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霍去病的周岁宴是刘陵亲自操办的, 地点就定在自己府上,也没请什么外人,只卫家一干亲眷在。
卫子夫不能出宫, 卫青倒是因为有刘陵的求情, 从刘彻那里请了几日的假。
周岁宴上,也是挺稀奇的, 小霍去病竟然不让卫媪和亲娘卫少儿抱,而是一头扎入了卫青的怀抱, 看得卫家人抿嘴直乐, 都说小霍去病和舅舅血脉相连, 知道娘舅大, 所以只认准了舅舅亲热。
刘陵也看得眼馋不已, 她也想要对着小霍宝宝亲亲抱抱举高高,但在这一点上, 明显比她如今高了一个头的卫青更有优势,被卫青举着高高俯视着众人, 小霍宝宝乐的见牙不见眼的。
看出了刘陵的期待,卫青微微一笑,将外甥往刘陵的怀里递过去。
“翁主可否帮着青抱一会儿,抱着这小子逗了这么长时间,他倒是高兴了,青累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卫青只说是自己的问题, 但刘陵哪有不懂的?当即笑着睨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从善如流的将小霍去病接了过来。
小霍去病骤然换了怀抱,原本还有些不乐意,抿了抿嘴想要大声啊啊叫, 都骤然感知到刘陵身上传来的熟悉气息,知道这也是个熟人,而且一转眼,自己面对的还是舅舅,也就什么都不想了,对着舅舅张开了双臂,像一只雏鹰不停的扑腾。
“去病还真是喜欢你这个舅舅啊。”刘陵揶揄道:“不让卫媪抱,也不让他亲娘抱,我这个整天瞅着空闲就去陪着他玩的干娘也不稀罕,怎么就那么爱往你身边凑?”
“都说外甥像舅,仔细看看,他现在长大了一点的模样和你还怪像的。”刘陵抱着小霍宝宝亲了亲,这才恍然发觉不知不觉中,小霍去病满周岁了,也张开了不少,模样竟依稀可见自己当初初遇卫青那时候,对方那种青涩内敛的感觉。
现在就这么喜欢你舅舅了,难怪长大后敢为了你舅舅被骂就射杀李敢呢,刘陵伸出手指点了点小霍去病肉嘟嘟的脸蛋暗想。
小霍去病不高兴的避开刘陵的手,甚至还张牙舞爪的想拿来磨牙,刘陵笑着避开,让后说道:“哟,脾气还挺大。”
卫媪坐在刘陵下首的一个位置上,笑眯眯的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在以往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青儿的陛下和翁主青眼,在陛下身边任职,长子和小儿子也被平阳侯看重,在身边随侍伺候。次女进宫服侍陛下,听翁主说今日因为陈皇后无子竟破天荒的被送到陛下身边,贴身侍奉,只怕来日举家富贵就在眼前。
长女和三女一左一右陪在自己身侧,今日虽是三女儿子的周岁宴,身为亲娘的三女却言笑晏晏的看着翁主和青儿如同一家三口似得带着孩子,自己这个亲娘倒是退避到三丈开外之地了。
但卫媪也没说什么,跟两个女儿一样,像个没事人似得对一切恍若未觉,毕竟他们卫家能有今天这一日,翁主功不可没,别说翁主只是喜欢去病所以爱屋及乌,就算真把卫青也给带走了,卫媪也不会说出个不字。
更何况今日破天荒的翁主竟然给个小孩儿举办周岁宴,这是她们这样为奴为婢的人家不敢想象的,想到平阳长公主不但没有拒绝,还派人护送他们出府,一路上下人照顾得当的,卫媪心里更是感激非常。
几个孩子中,其实卫媪最疼的还是次女卫子夫,卫媪有心想问问次女在宫中伺候陛下如何,可受累可辛苦?但看着周边人其乐融融的一幕,到底没把这坏气氛的话问出口。
突然,堂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来人匆匆进来,脸色古怪的禀报“平阳侯来访”,室内霎时安静下来,还是卫青反应快,当即就拉了拉刘陵的袖子,然后对卫家人道:“阿母和阿姊等会儿随我一同拜见陛下。”
刘彻是微服私访出来的,穿了一身不显眼的常服,但宫中绣娘出品必属精品,任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一身服饰的不凡。
是了,若果真是平阳侯过来赴小霍宝宝的周岁宴,平阳长公主不可能不事先知会刘陵一声。而且刘陵早早就和平阳长公主说在自己府上给干儿子办周岁宴了,平阳长公主和平阳侯的贺礼都提前送过来了,而且以他们的身份,现如今的小霍去病还不够格让两人出席,平阳侯又怎么可能会过来呢。
刘陵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什么平阳侯,又是挂猪头卖狗肉,你刘彻来就来呗,这都多少次来她府上了,府上的人怎么可能不熟悉他,难怪刚才来禀报那人脸色古怪,原来是知道天子的尿性啊。
刘彻啊刘彻,你这可真是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刘陵抱着小霍宝宝去恭迎平阳侯到来,除了前厅才惊讶的看见,远远的正从廊下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赫然是天子刘彻,但刘彻身边竟然出乎众人意料的跟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身子打扮熟悉的很,刘陵还有些不敢置信,卫家人却已经喜极而泣的迎了上去。
“子夫。”
“三妹。”
“阿母、长姊、二姊。”
刘彻这么大一个皇帝几乎被无视了过去,但他毫不在意,看了一眼卫家人,对着卫子夫低语了几句,将人留在原地,便径直朝着刘陵和卫青的方向走来。
“朕来的不巧,倒是打扰你们一家人欢聚一堂了。”刘彻没见过卫家其他人,但是只看他们围着卫子夫关切的慰问,就心里有数了。
刘陵和卫青给皇帝行礼,卫子夫感动了片刻,见两人的动作,忙提醒家人照做,众人又是对刘彻又跪又拜,好一番行礼,最后,刘彻实在不耐烦了,率先进入内堂中,坐在了上首中央的位置才算结束。
好在内堂地方大,卫家的人少,众人挤一挤,刘彻带来的人也坐得下。
仆役们又是一番忙碌,撤下桌上的酒水,换上了刘陵早让膳房准备的美味佳肴。
刘彻既然亲自过来参加小霍去病的周岁宴,刘陵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想法,对着刘彻的笑道:“今日是臣妹义子的周岁宴,陛下既然大驾光临,可不能小气吝啬了,不然臣妹可不依的。有什么礼物拿出来让臣妹开开眼界呗。”
礼物什么的刘彻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他也了解刘陵想占便宜的行为,不过今日到底是小孩儿的周岁宴,刘彻好脾气的道:“礼物自然是有的,却不是给你的,得要去病亲自过来讨。”
你这分明是难为人么。
刘陵瞪了刘彻一眼,周岁的小霍宝宝还不会开口说话,虽然腿脚有力气的很,在刘陵的怀里动来动去,让刘陵差点保不住,只好又把他丢回了卫青怀里,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呢,怎么去讨周岁礼?
刘彻却没想那么多,只含笑无视刘陵的怒目而视。
此刻,卫子夫却是低头浅浅一笑,安抚了母亲和姊妹后,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她起身来到卫青和刘陵身边柔声道:“翁主,阿青,可否让我抱一抱去病?”
霍去病出生的时候,卫子夫就在卫少儿身边,是亲眼看着去病来到了世间,在平阳侯府的时候,她这个姨母也是照顾小霍宝宝吃喝拉撒睡的一员,甚至几乎可以说,如果卫子夫没有被刘彻带进宫,那她肯定逃脱不了当汉代德华的命运。
但幸运却也不幸的是,卫子夫顺利的离开了平阳侯府,现在经过刘陵一连串的昏招,卫子夫出乎意料的入了刘彻的眼,现在才建元二年,历史上她本该今年才会被刘彻带入宫,而现在却依旧被刘彻临幸,甚至宠爱有加。
毕竟是小霍去病的亲姨母,刘陵和卫青没有犹豫,看着卫子夫眉眼柔和的对着小霍去病笑,卫青直接就将外甥递了过去,顺便告诫道:“阿姊小心些,这小家伙最近伙食好,长胖了不少,腿脚有力气的很,适才翁主都差点抱不动他。”
刘陵害羞的轻轻捶了卫青一下,对他如此的描述甚为不满,遂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外甥的,去病只是虚胖,等他大一点了这点虚膘自然就没了,到时候你别又嫌他太瘦了,一个劲儿的让他多吃些。”
卫子夫抿唇一笑,似是被刘陵和弟弟的话给逗乐了,暼了眼弟弟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别看小时候胖乎乎的,等过个一两年的抽条了,就瘦的和什么似的。”
“就是就是。”刘陵直点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心疼了。”
没想到才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被阿姊和刘陵俩人两面夹击,卫青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女人是老虎了,汗颜的连连称是,是自己说错了话。
几人这段嬉笑怒骂,看得众人哈哈直乐。
小霍去病在刘陵怀里活泼的很,到了卫子夫怀里刘陵还以为他会来一番降龙十八招,没想到他倒是乖觉,居然乖乖的任由卫子夫抱着走向上首的皇帝。
刘彻随手从袖中掏出一物来逗孩子,堂下认出来这东西是什么的人都脸色一变,紧张又古怪的情绪在堂中蔓延。
刘陵定睛一看,才明白这古怪的氛围因何而来。
无他,刘彻用来逗霍去病的居然是一块形似老虎的铜符。
“陛下,您这是……”不知是谁开口打破了这古怪的氛围。
刘彻这才做恍然大悟状,“啊”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道:“朕不小心拿错了。”
第72章 虎符到手 不小心?拿错了? ……
不小心?拿错了?
不小心还能拿错?
所有人这一刻几乎同时萌生了一种近乎不敬的想法:他们能骂这狗皇帝么?
当然向天借了胆他们也不敢骂出声, 但是在心里腹诽四五句可以吧,不行的话一两句也好,只要让他们出了被吓到的这一口恶气。
似乎很是享受众人的不满, 刘彻恶趣味的没说什么, 反而饶有兴趣的拿着那半枚虎符逗连话都不会说的小霍去病道:“去病啊,快些长大吧, 等你长大了朕就把这半枚虎符叫给你保管好不好啊?”
这话一处,知道刘彻身份的人脸变的更难看了, 卫青申请凝重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只觉得眉间砰砰直跳。
刘陵咬着牙, 想笑又想怒, 良久,她反而心绪平静了下来, 对着刘彻笑道:“陛下是天子,自是一言九鼎, 您今日的话臣妹可记下了,来日若去病长大,臣妹可不容您返回。”
怕什么呢,不就是一枚虎符么。
它是能调动军队不错,但也是有条件的。
就刘陵知道的,虎符是古代帝王授予臣属兵权和调发军队的信物。
铜制、虎形、分左右两半, 有子母口可以相合。
右符留存中央,左符在将领之手。皇帝若派人前往调动军队, 就需带上右符,持符验合,将军才能听命而动, 军队不执行执皇帝金符人的行兵令,除非皇帝亲临现场调兵。
刘彻明明告诉过她,这半枚虎符先帝临终前并未交给他,而是留给了辅政的窦太皇太后,如今这枚虎符怎么会出现在刘彻的手上?
莫非是窦太皇太后冲刘彻这毛头小子低头认输了?刘陵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可能,但一时间又想不到其他的猜测。
正在这时,卫子夫大胆的开口,对着刘彻温柔的笑道:“陛下,去病这孩子还小,您别这么逗他。等会儿让他把铜符抢去,您心疼就来不及了。”
卫子夫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皇帝说话的时候她都敢劝阻了。
看到两人之间的氛围,刘陵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了什么,她顺着卫子夫的腰,看到那不同于往日的纤细身形,不敢置信的脱口而出道:“子夫,你有了?”
有什么了?
