改变，但只要不翻修，大体方位还是能对的上的。
都郁进来的时候就暗中对比过，至少在监狱大门和牢房、治安官宿舍这几块大区上，地图没有太大问题。
老实说，十字监狱的安保措施就算在上城区，肯定也在第一梯队里，但和临期在研究中心转悠的那几个小时里，她俩已经见识过了监狱最顶尖的安保措施都是什么样了。
更别说经历过刚刚的惊魂一幕，都郁此时看监狱大门的安保措施，都有种提不起劲。
也许是因为在时空裂隙里，一切行动都顺利得要命。都郁在治安官宿舍拿走了一套他们换班时会穿的便服，紧贴着运尸车的车底离开了十字监狱，最后在生物材料回收中心，成功找到一辆蓝格的悬浮车，靠着“挂票”成功抵达蓝格通讯的总部大楼。
除了快被风吹成面瘫外，没有意外，顺利得都郁心中都有些不安。
蓝格的总部大楼起名非常随便，就叫“蓝格大厦”，都郁跟着两个员工混了进来，找了一间没人的杂物间落脚。
如果说上城区还有一张非常笼统的地图参考，蓝格大厦内部，以及原身以前住的山顶别墅区域，对大部分人来说可以说是只能凭借想象了。
好在都郁有原身的记忆，知道如何通过蓝格大厦，进入原身之前的住所山顶别墅区。
在都郁看来，上城区与其叫做城区，倒不如说是财阀们的后花园。除了极少数的公共设施外，所有区域都被各大公司们瓜分殆尽。
都郁所处的蓝格大厦确实是蓝格的总部，但不代表蓝格的地盘只有这么大。
办公区、核心零件生产车间、研发区、试验区、员工福利区、教育区、有机蔬果培育中心……以及地理位置最好，占地面积最大，只供股东、高层居住的山顶别墅区。
大大小小的建筑设施簇拥着蓝格大厦，期间的员工不需要离开公司一步，就能满足全部的生活所需，生活在这里，简直像生活在一个城中之国。
这就是财阀在逐日之城的掌控力。
都郁轻轻拉过窗帘，透过玻璃，看见了不远处秀丽精巧的山脉。
在寸土寸金、连呼吸都要收“高质量空气使用费”的上城区，蓝格在里面造了一座山。
山的高度只能算中规中矩，但是山峰连绵，大大小小的别墅、宫殿坐落其上，点衬着浓郁的绿色，自然与人工造物完美融合，奢侈到了极致，美到了极致。
都郁目光转向最高的一座山峰，其上一座奢华繁丽、几乎让人词穷的宫殿在云雾的衬托中，显得越发高贵。
那就是都郁此行的目标。
也就是原身曾经的“家”。
第117章 千金一诺（五） 滴，光荣员工卡……
“滴, 优秀员工卡，请通行~”
高耸入云的大楼下，一辆加长悬浮车停下, 仿生人带着僵硬的热情笑容，打开了车门, 一行面带不正常兴奋的人鱼贯而入。
都郁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银色硬币, 投入身边的投币箱后, 一旁站着的仿生人冲她点点头，都郁会以一个微笑后在后排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落后的投币装置与悬浮车的科技感并不相容, 摆在那像是白瓷盘上的黑点。
但都郁从原身的记忆中知道了投币箱的作用——通过上车前投入光荣币这一动作, 增加这些蓝格优秀员工们上车时的成就感。
辛苦卷来的光荣币，如果没有实体, 只是一个光脑账户上的冰冷数字, 激励员工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不得不说，推出光荣币这一制度的人绝对是一个天才。
在蓝格通讯，公司高管们住在奢华的山里别墅，空间大的可以建高尔夫球场；而公司的中底层员工们，却只能挤在面积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员工公寓里, 恐怕每天上班时抬头看见蓝格山，工作的动力都会低几分。
心智正常的人都会觉得分配不公, 有资格住山顶别墅的人可能不会在意底层员工的想法，但要是因为这一点情绪而降低工作效率，从而减少他们的收入的话，那就有点不值当了
原身的家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家族成员拥有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得到的资源，但也不是所有的成员都能住上群上顶端、那栋象征着蓝格权力以及财富顶峰的山顶别墅。
提出光荣币制度的正是原身的父亲，而他也正是因为这一个建议, 得到了当时公司董事长的青睐，从而步步高升，直到背刺旧董事长，掌控蓝格大权，成为上城区的主宰者之一。
所谓光荣币，指的是蓝格通讯每月给各部门最优秀一批员工的奖励。部门不分层级，哪怕是最底层的销售人员，只要业绩能够达到同部门平均员工的三倍，也有机会能获得光荣币奖励。
得到光荣币的员工，可以选择拿它兑换一个月的双倍奖金、增加底薪等种种丰厚的奖励，但几乎所有每月的优秀员工，都会选择将光荣币花在参观山顶别墅上。
是的，没错。
山顶别墅区是公司高管们的住所。但同时，中低层员工们通过花费光荣币，也可以获得进去参观的机会，甚至原先住在公寓里高层们会像招待贵客那样，用最顶级的待遇招待这些他们在公司中遇到，可能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底层员工们。
据说在山顶别墅的招待里，一道普通的凉菜都是普通员工一个月的薪水，高管们的态度好到几乎让人生出，他们也是生活在其中一员的错觉。
