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想了想, 如实相告道:“从昨天开始我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就怕耽误了今日陛下选举人才,错失机会。”
态度这样严谨吗?
想起自己上辈子去大公司面试的时候, 也是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 但也不到张骞这样连饭也吃不下去的地步啊。
刘陵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想到自己也曾和对方差不多的经历, 低头小声的道:“兄长不必如此,陛下雄才大略, 不拘一格降人才, 青一看兄长就知道您是那种有大才之人, 定然能被陛下另眼相看。”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 但自己都吃过对方给的美食了, 张骞自觉身为对方认识的兄长还要弟弟来出演安慰,但刘青这样的言语却很是让他安心不少, 张骞满面感激。
“青弟也是准备等会儿在陛下面前毛遂自荐的吗?”张骞好奇问道。
青弟?
好吧,谁叫她随便取了个名就把卫青的青字给拿来用了呢。不过第一次被人叫青弟还挺稀奇的, 刘陵暗哂。
“嗯……”刘陵沉吟了下,过左右而言他的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说,而是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刚才的栗子糕和肉脯好吃吗?”
嗯?虽然不明所以,但张骞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好吃。”
接着他回味了下, 夸赞道:“栗子糕香甜软糯、甜而不腻,令人回味无穷。肉脯外宿内软、咸中带甜, 让人难以忘怀。”说着,他还舔了舔纯,好似在回味适才自己囫囵吞枣也能感受到的美味。
刘陵满意极了。
好吃就好, 好吃就好。
“兄长若是喜欢,今日过后,不妨来小弟府上一叙,不满您说,小弟府上的厨娘深谙美食之道,任何食材只要到了她手中都能做出美味可口的佳肴。”
刘陵把浊娘的厨艺形容的别具一格,果然,不出意外的,她在张骞的脸上看到了犹豫和向往的神色。
在心里纠结了半天,最后爱好美食的心占据了上风,张骞犹豫了半晌,一咬牙就答应了下来。
刘陵更满意了。
没过一会儿,刘彻在侍卫和黄门的簇拥下过来了,众人皆跪拜行礼,刘陵也随大流的低头等着人坐上上首的至尊之位。
皇帝身边的黄门喊了声免礼后,众人谢了皇帝的恩典,又重新入座。
刘陵也不说话了,正襟危坐,假装自己是这群泥塑木雕之中的一员。
听着耳边的辩论,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此起彼伏,朱买臣、吾丘寿王、司马相如、主父偃、徐乐、严安、东方朔、枚皋、胶仓、终军等,有些刘陵熟悉,是前世就耳熟能详的,有些是因为早就跟随刘彻左右,所以她听过一耳朵的,但毋庸置疑的,这些人日后都会是刘彻的股肱之臣。
“……匈奴一直对我大汉虎视眈眈,边境之地深受其扰,经常侵占我大汉的领土,骚扰和掠夺大汉百姓,朕亦决心不再忍耐,打算联络大月氏共击匈奴,不知在座可有勇士敢毛遂自荐者?”
刘彻铿锵有力的声音姊上首传来,刘陵顿了一下,转头朝张骞看过去。
张骞的神色有犹豫还有些跃跃欲试,一看就是很想挺身而出的类型,但是看在座无人回应皇帝的问话,张骞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当出头鸟的打算。
哎,怎么不站出来了?
刘陵有些傻眼儿,看了看张骞,见他没有动静,就朝着刘彻看去,莫非是刘彻说的不够清楚?也不对啊,总不会是这些人都怕死或者怕麻烦吧?
想到历史上张骞出使西域后,一路历尽千难万险,还是落入敌手,最终无数人献出生命,还是一事无成仓皇逃回大汉的结局,刘陵也有些动容。
不期然的,刘陵对上上首刘彻逡巡的目光,刘彻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刚好他正处于无人回应,下不来台的时候,就给刘陵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刘陵站出来给他个台阶下。
刘陵脖子一缩,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模样,气的刘彻脸上一黑,帝王威视扫向全场,不高兴的气息笼罩着在场所有人。
这都叫什么事啊。
被刘彻重点照顾的刘陵戚戚然。
他看着刘彻冷冷的目光,无奈的给了他一个明白的眼神。
哎,皇帝都发话了,她也只能照做了。
霎时间,笼罩在众人身上的浓重帝王威视被收回,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刘彻心满意足的坐直身子,等着刘陵给自己解围,想着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发挥才能如愿以偿。
但是刘彻估算错误,刘陵可没有舍己为人的想法。
她凑到张骞身边轻声问到:“张兄,你想不想得陛下青眼?”