刘陵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场上的气氛,众人怔愣片刻,不敢置信的目光顺着卫子夫身上蔓延到哈哈大笑的刘彻脸上。
“哈哈哈哈哈。”看到众人一脸扭曲、似喜似惊的神情,刘彻高兴坏了,总算大饱眼福的欣赏了一番众人的丑态,刘彻才恶趣味的开口道:“是啊,今早朕本来打算早些过来的,却不想子夫身子不适,朕就宣了太医令给她诊脉,没想到就得到了这么一个好消息,而且朕还有个大惊喜要给你呢。”
“说起来,朕还要谢谢子夫呢,若不是太医令诊出子夫有了身子,太皇太后也不肯能就这么把虎符给了朕。”太皇太后肯定会将虎符据为己有,而不会这么轻易就给他。
现在这半枚虎符终于到了刘彻手里,刘彻志得意满的同时,却也不敢大意,但高兴地快要飞起来的感情是真的,所以,今日的他才这么有闲情逸致的拿虎符当小玩意儿去逗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
想到自己也即将有孩子,子夫的有孕瞬间打破了窦太皇太后和陈阿娇、馆陶大长公主那几张平静的面孔,也打破了他刘彻不行的谣言,一时间,刘彻春风得意的仿佛回到了初登基那年的意气风华一样。
哎呀,真是想到就高兴的不行不行的。
刘陵眯着眼,看着上首对着卫子夫笑得格外温柔,仿佛那个坏脾气、霸道的刘彻不是一个人似得,很难想象日后刘彻居然会变心的那么彻底,残忍的对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的死亡视若无睹。
等刘陵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为周岁宴主人的小霍宝宝已经被众人丢到了九霄云外,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庆贺着,恭敬又崇拜的看着刘彻和卫子夫两人,贺喜声不绝于耳。
“臣为陛下贺,祝卫夫人早生贵子。”
身为刘彻最忠诚的拥趸,公孙贺早已出席郑重的满脸堆笑,刘彻欣然应下,又有几个刘陵不慎熟悉的上前恭贺,连卫青也不能幸免的站了出去道上两句。
卫子夫早已悄悄抱着小霍去病从刘彻身边离开,这种君臣欢聚一堂庆贺的场合,她这个后宫妇人再坐在陛下身侧,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这位大人也太实在了些,我现在还只是八子,哪里能称得上一句夫人。”卫子夫来到刘陵身侧,把孩子交给刘陵,刘陵这才回过神来,再次打量了卫子夫一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刘陵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少使吗?”
几个月前陈阿娇让卫子夫到刘彻身边贴身服侍的时候,觉得卫子夫一个宫人身份低微,就堪堪给她长了等级——少使,刘彻后宫中最低的位份,这才多久啊,居然连跳三级,成了八子?
卫子夫抿唇一笑,看到霍去病的襁褓因为他刚刚的挣扎扯开了些,便轻轻地给他遮严实,这才柔柔弱弱的道:“是今日太皇太后下的懿旨。”
刘陵的眼中映入卫子夫低头浅笑那一幕,明白了。
窦太皇太后这位老太太可真是大手笔啊,给还没出生的曾孙辈的礼可真是太大了。
前段时间听闻太常和宗正的禀报后,窦太皇太后还称病隐退了多日,而后一直按兵不动。刘彻都暗暗免不了猜疑这位祖母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身边防备的跟什么似得。
谁知一朝得知即将有曾孙辈,出手就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看着卫子夫还不显身形的腹部,刘陵猜测,她这腹中怀的莫非就是那位著名的卫长公主了吧?
似是看出了刘陵的好奇,卫子夫反而大大方方的任人打量。
旋即,她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有平静下来,对着刘陵道:“我也不奢求这一胎能得一个像去病这样的孩儿,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出生。陛下也说了,这一胎无所谓是男是女,只要我有了身孕,他就很高兴了。”
刘陵哼了一声,没好意思说什么。
但她心里却忍不住腹诽道:他现在当然无所谓你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了,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打破众臣子心里他不孕不育的传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刘彻——没病。
这下,刘彻也不用再大张旗鼓的宣扬前一段时间奉常和宗正调查的数据了,只要卫子夫有孕的消息一传出去,刘彻曾经的那些不好的传闻,什么有病,不能生育等等,就都如同风中烟云,烟消云散了。
随后,好不容易随着刘彻出宫一趟的卫子夫和阿母、阿姊其乐融融的交流起了自己在宫中的经历,当然,句句只报喜不报忧,众人也不好多问,随后几个妇人便开始说起了女子怀孕时期的艰难来交流。
刘陵不耐烦听这些,将霍去病送回到卫少儿这个亲娘处,就拿了杯酒出去透气。
卫青注意到了,悄悄地退出恭贺刘彻的人堆,跟了出去。
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淮南王刘安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长安城。
他没有通知刘陵这个亲生女儿,反而准备打她个措手不及,想看看刘陵有没有用心办自己交给她的差事。但刘安却通知了武安侯田蚡。
而偏偏就这么巧,就在刘陵给义子霍去病办周岁宴的这天,武安侯田蚡接到了刘安来京的消息,亲自跑到城门处迎接。
“淮南王大喜啊。”
甫一照面,让仆人都离得远些,远到听不见两人的说话声,田蚡就毕恭毕敬的对着淮南王刘安道喜。
刘安心下高兴,面上却做不明惊讶状道:“不敢,不敢,武安侯这话从何说起啊。”
两人都是千年的狐狸,索性也就不玩什么聊斋了,虚的不多说,索性周围没有旁人,田蚡直言不讳。
“大王来的真的太是时候了,陛下至今无子,又时常与太皇太后不睦,帝位自然不稳,新政失败理所当然,如今不少刘氏皇族都对陛下产生不满,陛下之位摇摇欲坠啊。”
刘安心里一喜,刚要问田蚡此言当真?
刘陵的信中有写这些,但没田蚡说的那般详细和严重。
田蚡接着道:“淮南王您可是太祖皇帝的亲孙,天下百姓对您的仁义之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更何况自您的女儿入京后,无论是窦太皇太后还是王太后都对她喜爱非常,出入宫中与公主无异,这不正证明了太皇太后更亲近属意您么?”
田蚡舌灿莲花,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此时为了拍淮南王刘安的马匹,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把没影的事都吹嘘的让刘安深信不疑的。
反正刘安听了田蚡此言,心下那是惊喜交加、喜不自胜,若非还有一二理智存在,几乎都想迫不及待的见到刘陵问个千真万确了。
刘安当即让长史将自己带来长安的金银钱财等物品分出一部分赠与田蚡,从天而降的财富让田蚡的马屁拍的更起劲儿了,索性他也不走了,见没有人出城来迎接刘安,他索性做了这个好人,恭恭敬敬地把刘安迎回到了长安城中的淮南王府。
而此时的淮南王府中,因为刘彻的出席,一派热闹纷呈。
刘陵和卫青找了个角落喝酒躲清净,正聊的不亦乐乎,就见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看到她,慌忙的禀报道:“翁主,大王来长安了。”
“报信的人是武安侯府上的,说武安侯和大王正往王府赶来,马上就到了。”
第73章 鬼话连篇 刘陵整个人都惊呆了……
刘陵整个人都惊呆了, 握着酒樽的手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武安侯田蚡和刘安是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还出城去迎接,自己这个亲生女儿都没谄媚、殷勤到这种地步呢。
说起来, 当初自己过来长安的时候, 刘安似乎说过让自己去讨好武安侯田蚡的。只是那个时候刘陵根本没把刘安的话放在心上,对刘安的细细叮嘱都当成了耳边风, 根本没按刘安说的照做。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以为自己不和武安侯府来往, 时间长了田蚡应该能够看出一些态度出来, 搞了半天, 自己做了无用功啊。
刘陵垂头丧气, 觉得自己失策了。
卫青确是若有所思的问道:“翁主, 是否先去禀告陛下?”
皇帝还在堂中喝酒,再说也没有皇帝纡尊降贵去迎接藩王的道理, 纵使刘安是皇帝的叔叔又如何呢?到底不过一个君臣有别,但淮南王这个主人要回来了, 身为客人的皇帝自然要接见一番。
刘陵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给卫青回复。
她怎么觉得刘安这突如其来的行迹很诡异呢。
明朝的藩王是被“圈养”的,无诏令不得出入藩地,但其实汉朝的藩王权利也没有多么自由,无论是出入藩地还是来长安,都是需要请示一下这个国家的皇帝的, 刘安人都到长安城了,刘彻这个皇帝难道会不知道刘安的行踪吗?
刘彻太可疑了, 这是有预谋的瞒着她啊,刘陵突然咬牙切齿起来,想到刘彻适才说有一个好消息要通知她, 结果被刘陵给打断了,又有卫子夫有孕了的事,所以刘彻刚才没来得及说,他要说的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真是好大一个“好消息”啊,刘陵心想。
刘陵没好气的道:“还禀告什么,陛下只怕早就知道了,只等着看我笑话呢。”
“卫青,你和我一起去迎接父王吧。”随口吩咐一声,刘陵带着突然变得十分精神的卫青出了府,在门口出等待。
卫青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刘陵突如其来的烦躁,但还是顺从的听令。
没过一会儿的工夫,数辆马车哒哒的从街头行来,到府门口的时候停下。
适才一脸懒散的刘陵立刻满脸堆笑,像换了个人似的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亲切的唤了声:“女儿拜见父王。”
卫青跟在刘陵身后行礼,同时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位闻名已久的淮南王。
世人皆道淮南王刘安喜爱读书鼓琴,潜心治国安邦、著书立说,而且求贤若渴,连翁主也遗传了淮南王的这一秉性,不看种家室,只注重能力的收揽门客,这才有了他卫青如今的功名。而且翁主更是不注重男女之别,不请示弱女子,否则义妁也不可能在翁主的支持下名扬长安城。
想到自己拜见的人是刘陵的生父,卫青的态度更是郑重了许多。可惜刘陵没有看到,否则非捣鼓他一下,让他随随便便些就可。
“陵儿啊,这才多长时间没见,父王都快认不出来你了,果然长安的水土就是养人,本王的爱女愈发的明媚夺目了。”刘安刚从田蚡那里得到了好消息,面对刘陵时更是笑容灿烂到一腔慈父心肠都溢满了出来,看得刘陵鸡皮疙瘩差点掉满地。
看到刘安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刘陵立刻恶心的不行不行的,强笑着问道:“父王来长安怎么没事先和女儿打一声招呼呢,好让女儿亲自出城迎接,这下竟是麻烦太尉了。”
在刘陵看来,田蚡实在没有资格担当武安侯这样的称号,于是便自顾自的尊称他如今的官职。
田蚡和刘安没察觉出刘陵冷淡疏离的态度,一个笑着说“不劳烦”,另一个兀自对着刘陵表示两人哥俩好的关系,让刘陵这个晚辈不用多礼。
站在府门口,刘安都能发现府内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疑惑的询问刘陵。还以为是女儿给自己摆的接风宴,一时间更是满意的不行,心情异常畅快的邀请田蚡进府一叙,好歹也让他进一番地主之谊才好。
卫青在刘陵身后态度十分恭敬,刘安以为是刘陵新找的侍卫,便每当一回事的将人给无视了过去,但田蚡眼睛锐利,一眼就看到了卫青,愣了一下,疑惑的问刘陵道:“贤侄女,可是陛下大驾光临?”
