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 对与周晴来说，没什么特殊的意味，跟平常一样忙碌, 因为厂里每天都加班，而她每天都在忙。
大年三十那天傍晚，一切都忙完了, 周月就说：“周晴，你姐夫在家里做好了饭菜，叫我带你一起去过年。”
周晴答应了一声, 就随着她大姐一起回到了附近的出租屋。
地方很近, 天气又冷，不方便骑车，姐妹两就步行回去了。
“等三丫过来了, 咱们家就更热闹了！”周月笑道。
“三丫是个干事麻利的，学电机应该不错。”周晴缓缓道。
“可是, 车间里的工人才一百多块钱一个月, 还没有你给我开的工资高呢, 三丫就怕来了以后, 不满意啊！”周月有些担心。
周晴轻声道：“先学电机手艺, 以后再做打算, 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有吃有住有工资拿, 可比咱们村那些种地的女孩子强多了，三丫会知足的。”
说话间，两人就回到了出租屋。
推开门，就闻见一股扑鼻的饭菜香味。
邱超正系着围裙，在炉子前忙碌着。
桌上已经做好了四五个菜, 还有几个卤味。
“周晴啊，就这一眼炉子，没法做那么多菜，只好买了点卤味凑着，你可别见怪啊！”邱超笑道。
周晴忙道：“哪儿的话，咱们自己家人，没那么多道道，再说这菜够多了。”
“好勒，芹菜肉丝，马上就好！”邱超将芹菜肉丝装盘了，端上桌子，解下围裙，又取了一瓶酒，开始给每人倒酒。
“姐夫，我不喝酒的！”
周月却说：“大过年的，你不能喝，就抿一口！”
周晴这才不做声了。
周月夹起一个鸡大腿，递到了周晴面前的碗里：“妹妹啊，我和你姐夫现在也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了，这可多亏了你啊！”
“姐，姐夫现在，一天能挣多少钱了？”
邱超见问，就说：“现在，我一天可以挣二三十块钱了。”
二三十块，那也就是说，一个月下来能挣六七百了。
自然是没话说的，因为她们两口子在村里种地，一年也挣不到六七百块钱啊。
想到这里，周晴举杯：“姐姐姐夫，恭喜你们了！”
三人喝了酒，周月就说：“等过了年，开了春，一个月应该能挣八九百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周月的脸上，有着兴奋的红晕。
周晴看了一眼姐姐身上新买的滑雪衫，知道她对现在的幸福生活非常满意。
邱超却皱起了眉头：“所以说你呀，头发长见识短！”
“怎么了？”周月不服气地问。
邱超缓缓道：“做生意，哪有这么容易！你是不知道，就昨天，你没去帮我，我对面就有人跟我做了一样的生意了！”
“什么？一样的生意？”周月惊呆了。
“炸鸡柳啊！也有免费试吃，跟咱们卖的炸鸡柳一模一样！”邱超长叹了一声。
这下，周月再笨，也听出来了。
敢情，人家是有样学样！就学了他们的手艺了。
周晴夹了一块芹菜，慢慢吃着，没有做声。
这件事，绝对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听周月气愤地道：“这些人，怎么那么坏呢！”
“大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商场就是这样子的，所以，咱们只有事事抢在别人前头，才能挣到钱啊。”周晴静静地说。
“可是，现在别人也搞炸鸡柳了，我们挣不到钱了，怎么办呢？”周月愁眉不展地问。
邱超就笑道：“你急什么，咱们二妹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说完，他就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姨子。
周晴心里明镜一样。
她知道，邱超想要的，是面包糠。
周月跟在自己的身边长了，自然就知道面包糠是自己通过特殊渠道搞到的。
周月也知道自己就是靠面包糠击败了对手王红。
周月知道的，邱超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邱超这是向她求助来了。
周晴既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天，自然是要给他们面包糠的。
只不过，她不想给得那么快，那么容易！
于是，她就笑道：“姐姐，姐夫，大过年的，咱们先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
邱超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勉强笑了笑，就把话题转到了周星身上：“听你大姐说，三丫就快过来了？”
周晴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丫头也不小了，有十九了吧，这个时候到城里来，正好呢。”邱超喝了一口酒，慢慢道。
周月不解：“怎么正好了？”
“以后正好在江城找个对象啊！”邱超笑道。
周晴点了点头。
周星长得不错，干活也麻利，自己以后再想办法让她在服装厂转正。
一旦有了国企正式工人的身份，嫁个江城本地人，是不成问题的，一步一步来吧。
大年初二那天上午，周晴正好周月在窗口里忙碌着，就见传达室的大爷进来说：“周晴，门口有人找你！”
随着大爷来到大门口，就看见周星就拎着包裹，站在传达室门前。
“姐，这一路上，时间可真长啊！”
周星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第一句话就是觉得火车开得太长了。
看着妹妹窈窕的身影，周晴微微一笑：“这还不叫长呢，不过，你来得是真早。”
“爸一接到你的电报，就立刻让我收拾行李，把我送到了火车站，一天都没有耽误呢。”周星道。
周晴点了点头，伸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来得是够早的，现在才上午十点，两个小时前，那招聘启事才张贴出来。
说完，她就说：“走，我陪你报名去！”
她带着周星来到传达室，问大爷要了报名表和笔，就让周星自己填写起来。
填完之后，周晴问：“大爷，什么时候出结果？”
“快，明天就出结果了！”
周晴嗯了一声：“三丫，走，我先带你去找个旅馆住下，你后面还要体检啥的，起码要耽误两三天才能进厂，我的宿舍外人不给住，大姐的房子太小了，干脆咱们就住宾馆吧。”
说完，她就带着周星去了附近的宾馆。
进了房间之后，周星坐在床上，前后左右打量着，她从来没有进过城，对一切都很新奇。
周晴又跑到宾馆外的商店里，买了一些面包零食之类的，拎去给了周星。
她说：“三丫，你先在这里吃点东西睡个觉，我先回去忙，忙完了，我和大姐来接你，咱们一起出去吃饭去。”
周星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三丫，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周晴问。
“二姐，江城那么大一个城市，你们厂又是国营单位，我一个乡下丫头，我真能进去么？”
看着周星怯怯的神色，周晴明白，周星是自卑了。
于是她立刻说：“三丫，要论干活，那些城里姑娘谁能干过你？你可是打小就干惯了农活的！”
“可是，我看你们厂门口，出来进去的，穿的都很洋气的……”周星的声音低了下去。
周晴笑道：“这还不容易，我回头就给你买一身，你穿上了，保管比她们还要洋气！”
周星这才不出声地笑了。
回到窗口，周晴见她大姐忙得一头是汗，忙上前拿起菜刀，也切了起来。
一边切，她一边说：“姐，三丫来了！”
周月一听，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来得那么快？”
“嗯，你晚上早点回去，跟姐夫说不要做饭了，我们一起下馆子去。”
周月就叹了口气：“你姐夫啊，怕是没心思跟我们下馆子。”
“怎么了？”周晴问。
“因为有人跟我们争生意的事情，他一天到晚唉声叹气的，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周月皱眉道。
周晴就说：“不至于吧，那夜市里，光是卖大肉饺子的，就有四五家，人家不照样做得好好的，不能说那门生意就被你一个人包着干啊。”
“谁说不是呢！ 我看也是这个道理，就好比咱们爸妈种菜园子卖菜，那镇上卖菜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总不能因为人家也卖菜，我们家就不卖了吧，爸妈不也照样挣钱！”
周月倒是朴实，看事情也看得比较开。
“那这个道理，你应该说给姐夫听啊！”
周月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不说呢，我嘴皮子都说破了，他也听不进去，还对我呼呼喝喝的！”
“对你呼呼喝喝的，他凭什么？”周晴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周月叹息了一声，没有出声。
“他下次再拿你出气，你就直接顶回去！”周晴哼了一声。
周月小声道：“算了，他心情不好，以前一个月能挣六七百的，现在休想了。”
周晴没有做声。
姐妹二人切了一会鸡柳，周月方低声道：“周晴，你能不能帮你姐夫一把呢？”
“姐，你说，怎么个帮法？”周晴不动声色。
“你姐夫这两天走遍了很多商场和商店，都没买到这面包糠，人家说这是进口的东西，不在市场上卖的。”
周晴点头：“是啊！”
“所以，你姐夫叫我问你，你是从哪里搞到的，他也想去搞！”
周晴心里暗暗哼了一声，这邱超的心也真够野的，居然问她要渠道来了。
顿了一会，周晴方说：“这面包糠数量有限，没有那么多，你让姐夫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第92章 开服装店 周大翠也来了
周星的进厂流程, 可以说是非常顺利，大年初四的晚上，周星就住进了厂里的宿舍, 初五就到学徒工的车间里报道了。
周晴早就帮她买好了被褥之类的生活用品，和周月一起，送到了周星的宿舍, 三姐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你二哥现在学习可用功？”周晴问周星。
周星说：“可用功啦，现在二哥连星期天都不肯回家, 就怕路上坐车耽误时间。”
“那就好, 他本来就是念书的料子！”周晴有些欣慰地说。
周星又道：“二哥说了，江城大学是国家重点大学，一般的成绩, 考不上的！”
“可惜你不肯念书，不然, 家里肯定也会供你的。”周月有些遗憾地看着自己的小妹。
周晴微笑道：“世上的路多着呢, 又不是只有念书这一条, 三丫你好好学电机, 以后在厂里当个干部, 也是好样的！”
周星点了点头：“二姐, 当干部不当干部的，我不敢想, 不过，我是不会去做生意的，我害怕费那心思跟脑筋，我就喜欢干个死活，安安稳稳地上班, 上一辈子我就高兴了。”
人各有志，这是勉强不来的。
有人就喜欢平淡的生活，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周晴看了妹妹一眼，只见她一张秀丽的鹅蛋脸白里透红，细腻得很，她是家里的老小，从来没有吃过苦的，也没什么事情能激发她强烈的挣钱或者出人头地的意愿，这样其实也挺好，一辈子不会那么辛苦。
再反观周月，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个月的江城生活，已经完全激发出了周月对挣钱的热情。
这主要是因为，周月穷怕了。
跟自己一样，吃过了太多没有钱的苦。
“周晴，时间不早了，咱们得去切鸡柳了！”周月提醒妹妹。
周晴嗯了一声：“三丫，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上班，我们去忙了。”
回到窗口，姐妹二人一边切着鸡柳，一边拉家常。
周月就说：“三丫这一来，爸妈的心，可就要时时刻刻在江城这里了。”
“家里还有小雷呢，等高考过后，小雷也来了江城，那爸妈的心，才算是落在江城了。”周晴说。