张骞眼前一亮,以同样小的声音问道:“青弟有何妙计?”
适才皇帝的威压在张骞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老实说,他原本蠢蠢欲动的心现在彻底的偃旗息鼓了。只能说,不愧是我大汉的天子啊,天子之威下他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引起了注意。
刘陵微微一笑,笑容让张骞觉得不对劲儿,怎么有些女气,而且让他心下惴惴的。
对不住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而且按照历史这原本就该是属于你的差事,我就不喧宾夺主了。
在张骞不好的预感中,刘陵冲他点了点头,而后伸手一推,用和张骞适才差点把自己拍在地上的力气把他从位置上推了出去。
不管站出来的人是谁,只要出来给他解了当下的围,一切都好说。
在刘彻闪烁的目光中,张骞就以这样‘毛遂自荐’的方式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张骞傻了,他愣愣的回头,却发现刘陵的表情和周围的人一样,用异样的,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他,那眼神,好像刚才把人推出去的不是她似的。
“好。”刘彻欣喜,若是站出来的人是刘陵,他只能当没说过适才的话,另找机会寻觅勇士,但没想到真的有人挺身而出。
“你是何人?”刘彻的态度特别的和蔼。
张骞心里打鼓,但站都站出来了,此时也没办法再退回去,他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硬着发麻的头皮道:“小民张骞,愿应陛下所募,为陛下出使大月氏,披荆斩棘,死而后已。”
刘彻一听,更是态度为之一变,脸上笑容满步,那叫一个和蔼可亲,他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从高台上走下,一路来到张骞身前,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溢美夸赞至此不要钱似的输出。
“好啊,好,我大汉又张卿这样悍不畏死勇士,那还用怕他区区一个匈奴?”
皇帝夸赞张骞的英勇无畏听在周围人耳边都觉得面红耳赤的。
他们看着眼前被皇帝夸了一通后,就满脸愿为大汉英勇就义,舍生忘死的青年,嘲讽、暗笑、幸灾乐祸之余也不乏佩服其勇敢的。
其实并不是他们胆子小,不敢反击匈奴。而是自白登之围后,大汉机会每隔几年就会被匈奴当成韭菜收割一回,更是数次屈辱的送公主过去和亲。
大汉也不是没组织过军队对匈奴进行反攻,然而结果却让所有人失望,接连的战败让大汉伤筋动骨,除了送公主、财物过去和亲,再也提不起反击的念头。
通俗的说就是跪久了,所以站不起来了。
哪怕是这些饱读之士都不信以大汉的军队对上匈奴人会赢,只要不全军覆灭就已经是胜利了。匈奴在汉王朝的历史上,是个可怕的存在,他们高效的机动性,曾经深深折磨着刘氏三代帝王。
然而刘彻却并没有他们那种灰心丧气。
他任命张骞为郎官,派遣他去西域寻找大月氏,为打击匈奴做准备,并探查西域之地的地理人文情况,好学着秦灭六国之策,做远交近攻的决策。
与之相比,卫青被刘彻留在上林苑训练新建的期门军的消息就泯然众人了。
所有人都只当皇帝是在小打小闹,丝毫没有危机意识。这是刘彻改革军制的开始,是由卫青建立起的一支只衷心于皇帝的军队,大汉与匈奴的攻守之势,从今日彻底颠倒了。
汉匈战争耗战百年之久,一骑绝尘的少年,用自己炽烈的雄心,让烈烈汉旗高扬于北境。
多年后,那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荣耀辉煌和不羁。
张骞就这样被刘彻留在了上林苑,大批的赏赐流水一般的赏下去,让这个青年对帝王的恩德如滔滔江水感激涕零。
刘陵也厚着脸皮在上林苑蹭了一间宫室,今日天色晚了,而且卫青日后怕是要长久的在上林苑给刘彻训练新军,刘陵就把这里打造成了自己第二个家,无视了刘彻这个真正意义上的主人,闲适的就像在自己的地盘似得。