刘陵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田蚡和刘安的脸色霎时变的心虚了一瞬,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就郑重的对着刘陵说要去拜见皇帝,刘陵带着两人进府,一路上两人不停的冲刘陵打听皇帝怎么突然过来的目的,刘陵也一一告知。
在听到刘陵给义子办周岁宴,这个义子还是奴婢出身之后,刘安的脸肉眼可见的难看,再接着听到这个义子有个皇帝宠妾的姨母和亲近内臣的舅舅后,刘安这才态度温和了起来,还有心思对着“义孙”的舅舅嘘寒问暖几句了。
还以为这个女儿是真的只知道在长安城吃吃喝喝、懒懒散散的,没想到竟然真收买到了皇帝身边的亲信,看来这个女儿还挺有能力的,不像王后和儿子说的那般翅膀硬了,刘安总算是安心了几分,对未来夺位计划又增添了希望。
如刘陵猜测的那般,刘彻早就得知淮南王要来长安的消息了,这就是他要给刘陵的大好消息。刘彻觉得这对父女两年未见,血浓于水的感情必定让刘陵对他感激涕零。
而此刻刘陵也确实对刘彻感激涕零,感激的想让刘彻涕泪横流。
混账刘彻,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好心办坏事了。
你是昏了头了吧,居然让刘安跑来长安了,不知道他时刻准备着谋夺你的帝位吗?
刘陵骂骂咧咧的,片刻后待反应过来,她微哂:对啊,刘彻确实不知道刘安的阴谋和野心。
如果不是因为刘安谋反失败会连累自己,刘陵是真想幸灾乐祸的左看刘彻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几人一起进了前堂和刘彻行礼。
刘安深谙表演法,先是对着皇帝一通大礼下去,唬的刘彻这个没见识的以为刘安是多么的忠心耿耿,又有田蚡在旁给刘安一唱一和的当捧哏,刘陵冷眼旁观,不过一面之交的工夫,刘彻就被刘安这种虚假的慈悲仁爱的长辈的假模假样给糊弄住了。
因为刘安才是府邸的主人,刘彻这个客人直接反客为主的拉着刘安坐在了自己的下首,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却很是相谈甚欢,尤其是听说了这位叔叔这些年来在藩地主持编撰了一部名为《淮南鸿烈》,以道家思想为主,糅合了儒法阴阳等家汇聚而成的书籍,刘彻就更高兴了。
可不是,只要没有窦太皇太后喜欢的黄老之说,刘彻就是个很能接受新兴事物的皇帝。
天色晚了,送走了府内的众人,卫家人也被卫青亲自送回平阳侯府,刘安则和刘陵恭敬地将皇帝等人送上回宫的车架,还嘱咐仆人将自己编撰的书籍交给黄门带入宫。
刘彻本就对这个叔叔感官很好,带着刘安的《淮南鸿烈》回了宣室殿,嘱咐有了身子的卫子夫回去休息后,他则开始了挑灯夜读。
皇帝当然不缺明烛使用,宣室殿烨烨生辉的彷如白昼。
如果说一开始刘彻对刘安的著作是怀着对长辈的期待助读,那么越往下看,刘彻就忍不住生出了知己难遇之感,好容易遇到了能和自己说得来的长辈,刘彻看着《淮南鸿烈》忍不住拍案叫绝。
接下来的几日,刘彻除了处理政务,就忍不住抱着《淮南鸿烈》苦读,那孜孜不倦的求学士子模样,看得人惊奇不已,连卫子夫都不敢仗着有孕去打扰他。
刘安休息了几日,洗去了一番赶路的风尘后,才终于有了从刘陵处打探长安其他情报的心情。
刘陵还是那番糊弄的言辞,气的刘安吹胡子瞪眼睛,但看着一脸无辜的刘陵,刘安也无能为力,只是怀疑自己是真的老了,所以疑神疑鬼的?
不过想到皇帝居然大驾亲临,刘安还是很满意刘陵的办事能力的,当即安慰刘陵道:“你做的很好,听说皇帝和你关系十分亲密,还被陈氏找过麻烦,这你不用管了,等来日为父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这是刘陵第二次听刘安给自己画饼,但第一次刘安画的饼刘陵都没吃,第二次就更不会相信他了。
刘安是个再自私自利不过的人物,让他替自己讨个公道只怕难,更何况还是冒着得罪馆陶大长公主和窦太皇太后的风险。
刘陵呵呵笑道:“父王,还是算了吧,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了,女儿也早已放下,就不必再提了。”
你去,你要是真替我讨个公道,我就真信你刘安的爱女之情。
刘安一脸老怀欣慰,捋了捋胡须,对着刘陵慈爱道:“陵儿果然长大了,都会替父王着想了。”果然不再提给刘陵讨个公道的事了。
我就知道你这老东西没那么好心,果真是驴我呢。
还好刘陵没相信刘安的鬼话连篇,否则这时候不知道多么失望呢。
刘陵鄙视的看了这个只会画饼的老东西一眼,问道:“父王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吗?如果没事女儿就先告退了。”
刘陵作势要起身告退,刘安忙伸手阻拦,忍了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那个卫青是怎么回事?父王知道你为了助父王成就大业忍辱负重,但也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你放心,等父王日后成了皇帝,我儿就是公主,父王一定为你择一个身份匹配的驸马。”
第74章 躲清静 她和刘安就说不到一块……
她和刘安就说不到一块儿去。
卫青是块未来一定会大放光彩的璞玉, 如果不是刘陵有着历史先知趁虚而入,截胡了卫青,只怕这块美玉不知便宜了谁去。
无论是平阳长公主、馆陶大长公主、窦太皇太后和淮南王刘安等人, 现在都是以异样的眼光来质疑卫青, 在这个以出身论成就的年代来看,刘陵的选择不亚于是疯了。
几乎整个长安城都听说了刘陵和卫青关系匪浅的事, 普遍的认为刘陵简直丢了身为刘氏皇族的脸,又一次刘陵被刘彻宣入宫后, 在宣室殿内遇到宗正, 那为上了年龄的长辈不耐掺和这种事, 只暗暗提醒了刘陵几句, 刘陵一脸受教的表情, 却越发恼怒那些人没事找事了。
尤其是在刘陵和皇帝的谣言被澄清后,没了娱乐他们的来源, 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越发的八卦了起来。
“父王,您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 卫青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我这掐指一算,他日后一定会在战场上大放光彩,封侯拜相,让某些说酸话的人望尘莫及。”刘陵对卫青充满了滤镜感,说起卫青的好话来, 自然言之凿凿,一副您就等着瞧好吧的表情。
刘安撇了撇嘴, 哼了一声,心下确定女儿只怕是真陷进了这个叫卫青的坑里。
想到卫青现在是皇帝的亲信,姊妹卫子夫更是皇帝的宠妾, 日后自己必定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刘安没在说什么,就事论事,等用完了卫青再扔了他也不是不行。
刘安不屑的态度却让刘陵大为恼火,她道:“父王您别不信啊,我和卫青曾在宫中遇到过一位占卜很灵验的老者,那老者还是很有一套的,算出卫青是大富大贵、封候拜将的命格。”当然,自己的命格就不用多言了,反正刘陵和原主是两个不同的人,只要她不傻乎乎的帮着刘安造反,一定不会如原主那边早早地一命呜呼。
刘安自然不信,他呵了一声,嗤笑道:“大汉自有将士,代代出身将门,父祖传承的家学,岂是他一小小奴隶可比的。”
刘陵闻言,自然更生气了,她还有几分理智,好歹没有口不择言的开嘲讽模式,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只是冷冷的道:“是啊,大汉是不缺武将没错,只可惜对内,打各地藩王倒是大获全胜,对上匈奴就都成了败军之将。”
刘安一噎,算了没话说了。
虽然他还没和中央朝廷开过战,但无论是他祖父还是他的父王,对上文帝、景帝后,就都成了败军之将。如果不是文帝和景帝网开一面,为了名声宽恕了他和几个兄弟,现在的刘安也只是丧家之犬中的一员。
但刘安却并不感恩于文帝和景帝的宽厚,反而觉得他们俩虚伪,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继承祖父和父王的遗志,夺取大汉神器,登基为帝。
刘安抿了抿唇,觉得刘陵有些高看匈奴人了,那群野蛮的匈奴人好对付的很,刘安觉得,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抢了财务和女人后自然会退回草原,不会进驻中原。
他道:“我大汉对上匈奴人,也不全是软骨头,还是打的有来有回的么。”
“你怎么说都是我大汉的翁主,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是怎么说的出口的。”刘安强势的拍了拍桌案,无论是身为藩王还是父亲的威信都让他不能被自己的女儿说服。
“我又没说错。”刘陵耿直道:“大汉的将士也不是没输的太惨过,更可悲的是没有赢过。”尤其是在没有卫青之前,简直输的惨不忍睹。
这下刘安是真的没话说了,他挥了挥手,不再准备和女儿讨论卫青和大汉将士面对匈奴的输赢问题,将刘陵赶了出去。
眼不见心不烦之后,刘陵过去找了卫青。
又到了卫青的休沐日,和刘安来了长安之后不同,自从看出刘安对自己总往刘陵身旁凑后的质疑和时不时的诡异目光,卫青就自动GET到了隐身技能,在刘安的眼皮子底下,再不敢和刘陵有什么亲近的举动。
卫青也试图通过刘陵打探出刘安的喜好,但刘陵直言不讳说让卫青不用费心,而且卫青也觉得以淮南王堂堂藩王之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轻而易举得到了,便只能偃旗息鼓。
刘陵找了过来,卫青很是高兴,然而这高兴还没能维持的久一些,就听着刘陵喋喋不休的对刘安的吐槽愈发黯然。
刘陵都能发觉的事,没道理敏感的卫青感觉不到。淮南王对他的感官并不好,那日得知皇帝的宠妾卫子夫是他的阿姊后,淮南王对他的态度很温和,可是后来得知他和翁主的关系,还有自己的出身后,卫青再从刘安那处得到的就是冷遇了。
卫青发愁,第一次为自己不会讨好人烦心。
淮南王的入朝似打破了平静的湖面,在长安城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听说皇帝将淮南王选入未央宫后,对这位刘氏藩王的态度温和到入邻家亲昵叔父的少年,更是议论纷纷,怎么也想不明白,刘安这个只会著书立传、问道炼丹的家伙是怎么讨好的皇帝呢。
刘安保持着谦虚的态度和皇帝侃侃而谈。
大汉天子毕竟年纪轻,才初初登基,就有一番豪情壮志。一方面重用主张加强王权的儒士出任将相另一方面则采纳文景时期大为失意的贾谊、晁错一派的政治主张。
即对内削弱诸侯、加强中央,对外则抗御匈奴的政策。
如果不是刘安对刘恒的子孙自由一股恶意,这样的同族子侄他当然十分的欣赏,然而,他毕竟是个野心家,对帝位充满了勃勃野心。因此,哪怕再和刘彻一见如故、恨不得促膝长谈,那股子对刘恒子孙的恶意也不免丝丝缕缕的泄露了出来。
这股恶意再微弱,刘彻身居帝王高位,也隐约能察觉到一些。
他十分的不明白,不过是初次见面,对这个神交已久,和自己一拍即合、长谈阔论的叔叔,哪里来的龃龉?