她们谁也没有提到周风，谁都明白，自从娶了曹金玲这个儿媳妇之后，周风这个儿子已经废掉了。
“等到了下个周末，我们四个，一起到市中心找个馆子好好吃一顿！”周晴提议。
“哎呦，我们姐妹三个去了就算了，你姐夫还是算了吧。”
“怎么，姐夫的心情还没有缓过来？”
周月停了手里的动作，叹气道：“这两天，他跑了市中心很多地方，一心想在市中心开个店。”
“夜市还没做好呢？就想把店开到市中心？姐夫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周晴忍不住道。
周月低声道：“谁说不是呢，可是你姐夫非说，闹市区人多，就算我们在那里有同行，也好过在这偏僻地方的夜市。”
“可是，开店是需要资金的，闹市区的房租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现在手里的钱攒够了吗？”
“没——我们现在只有一千多一点。”周月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们还开什么店里。”
“你姐夫说，你手里有钱——”周月把话说到一半，就把眼帘垂了下去。
周晴心里那个气呀！
邱超这样说，分明就是把自己的钱，当成是他的钱了！
简直无语！
定了定神，她就说：“姐，你们说迟了，我也打算在市中心开店了！”
“啊！你也要开炸鸡店吗？”周月吃惊地问。
周晴缓缓道：“可能不是炸鸡，我想卖服装！”
上辈子，周晴有个初中同学，就是在省城开服装店的，据说一个月能挣一两万。
问题的关键是，那个同学个性木讷，不善言辞的那种。
这样的人是谈不上有什么销售技巧的，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月入过万了。
所以，服装生意绝对是挣钱的。
而这个年代，改革开放的成果一年比一年显著。
在江城这个地方，只要服装的款式够新颖，在市中心开服装店，绝对是不错的选择！
炸一份鸡柳，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一斤鸡柳，能挣四毛钱。
就算买的铁锅大一些，一次能炸五斤，那也只能挣两块钱。再加上之前切鸡柳的功夫，起码要半个小时左右。
她和周月两个半人，起早贪黑，手脚不停地忙碌，一个月顶多挣两千多，不可能再多了。
可是，一个顾客进店，买一件高档衣服，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搞定，一件衣服的利润，比如自己身上的这件滑雪衫，卖八十，最低有四十块钱的利润。
而且还不需要手脚不停地忙碌。
当然是开服装店更挣钱！
原本，这个念头模模糊糊的，周晴始终下不了决心，毕竟，虽然炸鸡柳很累，可是一个月两千多的利润也不是轻易能够割舍的。
可是，今天，周月的话让她坚定了这个信念。
连邱超都有胆子去市中心开店，自己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见她这样说，周月就问：“那你这炸鸡柳的摊子，生意这么好，难道就丢了吗？”
周晴楞了楞，没有说话。
“丢了，是挺可惜的。”周晴暗暗思索着。
到了饭点，周星老早就端着自己的餐盘，来找她大姐二姐了。
姐妹三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三丫，这里菜偏清淡了些，还能吃得惯吗？”周月问小妹。
周星点了点头：“还行！”
周晴指着那一大碟子炸鸡柳：“你看，这就是我和大姐炸出来的鸡柳，你尝尝！”
周星夹起一块鸡柳，吃了一口，就说：“好吃，真好吃，怪不得二姐你能靠这个发财！”
“我这哪里能算是发财啊，顶多也就是糊口而已！”周月又把一个红烧肉圆子夹到妹妹碗里。
周星吃了几口饭，突然道：“大姐二姐，我跟你们说个奇怪的事情！”
两人一齐问：“什么事情？”
“我在车间里，看见周大翠了。”周星轻声道。
“这不可能吧，周大翠怎么可能到江城来，这一定是你眼睛看花了。”周月难以置信。
周星道：“可她分明就是周大翠，在学徒工车间，我看得清清楚楚。”
“也许只是长得像，这世界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多了去了。”周月又道。
“不是的大家，不光是长得像，那神情举止，就是周大翠本人，人的样子可以长得很像，可是，人的神情举止不会像的！”
这时候，周晴突然问：“三丫，我当初发电报回家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对村里人隐瞒这个消息？”
“没有啊，这有什么好瞒的呢！”
周晴嗯了一声：“这就是了，肯定是周大翠听说了这个消息，也跟着来了呗。”
周星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怪不得，我临走前，听狗蛋妈说，陈巧霞也在家里不之给谁收拾行李呢！”
说完，她又愤愤地道：“早知道，我们就该把这个消息瞒得死死的，就是不让她们知道！”
“有啥好瞒的，这东风服装厂，又不是咱们家开的，我们来得，她自然也来得。”周晴静静地道。
见周星还是一脸的怒意，周晴就说：“三丫，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一个人只要心地善良，在哪里都能过好，一个人要是一肚子坏水见不到别人好，到哪里都过不好。周大翠要是还是那个死德行，别说在这东风服装厂了，她就是去了□□，都别想过上好日子！”
“就是就是！她们家的长长短短，好好坏坏，其实跟咱们没关系，咱们过好自己就行！”周月也说。
周星点了点头，三姐妹又开始议论起学电机的事情来。
回到宿舍，周晴依然盘算着开店的事情。
店面一年的房租是五千，可是，自己手里目前只存了六千元，加上这个月的，也就八千元。
交了五千元房租之后，还剩下三千元，装修房子和进货，恐怕未必能打得住。
既然是江城的繁华地带，卖服装就不能卖平价服装，肯定要卖高档面料的服装，那进货的款项必然不小。
想到这里，她就问杨丽丽：“丽丽，据你所知，你认识都是那些江城比较有钱的人，她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多少钱一件的？”
“她们身上穿的衣服啊，起码要一百元左右吧！”杨丽丽随口答道。
一百元左右的衣服，那进价起码要在五十元左右，或者三十四元，一千块钱，只能进二十来件衣服，这三千肯定是不够的，何况还要去掉装修的钱。
周晴咬着嘴唇，暗想，只好再多炸两个月的鸡柳了。
“周晴，你问这个干嘛呢？”杨丽丽好奇地道。
周晴说：“”没事，我就问问，我想给自己添置几套好衣服呗。”
杨丽丽笑道：“你挣钱那么厉害，是要给自己买些好衣服了。”
“丽丽，我姐夫想到市中心租房卖鸡柳，可是，那里的房租一个月要五千呢，你有没有熟人，能租到便宜一点的？”周晴又问。
杨丽丽漫不经心地道：“我没啥熟人，不过，一年五千，半年就是两千五，你可以让你姐夫先租半年呗！”
一言惊醒梦中人，周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第93章 工厂直销 邱超的颓废
第二天下午, 周晴就迫不及待坐上了公交车，去市中心找房子去了。
她先是找到一家蛋糕店，买了一块蛋糕, 问店里的老板：“阿姨，请问，这附近还有门面出租吗？”
那老板就告诉她：“这条街有三四家店铺都想转让, 要想知道具体的消息，你到对面熟食店去问，这家的老板姓汤, 专帮人介绍这条街的店铺的。”
周晴听了, 道了声谢，就去熟食店找那位汤老板去了。
汤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听她说明来意, 就笑道：“想要出租的店铺有好几家呢，不知道你想要多大的, 是一间门面, 还是两间门面。”
“我想要一间的！”
汤老板笑道：“一间的也有, 你瞧, 对面墨鱼面馆旁边, 就有一家门是关上的, 你想要租，今天就可以租下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周晴觉得那间店铺的位置相当好，不远处就是十字路口，热闹无比。
于是，她就问：“汤老板，我手里资金不多, 不知这房租，一年要多少？”
“老规矩，一间门脸，一年要五千块。”
“那能不能再少一点！”
汤老板摇了摇头：“都是这个价，市中心的门面房，不还价的。”
“那，我先租半年，成不成呢？”
“这个——”汤老板沉吟道：“一般都是租一年的，要不，我帮你问问吧，你可以明天下午再来。”
周晴点了点头，就坐公交回到了厂里。
回到窗口，却见她姐周月在窗口里紧张地忙碌着，虽然是冬天，可是她脸上依然冒出了汗珠。
说实话，周月这些日子以来，的确干得不错。
如果自己开店做生意的话，那这窗口，干脆就留给姐姐得了。
一个月两千多元的进项，也能让姐姐在江城买房扎根，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了。
只不过，姐姐不是厂里的职工，没有承包权。
不过，这个应该没关系，厂里的招工还没有停止，让姐姐招工进来，先在车间里做几天，下个月自己就把摊位转给她，这个办法是绝对可行的。
想到这里，她就走进窗口，穿上白色的工作服，拿起刀，跟周月一起切起来。
“这么冷的天，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耽误到现在？”周月关切地问妹妹。
“我去了市中心一趟，不过，我鸡胸肉少进了三十斤，应该是能干完的。”
周月停下了刀：“你去市中心干嘛啊？”
“我去租房子了！”
“你真打算开店了？”
周晴点了点头：“姐，你先跟我到外头转转去，我有事跟你说。”
姐妹二人来到食堂后面的僻静处，坐在路边的长凳上。
“姐，你说，我去市中心开店之后，你该咋办呢？”
周月一愣：“那——我就去夜市，跟你姐夫一起摆摊呗！”
“可是，夜市的竞争会越来越激烈的。”
周月轻声道：“再怎么激烈，我们一个月也能挣个四五百块吧，这已经很好了，比在家种地强多了，我知足了！”
“大姐，你也太容易知足了吧？这样的挣钱速度，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在江城买房子啊！”周晴微微一笑。
周月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在江城买房，你开什么玩笑呢？我们怎么可能在江城买得起房子？”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回老家种地？”周晴反问。
周月登时不做声了。
来江城这么久了，亲眼看见了江城的繁华，再想回乡下，那肯定是不想的了。
“所以，大姐，你就要努力，在江城买房扎根啊！以后有了孩子，就落户在这里上学！”
“你说的，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周月低声道。
“姐，那我要是把炸鸡摊子，转让给你呢？”
周月楞住了。
半天方道：“妹妹，你不是开玩笑吧？”
“怎么会是开玩笑呢，我肯定是认真的啊！”
可是，我连厂里的人都算不上，你们这摊位不是只有厂里的人能承包吗？”
周晴笑道：“那你就先变成厂里的人呗！”
“你的意思是——”周月也不傻，立刻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这次招工，还没有招满，你还来的及。”
周月听了，有些激动：“那我要不要跟你姐夫商量一下呢？”
“姐，那你觉得这事，我姐夫会反对吗？”
周月忙道：“你姐夫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反对！”
“那不就是了，你现在就去传达室，去填报名表格去！”
周月一听，就站了起来，立刻往大门边上去了。
第二天上午，周晴敲开了汤厂长办公室的门。
见她来了，汤厂长有些惊讶：“周晴，你找我有事？”
“是的，有个问题想请教你。”都是熟人了，周晴也不等他说话，就自动坐在了墙边的沙发上。