光荣币的作用还不止如此。
每年蓝格将会在获得光荣币数量前十名，且参观过山顶别墅的员工们中间，抽取一个入住山岭别墅区的资格。
获奖者不仅能享受免费的高端住宿环境，公司里的岗位也会根据住所的等级向上调整，说是一步升天也不为过。
根据不完全统计，实施光荣币政策后，蓝格各部门的工作效率平均提高了一点五倍。更时不时有员工想出种种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从而减少招工人数，大幅降低了公司的用人成本。
对公司而言，蓝格不过付出了非常廉价的食水，以及一个虚无缥缈的一夜暴富的希望，就让底层员工们几乎拼了命的干活。
原身并没有接触到蓝格的具体运营内容，因此对光荣币这一项制度推出后的感触不深，她当初甚至还亲自招待一位来家里参观的员工，当时只觉得新奇好玩。
但在都郁看来。光荣币这一项制度几乎是将人的潜力压榨到了极致
因为获得一枚光荣币的难度并不是固定的。获得第一枚光荣币后。获得第二枚光荣币难度将大幅提升。更别说。获取第三第四枚从而上光荣榜了。
都郁在脑海中回忆了几个原身记得的，上过光荣榜底端的名字，在心里冷笑一声。
这些名字即使不全是顾家、都家这两大蓝格的实际掌控家族，但干大多是依附于顾家、都家的盘根错节的小家族们出身。
即使有社会抚养院出身的获奖者，背后也大多有这些家族的支持。
说起来，都郁心中忍不住起了好奇。
逐日之城可以说是不遗余力的推广社会抚养制度，已经到了连自然生育都要罚款的程度。
但边家、顾家、都家，都郁回想了下小说中跟女主打过交道的人，发现他们几乎都是以家族为单位的。
难道废除以家庭为最小单位的传统社会制度，阻断个人积累财富的通道，最后又以公司的形式吸纳毫无依靠的员工，这也在逐日之城推广社会抚养制度的原因中吗？
都郁无从验证她这个过于可怕的猜想，但光是想一想，心中就涌现出阵阵寒意。
“您好，抱歉浪费一下您宝贵的时间，您可以往旁边让一让，好留出空间让我通过吗？”
身前传来一声谨慎又罗里吧嗦的问话，都郁回过神，朝侧边偏了偏腿，给想要坐进来的女人让座，心中不由升起感慨，还是上城区的人有素质，这要是在下城区，自己再多犹豫一秒，怕是此时一把刀就已经砍向自己的腿了。
“谢谢。”女人道了一声谢，入座前环视一周，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她终于忍不住向都郁搭话：“亲爱的朋友……咦，你也是公司的光荣员工吗，我怎么没在表彰大会上看见你？”
有原身的记忆加上合成系统，都郁伪造一个“光荣币”并不难——那东西本来也没多少技术含量。
但每个月蓝格通讯发放的光荣币都是有数的，即使各个部门的光荣员工并不相识，等所有人到齐，只要会加减乘除就能发现多了一个人。
面对自己的疑问，这个陌生的女人非常淡定，眼神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嘴角挂起笑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和她搭话的女人，瞳孔深处，似乎有两团莫名的光晕涌动。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女人脸上的社交笑容僵在脸上，但下一刻，她的眼神里充满恍惚，似乎已经忘了上一秒想干什么。视线像是穿过空气般，穿过都郁的座位，又一无所觉地收回。
最后她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坐直身体，低头在光脑上敲敲点点，好像完全忘记身边还有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梦我】
都郁脸上的微笑消失，肉疼地看着合成道具的使用次数变成了“1”。
【合成物名称：梦我】
【使用说明：现实过的太认真，没有精力做梦怎么行？带上这幅隐形眼镜，你将是在现实里做梦的愚者，在清醒中许诺幻想的狂徒，带着虚幻的梦行走在冰冷现实的空隙吧。】
【使用次数：1/3】
这个【梦我】道具，当然是从乐飞游的特质【白日梦想家】那里“拷贝”过来的。在都郁手里，这个堪称开挂的特质没有了异能者等级的束缚，在扭曲精神、篡改意识方面简直是神器。
只是可能这个异能有点过于bug了，明明乐飞游和许寻源的异能等级相差无几，但合成【梦我】的概率要比合成【随身幕布】的概率低很多，合成后的使用次数也只有可怜的三次，可以说是用一次少一次。
不过好在【梦我】的使用次数判定比较宽泛，许下一个梦境记作一次。
都郁上车时，许下的愿望是负责检票加安检的仿生人不忽略她的异样，第二个梦境则是车上的乘客不会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之所以要在女人跟自己搭话后再使用【梦我】，是因为【梦我】虽然好用，但如果一次性涉及的人数太多、梦境太牵强、也会有梦境提前“清醒”的可能。
但如果都郁身边已经有一位乘客，她就可以将其他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旁边，梦境维持的时间会更久。