察觉到这些,刘彻故意在刘安面前高谈阔论,对尊王攘夷,削诸藩,破匈奴等政策赞不绝口,说自己也准备实施“大有为”之政来试探。
而让刘彻失望的是,和他相谈甚欢的叔父则露出了自己的态度——是对自己的不赞同。
刘安主张因循旧范,无为而治。
由此引申为政策,也就是要坚持汉初旧制,从而保护刘氏诸王集团裂土称王的既得利益,让刘彻异常的失望。
还以为会是个志同道合的帮手,谁知道居然是敌特,白瞎他一片激动的心,高兴太早了。
刘彻没了再聊下去的心,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就让黄门带着淮南王去拜见窦太皇太后了。
素好黄老之道的太皇太后窦氏和淮南王刘安倒是一拍即合,而且还有诸窦、诸刘列王贵戚给刘安说好话,因此不过来长安几日,刘安迅速压下成名已久的刘陵,成了长安城内的风云人物。
平阳长公主的酒宴办的次数少了不少,人人都知道如今淮南王阔气的很,来到长安城后几乎天天都好酒好宴的款待刘氏皇族和诸贵戚,府内每日人生喧嚣,比刘陵在时的清净简直宛如变成了闹市一般。
闹得刘陵头的大了,为了有点清净的日子,避免被刘安拉出去待价而沽,刘陵只能借口陪伴平阳长公主,来平阳侯府躲清静。
不止是刘陵,卫青现在也几乎不回府了,刘安不是很待见他,但因为卫青好歹也算皇帝的小舅子,刘安对着他也不能黑着一张脸,只能虚伪的笑着,虚伪的关怀,再虚伪的说一些对他未来很看重的话。
如果不是刘陵早就给卫青透了底,知道淮南王看不上自己,对着这样一张慈和的脸,卫青是真心想不到淮南王的肚肠是如何的虚伪。
反正他日日在宫中值守,只要淮南王不进宫,卫青就不用去面对他。义妁也是如此,淮南王好书、好琴瑟、好炼丹,但唯独不喜医术,再加上义妁身为女子,淮南王就更轻视她了,连义妁在长安城的名声他也觉得其中有刘陵出力才能让义妁名满长安。
义妁带着义纵避出住在了医官,卫青也不回府,刘陵更是直接住在平阳侯府借口陪伴义子,倒是和小去病玩的不亦乐乎,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玩小去病,把人惹急了再丢回给卫少儿去哄,她则幸灾乐祸的在一边哈哈大笑,好不惹人气闷。
卫少儿这个亲娘也不是不心疼儿子,但小霍去病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每每被刘陵惹急了,委屈的不搭理她,还没过一会儿,就被刘陵做的虾仁蛋羹、羊奶饼干、肉沫菜卷勾的口水连连,重新投入了刘陵的怀抱,对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再次抱到了干儿子,刘陵暗暗给自己比了个耶!她就知道哪怕是小屁孩也无法逃脱美食的诱惑。
平阳长公主在边上好笑的摇了摇头,手指在小霍去病的头上点了点,无奈的道:“你这是好性啊还是记吃不记打,这都多少回了,怎么总是上当。”
或许是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衣食父母,小霍啊啊叫了两声,对着平阳长公主露出了个无齿的笑容,看得长公主更是无奈了,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眼看。
“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这是我干儿子,自然不会生我的气了。”刘陵笑着掂了掂体重有些增长的霍去病,对着他道:“是不是啊,小去病?”
第75章 圈地建园 小霍宝宝其实已经会……
小霍宝宝其实已经会一个字两个字的蹦出来, 组合起来也能成一句言语不通的话。
听到义母问他,也不知懂还是不懂,蹬了蹬小腿, 学着刘陵的话道:“是, 不是,是, 不是”,婴儿学舌的模样, 逗得人哈哈直乐。
众人正笑闹着打发时间, 颇有些不亦乐乎之感, 几乎忘却了今夕何夕, 就见有一奴婢匆匆而入, 在平阳长公主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平阳长公主一愣, 似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来人,问道:“那人当真这么说?”
来人垂着头, 不敢抬眼看,却匆匆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样子,平阳长公主看了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了?
刘陵示意卫少儿将小霍去病给抱下去,然后才安慰平阳长公主道:“阿姊这是怎么了?可是除了什么大事?”
平阳长公主往常无论什么事,都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这样的失态,难免让刘陵惊讶。
“可不是出大事了么。”
“去通知侯爷, 让他去廷尉府救人。然后再派去几个人盯着,让管家按照市价把损失补给那些百姓。”平阳长公主吩咐完后,挥袖斥退了下人, 这才又对刘陵诉起了苦。
“我还以为陛下有了孩子后也该长大了,没想到还是一副孩子心性,只知道惹是生非。”平阳长公主的语气颇有几分的不好看,连也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似如若刘彻本人在这儿,她非得痛骂对方一顿不可。
刘陵更好奇了,打破砂锅问到底,颇有几分不达目的不罢休之感。平阳长公主被烦的没法子,没好气的瞪了刘陵一下,这才一五一十的把刘彻又又又冒名“平阳侯”跑出去惹祸,却让她来收拾残局的事讲述出来。
“骑马射箭、打猎烧烤也就算了,居然还随意纵马践踏庄稼,以往不当回事,现在好了,碰到硬茬了吧,直接被人告到了廷尉府,也亏的他还知道自己是皇帝,没有暴漏身份,报的是阿寿的名号,否则整个大汉的子民都要知道他这个天子做的什么好事了。”也幸亏是没人,平阳长公主吐槽起来一点都不给弟弟的面子。
哈哈哈~嘻嘻嘻~
刘彻居然被抓进廷尉府了,哈哈,夜路走多了,终于遇见鬼了吧?
刘陵幸灾乐祸的不行,但在刘彻亲阿姊面前还是照顾对方情绪的没有直白的显露出来,和对方同仇敌忾的讨伐起了刘彻这个坏自家相公名声的罪魁祸首。
“其实阿姊也不必这么忧心,或许百姓们其实也都知道姊夫是为陛下背锅了呢。”不知百姓们知道,几乎整个长安城对刘彻冒名“平阳侯”在长安惹是生非的行径都不约而同的心有灵犀,甚至他们私底下都颇为同情平阳侯。
每每听说平阳侯又做什么招猫逗狗、惹是生非、践踏民田等祸事,闻风奏报的御史就跟瞎子聋子似的,偶有几个看不清形势的上了奏疏,都被留中不发,同是几乎朝堂上所有人都对平阳侯报以同情的目光。
无他,谁让平阳侯的小舅子是皇帝呢。皇帝不能有错,即使真的错了,也不能是皇帝的错,而是没有践行劝谏之责的臣子的错。
所以,除了南宫公主、隆虑公主两人的夫君,和刘彻关系最好的平阳公主的夫君,曹寿这个姊夫就成了刘彻最合适的背锅侠。
“可终究颜面上不好看啊。”平阳长公主叹气,对这个皇帝弟弟,除了无奈也别无他法,是真的打不得、骂不得。
不久,平阳侯曹寿就从廷尉府将小舅子刘彻一行人赎了出来。
而让刘陵意料之外却又不出所料的是,卫青也跟在灰头土脑的刘彻等人身后进来,看到刘陵惊讶的目光后,他尴尬的想要举手挡住自己的脸,然而意识到自己的袖子并不够挡住后,只能讪讪的对着刘陵点头一笑,随即跟在刘彻身后,被平阳侯府的下人带下去梳洗干净。
皇帝身边的侍卫灰头土脸的可不行,那都是代表着皇帝的脸面呢。
等刘彻带着人再出来的时候,平阳侯曹寿已经向平阳长公主这个妻子复命,并避了出去。阿姊教训阿弟,他这个姊夫不好在场。
刘陵倒是不怕,故意和平阳阿姊同样一张冷着脸的面孔,冷冷的逼视某个又惹祸的皇帝。
对上卫青讪讪的目光,刘陵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因为知道对方是被刘彻牵连的,所以刘陵也把问罪的目光看向了厚脸皮、若无其事喝酒吃菜的刘彻。
“陛下,您这才安分了多长时间,怎么又带着人出来惹是生非了?好歹您也是马上就有孩子的人了,子夫腹中的孩儿还要您这个父亲做榜样呢,可您瞧瞧你这干的是什么事?”平阳长公主这样的大美人哪怕发起火来,语调也是柔柔和和的。
然而刘陵可不是个能憋得住的性子,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卫青几眼,见卫青身上、脸上没有伤痕,精神看着也不错,顿时松了口气,再加上如今有平阳长公主撑腰,狐假虎威的,刘陵对着刘彻也嚷嚷了起来。
“平阳阿姊说的不错,陛下你一人惹事也就罢了,怎么还把我家卫青也给带去了,一群人去了廷尉府一日游,这要不是平阳侯去把你们赎出来,你还真准备暴漏身份不成啊。”刘陵一脸的难以言喻,尤其是想到卫青也被连累进了廷尉府,虽说没遭什么罪,但到底一言难尽。
刘彻轻咳一声,到底没了再吃下去的欲望,其实也是他也吃的半饱了,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筷箸,讪笑着道:“这你们可以放心,朕还没傻到那个份上,暴漏身份的事是肯定不能做的。”
平阳和刘陵不约而同的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还知道啊。
还不等两人接着吐槽,就听刘彻接着道:“姊夫的名头要是不够震慑,其实朕是准备报淮南王叔的名号的,但是被卫青给阻止了。”
刘陵脸色一黑,庆幸刘彻听进去了卫青的劝谏,没找死到刘安面前。
这傻孩子啊,的亏没让刘安知道,否则他哪会帮忙去把你救出来,不把你这践踏庄家、惹是生非的帝王头上按上一顶荒淫无道、残暴不堪的名声誓不罢休。
卫青低声解释道:“淮南王在藩地本就有爱民如子的名声在,没必要在京城为他拉拢民心。而陛下正是需要励精图治之时,应当善待百姓,此次也是因为我等失误,没能及时发现坐骑啃食庄稼,才惹下大祸被送入廷尉府。”
“励精图治?”刘陵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彻,揶揄道:“陛下您骑马打猎还能打到踩踏庄稼的地步,可真让臣妹佩服啊。”
平阳长公主也没眼看,刘彻讪讪的笑着解释道:“我不过就是踩踏了一些他们的庄稼,再说了姊夫也已经赔偿给他们金银了,而且朕都没计较他们辱骂朕,这样还不够么。”
刘彻很是不服气,引得身后的卫青颇为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刘陵和卫青的目光对上,心中生出了一种这个皇帝也是个“何不食肉糜”的存在啊,无奈的叹气。
“卫青,你给陛下解释解释吧。”刘陵不想说话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些人三观不合,就是不知道卫青的解释能不能被刘彻听进心里。
“陛下,臣冒昧了。”卫青行礼后道:“这些田地对百姓来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脉,若是没了地里的出产,他们来年就会青黄不接,饿肚子都是好的,凄惨一些的人家免不了卖儿卖女,所以我们一行人踩踏了他们的田地,就相当于毁了他们来年的产出。”
刘彻听得若有所思,那股子被骂后的愤愤不平和不服气倒是消下去不少。
“陛下即喜欢打猎,怎么不去皇家御园呢?”平阳长公主见气氛有些沉静,适时的打破这种氛围,问刘彻道。
知道阿姊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给自己解围,刘彻忙回道:“御园太小了,不能尽兴。”
很好,这个理由很强大,平阳长公主和刘陵同时一噎。
连文帝和景帝都没有嫌弃过的皇家御园,他们两位皇帝曾经秋狩时最喜欢光顾的地方,居然被儿子和孙子嫌弃地方小,刘彻可真不愧是历史盖戳的孝子贤孙啊。
“太皇太后不是把兵符给陛下了骂?陛下既然觉得无聊不如直接去练兵吧,去训练军队总好过带着一群侍卫整日练习骑射强。”刘陵好奇道。
刘彻这个皇帝又不是真的闲着没事做,眼看着窦太皇太后已经一步步准备把权力过度给他了,这人居然还对外表现出示弱的举动,游手好闲的好似纨绔子弟。
说道这个,刘彻更无力了,整个人像丧失了精气神儿一般往后一摊,凉凉的道:“朕也想啊,可这不还是地方太小吗?”
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还嫌小?
还不等刘陵和平阳长公主说些什么,刘彻便一骨碌坐了起来,对着两人欣然道:“说起来,因着这回被抓一事,朕也觉得不能这样无所事事下去了。”
“既然没有地方,朕就圈一块儿地好了。”
皇帝带头圈地吗?