她想到张骞刚好也在这上林苑中,自己昨日那出格的行为虽然为张骞赢来了刘彻的注目,却也实实在在的给他找了一个危险的差事,想到了他这趟出使西域九死一生的遭遇,刘陵吩咐浊娘准备了好几道美食,准备去慰问一番。
劝他不要去的话刘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不过,她却可以稍稍透露一些自己知道的张骞即将会遇到的危险。无论如何,都要让张骞小心一些,不要让他走向历史上的老路,真的在匈奴的地盘蹉跎十数年,那些跟着他的人,能活着最好,不至于大多数都客死异乡。
出乎意料的,到了张骞居住的地方,他的态度异常的好,即使见到刘陵一身女装,除了惊讶一翻后,刘陵并未在张骞脸上见到生气的态度。
第82章 远行西域 刘陵好奇的询问:“……
刘陵好奇的询问:“我瞒着你我的身份你不生气?”
张骞摇了摇头, 道:“不生气。”
刘陵接着问:“我昨天就那么把你退出去,你也不生气?”
张骞好脾气的摇了摇头,依旧道:“不生气。”
“既然不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还叫我青弟呢?”这个称呼刘陵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带一会儿。
张骞好风度的道:“翁主您口中的青弟小臣昨日已经见到了。”
哦, 哦,是吗?
刘陵有些讪讪的, 也不敢问了,把食盒递了过去, 张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态度更是和蔼三份, 对这刘陵连连道谢。
“小民还没用朝食呢, 早听说翁主府上的厨娘手艺精湛, 昨日小民就一饱口福,念念不忘, 没想到今日还能再吃到。”
给你赔罪呢,只是你好像没当回事, 但我带都带来了,掂回去还挺沉的。
张骞吃的连连叫好,赞不绝口,看他吃的美味,刘陵也有些骄傲。
“其实西域也有很多大汉子民没见过的食物,那些东西也很好吃。”刘陵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虽然是奉陛下的命令去西域寻找大月氏的, 但也可以留意下。”刘陵想了想,得寸进尺的道:“要是能找到那些食物的种子带回来, 就更好了。”
张骞有些吃不下去了,皇帝郑重其事托付给他的神圣使命,怎么到了翁主的口中就成了找食物种子的小事。张骞刚想拒绝, 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嘴短手软的张骞觉得自己除了答应好像也没其他拒绝的借口。
想了想,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臣会让人帮助翁主留意的。”到底只是一件小事,随意让个仆人办了就是,不过是些许种子,这种小事他还是能尽量满足翁主的。
“那就多谢张骞兄长了。”刘陵笑容灿烂的道谢。
“不敢当,不敢当。”张骞想起昨天和对方兄友弟恭的一幕,苦笑道。
接下来,两人就张骞何时奉命出使西域等一系列事交谈起来。
听到刘彻只给了张骞一百多名随行人员一同前往西域,刘陵忍不住唏嘘。
刘彻这是真狂妄自大啊,一百多人穿越草原去往西域,这真不是给匈奴送菜的吗?
河西走廊自大月氏的人西迁后,已经全完被匈奴人所控制,要从人家的地盘穿过去,那危险性是相当大啊,不是找死又是什么呢。
难怪匈奴人在知道张骞一行人是大汉使臣后仍然将其扣留和软禁,没有把他们的姓名统统取走真是大发善心了。
只靠你们是真的没用啊,刘陵摇头想到,等十数年后你们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我都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刘安谋反也被连带处决了。
而且那个时候,她的干儿子小霍去病也长大成少年了,都可以给你们这数年的软禁报仇雪恨了。
刘陵同情的看了一眼张骞,把张骞看得莫名其妙。
“翁主?”