要不是山顶别墅的防护力度太过变态，红外线全天候监控、特定区域重量变化检测仪、空气湿度变化测量表、超凡能量计量器、灵界防护罩……等种种检测看着就让人头大，都郁也不至于如此曲线救国地混入山顶别墅区。
“欢迎各位光荣的蓝格人，你们的努力公司都看在眼里，现在到了享受的时刻，请享受这光荣的梦幻日吧！”
推背感突然传来，仿生人死板的语气说着煽情的台词，车内的员工并不在意语气的生硬，在一双双或期待，或憧憬、或充满野心的眼睛里，悬浮车徐徐向山顶驶去。
“欢迎各位光荣的蓝格人，你们的努力公司都看在眼里，现在到了享受的时刻，请享受这光荣的梦幻日吧！”
确定好光荣币的用途时，光荣员工就已经可以按照贡献度高低，选择想要在山顶别墅拜访的对象，悬浮车像一辆公交车般，依次停靠将光荣员工放下，每过一“站”仿生人自动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坐在都郁身旁的女士倒数第三个下车，都郁看见不远处的别墅外，一个穿着富态的女人热情地拥抱了上去，脸上笑容灿烂得仿佛她们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悬浮车驶向下一个别墅时，女人受宠若惊的笑容还倒映在车窗上。
“嘟嘟——”
即使本次没有人的贡献点足够高，悬浮车还是按照既定程序，将最高、最宏伟的一栋别墅，或者说宫殿作为最后一“站”，即蓝格权利的巅峰、无数员工渴望与崇拜之所、原身十几年的家，蓝格通讯现任董事长都庆海的住所。
“欢迎各位光荣的蓝格人，你们的努力公司都看在眼里，现在到了享受的时刻，请享受这光荣的梦幻日吧！”
在最后一声“光荣的梦幻日”的尾音中，都郁披上【随身幕布】，掏出原身画的地图，左手抬起，掌心多了一根顶端有澄黄星星的手杖，轻轻在原身圈起来的小花园上点了点，一阵小旋风刮过。
“欢迎各位光荣的蓝格人，你们的努力公司都看在眼里，现在到了享受的时刻，请享受这光荣的梦幻日吧！”
完成了今日任务，仿生人冰冷的机械音听起来都欢快了几分，空无一人的悬浮车原路返回，清晨的阳光洒进窗台，点亮了一张张“光荣员工”们脸上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家里出了点状况，我先更一下保全勤，之后再修改捉虫
——
已修改，可以看了，昨天晚上刮沙尘暴，窗户关不上，一直哐哐砸墙，留我一个人凌晨一点崩溃，好在玻璃很结实没碎[裂开]
第118章 千金一诺（六） 大彗星风兰与预言长喙……
墨绿色的长叶舒展, 期间夹杂着六瓣花瓣尖长，犹如六角星般的洁白花朵，一簇簇一米高的花树或聚集, 或分散，找不到生长的规律, 有种莫名的自然韵律。
雨林气候模拟系统刚降完雨, 潮湿的空气带着草木的芬芳, 如果不是原身给出的地图上表明这里是花园，都郁险些以为来到了热带雨林。
手杖上的星星碎裂, 都郁肉疼的收起这价值三块要素核心的昂贵合成道具。
没办法, 上城区安保太严密，都郁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只能不计成本动用目前这唯一的半传送道具【星星法杖】。
这【星星法杖】算是都郁对新功能做的一个尝试, 如果在使用沾染信徒特质的材料合成时，加入来自不同异能者的材料，会合成成功吗？
答案是会，但都郁现在都不敢回想到底失败了多少次，到最后【星星法杖】的合成都有着偶然因素。不过她也摸索出了一些规律, 合成这种复合合成物的概率并不是随机的，如果“配方”合理, 合成成功的几率就会更大。
完成这个任务之后可以试试，杂念一闪而过，都郁放轻呼吸，仔细打量眼前这座大的不像话的花园。
和过于宽阔的面积正好相反, 原身花园里的种类非常单一，或者说，原身只种了一种花, 其余的植物都是它的陪衬。
雨珠从半透明的花瓣滚落，白到圣洁的花朵边缘被光照得模糊，花萼处垂下一条修长的青色花距，在雨中摇曳，像是彗星划过后，大气层中一道久久不愈合的伤口。
一种美到不真实的花，无数朵白花在雨中摇曳，犹如置身白色的星海。
大彗星风兰，一种据说是从大灾变下保留下来的珍惜花种，除了实验室有留存种子外，整座逐日之城只有这里还有这种美丽，但脆弱的兰花。
置身白色花海，都郁能理解原身为什么喜欢最喜欢这种风兰，但是——原身给的线索到花园就结束了，要素种子在哪？
都郁之前从【失心柄目】那里，得到的要素种子是一块被封在琥珀里的蜗牛，但她出发前问过166，要素种子不一定有实体，找到的难度就更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田一诺说原身很喜欢这个花园，但除了偶尔几个片段，这个花园几乎没在原身记忆里出现过。
干净得就好像记忆被清理过一般……等等。
都郁突然皱起眉，过了这么久，她早就知道小说剧情具有误导性，很多事都不是作者表面叙述的那样，原身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无脑反派。
如果原身早就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并提前对记忆做了手脚，那么，剩下的零星记忆碎片也是原身故意留下的。