无视目瞪口呆的众人,刘彻兴冲冲道:“朕打算圈南山往西三百里建造一座行宫,其中设离宫七十所,供朕和后宫、重臣们居住。令再单独建一兽苑,饲养百兽,供朕秋冬狩猎。”
“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叫‘上林苑’。”
“枚乘曾给梁王做《菟园赋》而闻名天下,朕也不能输了,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做的不错,朕这一次也打算等上林苑建成以后,司马相如做一首《上林赋》。”
第76章 建造上林苑 刘彻说着,还炫耀……
刘彻说着, 还炫耀般的看向阿姊和刘陵,好似在彰显自己的财大气粗。
上林苑吗?
刘陵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凭心而论, 让刘彻建造这样一个大工程, 对古代百姓来说无异于压迫和剥削,她沉吟着, 不知道怎么劝刘彻打消想法。
然而还不等她想出对应之策,平阳长公主已经被阿弟口中那未来的大工程给惊讶到, 想到又要多一个可以游玩的皇家园林, 平阳长公主也拍手叫好、赞不绝口。
我常常因为不够奢侈而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啊。
刘陵和卫青对视一眼, 无奈默然, 上位者的思想他们不懂, 也不想懂。
其实早在秦代就有上林苑了,但当时它的范围并不算大, 具体位置在秦国的都城咸阳渭河以南的今长安户县地区。
这里川原秀丽,河流纵横, 风景优美,是皇家游玩打猎的理想地区。
于是当年,秦惠文王便在上林苑修建阿城,到了秦昭襄王时期辟为王室苑囿。
秦始皇当年就是在上林苑中修建规模极大的阿房宫。
《三辅故事》中有说,秦始皇在上林苑修了146所离宫别馆。
而根据刘陵曾读过的《史记》记载,秦二世在赵高“指鹿为马”以后, 到上林苑斋戒,每天游猎, 一见有人就射死。直到秦朝末年,上林苑才毁于战火。
一直到汉高祖刘邦登基为帝后,才开放了秦朝时期的上林苑, 让无地可种的百姓在此开垦土地耕种庄稼,所以说这一带经过数年的耕种,早已成了优良的农田。
刘陵也是后来问了卫青才知道,刘彻踩踏、践踏庄稼的南山就是他微服私访、骑马涉猎的钟南山下,而这些被踩踏的庄稼,也是钟南山下的百姓所种。
别看刘彻当着平阳长公主和刘陵的面言辞凿凿的说不和那些辱骂他、害他被关入廷尉府的百姓计较,其实这人私底下身为皇帝的睚眦必报和小心眼是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他既然说了要兴建上林苑,便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的派遣了官员强令那些百姓迁徙,将这些人迁往了关中渭河以北地区去开垦荒地,若有不肯迁移者,当即就被贬为奴隶,一时间惹得民怨沸腾。
也有一些人怕得罪了皇帝,再不情愿还是无奈的搬家了。
这期间,劝谏皇帝的人也很多。
比如东方朔就上书劝谏皇帝道:“钟南山物产丰富,土壤肥沃,这里的百姓不能离了它们啊。如果把这些良田没收去建造上林苑,那不就是让这些百姓们饿死吗?”
然而刘彻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能说自己就是要给那些辱骂自己的大汉百姓一个教训吗?身为大汉子民,居然辱骂他们的君父,现在都敢蹬鼻子上脸,来日是不是还要谋反了?
刘彻冷冷的瞪视了自己最看重的臣子一眼,到底没说出更难听的话,只道了一句:“朕意已决,你即身为臣子,自当听令行事。”便把人挥退。
这个在皇帝面前极有脸面的东方朔都得了皇帝的斥责,那些不受宠的大臣就更不敢多言了。倒是有人想走太皇太后和王太后那边的路子,只是窦太皇太后对此极为的不耐烦。
对她老人家来说,兵权都给了刘彻,能不能收服那些兵将就是刘彻的本事了。至于刘彻兴建上林苑与她的期望背道而驰,窦太皇太后就更不在乎了。于她而言,只要刘彻不来和她争斗处理朝政的权利,刘彻就是大兴土木,再建造十个八个上林苑都碍不着她什么事。
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形下,也不知道哪个大聪明,脑子一转,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淮南王刘安和刘陵的头上,头脑一热就去找了他们两人。
刘陵倒是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卫青私底下劝自己别掺和时那郑重的神色,还是拒绝了。
卫青道:“我看陛下此次决定似是下定了决心,不容任何人质疑,翁主还是莫要多言的好,惹陛下大怒就不好了。”
能和刘彻在历史上留一个君臣相得的评价,刘陵对卫青的告诫还是很信任的,当下便不再多愁善感,只明哲保身为重。
而刘安却不知是不是被田蚡的态度和自己有望大位的消息给哄的人也有些飘了,被来人哄了几句,就昏着头把刘彻当成了自家听话的亲侄子那般进宫哄孩子去了。
刘彻见到这个曾以为和自己同为知己,很有共同话题的亲叔叔,感慨了一下,便想将人打发走。
却不防刘安也是个厚脸皮,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副为陛下分忧考虑、万死不辞的模样道:“陛下若只是为了涉猎游玩便圈地建苑,臣认为万万不可,田地是百姓赖以生存之基,若没了这些田地,百姓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便是陛下之过了呀。”
“臣之陛下初登基,势要大展身手,但百姓何辜,只为了陛下区区游玩之乐就毁了百姓们的家业,与那等亡国之君有何区别?”
刘安越说越是痛心疾首,捂着胸口一副不忍只看,为祖宗基业即将被毁于一旦而伤心、痛苦。若是刘陵在场,必定要为刘安这番唱念做打叫一声好,点一个赞。
而刘彻瞪着眼简直想大发雷霆之怒,手颤抖着指了指不给自己辩解一句话的皇叔,纷纷然的把手上的竹简扔在桌案上,吩咐黄门把淮南王搀扶起来。
他明白淮南王是被有心人退出来的挡箭牌,到底被窦太皇太后磨砺了几分心智,不再一言不合就急躁暴怒,让黄门给淮南王奉上蜜水,这才好言好语的给了解释。
“朕知道淮南王叔是为朕考虑,但朕也并非无脑之辈,朕建造上林苑另有目的,其实,这还是王叔您提醒了朕呢。”
“嘎?”刘安惊呆了,他什么时候提醒皇帝建上林苑了?他怎么没有印象。
没管刘安惊大的嘴,刘彻一笑解释道:“朕听闻王叔求仙问道之心甚至真诚,大兴土木在淮南建造思仙台,这才意外有了仙人所赠鲜美可口的豆腐,据闻此物有延年益寿之效,朕和太皇太后都甚是喜爱。”
这中间还真有他的事啊?
不能说无关,但这也有些太牵强附会了吧,刘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就听皇帝接着道:“而且朕更是听闻王叔求贤若渴、礼贤下士,这才招致宾客数千人编写了这部《淮南鸿烈》。实不相瞒,王叔,朕挑灯夜读后对此书是赞不绝口,恨不得手下也有此种人才,编撰出这样脍炙人口的书籍出来。因此,朕便准备向王叔学习,建造上林苑,养天下饱学之士。”
“朕这可都是效仿的王叔啊。王叔怎么能和那些外人站在一起指责朕呢,这不是连同您也一起指责吗。”刘彻直接把黑锅丢给了刘安,说的刘安都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
直到踏出了未央宫的宫门,刘安才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暗骂自己居然被小皇帝三言两语就给糊弄住了。
但刘安一时半刻也想不到辩解的方法,毕竟若事情再僵持下去,闹大了,被人拿在朝堂上说,那就真成了他刘安蛊惑皇帝圈百姓良田,无视民生艰难,故意助纣为虐,他以往乐善好施、仁爱百姓的名头只怕立刻就会被传为虚伪做作之谈。
想到自己可能无意中给皇帝被了个黑锅,刘安心里就是一惊,忙不迭的回了府。
回到府中后,长史倒是给他送来了一个好消息——刘陵手下终于被他不遗余力的花钱撬动了一个人。
这事说来也是可笑,刘安派遣护送刘陵来长安的那些侍卫,也不知是怎的,竟都被刘陵和雷被训练的对她忠心耿耿,连自己这个真正的主人嘴都闭的死紧,让刘安想知道刘陵在长安这些日子的做为一丝一毫都打听不到。
刘安把收买刘陵心腹一事交给长史去做,多番打听和撬墙角之下,终于被他挖动了刘陵这堡垒的冰山一角。
“说说吧,你都知道翁主在长安做下的什么事?”问话这种事当然轮不到堂堂淮南王。
刘安端坐上首位置,看都不看一眼跪在底下的人,只默默喝着美酒,吃着从未吃过的佳肴,听着长史问话。
他还忍不住思绪乱飘,飘到了曾经对他忠心耿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雷被,现在却固执又疯魔的认了刘陵为主,对他虽依然恭敬却再不听话,让他禀告刘陵在长安的所做所为,却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上,愤愤的哼了一声。
堂下跪着的人惊的瑟缩了一下,长史也以为是自己问的问题没有问到淮南王的心上,索性心一沉眼一闭,诱惑道:“听说你和翁主身边的卫青是一起来府中的,卫青现在已经得陛下看重收在身边,还加封侍中,就连她的姊妹也被皇帝收进后宫,日后便是封官拜爵都不在话下。你虽然没有姊妹可以走外戚的路子,就不想也和卫青一样升官发财吗?”
“就是只在皇帝身边当个骑郎,未来都是有大成就的。只要你乖乖听大王的命令行事,可不比如今当个‘流氓’荣幸多了?”
汉朝的流氓可不同于两千年之后的概念。
所谓的‘流氓’,是指不事生产和劳动,整日游散在街头巷尾无所事事,并破坏公共社会秩序的不务正业之徒或集团。
而汉代的流氓是指四处流浪、漂泊、无家可归之人。
而地上跪着的这个‘流氓’原本小心翼翼的态度才听到长史的诱惑后,想到自己和卫青现如今的天差地别,野心油然而生。
当即的,他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掷地有声的道:“小民愿为大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还望大王收留。”
第77章 一鸣惊人 刘陵再次听闻张次公……
刘陵再次听闻张次公这个人的时候, 恍惚了一下,才想到这个被自己抛之脑后很久的人。
还是刘安的长史过来给刘陵回话的,说是被大王收为了门客, 刘陵不置可否。
在长史离开后, 刘陵去找了义妁,询问张次公的事。却只得到了义妁的一句轻叹, 道:“人各有志,我早知他不是那种安于现状的人, 如何选择、给谁卖命那都是他自己的事, 与我无关。”
不过是自己随手救下并收留的一个病人, 真说起来, 义妁与张次公也没什么交情, 毕竟男女有别,张次公与义纵的关系倒是颇为交好。
义妁想了想, 也怕张次公给刘陵惹事,便找来了义纵, 询问他张次公这人品性究竟如何?是否会对刘陵造成什么伤害。
应该不会吧。
义纵皱眉想了想,张次公那人除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之外,也没什么大本事,之前给刘陵做个管事管理过一段时间的生意,但后来被阿姊带走后,在医官里也没惹出什么事。
这人不足为虑。
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后, 刘陵便不再将张次公这人放在心上,只要对她和卫青造不成什么伤害, 刘陵也没必要去毁了别人的登天路。
而张次公扒上了淮南王刘安后,不出所料的改头换面,不知走了谁的关系, 张次公几日后也成为了卫青的同僚,和卫青一样成为了皇帝身边的一名郎官。
入职的当天他刚巧碰到卫青,对上卫青平静的面容,张次公本来得意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居然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难以置信自己在卫青眼里没有看到惊讶等情绪。这不该啊,卫青身后的贵人不过是个翁主,他张次公可是有淮南王撑腰的。
其实若张次公再多打量一会儿卫青,便会发现卫青对他善意的微笑,然而张次公初次进宫,只看了卫青一眼,便觉得心如火燎,妒火中烧,也不知是对卫青的嫉妒、还是怨愤居多。
张次公底下了头,没有再多看,他心中谨记淮南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誓死以报。
没有来的,张次公萌生出一种和武安侯田蚡同样的想法:陛下无子,焉知淮南王将来何等尊崇?