汤厂长放下笔，饶有兴致地说：“哦？一直以来，都是我请教你，难得你也有请教我的时候，你说吧，什么事情？”
“我想问你，厂里的衣服，都是怎么销售的。”
汤厂长微微一笑：“你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的。什么叫怎么销售的，你到底想问什么？”
整理了一下思绪，周晴就说：“如果有人跟厂里订衣服，多少件起订？”
“哦，你是问这个啊，我们是大厂起订起码上千件吧，一般都是全国各地的商场和百货公司来订订的。”
“那，我们厂自己做的款式呢？”周晴又问。
“你说我们厂出的新款啊？通常都是业务员们拿了样品，去跑各个商场，人家满意了，就签订单呗！”
周晴嗯了一声：“厂长，我想跟厂里合作，来个工厂直销，您看怎么样？”
“怎么个直销法？你说？”
“就是，厂里制作一些新款服装，然后直接拿到店里去卖，再根据这些服装的销量，筛选出最受大众欢迎的款式，去跑市场，这样以来，我们的生意一定会好上很多。”
听了她的话，汤厂长沉吟道：“这也就是等于，提前做了市场调查？”
周晴点了点头。
“你就是想开这样一家店，对吗？”汤厂长笑问。
“是的，周晴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这个想法是不错的，周晴，如果你真开这样一家店的话，我可以让你先拿货，衣服卖掉之后，再付货款。”汤厂长认真地道。
周晴一听，简直喜出望外。
“那太好了，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
原本她想再积攒一个月的钱好进货的，可是现在，没有这层后顾之忧了。
于是她就说：“那下午，我就把房子给定下来吧。”
汤厂长点头道：“明天上午，你再来我办公室，把我这里有的服装图样都看一遍，然后你亲手挑选一批，我立刻就让人赶工制作。对了，一款要做几件？”
周晴想了想。
既然可以不要货款，那就可以多挑选式样，再多生产几件。
于是就说：“一样制作五件吧。”
“五件太少了，干脆一个款式给你十件吧，尺码全一些。”汤厂长立刻道。
“可是，我怕卖不掉——”
“卖不动可以退货，厂里自己处理好了。”汤厂长爽快地说。
周晴的笑容一下子灿烂了起来：“厂长，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谢什么呢？咱们这可是合作关系，你可是要把热销款式及时反馈到厂里的。”汤厂长认真地道。
周晴嗯了一声，想起姐姐的事情，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你说。”汤厂长最会察言观色。
“厂长，我开店以后，食堂里的窗口，想转让给我姐姐，只不过我姐姐不是厂里的人——”
一听这话，汤厂长立刻道：“这有什么难的，厂里现在不是正在招工吗，叫她报名就可以了。对了，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这汤厂长，可真是个精明人，一点就透。
当然，能当上厂长，肯定不会笨。
于是就笑道：“我姐姐叫周月！”
“好，我记下了！”
周晴道谢告辞。
回到窗口，就看见周月正忙得起劲，于是就问：“姐，招工的事有着落了吗？”
周月点了点头，脸上都是笑：“已经贴上通知了，晚上就去体检。”
周晴嗯了一声，自己姐姐模样俊俏，干事麻利，没有理由落选的。
“还有，周晴，我昨晚回去，跟你姐夫说了摊位的事情。”
“我姐夫咋说？”
“你姐夫当然愿意，可是，他又有些担心呢。”周月停了手里的刀。
“他担心什么？”
周月叹了口气：“你姐夫说，这摊位固然是好，可是，你有面包糠，我们没有，我们肯定也做不好的。”
周晴心里暗暗哼了一声。
这邱超，时刻不忘面包糠的事情。
见她不做声，周月又低声道：“你姐夫叫我问你，能不能把搞面包糠的渠道告诉我们。他说，反正你也不干炸鸡柳的。”
周晴拿起一袋水淀粉，倒进盆里的鸡胸肉上，拿筷子慢慢搅动着，半天方道：“急什么呢，既然把摊位转让给你们了，肯定是要给你们面包糠的，没有面包糠，你们也卖不到那么多的炸鸡柳。”
听了这话，周月才舒心地笑了起来。
第94章 拿捏 李媛媛的冷漠
这天, 周晴花了半天的时间，耗在汤厂长的办公室里，从海量的服装款式里, 挑选出了三十三张她认为更符合现代审美，却又不过分暴露开放的衣服图纸。交给了汤厂长。
汤厂长笑道：“这些款式好卖不好卖，你就是试金石了。”
周晴轻声道：“我一定会及时反馈给厂里的。”
“我回头就叫人每样做十件, 你大概多久要货。”
“房子我已经定下来了，装修要一周的时间，下周, 我需要的时候, 会跟你说——你日理万机，我是直接找你，还是找其他人？”周晴觉得自己不能一点小事都找厂长。
“直接找我吧, 这个关系到我们厂订单的事情，算是很重要的事务了。”汤厂长郑重地说。
“到时候, 我会派人把衣服送到你店里, 让你签收, 货款的结算, 你找文芳就可以, 退货的话, 你找仓库就可以，我会一一跟她们打招呼。”
说完, 汤厂长又问：“对了，留个字条，写上你店的具体地址。”
周晴拿起他办公桌的钢笔，扯过一张空白的纸，留下了自己新租店铺的地址。
回到食堂, 她又和周月忙碌了起来。
这几天，她刻意减少了炸鸡柳的数量，每顿饭只炸了六十斤，这样周月一个人，自己再稍微干点，就能忙得过来了。
见她回来了，周月就说：“昨晚，我回去跟你姐夫说了面包糠的事情。”
“姐夫怎么说？”
周月看了她一眼，有些小心翼翼地说：“你姐夫说，他弄不到搞面包糠的路子，心里不踏实，干脆，回乡下种地好了。”
周晴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邱超这一招，可真够流氓无赖的。
他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自己，可真是天方夜谭！
难不成自己这个摊位，还找不到转手的人了？
就算这个摊位不干了，对自己又有什么损失！
邱超这样说，赌得无非就是自己对周月的姐妹之情罢了。
这样的人，最可恶！
想到这里，她就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啊这样啊？那要不，我再想想呗。”
这时候，李丽端了一盆洗好的菜走了过来。
周晴见了，就问：“哎呦，李丽，我问你个事哈！”
“什么事？你问吧？”
“假如我这窗口不干了，想转让给你，你愿意不愿意接手？”周晴缓缓道。
李丽眼前一亮：“你要我干你这个炸鸡柳么？哎呀那可太好了，你要是愿意转让给我，那我可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了！”
“我的窗口可以转让给你，面包糠我也可以帮你搞到，不过，我不会把渠道给你，你愿意吗？”
李丽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呢！你能给我面包糠，我就千恩万谢了，那玩意是个稀罕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周晴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再看周晴，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周月见了，心里暗暗叹息。
大姐这个样子，自己怎么能放心地把面包糠的渠道交给邱超呢。
于是她就说：“大姐，你回去，让姐夫再想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这个窗口，你们要是不要，我可就要给别人了！”
周月低了头，再也没有做声。
姐妹二人一通忙活，卖完鸡柳，就各自端着餐盘去吃饭。
周月去找了周星在一起，周晴就去找杨丽丽和李媛媛。
因为周星的到来，周晴已经几天没跟李媛媛和杨丽丽一起吃饭了。现在，自己要开店了，总得跟她们说一声。
见她来了，杨丽丽立刻笑道：“哎呦，你现在可是稀客了。”
“哪儿啊，我妹刚来，我得先陪陪她。”周晴说着，就坐了下来。
“是要多陪陪，她新来乍到的。”杨丽丽道。
周晴注意到，李媛媛自始至终，都低头默默吃饭，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于是，周晴就说：“我这次来，是跟你们两个告别的。”
“告别？你这话，从何说起？”杨丽丽吃了一惊。
“我马上要辞职了，不在厂里干了！”
李媛媛一愣，没说话，只是停了筷子，也没有抬头。
杨丽丽忙问：“你不在厂里干了？那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市里开服装店卖衣服了。”
这时候，李媛媛说话了：“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要进部队大院当少奶奶去了呢！”
这句话里的酸味，明显而浓郁。
周晴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李媛媛对自己的敌意，已经扎根，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只要她不像周大翠那样，把嫉妒付诸行动，就可以了。
想到周大翠，她又想起上午在路上的一幕。
她上午往食堂里走的时候，迎面正看见一群新学徒工，好像是去什么地方培训刚回来。
人群里，她一眼就看见了周大翠。
她百分百可以确定，这人就是周大翠。
当然，周大翠也看见了她，周大翠的眼神里，明显有着得意之色，意思很明显，这地方你能来，我也能来！
周晴没理会，她才不会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以周大翠的心性和人品，将来这车间里，有的是人收拾她。
东风服装厂可不是她们村，这里的人不会忌惮她有五个哥哥，也不会怕她那强势厉害的老娘，她要敢惹谁，人家分分钟教她做人。
“周晴，服装生意你没有做过，可要三思啊！”杨丽丽一脸真诚。
“我店面已经租好了，过几天就开业，到时候你们来玩。”周晴觉得有些饿了，就扒了几大口饭。
“你是大老板，又是首长的儿媳妇，出了厂子，我们可就高攀不起了。”李媛媛继续酸。
这时候，杨丽丽忍不住了：“媛媛，咱们可是铁三角，你这样跟周晴说话，是不对的！”
这时候，周晴就淡淡地说：“丽丽，你不要再说了，人与人之间，是讲缘分的，缘分尽了，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去。
晚上，司炎的小屋里，电灯的光黄黄的。
像往常一样，司炎把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端到了她面前：“这面，我都醒了快一个小时了，绝对劲道，你快点乘热吃了吧。”
可是，周晴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回想起初见李媛媛时的情形。
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热情，多么的温暖的一个人啊！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周晴，你有心事？”司炎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搂住问。
周晴叹了口气：“司炎，你说，朋友是一辈子的事情吗？”
“周晴，朋友是一段时间一段时间的。”司炎柔声道。
“什么叫一段时间一段时间的？”
司炎笑道：“比如我吧，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六岁以前，我在村里有很多小伙伴，好朋友！可是，后来我回城里上学了，离开了他们，慢慢就，就没有再见面了，就交不上朋友了。然后我上了中学，又会交新的朋友，毕业各奔东西，我到了大学阶段，又会有一批新朋友。周晴，失去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你的失去，是因为客观原因，而我的失去，却是因为不愉快！”