第一个片段，原身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给田一诺讲解大彗星风兰的名称和习性。
第二个片段，是深夜原身一个人在花园里闲逛，盯着某一朵花发呆。
第三个片段，原身枕着胳膊，躺在草坪上，冲看上去是来寻找她的田一诺笑了一声，说了一句什么。
只觉告诉都郁，第三个片段里原身对田一诺说的那句话，可能非常重要，但不知为什么，都郁又调出第二个片段，重复观看其中的细节。
心理学上有一个著名的“看不见的大猩猩”实验，因为实验人员刻意的视觉引导，有近一半的被试者没看到画面里非常显眼的大猩猩，这是因为人往往会选择性地注视自己认为的“重点”，从而忽略一些非常突兀奇怪的细节。
都郁一遍又一遍观看第二个片段，天色的昏暗程度、那朵大彗星风兰的位置、原身的表情，但那如火花般一闪而过的灵感并没有找上她，都郁压下心间的烦躁，耳朵突然一动。
虽然那声音很微小……但原身盯着风兰发呆的时候，背景声里细小的声音！
都郁下意识屏住呼吸，全部心神去捕捉那细小的声音，终于在看到第三遍时，在原身注视的风兰旁的另一朵风兰上，找到了发出声音的存在——一只努力振翅，努力挤向花蕊的灰蛾！
“马达加斯加长喙天蛾，在大灾变前，这是它的学名。”
在发现第二个片段里的灰蛾时，都郁耳边突然响起了原身的声音，正是刚刚那个死活听不清声音的第三个片段！原身果然对记忆做了手脚，怎么做到的？
大脑因兴奋变得活跃，都郁抿了抿唇，一字不漏地听过去原身对田一诺的讲述。
“——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更喜欢叫它预言天蛾。”
“预言天蛾？这种飞蛾也是变异生物吗？【命运】要素方面的变异？”
“不。”
灰褐色的天蛾仿佛受到感召，放弃吸食风兰长长花距中的花蜜，轻盈落在女孩白皙的指尖，片刻后被轻轻弹开：
“它很脆弱。”
田一诺在花丛中坐下，仔细盯着吸食花蜜的飞蛾，眼中的困惑浓郁得快要流出来。
轻盈的笑声里，一个故事飘荡在花丛中：“你知道为什么这种风兰的名字是‘大彗星风兰’吗？因为和别的兰花不同，它有着超过三十厘米的长花距——就是这个。”
女孩的手轻轻挑起风兰花瓣下的细长青条，“它的花蜜就藏在其中。据说在大灾变之前，这种花靠花蜜吸引飞蛾，飞蛾吸食花蜜时翅膀会沾染花粉，等它飞到另一朵花后，风兰传播花粉的目的就达成了。”
“但是这种兰花很独特，它的花距非常长，长到当时所有已知的昆虫都无法吸食到它的花蜜。于是当时有人预言，一定有一种喙非常长的昆虫帮助风兰传播花粉。
“当时的人们并不相信，直到那个预言者死去，当地人在大彗星风兰的周围区域，发现了这种喙非常长，刚刚好能吸食风兰花蜜的飞蛾。”
“你说，这不就是预言吗？有长花距的花，自然有长喙的天蛾，世界运行如此精妙，好像一本作者绞尽脑汁圆上所有伏笔的三流小说。”
“欸？为什么是三流。”
“看到生就知道死，看到太阳就想到月亮，看到兰花就想到了飞蛾，因果循环，命运轮转，如果世界真的是一本书，那么这种看到开头就知道结尾的书，未免也太无聊了。
“我不喜欢。”
女孩拍拍手，起身掐了一朵风兰别在田一诺耳边，两人一同走到这处记忆碎片的尽头。
都郁若有所思，只觉得大彗星风兰与预言天蛾的故事，尤其是原身最后那几句话，隐隐指向什么。
【命运之轮】……
都郁回想起原身的特质，166说过，它虽然不能确定要素种子的形态，但有一点不变的是，要素种子一定与孕育者的“倾向”有密切关联。
换句话说，种子孕育者对要素的理解，对倾向的选择，将会决定要素种子的形态。
疑似掌握【心灵】要素的【失心柄目】，祂留下来的枯萎的要素种子是一颗包在琥珀里的蜗牛，那么这一个意象就是祂对【心灵】要素的理解。
只是都郁对这位陨落伪神的信息了解得太少，无法解读出琥珀蜗牛背后的含义。
联想到原身的特质名，以及原文剧情，都郁所有所觉，但迟迟抓不住那一抹灵感，只好环顾四周试图找点灵感。
原身死后，虽然因为稀少和珍贵，这些大彗星风兰都被很好地保留了下来，但原身记忆里数量也不少的预言长喙天蛾，就没有这么好运了，都郁搜寻许久，才在一片长叶子下找到了一只湿哒哒的天蛾。
“啵~”
指尖触碰到天蛾鳞羽的那一刻，都郁耳边传来一声类似气泡破裂的声音，眼前开始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按照游戏理解，那就是都郁破解了谜题，找到关键道具，于是开始播放剧情画面。
但都郁脸色突然猛地一变，脚尖一扭强行转变方向，身体急速后退。
那只刚刚淋雨，恹恹趴在花叶上的预言长喙天蛾，身体突然吹了气似的膨胀，增长到篮球大小后“轰”一声炸开，四周花树乱飞，白花被撕得粉碎，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恶臭扩散开来。
纷飞的砂石里，传出一记都郁异常熟悉的声音：
“嘻嘻，好久不见啦——年轻的新神。”——
作者有话说：有关大彗星风兰和长喙天蛾的故事，参考百度以及博物杂志，为了写小说魔改了部分w
第119章 千金一诺（七） “那我最后的请求是，……
佑时！
都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但仔细想来也不奇怪，毕竟在得到那颗琥珀蜗牛时，佑时就强调过这是钓鱼者和鱼之间的双向博弈。