张骞疑惑的看过来,刘陵叹气,说起了自己的安排。
“这样吧,你们人还是太少了些,但是人多了容易暴漏也不好。别忘了我们大汉和匈奴可是敌人,大月氏和匈奴也是世仇的关系,匈奴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汉和大月氏强强联合去对抗它呢。”
刘陵又带着张骞去找了刘彻,借口也是正大光明的。
“陛下,刚好臣妹也想派人去西域寻找良种,不如咱们就一起行动?”
“我手下有个叫雷被的,身手特别好,有淮南第一剑客支撑,单打独斗起来,连卫青都不是他的对手。既可以让他奉命保护张骞,也可以帮我办事,咱们两不误么。”
刘彻原本还不想答应,不过听刘陵这么一说,他倒是回忆起了雷被是何人。
他对此人还有几分印象,雷被确实如刘陵所说身手卓绝。当时在刘陵府上,见到雷被后刘彻还有几分见猎心喜,当即就向雷被伸出了橄榄枝,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雷被拒绝了刘彻的招揽。
刘彻一生气,就把此人抛之脑后了,现在想起来,他还有几分生气。
“哼,他不是拒绝给朕办事吗?”对刘彻来说,拒绝了他的招揽,除非那人有大才,否则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道理在刘彻这里被深刻的贯彻了个到底。
“他什么时候这样说了?”刘陵当然知道雷被和刘彻都是什么一副脾气,忙在刘彻面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道:“他只是怕给你走了后不能再保护我了么,当初父王把他派到我身边来的目的,就是保护我的安危的。”
刘彻这才奇异的看了刘陵一眼,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带着几分笑意的问道:“你现在不需要他保护了,所以准备将他给支走了?”
难怪他以前好几次看到雷被看卫青的眼神不对劲儿呢,现在想想,可不就如他所想么。
卫青是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的弟弟,通俗点说就是自己人,自己人当然不能被外人欺负了。
没再多说,刘彻直接同意了刘陵所求,下令将雷被也列入了出使西域之列,并且为了安全,还多派了些人手,允许他们伪装成商队入西域,若是遇到危险,比如说匈奴人时,可以冒着生命危险暴漏身份。
至于会不会被匈奴觉得有威胁而反杀,那就只能求助于天命了。不过无论是皇帝还是刘陵都希望他们一行人尽可能的平安而归。
知道自己出使西域是刘陵求皇帝下的命令,雷被默然听令,哪怕听到自己被皇帝升职,等归来后更会大肆封赏,他也没有太高兴,而是对着来给他们送行的刘陵郑重的说道:“翁主一切保重。”
队伍远去,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刘陵暗自祈祷他们平安而归。
或许是刘陵的祈祷真的有些作用,这一次,他们异常好运的没有在一出河西走廊就遇到匈奴人。这其中还多亏了雷被的小心谨慎,他到底是游侠出身,摸爬滚打很有一套,又有皇帝亲自任命,武功又高强,队伍里的人对他这个领头人自然言听计从。
他们一行人从陇西出发,险险的避开了匈奴人,忍过飞沙走石的大戈壁滩,挨过了寒风刺骨,高如屋脊的葱岭,来到了乌苏境内,乌苏国王对大汉向往已久,对这些皇帝派遣的使臣非常热情。
而后他们来到了大宛境内,大宛王本来早就风闻汉朝的富庶,很想与汉朝通使往来,但苦于匈奴的中梗阻碍,未能实现。张骞他们一行人的意外到来,使他非常高兴。
尤其是张骞说大汉也要触及匈奴的一席话,更使他动心。于是满口答应了张骞的要求,热情款待后,派了向导和译员,将张骞和雷被他们一行人送到康居,而后康居王又遣人将他们送至大月氏。