也不知是被何等的猪油给蒙了心,张次公也下意识的忽视了刘安的年纪比刘彻年长了好些。
先不说刘安呢有没有那个寿数活到刘彻宴驾,只说现在,谁能保证才不到二十岁的刘彻一定没有孩子呢。前面是说血缘相近者不宜有子嗣,但可没说皇帝不能找别人啊。
和刘安走得近的刘氏宗亲和朝臣有志一同的忽视了皇帝可能会有子嗣的事实,他们对这刘安时毕恭毕敬,好像刘安登基犒赏他们这些从龙之臣近在眼前。
可惜惊喜来的太快,仿若晴天霹雳,四月份的时候,刘彻宫中先后传来宫人有孕的消息,震得前朝和后宫久久不能平静。
皇帝的后宫除了卫子夫外,令有两名宫人也受了帝王临幸而身怀有孕,并且两人的月份还比卫子夫大些,只是没有卫子夫那么受宠,所以刘陵和其他人才不得而知。
因此,一直到几人都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后,皇帝才迫不及待的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以前皇后善妒霸着皇帝不许他找宠幸别的女人的时候,后宫是千里地没有一棵苗,如今皇后这才改了性子多长时间,皇帝的后宫竟然有三个女人都有了身子,这下是彻底打破了皇帝“无能”的谣言,再无人敢对江山社稷没有继承人置喙了。
刘彻高兴的直咧嘴,笑意止都止不住,只在面对愈发黯然绝望的陈阿娇和窦太皇太后时,才能堪堪摆出一副貌似镇静的面容。
椒房殿内,皇后陈阿娇和馆陶大长公主黯然神伤,这一次是彻底的没了让陈家拥有以为陈太子的念头,有这念头也不行啊,只要是她的血脉,和皇帝都算是近亲,可若是想要陈家有个未来的大汉天子,那就必须要陈家非她生的女儿进宫伺候皇帝。
庶女显贵?这是身份尊贵骄傲的馆陶大长公主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所以,哪怕到了此时此刻,馆陶大长公主也没有提起将陈家的庶女送进宫侍奉皇帝的想法。
馆陶大长公主安慰女儿道:“娇娇,你别怕,阿母都已经命人将那几个宫人的身份查了个底朝天。”
“那个卫子夫就是个身份低微的讴者,就算有个弟弟是陛下身边的郎官,有刘陵给他撑腰,也不足为虑。至于另外两个女人,你就更不用担心了,盖氏只是偶然被陛下宠幸了一回,才好运的有了身孕,之后陛下再没提起过她。那个王氏,也不过是个普通工人,父母都是普通百姓,都是一群卑贱之人。”
馆陶大长公主看女儿还是神情恹恹的,提不起劲儿来,越发着急着道:“娇娇,陛下心里还是有你的,有阿母和你外祖母在,没人能动摇你的皇后之位,谁都不可以。”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馆陶大长公主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好似只要这三个怀孕了宫人,哪个胆敢染指后位,她就立时能跺了对方的爪子般。
“阿母。”陈阿娇的双目溢出泪水,她喃喃道:“原来,这不是梦啊。”
三个宫人有孕的消息让陈阿娇终于如梦初醒。
母性泛滥的馆陶大长公主最见不得女儿泪水连连,伤心绝望的模样,当下悲痛的口不择言,胡乱撺掇女儿道:“娇娇,放心,就算她们生下陛下的长子,你也是大汉的皇后,她们休想动摇你的位置。”
“既然不亲自生,那咱们就抱养一个,你喜欢她们哪个生的孩子?”
强势又霸道惯了的馆陶大长公主丝毫不考虑这些孩子的父亲愿不愿意让孩子被陈阿娇抱养,只一心一意的挑挑拣拣,好似后世挑拣白菜的大妈,对着女儿喋喋不休道:“盖氏的身份太低了,而且陛下也不喜欢她,看着就是个没福气的,这个就不用考虑了。王氏和卫氏模样生的都好,孩子长大了必定也不差,但卫氏身份太低了,到底不过是平阳家的家奴,说出去不好听。”
“能养在你这个皇后的身下可是她们的福气,阿母都给你想好了,就王氏的孩子吧,等孩子一出生,阿母就让人把他抱给你抚养,去母留子么,哼,只能怪王氏没这个福气了。”三言两语的,一条人命仿佛就只是馆陶大长公主口中的一句没福气,可见其强势和残忍。
然而陈阿娇却是断言拒绝,说什么都不要。
“我一个都不要,除了我自己生的,谁的孩子都不行。”陈阿娇不容其他人和刘彻的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决绝的想。
她已经接受了刘彻去找别的女人,让别的女人给她心爱的男人生儿子,但绝对不能接受自己抚养的也是心爱之人和其他女人的儿子。
见劝不动女儿,馆陶大长公主也无法,只能暂时打消去母留子的念头,等说通了女儿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长信宫中,窦太皇太后没有去处理奏折,自从把虎符给了刘彻后,窦太皇太后也一点点的将处理奏疏的权利过渡给了刘彻的手上,但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怕刘彻年轻气盛,做事不知道留有余地,把宗族和列候贵胄们得罪狠了,所以只把一些小打小闹的奏事交给刘彻处理。
她起先以为只有卫子夫一人有了身孕,不过是个巧合,然而不过短短的几个月,皇帝身边的宫人竟然有三个都显怀了,窦太皇太后也不免恍然。
“到底是耽误了她。”对着眼前的漆黑一片,沉默良久后,窦太皇太后喃喃道。
说起来,自从卫子夫被陈阿娇送到刘彻身边服侍后,窦太皇太后和王太后仿佛也不甘示弱的,好像是突然发现皇帝身边竟然没有温柔貌美、知书达理的美人服侍,纷纷做起了好人,给儿子、孙子送女人过去。
盖氏便是窦太皇太后送去的,她老人家送人过去的目的和外孙女如出一辙,都只是为了试探而已。而把王氏送给刘彻的王太后目的就简单的多了,她只是怜惜儿子身边不是皇后的人就是窦太皇太后的人,怕她们目的不纯粹,便将自己宫中的王氏给儿子送了过去。
没想到好消息传来,宫中竟然有三朵即将结果的花,王太后高兴的在宫里转圈圈,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儿子身体康健的很,根本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皇后。但这后宫到底还是窦太皇太后当家,王太后只敢在心里嘴花花两句,出了寝宫,还跟个锯嘴葫芦似得,不敢乱说。
做婆婆做到怕儿媳妇的地步上,她也是头一份了。只盼儿子将来大权在握,她这个皇太后才能挺直腰板面对馆陶公主和陈阿娇这个皇后,也摆一摆身为婆婆的普。
后宫泛起波澜,前朝同样不能平静。
刘彻兴高采烈地命黄门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个好消息,除了恭喜庆贺声外,不少曾经向刘氏宗族或者刘安投诚的大臣忍不住和身边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了起来。
陛下即将有子嗣的好消息对他们来说就是坏消息了。
不少刘氏宗亲的府邸变得和淮南王府一般门可罗雀,再不复从前的车水马龙,仿佛一夜之间就秋风扫落叶,回首影离离。
曾经的喧嚣刹那远离,刘安落寞的喝着酒,不敢置信自己的所闻。
离曾经的万人奉承才多长时间?
刘安失魂落魄的想:我来长安是来当皇帝的呀,怎么成了给皇帝送孩子了?
第78章 保全 刘陵本以为自己会为刘安……
刘陵本以为自己会为刘安的失败感到开心, 但是出乎意料的,她竟然生出了几分不知所以然的同情来。
无可否非的说,刘安是一位杰出的诸侯王, 在他出人淮南王之间在藩地建树颇多, 而且其人学养深厚,文采风流, 堪称人格端庄、政绩卓著。
可就是这样一个出色的文学家,却因为“谋反”自杀身亡。
要刘陵说, 何必呢, 她是没站在高位, 不懂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起的比鸡早, 干的比牛多,睡的比狗晚。而且刘安都多大年纪了, 四十出头了有没有,搁在古代也是不惑之年的高龄老人了, 比大多数帝王活的都长,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刘陵无奈叹气,看她就想的很开,被原主不知道使得什么手段来到了汉朝,不还是努力让自己活得好好的,过得悠闲自在, 每日和平阳阿姊喝酒看美人,偶尔调戏调戏卫青, 谈谈情说说爱,改善改善自己舒适的生活环境,何必和刘安似的自寻烦恼呢。
刘陵笑嘻嘻的凑到刘安身边, 毫无父女之情的给刘安的心上插刀,道:“难怪陛下对女儿刮目相看呢,原来是因为父王的缘故爱屋及乌啊,陛下对父王真心敬之重之,女儿也受益不少呢。”
刘安呼吸一窒,郁郁寡欢的叹了口气,继续愁眉苦脸。
“父王别伤心么。”刘陵毫无真情实意的安慰道:“本来就不是您的东西,谈何失去呢。”
刘安哼了一声,觉得女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很伤人,怎么就不是他的东西了?连国舅田蚡前一段日子也对他毕恭毕敬,好似他登基大权在握近在眼前,谁知这才不过几日,田蚡那小人就从拍马逢迎的小人改头换面成了皇帝最忠心耿耿的臣子。
就好似前些日子他们商议的大事都统统不存在了似的。
让刘安有一种被糊弄了的荒谬感。
呸,田蚡这个虚伪的小人,还有那一群丑恶的嘴脸。
“阿陵啊,就差那么一步啊,眼看着父王我就要问鼎大位了,谁成想,陛下他,陛下他居然……”刘安的神情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嗯,居然有孕了。
刘陵点头,默默接过刘安的话头,腹诽道。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刘陵反问,而后接着道:“父王您都已经不惑了,但是陛下才舞象之年,您就这么捏着稳瓶觉得陛下活不过您这岁数么?”
刘陵的话很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但也很现实的指出来刘安潜意识忽视的问题,他哽了一下,回答不上来,只能沉默不语。
片刻后,刘安才道:“可依本王看,无论是文帝还是景帝都不是长寿的命数,刘彻是他们的子孙,说不定还没那两位活的长久呢。”
就是抱着这种希望,刘安才敢有那么大的胆子和田蚡就帝王宴驾后,帝位空悬而筹谋大事。
可惜,你们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刘陵摇了摇头,这才明白过来刘安是被怎样一桶浆糊糊住了脑子和眼睛。
她干脆和刘安就事论事道:“文帝和先帝都不长寿没错,但陛下怎么不看看太皇太后呢,她老人家可是从高祖那时候一直活到了现在,历经思朝,这可是皇帝的亲祖母。”
历史上的窦太皇太后可是活了七十多岁,比刘彻也不差多少了,在古代这样缺医少药的年代,已经堪称高寿老人,这位可是刘彻的直系长辈,无论血脉遗传还是政治因素都是不可忽视的人物。
刘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忽视了什么。他沉吟了一下,道:“明日,我进宫去探望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顺便打探打探她的看法。”
因为刘安也是黄老治国理念的积极拥戴者和实践者,都主张无为而治,修德率下。在共同的执政目光中,他和窦太皇太后很有相同语言,相同的目的让两人天然的成了同盟,但刘安却丝毫不敢在这位历经三朝的老人眼前暴漏自己的初衷和野心。
说起来,现在的刘安与刘彻这个皇帝侄子的关系还是十分融洽的,刘彻对他的态度不禁尊重而且仰慕居多,这点就连刘陵都有所耳闻。
因为刘彻经常宣召刘安进宫,以家宴相待,倾谈由晨至暮。少年天子年纪不大,正是知识积累时期,对艺文兴趣浓厚,因此,对于刘安这位年长的叔父辈诸侯王甚是亲近。
刘安的博学善辩,擅长辞赋,长篇大论倚马可待的才气不但让刘彻十分羡慕,也让刘陵对刘安这样的大文学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同情和可惜。
以刘安的才学明明能够青史留名,为何偏偏就非得走那一条遗臭万年的路子呢。刘陵心头有一种恶趣味的念头,这样的文学家还是关起来著书立说的好,何必放出去害人害己呢。
最重要的是,刘安如果坏事了,肯定会牵扯到刘陵身上。古代讲究的是一人犯罪、全家连坐、株连九族。当然,以刘安刘氏皇族的身份,株连九族肯定是不可能的,算九族那刘彻也逃不过去,但刘陵这个亲生女儿就属于全家连坐的范围了。
刘陵摩挲着下巴暗暗思索,如果有一天刘安东窗事发,刘陵又该怎么保全自己?