让她意外的是这里明明是时空裂隙, 对面是怎么这么快进来？
联想到是在触摸飞蛾时发生了异变，都郁眼神一变：“你们一直在监控都家的风兰花园？”
按照小说剧情, 此时原身的特质应该已经安在了女主顾菟身上, 原身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要素种子藏下后, 书写剧情的人自然要努力让剧情“回归正轨”。
原身提供的线索很隐秘，都郁自己都猜了半天, 她们自然不可能这么快摸到这处时空裂隙, 但守株待兔，有时未尝不是一个聪明办法。
“其实是整个都家……不愧是您, 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别这么大火气嘛！”
散发着爆裂气息的能量弹擦耳而过, 佑时偏了偏头，刚笑着调侃了几句，脸色忽的一变，身体被骤然出现的紫色火球炸得粉碎。
声东击西！同样老套但好用的办法。
这具化身是用神力加特殊材料合成的，佑时能看出来倒也不奇怪, 都郁根本不搭理她的垃圾话，上来就冲着要害去。
不过佑时这人如此烦人, 还能在武德充沛的逐日之城上下蹦跶，她的战斗力不知道如何，生存能力恐怕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她。
那道四分五裂的身影化为泡沫般的幻影，在半空消失, 佑时的身影在另一边浮现，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她聒噪的声音：
“哎呀我们也算老朋友了, 怎么这么暴躁？反正老板不在，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噗。”
刚凝聚出实体的身影再度破灭，佑时那张脸浮现在另一个方位，但当这次没有受到攻击后，她脸上虚假的笑容消失，盯着都郁看了几秒，声音骤然变得死板：
“啧，被发现了啊。”
耳廓缓缓渗出鲜血，都郁不在意地抹掉，冷笑一声：“你是指我发现了你在拖延时间？还是说我发现了你异能的作用？”
和猫胡子、蔡春玉她们的特质不同，都郁新觉醒的特质【聆听者】并没有具体的使用方式。【聆听者】这个异能，更多的是对都郁灵体“听力”的增幅。
打个比方，以前都郁开启灵视，只能看出分属不同要素的灵体颜色，现在都郁再开启灵视，则能“听”见灵体内不同要素的流动与增减。
这个新特质并没有直接增强都郁的战斗能力，但在战斗中，这个特质的能力并不比战斗类型的特质表现差。
比如刚刚，都郁就是连续出手逼佑时躲避，通过“听” 这一过程中灵体内要素的变化，推测出了佑时的异能，简直是堪称完美的辅助类特质。
而且，都郁有预感，她现在对这个特质的开发还不到十分之一，随着她对这个特质理解的不断深入，【聆听者】这个异能更带给她更多的惊喜。
佑时没有回答她，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却直直冲向最大的一片大彗星风兰花群，她想毁掉这处花田！
都郁眉心重重一跳，佑时的反应验证了她的猜想。
时空裂隙是正常时间的支流，本就是悬崖上的泡沫，脆弱无比，如果裂隙中重要的节点道具被摧毁，这处时空裂隙就此崩塌也不一定！
“啪！”
紫火化为一道长鞭，圈住那一片洁白的花群，重重将佑时抽飞了出去。
佑时眼中银光不断闪烁，但因为紫火不知何时附着在了她身上，被接连抽了三鞭后佑时才找到机会熄灭了身上的紫火，身形一闪狼狈地出现在了不远处。
祭坛升级为【烛】后，紫火越发霸道了，抽佑时的那一鞭不仅有伤害，更让紫火的气机锁定了佑时，只要紫火没灭，都郁能锁定佑时到天涯海角。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这么早发现的。”
佑时咳嗽一声，吐出一团银白色的光晕，脸上的潮红消散了不少。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能力，就是通过扰乱周围空间，从而可以在空间内进行无限制移动……呵，此时外边一定围了一圈人，只等你破解了此处时空裂隙。”
正常的空间都具备稳定性，能够进行长距离移动的能力极其稀少不说，使用起来限制也非常大，猫胡子团里曾有一个能够进行远距离传送的异能者，代价是每次随机减少一个身体器官。
即使是来历不明的系统，想要合成出【任意空间门】，也需要价格高昂的要素核心与另一处空间的气息作为地标。
但佑时的传送简直可以说没有限制。频率高、距离远，各处神秘的空间她似乎都能来去自如。
过去都郁拿她没办法，但现在有了【聆听者】，都郁总算“听”懂了佑时的特质是如何起效的。
简单来说，破坏空间的稳定性，将稳固的空间撕出几个漏洞，她本人再通过漏洞进行高频率、远距离的移动。
佑时眼中闪烁起莫名的光，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的大部分都对，我确实想破坏这处时空裂隙，但是，这次行动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外边并没有其他人。”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都郁暗中皱了皱眉，这道化身的力量是有限的，尤其是在时空裂隙中，她从本体获得补充的速度大幅衰减。她虽然猜到了佑时的特质是如何起效的，但不得不说，她对阻止佑时毫无头绪。