司炎就问：“是李媛媛么？”
周晴一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司炎淡淡地道。
“那你为什么会猜是她呢？”
司炎轻声道：“从她送我那支英雄钢笔起，我就知道她绝不会再待见你了。”
周晴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司炎会这么的精于世故。
“司炎，女人的嫉妒，真的是太可怕了，以往那么温厚的一个人……”
司炎笑道：“正常的，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又哪里有绝对的坏人！她以前当你是好友，是因为你没有威胁到她的利益，而她在厂里若想立足，就得有朋友依靠。”
“是的，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你对她有利的就是好人，你对她没有好处甚至跟她的利益冲突了，你就是陌生人或者是坏人！”
说到这里，周晴顿了顿，看了司炎一眼。
“周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爱情其实也是阶段性的吧。”说完，她认真看了司炎一眼。
司炎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不用猜都知道，像司炎这样的条件，肯定是有无数女人倒贴的。
司炎沉默了一会，就说：“李媛媛送的那支钢笔，最后的下落，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那其他人呢？”周晴不依不饶。
“其他人？哪里有其他人啊？没有其他人啊！”司炎眨巴眨巴眼。
“比如那个相亲对象，文工团跳舞的那个！”周晴憋着气说。
司炎哈哈一笑：“没有那个人，那个是我编出来的！”
周晴哼了一声：“那，你身边的女医生，女护士，总该是有的吧。”
司炎抓住她的手：“我要是跟她们好的话，就不会找你了！周晴，你跟她们都不一样，你知道你有多勇敢么？你知道你身上多有力量吗？”
周晴不说话了。
她为自己刚才的疑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她当然明白，爱情也是阶段性的。
就像人一定会死一样，人也不可能永远激情四射地爱下去。
只要，享受当下就好了。
第95章 租房 周月进厂
新店的装修比较简单, 因为墙壁是原本就粉刷不久的，地板也是不久前才铺好的，只需要进一些放衣服的货架就可以, 根本不费什么事。
周晴进的是那种落地的货架，当然，墙上也都打了可以挂衣服的钩子。
货架归置好之后, 她就开始把那三百五十件衣服往货架上摆。
汤厂长对她颇为照顾，特意交代让厂里的车给她送货上门，省掉她不少事情。
这三十五款服装, 每款十件, 各自分红绿黄蓝紫五个颜色。
在颜色上，周晴没有做过多的要求，其实, 还是有很多颜色可以定制的，像烟灰、天蓝、粉红、玫红、藕荷、淡紫还有以前她在一些古代言情小时里看到的什么月白、佛青、鸦青以及天水碧等等颜色。
这些, 都得一步步来。
她在车间里干活, 知道她们厂生产出来的衣服, 在颜色上头没那么多讲究。
此外, 她的店才刚刚开张, 还没有摸到顾客的喜好。
当然, 这个年代的顾客，在审美上还是有很大的局限性。
有些眼光, 还得自己去想办法引领。
总而言之，江城是个大地方，绝对不缺有钱人，更不缺愿意把钱花在穿着打扮上的女人。
自己就在店里静静地等着好了。
除了打理新店，周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那就是, 她到底要不要搬出来住呢。
按说，她出来开店，就不是厂里的人了，再住在厂区宿舍，是不太合适的。
何况，市区离厂区那么远，自己每天上下班来回也不方便。
骑自行车吧，起码得骑一两个小时，吃不消。
坐公交吧，傍晚六点公交就停了，而七八点正是闹市区霓虹灯初上，夜生活刚刚开始的事情，也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所以，出来租房子住，是当务之急了。
这天中午，她在店里摆放衣服，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就拿起一块干面包啃了起来。
这时候，门口突然有人说话了：“怎么？就吃这个啊？”
抬头一看，却是司炎，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没什么事，估计你忙着筹备店里的事情，会顾不上吃饭，就给了你做了牛肉面送来。”
司炎来到她面前，将保温桶放在她前面的小桌子上，揭开保温桶的盖子，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司炎做的手擀面，又细又筋道，向来是周晴的最爱。
这下来得正好，周晴放下面包拿起筷子，就猛吃起面条来。
最后，她把那大半桶面吃得连汤都不剩下了。
“我说，你以后可得少吃点，你要再这么吃下去，就会跟画报里的古巴女人那样胖，到时候，我可就要跟你分手了！”司炎哈哈笑道。
周晴只是朝他翻了个白眼，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吃饱喝足，她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看了司炎一眼，她就说：“我正想着，哪天正式开张合适呢。”
司炎打量了一圈店里，然后就问：“你这个衣服，都挂得差不多了？”
“今天应该能搞完！”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还没有准备呢！”司炎珍重地道。
“什么事？”
“你打算住哪里？”
周晴没有做声。
“你不会是还想住你们厂里的宿舍吧，那不合适，而且，太远了，也不方便。”司炎伸出手，将她衣服领子上的一粒面包渣捡掉。
周晴嗯了一声：“你想得很周到，我正打算租房子呢！”
“等你想到这事，黄花菜都凉了！”司炎哼哼了一声：“我来帮你布置店，店里布置好之后，你跟我走吧！”
“怎么？你——”周晴又惊又喜。
“知道你忙，顾不上，帮你找好房子啦！”
说完，司炎就站起身来，帮她把店中央散落的服装包装袋一个一个地归置起来。
两人这一忙乎，又是老半天。
到了傍晚时分，一切终于忙完了。
司炎就带着她，来到了闹市区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
触目所及，这条巷子的建筑都是古色古香的，应该是解放前遗留下来的建筑。
来到一座小院的门口，司炎站定了，就从口袋里取出钥匙开门。
打开那扇精致的雕花铁门之后，两人走进小院。
却见院子里清一色水磨石地面，小小巧巧三间青瓦白墙的房子，院子里种了几颗花树，因是冬天，分不清是什么花。
推开房门，却见房里窗明几净，家具都是不知道名字的闪闪发光的木头。
“司炎，这院子，这房子，这家具摆设，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房子啊！”周晴有些犹豫地说。
司炎笑了笑：“这也不算奢华！”
“这还不够奢华啊？这里地段又那么好，房租，我只怕付不起呢！”
司炎哈哈一笑：“谁要你付房租了！你尽管住下便是！”
“你当医生，工资能有那么高？”周晴有些难以置信。
“傻瓜！叫你住你就住，问那么多干嘛！”
周晴急了：“你不说清楚，我怎么住得安心呢！”
“好吧！我说——”司炎一把拉住她，坐到了客厅里的米色沙发上：“这是我的房子！”
“你的房子？不是吧？”周晴差点跳了起来。
在江城市中心买这样一套房子，一个院子，得多少钱啊！
“是我的房子，是我外祖母去世前留给我的！”司炎缓缓道。
“你外祖母？就算她很有钱，可是，她不是有很多子女吗？怎么会给你这么值钱的东西？”周晴还是难以置信。
司炎清了清嗓子：“我是外祖母唯一带大的孩子，她是特别疼爱我的，再说，在我外祖母的资产里，这房子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说，周晴倒是意外。
想不到，他的母族那么有钱。
“你外公——不是搞医馆的么？”周晴实在好奇。
“可我外曾祖父，也就是我外祖母的父亲，不是开医馆的。”
顿了一顿，司炎自动解释道：“曾外祖父解放前做丝绸生意的，在上海开了很多家丝厂，我外祖母是他老人家的独生女。这房子，□□时被充了公，□□结束后又还给了我们家。”
怪不得！
见周晴一脸的释然，司炎又笑道：“也就几处房子，几件旧物而已，其余的，□□时候都被抄家抄走了，找不回来了，所以，别把我想成什么有钱人！”
听了这话，周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有钱没钱，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贪图你什么！”
司炎微微一笑：“知道你不是图钱的人，爱的不就是你身上那股质朴的劲儿吗！”
两人嘻嘻哈哈，一起进厨房做了晚饭，吃完后，天还没黑，两人就坐同一路公交车回去了。
回到宿舍之后，就见周月在宿舍里等着她。
现在，周月已经正式进入到生产车间学电机了，而周晴也在昨天上午，陪着姐姐去办公室把食堂摊位的转让手续给办了。
“姐，摊位上的事情，你都熟悉了，还来找我做什么？”周晴把包放在自己的床上。
“周晴，那面包糠，只剩下一点点了，支撑不了几天了。”周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周晴暗暗叹了口气。
面包糠，又是面包糠！
于是就说：“我店里的地址你是知道的，我回头就打电话要他们送二十斤，明天傍晚，你来我店里拿，二十斤面包糠，足够你们用一个月的了。”
周月脸上现出了失望的神色，可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然后，她就起身告辞了。
周晴就说：“丽丽，我明天就要搬出去了。”
杨丽丽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眼圈却渐渐地红了。
“丽丽，你别难过了，我有空就回来看你，我姐我妹都在这厂里，到时候，我们就在食堂里聚餐。”
杨丽丽哽咽道：“话虽如此，可是，我终究不能天天跟你在一起了！还有，你走了以后，天知道会来个什么样的人呢！”
周晴嗯了一声，随即就说：“要不，我让周星申请过来跟你一起住吧，那丫头的性子，也是个好的。”
“真的吗？那这样是最好不过了！”杨丽丽立刻道。
她拿起床头的面巾纸，擦了擦眼睛，又说：“对了，你的房子租在哪里？”
“我没租房子，是司炎把他的房子给我住了。”
杨丽丽嗯了一声：“司炎他外婆可是大富翁，留下好多房产，肯定会分给司炎几套的。”
“几套？不至于吧，司炎好多舅舅姨妈的。”周晴不以为然。
“可是，人家外婆在本市的房子就有好几十套，司炎又没有兄弟姐妹，你说，司炎能分到多少啊！”
周晴吓了一跳，随即不说话了。
“怎么？你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有什么高兴的！”
“对象家里那么有钱，你能不高兴吗？”杨丽丽调侃道。
“他家里有钱，跟我没关系！我要自己挣钱，在江城买房子！”周晴淡淡地说。
杨丽丽竖起大拇指：“不错，我佩服的就是你这份志气！说真的，厂里的人现在还在议论你，说你不知足，不过，别人的议论，你应该也不会在意了！”
周晴点了点头，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杨丽丽的手。
第96章 开张 买衣服的贵妇
经过一番努力之后, 周晴的新店正式开张了。
店的名字叫“云朵”。
这个是她上辈子大学附近的一家服装店的名字，她经常逛的，所以就随手给用上了。