她已经报上了卫青和霍去病的金大腿,怕这样也不保险,她还努力和刘彻、平阳阿姊打好关系,就想等自己陷入囹圄的时候刘彻能网开一面,平阳阿姊也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捞自己一把。
虽说她往日里和刘彻吵吵闹闹的,但到底没有什么龃龉,只是吵几句嘴,关系也不至于太坏。
干儿子现在也才会说话,刘陵也不知道刘安等不等蛰伏到霍去病长大再被刘彻发现他的野心,但卫青却已经是刘彻的心腹股肱了,而且卫子夫现在也怀有身孕,如果刘陵没有猜错的话,对方腹中怀的应该是那位著名的卫长公主。
这么一瞧,刘陵顿时松了口气,她也不是没有帮手和救星的么。
翌日,刘安如他所说的那般进宫打探消息去了,但同样都是千年的狐狸,在窦太皇太后面前玩聊斋这种戏码,就注定有暴漏的风险。
刘彻说到底也是窦太皇太后的亲孙子,哪怕再不看好他,刘彻身上终究还留着她的血脉,就算刘彻真是个昏庸无能之辈,到了要另立新帝的时候,也轮不到淮南王刘安这个外三路的侄子。
当着淮南王的面,窦太皇太后口风严谨的很,只一个劲儿和刘安就儿女家的事闲谈,为了把刘安的注意力引到他处,甚至还把刘陵女大当婚的事拿出来做挡箭牌。
“刘安啊,我看阿陵年纪也不小了,彻儿在她这个时候,早就娶了阿娇做太子妃了,你和阿荼到底远在淮南,给她说亲事不便,我看阿陵也是个爱热闹的,既然如此不如就留在长安好了。长安城有为的年轻儿郎也不少,我和陛下一定给她指一个有为的青年才俊。”
窦太皇太后的话当即引起了刘安的认同,觉得她所言极是。
无论是府中还是张次公的投诚,话里话外都是说刘陵和卫青同进同出、丝毫不避讳,甚至故意亲近的言语,好似两人迟早都是一对碧人,听得刘安头的大了。
如今,窦太皇太后愿意接过对他来说这一桩烦心事,刘安当即心满意足的连连点头。
又联想到长子刘迁虽有数名姬妾并庶子,但到底没有正妃,便得寸进尺的对着窦太皇太后恳求,烦劳都窦太皇太后辛苦,给刘迁也保媒拉线赐个正妃。
正做贤惠媳妇伺候婆婆的王太后欣然的听着窦太皇太后和刘安的交谈,闻言眉心一动。
王太后想到了自己早年在宫外生的那个女儿,如今被儿子刘彻封为了修成君,锦衣玉食自是日后有依。
但她的外孙女呢?
窦太皇太后的外孙女可以嫁给自己的儿子做皇后,那她的外孙女自然也可以嫁给刘氏宗亲,做未来的藩王后。
王太后看了看正在交谈的窦太皇太后和刘安,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但等到回到自己的宫殿后,她立刻吩咐宫人去请了弟弟田蚡入宫,和他交代了几句。
田蚡虽然为难的皱起了眉头,但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对刘安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到底得罪了人,若是能用联姻来修好他和淮南王刘安的关系,也算不枉费了自己多次收刘安厚礼的心虚。
毕竟两人的蝇营狗苟都是私底下来的,不能拿到明面上去说,但谁都不是傻子,把柄这种东西当然是必要时一击即中。只要他们之间有联姻的强强联合在,刘安不敢也不会把他给暴漏出去,毕竟让刘彻这个皇帝知道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
但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刘彻到底是知道了自己舅舅和淮南王刘安勾结图谋帝位的事,望向刘安的目光再不复曾经的敬重,连田蚡这个亲舅舅都开始备受冷落,君臣关系僵持微妙。
没等人反应过来,刘彻瞬间发难,把田蚡免职在家,同时下令在长安逗留的各藩王、列候归国就藩。
这一次,连窦太皇太后也没有出言阻挠,或者说其中就有她的推波助澜,无数刘氏宗亲和列候哭哭啼啼的去长信宫找太皇太后哭诉,都被其轻描淡写的挡了回去。
这些列候里面,就属窦家的族人态度最强势,哪怕有太皇太后发话,他们对着帝王的诏令也丝毫不以为意。
而后,刘彻大怒,逮着几个窦家的人杀鸡儆猴,众人这才明白太皇太后的态度,终于灰溜溜的归国就藩。
第79章 三朵金花 送刘安归国的当天,……
送刘安归国的当天, 刘陵冷眼旁观田蚡和刘安这对各种意义上的阴暗心思臭味相投的一丘之貉依依不舍的作态,嗤之以鼻。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此话诚不欺我啊。
和田蚡兄友弟恭了好一番后, 刘安才回身对着百无聊赖的刘陵交代道:“阿陵, 我已经和武安侯说好了,你兄长和修成君之女的亲事, 就劳烦他在长安看顾了,等陛下赐婚的旨意下来, 不出意外送你长嫂归国的便是武安侯了, 你在长安这段时间也多去修成君府走走, 莫要让人轻看。”
刘安给了刘陵一个眼神, 意思分明就是要刘陵千万不可走漏了消息, 务必上下一把手抓,尤其不要让修成君之女, 也就是刘陵未来的大嫂有机会察觉他们的谋划。
刘陵点了点头,无奈的答应下来, 心里却不停的腹诽:您老还真会没事找事啊。
看在刘安即将从自己眼前消失的份上,刘陵没说什么,随口答应了下来。
刘安难得见刘陵这么听话的态度,一时间很是欣慰。
他也要回淮南了,日后再来长安也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归期不定。刘安想了想, 把自己将刘陵的终身大事托付给窦太皇太后一事告知了刘陵,还劝解道:“你就别总是想着那个卫青了, 你们的身份不匹配,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为父和你母后不在长安,所以日后你的终身大事都由太皇太后做主, 省得你自作主张找个身份低微的人随意嫁了。”
刘陵生气了,瞪大了眼,确认刘安没有说谎骗她,这才愤愤然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了,操心刘迁的事还不够,非要把我也给捎上啊。”
自己还真是腹诽对了,刘安还真是个爱多管闲事的老头。
哼,刘陵气的什么都不想说了,转身就走,留下暴跳如雷的刘安在原地直跺脚,气的大骂“不孝女。”
想我孝顺,你先好好做个慈父吧。
刘陵这次是真的气急了,刘安交代她的事,她只当是耳边风,没当一回事。
吩咐下人准备一份大礼给那位即将嫁给刘迁这个纨绔兄长的嫂嫂送过去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到刘安也不知道是怎么走了王太后的路子,让王太后把外孙女嫁给自己的儿子,刘陵心里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嫂嫂深感同情。
嫁给刘迁那个眉高眼低的人渣,这位未来的嫂嫂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想到古代这种几乎都是盲婚哑嫁的婚事,刘陵对刘安没事找事的行为深感抵触。
建元二年的下半年到建元三年初,刘彻后宫的三位有身孕的美人终于陆陆续续的发动了。
宫人盖氏率先给刘彻生了一个女儿,公主在万众瞩目之中出生,窦太皇太后很是高兴,因为这个宫人是她送给孙子刘彻的,虽然盖氏只生了个女儿,可是在窦太皇太后眼里,就是刘彻还亲近她的证明,否则怎么会让盖氏先有了他的第一个孩子呢。
建元二年的年底,继盖氏之后,宫人王氏也在众人的期待之下生了个小公主,再次让不少期待陛下长子诞生的人失望不已。
直到建元三年,在前朝后宫所有人望眼欲穿之下,宫人抱着卫子夫刚生出来的小公主战战兢兢地跪下请罪,连贺喜的声音都声如蚊呐。
刘彻铁青了脸,不敢置信的问道:“又是个公主?”
那宫人吓得只知道低头称是,半句拍马屁的恭贺致辞都说不出口。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无言以对了。
刘彻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言以对了,三个女儿了,第一个第二个是女儿也就罢了,怎么第三个还是女儿?
王太后笑着给儿子解围,甚至毫不避讳的拿自己举例,道:“这有什么,先开花后结果么,想当年我也是先有了你几个姐姐之后才生的你。她们几个能怀有身孕就是给你帮了大忙了。”
可不是,不管是男是女,孩子的出生已经打破了刘彻不行的谣言,还奢求更多做什么?
刘彻叹了口气,也知道母后说的对,他从宫人手中接过这个刚出生的小女儿,想到里面躺着给自己生孩子的是自己现在最喜欢的卫子夫,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知道抱着女儿做傻爸爸状。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前两次已经有过见孩子的经验,不过对比盖氏和王氏,目前刘彻最喜爱的就是卫子夫,难免对卫子夫给自己生的孩子有几分偏爱。
刘陵听说卫子夫生了女儿后,便备了礼去平阳侯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卫家人,同时还有卫子夫被刘彻封为夫人的天大喜事。
盖氏是良人、王氏是美人,只有卫子夫被封为了夫人,只在皇后之下,这阶梯状的排位还让刘陵警惕了许久,生怕陈阿娇和馆陶大长公主再次如历史和前两次刘陵与义妁那般,卫青也遭遇一回他们的绑票行为。
绑票不可怕,还能拿钱赎回来,但陈氏和馆陶这对偏执强势的母女俩可是敢无视皇帝权威敢撕票的狠人啊。
刘陵小心翼翼的防备,甚至提醒卫青当职的时候也小心一些,别真糟了毒手,万一自己来不及救援就完了。
然而出乎刘陵意料的是,整个建元三年,刘陵的防备就好像多此一举,除了惹人发笑外没有丝毫用处。刘陵摸头沉思,怀疑陈阿娇和馆陶大长公主真的变性了?
答案当然是没有了。
馆陶大长公主之所以没有动作,不是因为个性变了,而是觉得哪怕卫子夫等人在宫里有了高位,依旧是只生了三个黄毛丫头的卑贱之人,不值一提。三个小丫头而已,又不是儿子,未来除了封个公主外也没什么大用处了。
馆陶大长公主丝毫不屑一顾的三个小丫头可是如今汉宫中的三朵金花,当母亲的爱护的和什么似的。
卫子夫曾经见过刘陵给刚出生的小霍去病送的全套的宝宝用品,如今她有了位份,也有帝王的宠爱,可以指挥的动少府了,当即就母爱泛滥的让少府根据小霍去病曾用过的玩具复刻了出来。
刘陵再次入宫的时候,就在卫子夫居住的披香殿内见到了不少熟悉的东西。
她笑道:“我还打算把摇篮和摇摇车当做礼物送给小公主的,没想到被你捷足先登了,我又得重新想送给小公主的礼物了。”
卫子夫一抬头,看到刘陵身后的宫人抬过来的摇篮和摇摇车等物,会心一笑。
论东西的精致程度,刘陵府上的匠人手艺自然没有少府的匠人高超,精致的雕花盘而上,摇篮和摇摇车更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而不是孩童的玩具了。
然而刘陵的用心却不是少府的匠人能比的。
和送给小霍去病那大气却又粗狂的风格不一样,送给小公主的摇篮和摇摇车,刘陵特意吩咐匠人用绸布一点点的将外露的木头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做成了一个可爱的卡哇伊风格,是最适合小女孩儿不过了。
“谁让翁主的礼送晚了呢。”卫子夫笑着命宫人们接过来,直接抱着女儿躺倒了刘陵送来的摇摇车里,或许是换了更为舒适的地方,小公主不哭不闹的,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刘陵直瞧,喜的刘陵也笑着看她。
“这些都是去病玩过的,我见去病玩的好,便想着小公主也会喜欢,就特意命少府做了出来。”卫子夫给刘陵解释道。
刘陵倒是没有在意,摇篮和摇摇车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像小公主这种一出生就有无数宫人伺候的天之骄子,摇摇车也只是可有可无的罢了,而摇篮就更不用说了,这东西只要有孩子的人家都能想到。
“其实去病现在也不大,我也准备给他做些其他的玩具了。等再过一年半载的,小公主也该用上学步车了,我把图纸也给你,你让少府照着做出来用就是。”想了想,刘陵沉吟了下,道:“就是不知道要不要给另外两位公主也送一个了?”