“我什么要骗你？”
佑时呵呵一笑，这次她的笑容竟然真诚了许多，在都郁看傻子的眼神里，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那位确实派我来回收走丢的种子不假，但是，我没有想和您作对哦，不要这么凶嘛。”
都郁懒得再听对方的歪理，却见佑时伸出食指，在空中勾画出一个五角星的形状，她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但对方要素的波动，和佑时之前传送时截然不同。
在空间方面，佑时确实比都郁强，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阻止佑时，只听见对方笑了一声，笑声中无端带了些释然，一字一顿开口道：
“就让我们用一个游戏来分输赢吧。”
佑时刚勾勒出五角星最后一个角，银白色的光芒在空中浮现，依次相连，连接成一个五角星后飞速幻化，变成一朵银白色的大彗星风兰。
那朵银光构成的兰花在空中闪烁了几下，骤然放大，刺眼的白光骤然笼罩天地，微妙的恍惚卷入脑海，都郁一回神，脚下的风兰花园变了一番模样。
风兰花园的布局依稀还能看见之前的模样，但是其中的风兰却被砍伐了大半，泥堆和坑洞摧毁了花园精心布置出的自然和谐的美感。
最后几株大彗星风兰旁，站着两道身影，正是原身和田一诺。
只是和之前在十字监狱见到的那两个小女孩模样的身影不同，站在风兰下的两人都已经是成年模样。
回想刚刚佑时身上的要素波动，都郁总算知道她干了什么。
她还是看清了佑时了，她的特质不仅能破坏空间，甚至还能破坏时间的连贯！
刚刚的时空裂隙里，原身还是小孩，佑时强行让整个时空跳跃了好几年，跨越到原身成年的时候。
即使知道佑时这逆天的，操纵时间的能力只能在时空裂隙中用，都郁还是不免在心中咂舌，同时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目前已知的九大上位要素里，她竟然找不到与佑时能力对应的要素，用【聆听者】“听”到的信息也非常驳杂，找不到有用的。
而且，佑时能力这么强大，连她这个有系统在手的都觉得太超标了，她为什么要在【净海领主】手下打工？想办法自己去找一枚种子不行吗？
都郁目光所及看不见佑时的身影，两人的谈话拉回她的注意力。
“小姐，这风兰这么好看，拔掉多可惜啊，那边绍言都不搭理……呃，边少爷很忙，不一定会来参观花园的，没必要把花园改成莲湖啊。”
“你一个下人懂什么？这风兰也就数量少一点，没什么好看的，怎么能比得上绍言哥哥最喜欢的莲花？再碍手碍脚的我把你变成花肥！”
【授粉的天蛾即将降临，风兰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无所谓了。】
都郁就站在谈话的两人不远处，但似乎谁都没看见她，她眨了眨眼，不得不说，此时“都郁”的发言，完全符合她在小说中恶毒女配的身份。
但是，和“都郁”的声音一同响起的，她“听”到的另一道像是旁白一样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都郁眼神有些古怪，两人的争论还在继续，有趣的是，不管“都郁”说出多恶毒的话，田一诺依旧好好地站在一旁顶嘴，没有变成花肥或者别的什么。
“够了！ 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我的心已经疲惫，等待永恒场面的降临。】
刚刚的争论中，“都郁”说过无数更恶毒的话，但这次田一诺却突然愣住，眼眶通红，不管不顾地上前抱住“都郁”，语气哽咽：“小姐……”
“咳咳咳咳……”
刚被田一诺抱住，“都郁”一脸嫌弃想要推开，但当田一诺将眼泪蹭上她的脖子，“都郁”全身骤然僵住，随后一手掐住脖子，一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小姐！”
田一诺顾不得管那股莫名的悲伤了，手忙脚乱地松开小姐，正要去找医生，手却被“都郁”紧紧攥住。
“别找医生了，没有人救得了我。”
“咦，小姐，你病好啦？”
“都郁”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咳嗽声减弱，她盯着手背上的水渍看了会，突然冷不丁开口道：“一诺，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可以！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
“哪怕会死？”
“那我就为小姐死！”
“都郁”怔怔地看着田一诺，作为旁观者的都郁读不懂那眼神里的复杂，她只看见脸色苍白的女孩忽然笑了起来，笑容衬得旁边洁白如星的风兰黯然失色，一滴圆滚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落到花瓣上，泪光闪烁了片刻凝结成一颗银色的珍珠。