店面不大, 衣服也不算多，所以，她一个人也是看得过来的。
这天一大早, 周晴就坐在了店里的柜台里面，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心里暗暗期盼着有顾客进店。
可是, 左等右等, 却没有一个顾客进店。
想起现在是早上上班的时间，周晴安慰自己，不要急, 还没有到人们逛街的时候。
可是，她上辈子没有开过店, 这辈子也没有开过店。
虽说在工厂里卖了一段时间的炸鸡柳, 可是, 食堂里的人是肯定要来吃饭的。
这样的店, 第一次开, 心里终究有些忐忑。
正思量间, 却听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咦，这里新开了一家服装店呢！”
周晴抬眼一看, 却是两个年轻的漂亮少妇，穿得却略嫌朴素。
于是她站起身来，微笑道：“两位里面请。”
两人来到店里，就开始打量衣服。
周晴也在仔细打量这两个人。
她在服装厂的车间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对各种布料已经很熟悉了。
她一眼就可以看出, 这两位少妇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是上等的好布料，这种布料，一般人家是穿不起的。
只不过，布料虽好，可是式样却简单朴素，看来，还是时代局限。
于是，她微笑道：“两位女士，你们身材那么好，完全可以挑选款式新颖一些的衣服，你们不妨看看我店里的款式。”
两个少妇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然后其中一个就笑道：“哎呦，这布料是不错，可是，这样式，会不会太资产阶级情调了些！”
另外一个少妇也说：“是的，感觉穿到单位，领导估计会说我们，还是算了吧。”
说完，两人就转身走了。
周晴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这才看清楚，其中一个少妇的挎包上写着江城市政府的字样。
这就难怪了，政府公务人员，的确不能穿得太花哨了。
毕竟现在还是八十年代，人们在穿衣上理念还没有完全放开，尤其是这种机关单位的，更是要求着装保守稳重。
看来，自己的潜在客户，应该不是那种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而是那些家里条件比较好的姑娘和妇女，比如像杨丽丽这种。
整个上午，都没有什么人进店。
周晴也不沮丧，今天是星期五，估计逛街的人会集中在明天和后天，当然，晚上也会有不少。
想到这里，她就拿了一本昨天司炎带过来的《人民文学》，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八十年代的人民文学，小说的质量还是很高的。
选上的小说，无论文笔还是立意，都绝对碾压上辈子那帮八零后纯文学作家。
周晴记得，也就是这个时候，中国文坛出了很多著名的大作家，像路遥贾平凹陈陈忠实等等。
而上辈子，周晴和她的朋友们，最爱看的一本书，就是路遥的那本《平凡的世界》。
喜欢这本书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们都是农家子弟，都满怀希望和热情地为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努力着。
现在是1986年初，路遥先生此刻还正在黄土高原上埋头写这本书呢。
当看到小说里的人物进城打工那一段时，周晴的心里开始兴奋起来。
这时候，店堂里又响起了一个声音：“老板，我看看衣服！”
周晴抬头一看，却见一个穿着军绿色厚毛衣的约女子站在了店堂里。
这女子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长相艳丽，身材苗条，一张脸上化着淡妆，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珍珠项链。
周晴暗想，这应该是自己真正的主顾了，于是微笑迎了上去。
那贵妇笑道：“你这家服装店是新开的吧？我记得这家店以前不是卖衣服的。”
“是的，我们是东风服装厂工厂直销的店面。”周晴不失时机地抛出了东风服装厂的招牌，她们厂可谓是江城第一服装大厂，又是国营单位，在江城的影响力绝对是不容小觑。
果然，那贵妇笑道：“东风服装厂啊，那我知道，我家里好几个亲戚都在厂里上班呢！”
说完，她就仔细打量架子上挂的衣服，嘴里奇道：“你这衣服，料子一看就是好料子，不过，这款式，可不像是东风服装厂的风格呢。”
看来，这贵妇的确是行家，对衣服的潮流款式很是敏感。
于是周晴就说：“现在国家改革开放了，东风服装厂要想在市场上求生存，也要跟着改革，以前的服装款式太简单了，现在，厂里就是要努力求新。”
贵妇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架子上挂的一件黄色的风衣：“把这件拿下来给我试一试。”
周晴上前拿下衣服，递给了贵妇：“您可以在墙角帘子里试穿。”
贵妇点了点头，拿起衣服去了试衣间。
周晴暗想，这贵妇身材很标准，就是个衣服架子，不管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只要尺码合适，都是好看的。
看来，这单生意，肯定是能够做成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贵妇出来之后，就说：“衣服款式不错，料子也好，这所有的颜色都给我来一件吧。”
周晴听了，不觉又惊又喜，她的衣服一款两个尺码，各五个颜色，这下，对付一下子就买了五件。
于是急忙点头，把五件衣服一一包好，放进袋子里，递给了贵妇。
五件衣服，一共是三百九十五块钱，足以抵得上一个车间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了。
可是，贵妇却眼睛都不眨地掏出四张百元大钞，递给了周晴。
周晴接过，找了她五块钱，礼貌地将她送出店外。
回来后，在心里一合计，一件衣服的成本价大约二十元，五件就是一百元，因为地段繁华，款式新颖，自己的衣服价格也标得高，所以，挣得就多。这五件衣服，足足挣了有两百九十五块钱。
而车间工人，做简单工序的，要两个月才能挣到这笔钱。
自己炸鸡柳，要卖好多好多份鸡柳，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所以，开店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想到这里，周晴兴奋地在店里直转圈圈。
过了好一会，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告诫自己：“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区区几百元而已！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几百元，几千元，几万元的！”
于是，她坐了下来，继续埋头读那本《人民文学》。
到了中午，她有些饿了。
于是，就出门左转，来到了隔壁面馆，花了五毛钱，点了一份雪菜肉丝面，端回店里吃了。
她是不打算做饭的，她嫌麻烦。
再说，她做饭的厨艺不是很好，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胃，毕竟，挣钱是用来花的。
吃完午饭，她继续埋头看小说。
南方天气炎热，人们都喜爱睡午觉。
周晴来自北方，却没有午睡的习惯。
不过，她也清楚，两点之前，是不会有什么顾客了。
有了贵妇买的那一单打底，周晴倒也不急，因为已经揣了个兔子在腰里别着了。
到了下午，店里还是没有人。
新店开张，附近的人还不知道这里有店，也是难免的。
且等晚上再看吧。
想到这里，周晴继续看她的小说。
眼看夕阳的金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周晴抬头，升了个懒腰，却看见店门口，司炎高大的身影，拎了个保温桶正向店里走来。
她知道，这一定是给自己送晚饭来了。
走进店里，司炎就笑道：“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面条！”周晴立刻说。
司炎摇了摇头：“你以为我只会做面条么？我跟你说，我的手巧着呢！”
说完，他就将保温桶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保温桶的盖子。
一阵扑鼻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了开来。
周晴低头一看，却是腊肉蒸饭，雪白的米饭里，裹着红艳艳的腊肉，米饭上沾了猪油；亮晶晶的，还撒了碧绿的葱花，看着就有食欲。
“司炎，你还会蒸饭？”周晴奇道。
司炎得意地笑：“我会做的好东西可多了，以后慢慢给你做！”
“可是，你天天在医院也很忙的，再说，你住的地方离这里那么远，还要赶很远的公交车……”周晴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一个大小伙子，精力充沛得很，还有，像我这样的年轻人，都在忙着讨好姑娘好结婚了，我怎么能免俗！”司炎一本正经。
周晴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就低头吃饭。
司炎的手艺果然很好，这腊肉饭做得相当好吃，周晴又是吃得一点不剩。
见她狼吞虎咽，司炎笑微微地：“慢点吃，别噎着，对了，今天生意怎么样？”
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周晴道：“只成交了一单生意！”
“是吗，那想必晚上的顾客会多些！”司炎安慰道。
周晴微微一笑，没有告诉他，这一单自己挣了多少钱。只是说：“你来回挺辛苦的，以后我自己买吃就行了。”
司炎没有做声，只是提起茶壶，给她的水杯续了些水。
第97章 隔壁邻居 摩托车
司炎又和周晴说了会话, 就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晚了, 怕赶不上公交车！”
“哎，你要是自己会开车就好了！”话一出口，周晴就自悔失言了。
这个年代, 司炎怎么可能买的起私家车呢！
除非他把部队的军用车开来，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想到这里, 她就说：“司炎, 你以后真的不必天天给我送饭来，我随便买点吃就可以了！”
司炎没有接她这个话茬，只是说：“那我先回去了, 你好好看店，晚上人会多起来。”
说完, 他就站起来匆匆走了。
周晴起身, 拿起抹布把桌子擦了一遍。
这时候, 就见店门口人影一晃。
却是一个穿着大红风衣的年轻姑娘走进了店堂。
“这位女士, 你要看衣服吗？”见来了主顾, 周晴热情地迎接了上去。
“不是, 我是隔壁卖珠宝首饰的，是邻居, 来串串门子！”姑娘一脸灿烂的笑。
周晴急忙拉过一张凳子：“原来是邻居，坐坐坐！”
姑娘坐了下来，周晴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只见她身材微胖，一张鹅蛋脸，肤色白皙, 眉目端正，一脸和气的笑，一看就是个亲切的人。
“我叫杜娟，开这个店也有一年多了，你呢？”姑娘开始自报家门。
“我叫周晴，今天才开业的。”
杜鹃笑道：“我知道你是才开业的，你今天生意怎么样？”
“生意一般般，几乎没有什么人呢！”周晴老老实实地说。
“别着急，到了晚上就会好些！”杜娟说着，又问：“听你口音，不是江城本地人？”
“嗯，我是外省的！”初次见面，周晴不愿意跟她说那么多，只把这个话题含糊过去了。
“杜鹃，你店里卖的，都是什么珠宝首饰？”周晴有些好奇地说。