陈阿娇最近几乎不怎么管事,窝在椒房殿和楚服同进同出。刘彻也不管她,有窦太皇太后在,也能庇护陈阿娇,卫子夫身为后宫除了皇后外位份最高的妃子,也不敢对皇后的指责指手画脚。
多一事毕竟不如少一事。
卫子夫没有多想,只是道:“下一次两位妹妹若是来我的披香殿,见到小公主用的摇篮和摇摇车若是喜欢,我就直接让他们找少府去做,就是得麻烦翁主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刘陵笑了笑,也不在意,从袖子中拿出准备好的图纸让宫人交到少府。
“男孩儿和女孩儿到底不同,我命匠人给去病准备了他可以用的木质的刀、枪和箭,可是总怕他伤到自己,就不敢给他,只能又让人给他做了些积木出来,他倒是也聪明,直接就用那些积木拼了个武器,可惜只有个形状,他只能干看着。”刘陵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她没说的是,后来她见小霍去病确实特别喜欢武器,便又将匠人做的那些玩具送给了小霍去病,收获了小去病软糯的奶呼呼的吻。
刘陵又看看摇摇车里的小公主,瞬间有一种乖巧可爱的小孩儿都是天使的感觉。
卫子夫曾经见过刘陵用这种同样喜爱孩子的眼神看霍去病,也知道刘陵对自己的女儿是真的喜欢,不管是爱屋及乌也好,想要讨好皇帝所以亲近小公主也罢,卫子夫欣然接受。
她将小公主抱起来递到刘陵怀里,见刘陵抱着女儿熟练的逗弄,便意有所指的笑道:“既然这么喜欢孩子,那你就自己生一个呗。”
第80章 张骞 卫子夫说这样的话也不是……
卫子夫说这样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
在她和许多人看来, 既然刘陵和卫青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从来也不避讳着人大大方方的来往,那么成婚生子也该是水到渠成了。
去病都一岁多了, 卫子夫也有了还在, 见刘陵也是一副很喜欢小孩而的疼惜模样,想要开口劝和两人的心更是火热。
卫子夫不是第一个劝刘陵早些成亲生子的人, 也不是催促她趁着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只是偶尔看着自己弟弟卫青好似剃头挑子一头热, 便想着成人之美。
她和刘陵曾经不算多熟络, 不过后来她入宫后, 刘陵对她多有帮助和慰藉, 两人的关系便慢慢好了起来, 有些话说不来也不是那么避讳了。
现代人几乎都把劝人娶妻,天打雷劈, 劝人生娃,千刀万剐奉为宗旨, 但在古早的汉代,不是关系亲密的亲人或友人是不会这样说的。
刘陵抱着小公主又和卫子夫说了一会儿话,卫子夫见她神色淡淡的,便没有再多管闲事的提及,颇有几分让她自己回去仔细想想清楚的样子。
若是从前,刘陵非常不轻易想这样的事, 总觉得和后世被人以年龄大了逼婚一般,即催促又有几分嫌弃, 但现在到底不同。
刘安离开长安之前把她的婚姻大事托付给了窦太皇太后,不论从伦理还是身份上,窦太皇太后都有那个资格以刘陵的未来来拿捏她, 而刘陵若不想自己的软肋被窦太皇太后随意摆布,那么就只能想办法找个还过得去的人,把生米煮成熟饭。
道理看起来是这样的,但刘陵心里总不是滋味。
脱离了淮南王的拿捏,怎么又一头撞进了这种任人摆布的人生呢,什么时候她才能不再这么小心翼翼的呢。
刘陵心里有事,回程的路上便有些魂不守舍的。
出了披香殿,她满腹心事的跟着宫人的步伐往外走,猝不及防的,一道低沉的声音让她从沉思中惊醒。
“翁主想什么这么入神?”
异常熟悉的声音,是卫青。
刘陵这才恍然,抬起头来,就见引路的宫人已经避到了一边,而自己正赫然面对着一个清隽的男子,卫青越发的俊秀了。
卫青向她走进,看着对方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太阳几乎将她笼罩在阴影下,刘陵却没觉得一丝不对,而是觉得满满的安全感。
离得近了,刘陵稍稍有些不自在,退后了几步,平复了下心跳,才发觉卫青今日好似心情很好的样子。
刘陵往他左右和身后看了看,除了他没有别人,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应该做陛下身边当职的吗?”
这么悠闲的吗?还能在后宫散步?
好似知道刘陵在想什么,卫青解释道:“是陛下让我过来的。”
刘陵睁着眼好奇的看向他,就听卫青接着道:“陛下将我升任为太中大夫,刚好今日事务不多,听说翁主进宫看夫人和小公主,便命我也过来报个喜。”
给谁报喜?
好半天,刘陵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明显就是托词,卫青要报喜也该是报给卫子夫这个阿姊,怎么也用不着对她说才是。
不过这样想着,刘陵却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而是换上灿烂的笑容,同卫青贺喜。
“这是好事啊,以卫青你的本事,早就该升职的。”
升职加薪,下一步是不是就该置房产坐骑了?
想到卫青马上就会从府上搬走,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家,往后他们再见面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刘陵既为他觉得欣喜又有些心酸。
日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更远了吧?
刘陵的思绪越发散漫,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她就联想到了两人在窦太皇太后和刘安的迫害下向分隔两岸的牛郎织女那般凄惨,刘陵越发心情郁闷。
只是这样的情绪还没维持片刻,就听卫青突然来了一句“青的官秩如今升到了千石,只是青没有管理经验,就只能麻烦翁主继续辛苦,帮青掌管了。”
卫青这句话提醒了刘陵,他的工资还每月都上交着让自己管理呢。如今卫青工资上涨,不但没有瞒着消息,还郑重的托付继续拜托刘陵管理,这般的信任让刘陵忍不住心头一暖。
她拍着胸脯和卫青保证道:“你放心好了,那可是你的全副身家,我肯定会好好帮你保管的,绝不会少了你一文钱。”
卫青却是笑着道:“若是有需要,翁主尽可以随意取用。”
这哪行啊,要是真让她给挪用了,日后你娶妻的时候拿不出钱置办像样的聘礼可如何是好?
刘陵的心里更酸了。
再不想说什么了,刘陵便想绕开卫青出宫,还没走几步,就被卫青拦下。
还有什么事吗?刘陵示意的朝卫青看去。
“陛下有意在上林苑选举天下文学才智之士,并予以破格重用,听说司马相如和东方朔还有翁主经常提及的叫张骞的也也在其中,翁主可有意前往。”
刘陵虽然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但这种热闹的场合她还是挺喜欢往上凑的,无他,光是卫青口中说的那几个名字就已经让她觉得这种汇聚一堂的人物有多难得。
“当然去,什么时候?”刘陵再不复刚才的怅然,欣欣然的长大了眼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看得卫青忍不住想笑,最后,仗着自己现在比刘陵高了一头的优势,卫青摸了摸刘陵的头顶,在她耳边轻轻留下了一句话。
皇帝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雄心壮志,哪怕被打击数次,也只是让他暂时萎靡不振,待瞒过了那一双双监视的眼睛,他又毫无异样的满血复活。
在皇城里,他是窦太皇太后看着长不大的奶娃娃,但在上林苑这个自己派人督造的离宫中,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发布号令。
刘彻无疑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登上帝王之位的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征伐四夷,开置边郡,内改制度。所以面对国家急需人材的局面,毫无意外的,他选择招选天下文学才智之士。
刘陵换了一身男装,把自己打扮的和平头百姓一般,混入了这四方人士汇聚一堂之地。
简直和等待学校领导的大学讲堂有的一拼了。
耳边是嘈嘈杂杂的说话声,在刘彻这个国家最高领导人没来的时候,这些自觉身为饱读之士的学者几乎都不复往日那种待价而沽的高傲姿态,让刘陵想起前世那个众人皆知的小品来。
若不是知道这里面肯定会有后来在汉武朝名噪一时的英才,这样群英荟萃的场面还真像是小品里说的那样“萝卜开会。”
“这位郎君气质非凡,不知是何方人士啊?”
刘陵正暗自腹诽取乐呢,冷不防身边有人搭讪自己,她扭头一看,见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气质疏朗开阔,遂闻声道:“我叫刘青,长安人士。”
自觉少说少错,刘陵压低了嗓音报上姓名后也顺理成章的打探对方是什么人。
男子爽朗一笑:“在下张骞……”
后面的话刘陵没往心里去,而是盯着眼前的张骞一个劲儿的打量,那种看稀奇一般的眼光把张骞都给打量的有些讪讪的,他开口问道:“是在下今日的穿着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张骞说着还在自己身上左右看看,见没有脏污才松了口气。
今日是皇帝选举人才的大日子,他特意换上自己最得体的一身服饰,就是准备毛遂自荐的时候可以一鸣惊人,不会因为穿衣打扮不得体而被人取笑羞辱。
为此,他今日饭食都没有用一点,水也不敢多用,饿的简直想虚脱,但也莫得办法,谁知道吃喝多了,皇帝过来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当着皇帝的面失礼,就算好运避开了这些尴尬,也怕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因此,哪怕张骞此刻饿的差点胃疼,也不敢离开自己的席位,生怕去找吃食的片刻自己就错失了在皇帝面前出名的好时机。
“当然不是。”刘陵猛地摇头。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随便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就被隔壁的人搭讪,搭讪也就罢了,过来之前刘陵就有自己会遇到名垂千古的大人物的预感,但是没想到自己的预感这么奇妙,遇到的第一个居然就是张骞啊张骞。
看着时辰还早,刘陵拿出自己让浊娘准备的栗子糕和肉脯打发时间等皇帝过来,一边邀请张骞品尝。
说起来,开辟丝绸之路引进外来物产回来大汉的张骞,应该也是个爱吃之人吧?
想到未来会被张骞从塞外带回来的葡萄、石榴、黄瓜、蚕豆、大蒜、胡萝卜、和香菜等物,刘陵忍不住浮想联翩。
果然,刘陵拿出自带的小食后,张骞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然后青年大男孩儿似的一笑,然后毫不见外的一巴掌拍在刘陵的肩膀一侧,差点把跽坐着的刘陵给拍倒在地。
“贤弟,日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了,只要你一句话,赴汤蹈火,兄长在所不辞。”说话,他三口两口的就把刘陵准备打发时间用的小食吞吃入腹,然后舒服的喟叹了一声,看着比刚才更精神奕奕了。
刘陵默默地收回一侧自己支撑着地板的手,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果真是小看了这个看上去没什么闪光点的男人。
“你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就这好胃口,都饿的快虚脱了还这么大力气,是怎么在匈奴人手中忍饥挨饿、风餐露宿还宁折不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