这其中艰难的行军旅程看似只是几句话,然而离他们出发离开大汉已经过去了三年,每个人都是满面风尘。
和历史上由于张骞被匈奴人囚禁多年,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不同。此时的大月氏人,还没有因为找到新的十分肥沃,物产丰富的国土改变对匈奴的态度。当张骞带着皇帝的意思向他们提出结盟夹击匈奴的建议时,他们欣然答应,连条件都没有提一个。
自觉已经完成了任务,张骞和雷被一行人带着财物和刘陵特地嘱咐的良种,开始了返程之途。
不知不觉中三年的时光就过去了,刘陵也从当初的碧玉年华即将向桃李迈进,而卫青也到了弱冠之年,有了皇帝亲赐的字:仲卿。
但刘陵还是经常直接喊卫青的名字,因为每每当她喊仲卿这两个字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软下语气,语调中有她也说不上来的温柔和缱绻。
这些年,没能如窦太皇太后和刘安所想的那般给刘陵找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她至今还是单身贵族,刘陵骄傲的想着。
不就是罚款吗?她现在又不是出不起。
刘陵不但自己缴罚款,每次把罚款送往少府的时候,连带这还有卫青的她也一并缴了。
窦太皇太后和刘安早就不催她了,因此自从刘迁和修成女的女儿成婚后,长安城众所周知的刘陵和卫青是一对,至于他们为什么过了成婚的年龄还不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大概是因为刘陵脑子有病。
但刘陵却不觉得,只是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碎碎念:一定要满十八岁才能结婚。
他们不可不在意,但对在现代社会制度下长大的刘陵来说,只要未满十八岁,那就是她不能接受的未成年。
和未成年的小屁孩儿结婚,哪怕自己的心理年龄早就够了,刘陵也不情愿。
倒是也有不少人催促到卫青那里的,不过卫青的态度也异常坚定,只一句“一切听从翁主的命令”便将所有人都给挡了回去。
事后刘陵幸灾乐祸,你们是卫青的什么人,真以为他会听你的?卫青是沉稳、低调、内敛但可不是好说话的那种类型。
卫青含笑看着刘陵灵动的表情,默默等待时间的流逝。
催他们两人分开各自成家的人也死心了,默认这两人早晚是一对,大概率就在今年不出意料的,皇帝就会赐下赐婚的圣旨。
只是让谁都没想到的是,一向身体康健,众人都以为会长命百岁的窦太皇太后竟然病倒在建元五年的冬日,哪怕开春后,天气暖和起来,窦太皇太后依旧缠绵病榻。
得,别提成亲的事了,都给窦太皇太后侍疾去吧。
第83章 无价之宝 先是窦太皇太后身体……
先是窦太皇太后身体有恙, 迟迟不能痊愈,后宫诸人在陈皇后的带领下日日来长信宫侍疾,当然窦太皇太后也不耐烦见她们, 只让陈皇后留下, 再让小公主们一一见过,就把所有人都给打发走了。
刘陵跟随着逗留在长安的公主、宗亲们也不是日日都会来, 只能候着窦太皇太后哪日精神好些,她们才能得见一面。因此, 说是侍疾, 她们也就是陪大佬们凑趣的份儿。
古代把彗星称作星孛、蓬星, 又或是长星等。
在俗语中, 彗星便是“扫帚星”, 所谓“彗”,即扫帚之意。
古人认为彗星是不吉利的, 因此当它呈云雾状,拖着长长的尾巴自空中划过的时候, 很是引起了上至朝堂文武百官,下至民间百姓的恐慌,连远在淮南的刘安都深觉天象的怪异。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以为彗星代表不详,会给人带来厄运和灾难。在刘安的手下,就有那么一个自作聪明的术士,觉得这是上天对刘安兴兵作战的鼓舞气势。
“大王, 彗星长至满天,天下兵战应当大兴, 此正是上天预大王此战必胜啊。”