“珍珠呗！咱们这里水多，到处都是养殖淡水珍珠的！”杜鹃说着，就站起身来打量店里的衣服。
周晴知道，上世纪八十年代，南方的淡水珍珠养殖业已经很发达了，不少村子因走上了脱贫致富的道路。
这个时候卖珍珠，显然是走到了时代的风口上。
上辈子，不是有谁说过一句什么话么，站在风口上，连猪都会飞的。
猪飞不飞不知道，不过，杜娟看来很可能要飞。
于是她就说：“咱们这里的淡水珍珠是要出口的吧？是不是很贵？”
杜娟拿起一件衣服，在身上一边比划着一边道：“天然的珍珠肯定是贵的，不过，人工养殖的么，就没那么贵，一般人都能买得起。”
周晴点了点头，两人又拉了几句闲话，杜娟就告辞回到自己的店里的。
她们两家店门挨门，杜鹃店里要是来人了，坐在周晴的店里也能看见。
杜鹃走后，周晴就走到店门口，打量着对面以及左邻右舍。
对面是一家卖古董的，还有一家卖中药的，还有卖当地土特产的。
至于自己家的左边就是杜鹃的珍珠店，右边是墨鱼面馆，不过也卖其他面，周晴中午吃的面就是从这家面馆点的。
要想在这里站住脚，跟左邻右舍搞好关系非常重要。
隔壁面馆的老板娘，也是和温和的女人，看来，自己这次运气不错。
更幸运的是，对面以及自己家附近，都没有服装店。
只要离自己的店老远的地方，有两家服装店。
最重要的是，这两家服装店，都是国营的。
既然是国营的商店，那么，在里面卖衣服的都是拿固定工资的国营企业的员工，也就谈不上什么竞争了。
多好！
自己这服装生意，也就等于是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了。
正思量间，却见远远的，一辆自行车从街道的另外一头过来了。
而自行车上，有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的姐夫邱超。
周晴知道，这人一定是来拿面包糠的。
果然，邱超进店以后，开口就道：“周晴，面包糠来了吗？”
周晴点了点头，指了指墙角：“就在这里，有二十斤，够你用一个月的了。”
“多少钱一斤？”邱超忙问。
“不贵，五毛一斤！”
邱超伸手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了她。
“不用了，自己家人，十块钱而已！”周晴没有接钱。
邱超倒也不客套，把钱又装回了口袋，说了声：“那我走了！”就拎起墙角的面包糠出去了。
周晴知道，因为自己不肯把面包糠的进货渠道提供给他，所以他心里不快活。
可见此人是个心性凉薄之人！
周期微微扬起眉毛，注视着邱超骑车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整条大街霓虹灯闪烁起伏，人们吃过了晚饭，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街逛了。
一对显然是母女的人，走向了周晴的服装店。
那年轻姑娘就说：“妈，你看，这里新开了一家服装店，我们进去看看呗！”
那中年妇人就点了点头，母女二人就进了店。
周晴笑道：“欢迎二位，您二位都想买衣服吗？”
那妇人就说：“我自己衣服挺多了，我主要是想给我女儿看看。”
见她这样说，周晴就从架子上取下一件绿色的长款薄外套：“这款倒是挺适合您女儿穿的。”
妇人接过衣服，仔细打量了一番，递给女儿：“你去试试！”
“试什么试啊，这件颜色我不喜欢。”那姑娘嘀咕了一句。
“那还有别的颜色呢，要不你再看看这件……”周晴拿起一件大红色的风衣，又递到了那姑娘眼前。
那姑娘看了一眼毛衣，明显的有些不耐烦了：“哎呀，这件我还是不喜欢它的颜色，算了算了，妈，咱们走吧！”
说完，她拉着她妈妈就走。
周晴有些傻眼了。
看来，这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啊！
自己如此热情地推销，为啥这姑娘还一脸的不耐烦呢？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等待下一个顾客。
果然，没过多久，店里就又来了两拨顾客。
一拨是一个少妇，转了一圈，没买，就走了。
一波是两个闺蜜，试穿了几件，也没买，也走了。
再然后，就没有人了。
周晴有些沮丧，她关了店门，回到司炎的那间房子里去了。
路上，她暗想，也许，今天是运气不好，进店的人不多，所以没怎么卖出去。
但愿明天人能多一些吧，明天就是星期六了，不上班的人多了。
第二天，怀抱着这种美丽的憧憬，周晴打开了店门。
可惜，她等了一上午，也没有等到一个人进店。
于是，她忍不住跑到店门口张望，却见大街上的行人，明显比昨天多了许多。
可是，她们就是不进自己的店，能有什么办法呢！
眼看到了中午，周晴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于是，她就又去隔壁面馆点面。
来到面馆，却发现面馆里面的食客爆满。
奇怪，怎么这面馆的生意怎么就那么好的呢！
整个中午，周晴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到了下午，她有些看不进去那本《人民文学》了。
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顾客进店，她急忙上前，热情推销起来。
“女士，请问要看衣服么？这款衣服好看，您穿着合适呢。”
说完，她就拿起衣服，都给那位顾客试穿。
谁知，那顾客却眉头一皱，说了声：“我只是随便看看，不用试穿了！”就走了。
周晴叹了口气，暗想，也许是自己过于热情了。
于是，下一个顾客来的时候，周晴就吸取了教训，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声：“买衣服啊？您自己看。”
谁知，顾客转了一圈以后，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周晴不由得又是叹了口气。
看来，这店，也不是那么好开的啊！
不觉又到了傍晚，她正在店里枯坐，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抬头一看，却是司炎，正笑眯眯地从一辆宝蓝色的摩托车上下来。
周晴急忙迎了上去：“这才几点啊，你离下班还早着呢！”
“这这不是考虑你可能会饿么！”司炎举起了手里的保温桶。
“这次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周晴好奇地问。
“你猜！”司炎打开了保温桶。
周晴伸头一看，土豆焖饭！
原来八十年代的人，都会做土豆焖饭了啊！
周晴不由得又惊又喜，上次她跟司炎说过，自己喜欢吃土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就记住了。
生意不好带来的坏心情登时烟消云散！
她拿起筷子就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她才想起：“对了，你怎么骑了一辆摩托车过来？”
“摩托车快啊，方便啊！”司炎淡淡道。
“可是，你到哪里借的摩托车啊？是你们部队的吗？这也不像是军用的啊！”周晴又看了一眼门外的摩托车，那车还是崭新崭新的呢。
司炎笑道：“不是部队的，这车是我买的！”
周晴一惊：“不是吧，你哪来那么多的钱？”
“我把我外婆留给我的一个玉佩给卖了，卖的钱买一辆摩托车绰绰有余呢。”司炎一脸的轻描淡写。
周晴却明白了，他这是为了方便来店里给自己送饭！
一阵甜意自心底涌起，让她彻底忘记了今天生意的清淡。
第98章 总结原因 你的生意为什么那么好
一连三天, 除了开张那天那个贵妇买的五件衣服之外，周晴只卖出了一件衣服。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周晴蹙眉深思，寻思着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要不, 就算了吧，大不了还是回厂里干食堂去！”司炎劝她。
周晴可不干!
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既然开了店, 肯定就要把生意做好，不能说遇见一点挫折就退缩吧。
再说了，这店里生意不好, 肯定是有原因的。
因为她仔细观察过了, 隔壁杜鹃的生意，就好得很，一天能成交五六单, 七八单的样子。
自己卖的服装款式肯定是没问题的。
价格么，虽然小贵, 可是, 这可是市中心, 来店里逛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肯定都是能买得起的。
既然如此, 那奥妙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周晴决定, 下午没事的时候，到杜鹃店里去看看。
如果她愿意告诉自己的话, 最好问问她。
于是，吃过午饭后，她就开始到杜鹃的店里逛了。
见她来了，杜鹃非常热情，搬了凳子给她坐：“来来, 嗑瓜子嗑瓜子！”、、
杜鹃把一袋五香瓜子放在桌上招呼她。
周晴就说：“生意不好，也没什么人，我就来你店里逛逛！”
“这个点，生意不好很正常的！”杜鹃安慰她。
两人一边嗑瓜子，一边拉家常。
说不到几句话，店里就会来一个人，然后杜鹃就回去招呼。
一会功夫，就来了三波四个顾客，而杜鹃居然成交了两单。
这让周晴羡慕不已。
奇怪，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想到这里，她就有心问一问。
于是，等到顾客走后，周晴就叹了口气：“哎，杜鹃，你说，我这店里，每天来的人也不少，怎么就卖不出去东西呢？”
杜鹃楞了楞：“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我只卖过珍珠，没卖过服装呢，所以，在这方面，可没经验。”
周晴一想也是，毕竟珍珠和衣服是两码事。
于是，她岔开了话题：“杜鹃，这些珍珠，你都是在本省进的货吗？”
“哪里，我自己家里养的！”
“怎么？你家开养殖场？”
杜鹃笑道：“是啊，所以，我的珍珠不光零卖，而且批发，我的生意，不光是靠店里的顾客，我有时候还出去跑呢。”
周晴忍不住道：“杜鹃，你可真能干啊，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二十，不过，我从小就跟着家里人学做生意，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做珍珠生意的。”杜鹃把一粒瓜子壳扔进了桌子上的烟灰缸里。
原来人家是生意世家，周晴暗暗感叹。
看来，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几代人的积累的。
自己家里世世代代是农民，只有在种庄稼上能够跑赢别人，哎！
不知不觉，又到了傍晚了。
周晴见有人进了自己的店，急忙赶了回去。
来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摩登女郎，戴着时尚的太阳镜，正在看架子上挂的一件蓝色短外套。
不等周晴开口招呼，女郎就说：“这件我要了，帮我包起来吧。”
周晴答应了一声，帮她包了起来，却没有多高兴。
因为这个属于自然销售，不是她努力的结果。
而自己刚才在隔壁看见的，杜鹃的生意，才是人家真正靠一张嘴做出来的。
所谓的销售，就是要引导顾客买东西。
如果顾客本来想买的就买，本来不想买的就不买，那销售人员不就变成纯粹的收银员了吗。
尽管周晴上辈子没做过销售，可是也明白这个道理。
到了晚上，司炎又兴冲冲地骑着摩托车给她送饭。
一进门，司炎就道：“我今天给你做的牛肉酥饼。”
周晴嗯了一声。
司炎这次没带保温桶，只是拎了个塑料袋子。
“我骑摩托车，快速度的，也就十来分钟就到了，这饼在袋子了放着，还没凉呢，赶紧吃。”司炎将袋子放在桌上打开了。
周晴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就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