“那我最后的请求是，把这颗种子吃下去。”
第120章 千金一诺（八） 无人幸福的时代无人幸……
种子？！
兜兜转转, 原身竟然把要素种子给了田一诺？都郁顿时有种忙了半天，最后发现想要的东西在起点处放着的荒谬感。
但下一刻，都郁眼中的欣喜凝固了。
田一诺没问任何问题, 捻起那枚银色珍珠就吞了下去，不过片刻她眼神恍惚了片刻, 晕乎乎摇了摇头, 迷茫的视线对上“都郁”才像是有了焦点。
“小姐, 这风兰这么好看，拔掉多可惜啊, 那边绍言都不搭理……呃, 边少爷很忙，不一定会来参观花园的, 没必要把花园改成莲湖啊。”
熟悉的劝说再次出现, “都郁”像是没发觉这有什么不对，眼中复杂的情绪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般，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算了，我懒得改了, 明天让园丁来复原吧。”
【我好累。】
“被你这蠢货搅和得我都没兴趣逛下去了，走了……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跟上？”
【一诺, 再见了。】
熟悉的双重奏声又在都郁耳边响起，只是此时她无暇分析这其中深意，田一诺吞下那颗珍珠后的“声音”让都郁的心沉到谷底。
那颗珍珠由精纯的能量构成，虽然总量不多, 但是那能量的纯度与运转方式却很独特，都郁一时间能想起的类似能量体，只有自己的紫火。
都郁其实研究过她的战斗方式简单却有效的原因, 紫火的特性占了很大原因。
虽然形态为火焰，但紫火的“燃烧”不仅不需要消耗什么，反而能从周围的环境中不断汲取能量，不用都郁费心神操纵就能越燃越旺。
不仅如此，异能者的特质其实是千奇百怪的，只要利用得好，几个低级异能者配合，阴死一个高级异能者不是问题。
但不管等级高低，特质对紫火的影响很低。
紫火有一种很独特的“纯粹”性，火焰的特性是燃烧，那么就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它燃烧，不管面对的是火焰、隐身、有实体或者无实体，都郁目光所及之处，就是火焰的温床。
那枚珍珠给都郁的感觉就是这样，它有一种很精纯、不受外力影响的特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接触的时间短，都郁还没有办法分辨出这特质的作用是什么。
只是不管是紫火还是这银色珍珠，能量的特殊结构也就说明了它很难被外人掌握。
都郁能“看”到，在花瓣上很温顺的珍珠，几乎在进入田一诺体内的瞬间，精纯的能量就在她体内“炸”开，田一诺的恍惚就是因此产生，事实上，如果不是另一种奇怪的能量保护，田一诺现在就不是短期失忆，而是直接被炸成了白痴。
那股莫名的能量完全比不上银珍珠的能量纯度，但却像是和它达成了什么协议般，只覆盖了田一诺刚刚的记忆后就偃旗息鼓，安心地在陌生的环境里沉寂了下去。
但棘手之处也就在这里，那新能量应该是田一诺的异能被激发后自动护主，此时虽然和那银珍珠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但这两股能量也纠缠在了以前，此时想取出来那颗珍珠，几乎等同于把田一诺的特质也“剖”出来。
换句话说，种子取出后，田一诺也会死。
而且还不仅是这处裂隙，都郁能感知到，这颗珍珠具有“唯一”性，如果她在这里得到那枚种子，回归现实世界第一时间，田一诺就会因异能暴动而死。
“都郁”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田一诺还答应了！
“现在种子活性还很高，取出来很容易，回到正常时间线后，再想取出来就要费点劲了哦~”
佑时阴魂不散的声音传来，都郁微微偏头，佑时不知何时贴在了田一诺背后，冲都郁微笑，后者毫无所觉地背着她继续向前。
“你不会还保留着人类无聊的道德吧？”
见都郁沉默，佑时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语气恭敬间带了点嘲弄：“由人到神的过渡中确实会出现认知混乱的情况，但亲爱的，当你决定走上这条路时，不死不休的争斗就开始了，无用的仁慈只会害了所有人。”
“你今天不忍杀一个人，将来会有上万个人因你而死。
“你知道起义军是怎么失败的吗？”
佑时脸上的笑容越发讥讽：“他是有史以来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也就比现在的你差一点，但是，他的结局你也看见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从天堂坠落到地狱。”
“你这么着急，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取那枚种子？”
佑时神情不变，跳下田一诺的背，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就被都郁打断：“是你不想吗？还是你不能？”