这种话换个人都不至于相信,但刘安却是鬼使神差的着了魔,觉得刘彻至今仍然没有太子, 如果天下发生变故,诸侯王一齐争夺皇位,他不一定能从中脱颖而出。
于是刘安私底下便加紧整治兵器和攻战器械,积聚黄金钱财贿赠郡守、诸侯王、说客和有奇才的人,收揽能言巧辩的门客为他出谋划策。
刘安敢这样胆大包天确实是有着自以为是的依仗的。
他主持编撰的《淮南鸿烈》中便收录了一条迄今为止最早的彗星记录,即商代末年武王伐纣时,天上曾出现一颗大彗星,且柄在东方,最终武王伐纣,取而代之。
如今,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这个关键的时期,就好似是天上的神仙在为他指明前路,此时,刘安再无犹豫,当机立断的做下了与刘彻为敌的决定。
同时,他一边暗中治军械,积金粟,欲乘天下有乱就起兵,另一边则与中央虚与委蛇,在刘彻面前做出一副唯命是从的忠贞臣子模样,让知道他真面目的刘陵都不禁感叹这老东西演技爆表。
窦太皇太后的病情反反复复,王太后和陈皇后等人得了太医一个无能为力的答复后,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寿数是老天给的,医者再如何的医术高超治得了病也医不了命。
义妁等一众名声显赫的医者又被宣入了宫中,这一次有不少的医者都被封了医官留在了宫中,义妁是这些人中唯一的女医,自然而然的也留了下来。
别看长信宫中的太医众多,义妁还真就只是个凑数的,不过她也不在乎,反而被刘陵传染到了几分上班时摸鱼的心态,面无表情的悄悄走到刘陵身边,和卫子夫等人凑在一起。
“夫人有了身孕,尽量不要让自己累着。”她看着鼓着圆滚滚的肚子,手扶着腰的卫子夫就有些忧心。
是的,卫子夫又又又又怀孕了。
即生下长女,未来的卫长公主后,卫子夫三年抱俩,又给刘彻生下了两个女儿,因为卫子夫受宠,整个后宫就她的孩子最多,可刘彻大概是前半生的幸运值都用光了,至今还没有个儿子。
不过,刘陵看着卫子夫现在那圆滚滚的肚子,想到最近她和自己提起吃东西没有味道,总想吃些酸涩口味的,暗暗猜测对方这一胎怀的应该就是历史上那位戾太子了。
不过这时间是不是有些不对?
但刘陵没想太多,她已经活过了原主本该死亡的那一年,还把害原主自尽的雷被支到了遥远的西域,归期不定,死亡的阴影从笼罩她的头顶消失,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
刘陵充满期待的眼神温柔的看着卫子夫鼓起的肚子,赞同道:“是啊,不如子夫你先回披香殿吧。这里这么多人候着,太皇太后也不会一一都要见过。”
有馆陶大长公主和陈阿娇在,哪怕是刘彻都得退避一舍之外。
义妁也做此想,但是卫子夫平居有思,是个对任何事都要做到细致谨慎的人,这也是她在宫中磨练出来的谨小慎微。
她看了看被宫人抱在怀里的三个女儿,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义妁的提议,但还是谢过了两人的好意。
“我还可以坚持,若是身体不适,一定不会硬撑着的。公主们到底是小辈,皇上和皇后都在,她们也不好回去歇息,还是再等会儿吧。”
卫子夫说的有理有据,倒也没人反驳。
过了一会儿,长信宫后殿中传来一道凄惨的哭嚎声,所有人都悚然一惊,而后从内而外传来低低的哭泣哀嚎,宫人纷纷下跪也开始低泣。
建元六年五月,这位身历四朝的政治老人太皇太后窦氏终于抗衡不了自然规律的作用而寿终正寝了,压制、禁锢刘彻的大山也终于倒塌了。
刘陵跪在刘氏宗亲的队列中,抬眼注视前方身着孝服的刘彻。
随着窦太皇太后的死亡,代表着刘彻的政治“禁锢期”遂告终结,这位汉朝历史上嘴著名的皇帝终于大权在握,可以乾纲独断、随心所欲了。从此,整个中国的历史文化进程就将揭开了崭新的一页。
刘陵望着刘彻的背影,对未来强大的汉朝充满期待。