可是，她心里耽着心事，吃起来就没那么香。
“怎么，饼做得不好吃吗？”司炎一脸的关切。
周晴勉强笑道：“不是，我只是心情有点不好。”
“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生意太差了——”周晴老老实实地说。
“这不是才开的店么，进来的人少，生意差点很正常吧。”司炎温言道。
周晴摇了摇头：“真要是进店的人少，那我还没那么愁了，我愁的是，进店的人不少，一天有时候都能进十来个人，可就是没人买啊！”
“那——逛街么，人们都喜欢进店看看，不一定都买的吧。”司炎也有些茫然，显然，他也是不懂生意经的。
“可问题是，人家杜鹃店里进来十个人，有八个都买了，可是我店里进来十个人，只有一个买的，你说我急不急啊！”周晴叹息道。
“再急，你也得吃饭！”司炎用命令的口气说。
周晴点了点头，一边喝水，一边将牛肉饼吃完了。
司炎笑道：“我现在去买点水果，等会，估计街上的人也就少了，我骑车带你回你们厂玩去，你去见见你姐姐妹妹，还有丽丽她们，心情或许就好些了。”
听了他的话，周晴不由得精神一振。
自己离开厂也有几天了，还真有点想念她们了。
于是点了点头：“那你多买些苹果，她们都喜欢吃苹果！”
司炎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他拎着一网兜水果回来了：“周晴，咱们走吧！”
周晴于是锁了店门，来到了门口，坐上了司炎的摩托车。
上辈子，小时候，她也没少做摩托车。
可是，这次坐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搂着司炎强壮的腰，心里别提多踏实多带劲了。
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不一会，就把周晴带到了东风服装厂。
下了车，周晴笑道：“她们这会子，肯定是在食堂里吃饭呢，走，我们去尝尝我姐夫做的油炸鸡柳。”
“怎么，你还没吃饱啊？”司炎惊问。
周晴道：“吃饱了，也不妨碍我门再吃一点啊！”
说完，她就拉着司炎的手往厂里走。
这时候，传达室的大爷笑眯眯地道：“哎呦，这不是周晴么，带你对象回来玩的？”
“是呢，大爷！”周晴回答的声音又脆又亮。
司炎嘿嘿一笑，那表情，得意极了。
来到食堂，远远的，就看见炸鸡柳的窗口里，邱超和周月穿着白衣服，忙得团团转的身影。
周晴走上前去，只见窗口边已经没人打鸡柳了，就轻轻敲了敲窗口。
周月抬头，一眼看见妹妹，立刻眉开眼笑：“周晴，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姐，你先给我打点炸鸡柳，再给我两双筷子，一个碟子！”
周月急忙拿了碟子，装了一大碟子鸡柳，又拿了两双款子，递出了窗口。
看了司炎一眼，周月笑道：“司炎，你今天怎么有空啊？”
“大姐，你妹妹想回来，我能不陪着吗？”司炎微笑道。
听见司炎这一声大姐，周月笑得合不拢嘴，她是真心为自己的妹妹高兴。
再看邱超，却在那里闷头干活，好像没看见周晴一样。
周晴也不计较，只是带着司炎，往杨丽丽和周星的座位边去。
杨丽丽一眼看见两人，就高兴得站起来直招手。
待两人走近之后，杨丽丽就大声道：“周晴啊，你一去好几天，可想死我了。”
周晴心里微微一酸，她其实也很想念杨丽丽，于是就握着她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
见姐姐来了，周星也是一脸的高兴，她拉了两张椅子：“二姐，司军医，你们赶紧坐下来吃饭。”
这时候，周晴看了李媛媛一眼，却见李媛媛耷拉个脸，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周晴，回厂里玩啊！”
周晴答应了一声，就坐了下来，拉着杨丽丽的手说起话来。
“周晴，快给我们说说，这几天，你的生意怎么样？”杨丽丽问。
“刚开始做，也没什么生意，你和周星现在住一起了吗？”
杨丽丽点了点头：“已经住在一起了，我们现在可是同吃同住，关系好得很。”
“周星还小，你凡事要多教教她。”周晴有些不放心地叮嘱。
杨丽丽就说：“这还用得着你说啊，我对周星，绝对是当成你的！”
这时候，李媛媛突然冷冷地道：“我吃饱了，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吃吧。”
说完，也不等众人答话，就是自顾自站起来走了。
周星哼了一声，不满地说：“亏我姐还帮过她大忙，这人怎么这个德行？”
“算了，不要跟她计较了，随她去吧，我回厂里，是为了求开心的，咱们说点高兴的——周星，你转正了吗？”
周星急忙点头：“二姐，我昨天刚转正呢。”
“哦？那你现在做的是哪道工序？”
“我做得是锁边呢！”周星骄傲地说。
周晴微微一笑，锁边是复杂的工序，这个岗位的工资也高些，不过，周星性子陈静，心又细，是绝对适合这个岗位的。
“那你现在在哪个组？”
“我在刘玉华那个组！”
周晴嗯了一声，她原本怕周星分到李媛媛那个组的，现在放心了。
第99章 周大翠的异动 杨丽丽的启发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不一会，周月也端着自己的餐盘来了。
见姐姐来了，周晴就问：“姐, 这几天生意怎么样了？”
“生意很好，主要虽然说你走了，可是我还在, 我跟着你干了一段时间，厂里的人都相信我。”周月一脸的心满意足。
“”二姐，大姐和大姐夫已经计划着, 干个两三年, 就在江城买房子了。”周星笑嘻嘻地道。
周月瞪了小妹一眼：“就你话多！要买房，也是你二姐先买房！”
司炎就说：“买房是好事，大姐, 这样的话，你和大姐夫就在江城真正扎根了。至于我们, 我有房子, 不用周晴买房的。”
周月听了, 登时笑得合不拢嘴, 她是真心巴望着自己的妹妹能好。
周星也很羡慕地看了二姐一眼, 觉得二姐真是又能干, 命又好。
周月白了司炎一眼，没有说话。
这家伙, 话里话外都是要结婚的意思，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他要结婚了？
“二姐，你店里的生意怎么样？”周星又问。
“还可以吧！”周晴不愿意扫大家的兴致。
杨丽丽就说：“周晴，等休息了，我让我妈妈带着她那帮同事朋友去你店里逛逛。”
听了这话, 周晴心里一暖，她知道，杨丽丽这是帮自己拉生意。
新店刚开张，最需要的，就是客源。
“大姐，姐夫怎么这么慢，还不来吃饭？”周星道。
见周星这样说，周晴就看了窗口一眼。
这一眼，却看见周大翠端了个餐盘，站在窗口前，笑嘻嘻地跟窗口内的邱超说着什么。
周晴不由得眉头一皱。
顿了一顿，她就问：“怎么，周大翠也转正了？”
周星点了点头：“和我一起转正的，也和我一个组。”
“那她没欺负你吧？”周晴有些不放心地问。
“她敢！”周星瞪起了眼睛。
周晴一笑，转而对周月说：“我就有些奇怪了，周大翠那个妈，做了那么缺德的事情，怎么周大翠还有脸到你的窗口前打菜？”
“她呀，不但到我的窗前打菜，还大姐长大姐短的，叫得亲热极了！”周月有些无奈地说。
周晴知道，自己的大姐是个心软的人，碍于脸面，也只好理了周大翠。
这个她倒是不介意，可是，这周大翠怎么跟邱超有那么多的话说呢。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她嘴上也不好说出来，于是就说：“我吃饱了，想到厂里转转，三丫，要不你陪我走走呗。”
周星点了点头。
司炎就说：“那你们去逛，我去医务室找我那个徒弟去!”
杨丽丽也说：“我困了，想回去睡觉，你们逛吧。”
周晴嗯了一声，对周月说：“姐，你回去帮姐夫收拾，三丫陪我去就好了。”
姐妹二人来到了厂区的林荫路上，缓缓地走着。
“三丫，你搬去我的宿舍，跟杨丽丽相处还好吧？”
周星点了点头：“丽丽这个人，非常好相处，是个直肠子，人也大方。”
“是的，丽丽虽然家里条件好，可是真的是个正直的人，所以说，有钱人家的孩子不一定都是坏的，穷人家的孩子不一定都是善良的。你看我们以前看的那些小说样板戏，其实真都是误导了。”周晴感叹道。
“哎呀姐，□□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以前是谁穷谁光荣，现在是谁富谁有脸！”
见周星这样说，周晴笑了，她这个小妹妹，倒是与时俱进了。
于是她就问：“三丫，你来城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非常好——”在姐姐面前，周星自然也不藏着掖着。
“怎么个好法？你说说？”
周星想了想：“干的活儿轻松，衣食住行好，不用受风吹日晒的苦，还有更多的钱花。”
再想想，她又补充了一点：“还能交到丽丽这样的好朋友！”
周晴笑了：“那——你对你的工作可满意？干这活儿不嫌枯燥吗？”
“不嫌，这活儿好干，不用费脑子，姐，我就喜欢干这流水线，不用担什么责任，也不用担心出错挨骂！”提起自己的工作，周星一脸的心满意足。
周晴嗯了一声：“那你可想要，以后要不要转正？”
“转正？”周星道：“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可是，合同工要想转正，可没那么容易啊！”
“你好好干，只有在工作上表现出色，就有机会！”周晴轻声道。
“可是，姐，那转正的都是走后门的……”周星的声音低了下去。
“三丫，我都了解过了，一个车间每年有四个转正指标，要做到产量全组前三，一年内不迟到不早退，不犯错误！你跟我说，这段时间你有触犯过这些吗？”
周星摇头：“没有！”
“那不就是了，走后门，就是把合格的员工卡下去，换上家里有背景的！三丫，只要你好好干，指标合格了，我就去找汤厂长，为你争取公道，让谁也不能把你卡下去。这不叫走后门，这叫为你争取公平！”
听了周晴的话，周星的眼睛亮了。
她用力点头，看着周星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姐妹二人又逛了一圈，就各自回去了。
两天后，杨丽丽突然来到了周晴的店里。
一见杨丽丽，周晴就非常高兴，她看店看得正寂寞呢。
于是就笑道：“今天是周末，我正眼睁睁地盼望着你来呢。”
“咋样？周末了，生意还好吧？”杨丽丽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着架子上的衣服。
周晴轻轻叹了口气：“生意不是很好。”
“不是吧，闹市区，人那么多，进店的人肯定不会少啊。”杨丽丽有些难以置信。
“进店的人是不少，可是人家就是看看而已，根本不买啊！”周晴无奈地说。
杨丽丽有些担忧地问：“那这样，你岂不是贴本了？”
周晴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这几天的销量：“贴本倒是不至于，可是，也别想着挣多少了。”
“哦，这样啊，那你也不用那么愁啊，你就想想，你在车间里挣得肯定没那么多，你炸鸡柳就算挣得比这个多，可是，炸鸡柳多忙多累的！”杨丽丽发自内心地道。
周晴点了点头，凭心而论，开这店，哪怕生意惨淡，也比炸鸡柳强，更比在车间里做流水线强。
可是，这绝不是她开店的初心。
她的目标可是买房子呢！
而且是要在短时期内买，那这点销量哪里够啊。
“兴许，现在是淡季，人们的生意都不好呢。”杨丽丽安慰周晴。
周晴摇了摇头：“不是的，隔壁卖珍珠的杜鹃，人家的生意就好的很。”
“那也许是人家的店开的时间长了，知道的人多了呗！”杨丽丽说得有些口渴了，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在周晴这里，她也不客气了。
周晴又摇了摇头：“人家进店的顾客有时候还没我多呢。”
杨丽丽就说：“那肯定是人家能说会道，会推销呗。”
“瞧你说的，她能说会道会推销，才能卖出去货，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我没她会说啊！”
杨丽丽哎了一声，笑道：“我看你啊，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这话怎么说？”