田一诺毫无所觉地挠了挠脖子，都郁看着她的背影，语气平淡：“不管你是通过什么方式进来的，总归是走了后门，你恐怕根本都不能触碰裂隙中的核心事物吧？”
“你从刚进来就在骗我，明知道在我面前不可能摧毁风兰花田，但你还是在我面前做了，目的是给我紧迫感？
“你知道的信息明显比我多，对时空裂隙的掌握也比我强，你甚至能改变时空裂隙里时间的流动……你没有理由不抢先我一步，去取出那颗种子。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你做不到。”
佑时沉默了片刻，冷不丁开口：“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在掩饰你根本不想杀掉这个小跟班吧，你的心要是有你的嘴这么硬就好了。”
“就算要拿，也得你离开了再说，吃饭的时候苍蝇飘在碗上，怎么看都很膈应人吧。”
“苍蝇只是想在您的碗里讨点饭吃，死在里面又不是苍蝇愿意的，她已经够可怜的了，何必驱逐她呢？”
即使被膈应了很多次，都郁还是被佑时的不要脸惊了一下，她不适地皱了皱眉，偏头看向不远处，“我是拿她没办法，你也就这么看着，放她进来恶心人吗？”
“唉，我以为我藏得很好，太久没干活技术都后退了啊。”
“都郁”和田一诺已经离开花园，坐上悬浮车回到别墅。在都郁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那精美绝伦的别墅区域突然抖动起来，随后像是电影谢幕后卷起的幕布，“别墅”的一角向上掀起，一道身影从黑暗中钻了出来。
“朋友，你不讲信用啊。”
临期拍了拍手，没看旁边笑容骤然僵住的佑时，看着都郁又叹了口气，却只招来一声毫不客气的冷笑：
“少来吧，你对这里比我都熟，用得着我放你出来吗？”
“还是田田可爱，最烦跟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了。”
“你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佑时表情阴晴不定，最终定格为一种怪异的委屈——好像一贫如洗的债主啃窝窝头时，偶然看见了开跑车拥男模的老赖。
“啪。”
然而面对佑时，临期突然没了面对都郁时的耐心，驱赶苍蝇似得挥了挥手，几片风兰花瓣像是胶带般，交叉捂住了佑时的嘴。
“终于安静了。”
临期长出一口气，随手在空中一抓，空间顿时像被撕开的幕布般，卷起一片，将佑时裹得严严实实。
都郁好奇地看着“空间”撕裂后露出的，五彩斑斓的黑洞，临期的提醒在身后响起：“小心点，就算是你，不小心被卷进时空乱流的黑洞里，也只能重新制作一个分\身。”
“我演技应该可以吧，你是怎么发现的？”
莫名其妙跟上自己、若有似无的引导、奇怪出现的时空裂隙，这能叫演技好？
都郁深深地看了临期一眼，耸耸肩，“你就当我听觉格外敏锐吧。”
“啧，真是不可爱。”
“你不解释解释吗？”
“这么心急干什么，这么复杂的事，我不得思考一下怎么说吗？”
临期摇摇头，不知从哪里掏出把椅子，又摸出来一杯红茶，喝了一口，才边回忆边开口：
“我也不是故意隐瞒，太久了，记忆已经锈住了，进入裂隙后大脑才开始转……”
她也不管都郁信了没有，边喝茶边晃了晃头，“先说你最感兴趣的吧，这处时空裂隙，开启的钥匙确实是都郁交给我保管的。”
猜测得到证实，新的问题又随之产生，都郁垂眼看向茶杯上袅袅升腾的雾气：“为了保护那枚种子？”
“是，也不是。”
临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声音竟然听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
“其实你刚刚杀掉田田就好了，这样所有人都解脱了。”
“你们不是朋友吗？”
“在这个世道，死掉比活着开心多了啊。”
临期随手将茶杯扔到空中，向来懒散的声音竟然变得有些惆怅：“杀掉田田取出种子，最后的抗争失效，那位补上【命运】的缺角，最后的审判降临，死亡会抚平所有的不公、激愤、痛苦，无人幸福的时代无人幸终，生者将觐见亡人安详的骸骨——恰如此时此刻。”
临期越说，声音越高亢，她豁然起身，一步一步靠近都郁，那双因痛苦而震颤的眼睛几乎抵上都郁的眼睛，她就这样近乎瞪视地盯着都郁，像是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心知肚明的绝望的回答。
“所以，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执着于真相，咀嚼绝望前行，最后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连尸骸都被豺狼咀嚼殆尽？”
看着那双痛苦的眼睛，都郁无端联想起前世，一切都还没发生时十八岁的她站在教室里，向陈星之提问的那个下午，她为黑板上的一行粉笔字驻足了许久。
行者应知晓路通往何方，这是注定走向孤寂的苦旅。
没回答临期的质问，都郁顿了顿，抬手抹掉了那双眼睛眼尾的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