杨丽丽道：“我就问你，隔壁卖珍珠的，你熟不熟？”
“这几天经常串门子，很熟了！”
“那不就是了，你就接着再去串门子，天天去串。等顾客来了，你就在一边听，就听她是怎么做生意的，不就是学到了！”
“偷师！”周晴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呢。
杜鹃和自己做的不是一门生意，和自己不形成竞争关系，自己卖好了，对杜鹃一点影响也没有。
所以，杜鹃也不会介意自己旁听的。
虽说杜鹃卖得是珍珠，自己卖的是衣服，可是，有一句话叫一理通百理明，销售的话术以及原理，一定都是一样的。
杨丽丽就说：“周晴，你那么聪明，只是刚接触这个行业而已，时间长了，销量一定能够起来的。”
周晴伸手，拍了拍杨丽丽的手背：“谢谢你丽丽，你真的提醒了我。”
“你先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你最近怎么样了？”周晴拉了她坐下来。
“我呀，还真的遇见了一件烦心事！”杨丽丽叹了口气。
“什么事？是工作上的吗？”
“不是，是家里的！”
“家里的？”周晴有些奇怪：“你家里能有什么烦心事啊？不忧柴不忧米的。”
“哎，我有个远房表哥，从国外回来了。”杨丽丽愁眉苦脸地说。
“你表哥回来了，你愁什么啊？”
“我家里人想叫我跟我表哥订婚……”
周晴这下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是她家里要给她包办婚姻呢。
“那你这个表哥，人怎么样啊？可是很帅很有钱？”周晴忍不住好奇地问。
杨丽丽白了她一眼：“帅！有钱！可是，油头滑脑的，一看就是花花公子，我可不喜欢！”
“既然如此，那你爸妈干嘛还要让你跟他啊，他们难道不知道他是花花公子？”
“他在我爸妈面前装得可老实了！”
周晴想了一想：“没事，你爸妈疼你，一定不会勉强你的，你坚决不同意就是了。”
第100章 偷师 初战告捷
受到杨丽丽的启发, 周晴决定找杜鹃偷师销售技巧。
这天上午，她就拿着一袋奶油瓜子进了杜鹃的店。
“杜鹃，这一上午, 我店里都没人，我都急死了，咱们边吃瓜子边聊天吧。”
杜鹃点了点头, 笑道：“我这里也没有人，正好，你来陪我！”
两人就在柜台前的小饭桌上面对面坐下, 开始边嗑瓜子边闲聊。
周晴抬头打量了一眼玻璃柜台里那闪耀着淡淡光芒的淡水珍珠, 笑道：“我看你每过两天都要进一两箱子货，看来，你的销量不错啊！”
“人工养殖的东西, 价格不贵，要是天然的, 可就真贵了！”杜鹃不以为然地说。
周晴正要说话, 却见店门口人影一晃, 进来一个中年妇人。
这妇人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外套, 可是料子一看就是高级布料。
这年头, 能进店买珍珠的人, 也绝不会是普通的市井人家。
只见杜鹃站起来，微微笑道：“您好, 要看珍珠吗？”
那妇人点了点头，径直向柜台边走去。
杜鹃跟过去，轻声道：“请问，您买珍珠是送人的，还是自己戴的？”
“送人的怎么说？自己戴的又是怎么说？”那妇人问道。
杜鹃不疾不徐：“送人的话, 要的就是好看，建议您买外表包装精美的礼盒装，自己戴的话，建议不要盒子，这样扣除盒子的成本，您可以买到更大粒的珍珠！”
那妇人嗯了一声，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我是想买了自己戴。”
“自己戴啊，请走这边，这边的都是没有包装的，我现给您打孔穿珠珠，您是项链还是手链？”
“项链！”
“那您是想要珠链，还是要吊坠？”
“吊坠好，还是珠链好啊？你是专门卖这个的，你就说给我听听呗！”
显然，杜鹃已经成功地取得了妇人的信任。
杜鹃笑道：“各有各的好，不过，我认为二十左右的小姑娘适合吊坠，贵妇人适合珠链，这样显得雍容华贵。”
那妇人顿时笑容灿烂：“那就来一串珠链好了！”
杜鹃立刻从柜台里挑选了一串颗粒比较大的珠链，递给了妇人。
妇人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成！就这个了！”
杜娟不慌不忙，拿了包装袋子，给她包上了，收了钱，又笑吟吟地把她送出了店门。
周晴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上辈子，她经常听说她们公司销售部的某个员工是销冠之类的。
现在，她终于见识到了销冠的风采。
原来，销售真的是有技巧的。
首先，杜鹃不急着推销，不急着上前拿起一串珠链，去说这样好那样好，而是先问顾客的需求，到底是送人的，还是自己戴的，这样，顾客才能感觉到自己被尊重。
以顾客为中心，顾客第一，这句话可真是至理名言。
而自己，恰恰在一开始，就犯了愚蠢的错误——拉住顾客不停地推销。
这样很容易引起顾客的反感。
后面再说什么，顾客就听不进去了，所以，很多顾客就不耐烦地走了。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先问顾客的需求，然后再根据顾客的需求去推销他需要的那个方向的商品。
既然顾客来了点了，那店里肯定就有她需要或者想要的东西！
悟透了这一点，周晴非常兴奋。
自己这上午，可总算是没白来！
送走顾客之后，杜鹃回到店里，坐了下来：“周晴，你喜欢吃甜口么？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带点我妈妈做的芝麻汤圆来给你吃。”
“那可太好了，我最喜欢吃你们南边的甜食了，甜，但是不腻。”
杜鹃微微一笑：“说起来，我们家也是北方人，我爷爷就是解放前逃荒从北边过来的，不过，我妈妈是本地人，所以，我家里慢慢的都爱吃本地菜了。”
“那你们家的珍珠，也是你妈妈养喽？”对于养殖珍珠，周晴实在是好奇。
“我妈妈世世代代都住在村里，我们村自古以来都是养珍珠的！”杜鹃拿起一粒瓜子：“养珍珠也没啥特别难的，哪天有空，我带你回去看看就是。”
周晴嗯了一声，看看时候不早，就回了店里。
她把刚才在杜鹃那里学到的经验，又在心里暗暗总结盘算了的一番，就静静等待顾客的到来。
过了好一会，还是没有顾客进店。
不过，周晴并不着急。
在顾客进店这方面，她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
上午不好说，可是，每天下午和晚上，都会有不少顾客进店的。
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周晴给自己叫了一碗鸡丝面，吃完之后，继续看小说消磨时间。
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顾客。
周晴打起精神，迎了上去。
这一次，她没有急着推销，也没有急着说话。
而是先认真打量听了顾客一眼。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脸上化着淡妆，身材很好，衣着精美，一看就是有钱人。
于是就笑道：“女士你好，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看看衣服！”
周晴又道：“您平时穿衣服，都有什么偏好？”
灵活机动，举一反三，周晴当然不会笨到套用杜鹃的所有话术。
杜鹃是卖珍珠首饰的，很多顾客买了是拿去送人的。
可是，自己是卖衣服的，买的时候需要试穿，几乎没有顾客买了衣服去送人，就算要给父母亲人买衣服，那也是带父母亲自过来的。
果然，女士的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我比较喜欢浅颜色的衣服。”
周晴听了，就从架子上取出一件淡绿色的开衫：“这件衣服不错，您可以试穿一下。”
那女士接过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周晴心里暗暗送了口气。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肯进试衣间试穿的，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要是连试衣间都不肯去，那这一单就根本不可能成交。
果然，过了一会，女士拿着衣服，从试衣间里出来，笑道：“就这件了，帮我包起来吧！”
周晴答应了，就去找包装袋。
来这里买衣服的顾客，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大方，很少有讲价的。
女士付了钱，拎起包装袋走了。
周晴暗想，看来，杜鹃的这个话术，还真的挺管用。
这件衣服卖八十九块钱。
从厂里进价不过三十，自己今天进账五十九块钱。
在这样的店铺里，只要能保证每天开一单，就不会赔本，就能挣到比上班更多的钱。
看来，还是做生意啊！
她一边整理刚才弄得有些凌乱的货架，一边思量着，按照这个话术，自己一天是不是能开至少两单。
整个下午，也没什么顾客，进来一个小姑娘，一看衣服上的标价，就吓跑了。
这样的顾客，周晴每天都能遇见，都不是真正的潜在顾客，所以，也没在意。
傍晚的时候，司炎又骑着摩托车，给她送饭来了。
“宝贝，你猜猜，这一次，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司炎举起手里的保温桶。
周晴笑了。
司炎总是在晚饭上给她出其不意的惊喜，这一次，她实在猜不到他还做了什么好吃的过来。
她也曾好奇地问过司炎：“你家里一直都有保姆做饭，你还有妈妈和姐姐，你是怎么学会做饭的手艺的？”
司炎笑着，随口说了一句意味深长颇有哲理的话：“任何事物，也阻挡不了真正的热爱！”
听了他的话，周晴顿时颇多感慨。
司炎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做菜，可是，光是喜欢，他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厨艺。最重要的还是他有机会，也有条件发展自己的爱好。
换个位置，如果自己也爱做菜，那在她们村那个家家都愁温饱的环境里，就算她有机会做饭，又能有什么食材供她去练习？
所以，穷人是不配谈理想，谈爱好的。
因为她们根本就谈不起。
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
所以，自己是没什么爱好的，唯一的爱好就是挣钱！
把钱挣到手了，心里才踏实，才有闲情逸致去想什么爱好。
要不上辈子，怎么流行一句话呢。
那句话的原话周晴忘记了，不过大概意思就是一代农民工二代教师医生，三代建筑师工程师，四代才出作家艺术家之类的。
那些作家艺术家之所以能取得成就，还不是在于不需要进厂打螺丝或者加班画图纸么！
“喂，你怎么走神了？你在想什么？”司炎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周晴这才惊醒，就说：“我实在猜不到你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你就直接打开给我看看呗！”
司炎打开了保温桶的盖子。
周晴低头一看，里面却是六个热气腾腾的肉沫花卷。
“哎呀，你怎么带了的六个来啊？我可吃不完！”
“没关系，我还没吃呢，我们一起吃！”司炎笑嘻嘻地说。
周晴点了点头，看着司炎又打开保温桶的盒盖，取出一碗紫菜蛋汤和两把勺子，两人就吃起晚饭来。
肉沫花卷松软香辣，周晴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花卷。
她一口气吃了三个，却意犹未尽，想着司炎没吃饱，就没拿。
司炎见状，又塞了一个花卷在她手里，笑道：“出锅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两个了，你多吃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