刘彻冷眼瞧着哭的死去活来的馆陶大长公主和陈阿娇,心底冷哼一声。
窦太皇太后临终之前将东宫所有的金银财物都给了女儿馆陶公主,连陈阿娇这个外孙女也被她叫到身边细细叮嘱,自己这个皇帝反倒成了外人。
财物什么的刘彻不在乎,先不说他本就是皇帝,富有四海,这些年和刘陵合作冰块、卫生纸等生意没少赚钱,最近,刘陵更是以要给他个惊喜为由,让他将桑弘羊派遣过去给她做左右手,大量的是收购羊毛、猪油、羊油等物,说是要给他介绍一笔好生意。
或许还能靠它拉拢一些对大汉友好的游牧民族,一同夹击匈奴,刘彻只要一想到打击匈奴,就什么灰心丧气的心情都没了。
他对躺在棺椁里的祖母感情很复杂,即位之初,他对这位祖母充满了敬畏和依赖,可随着刘彻逐渐掌握实权,不愿意放掉手中的权利退居后宫的祖母便成了刘彻的“敌人”,现在这个“敌人”终于倒下了,刘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再无人可以掣肘自己了。
他刘彻终于可以不再束手束脚了。
刘彻万事俱备,准备大展宏图,但没想到没了窦太皇太后这位束手束脚的祖母阻拦,远在淮南的刘安又蹦出来召显存在感了。
窦太皇太后下葬一个月后,刘陵带着清洗干净的羊毛和用毛线织成的衣物与羊油、猪油等废弃油脂物做成的香皂、肥皂等物出现在了刘彻的面前。
桑弘羊早就从冰块时就知道刘陵的聪慧只是他见到的冰山一角,这段日子随着羊毛、羊毛衣、香皂和肥皂一一被制造出来,曾经在他眼中如废弃物般的存在被变废为宝,桑弘羊再看刘陵就好像是看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吓得刘陵还以为自己身边暴露了。
“陛下,翁主有天纵之才,是上天赐给我大汉,赐给您的无价之宝啊。”
悄悄这夸张的比喻,要不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刘陵真想啧啧两声。
这赞誉她是真的愧不敢当,真说起来,她也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哦?”刘彻疑惑桑弘羊如此夸张的态度,对刘陵献上的东西多了几分好奇。
“陛下请看,此乃羊毛做成的毛线,是用曾经废弃的羊毛洗净揉搓成,这羊毛衣便是用几根叫毛衣针的东西编织而成……”
刘陵喝着蜜水,静静听着桑弘羊给刘彻做介绍,毕竟是日后的合作伙伴,而且桑弘羊这样的经济学家能力毋庸置疑。
当初刘陵说要收购这些废弃的羊毛时,桑弘羊就没有意义,而是觉得刘陵一定有深意,当下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被皇帝扔给刘陵使唤也没有拒绝,而后见识到羊毛在刘陵手中变成毛线,而后被编织成一件件保暖的衣物,桑弘羊就更加佩服刘陵了。
观小而知大,品微而鉴全。
几乎是瞬间,桑弘羊就意识到了羊毛的价值,同时心跳如擂鼓,就要向皇帝禀报派人去收购羊毛了。如果不是刘陵及时拉住了他,说还有香皂、肥皂等更赚钱的生意,只怕桑弘羊早就回宫禀报给刘彻了。
“刚开始臣是用碱来清洗羊毛的,不过后来翁主做出了比碱更好用的肥皂,清洗效果更明显,洗净后的羊毛洁白柔软。还有香皂,臣敢发誓,不论多高的价格,那些贵族定会一拥而上的来采购,因为用它们代替澡豆,效果比肥皂还要好,而且用后还会有香味残留,令人香气扑鼻。”
桑弘羊描述的时候,鼻翼在空中一吸一合,好似已经沉醉在了香皂的芳香中。
“你这也说的太夸张了吧,桑侍中。”话是这么说,但刘陵含笑的语气带着自信,反倒更令桑弘羊的话多了一番令人信服。
和技能点大都点在了经济学上的桑弘羊不同,比起更看重能充盈大汉国库的香皂和肥皂,刘彻深思的目光在洗干净的羊毛和羊毛织成的衣物上徘徊不去。
“一点都不夸张,怎么会夸张呢,是阿陵你太自谦了,哈哈哈哈。”
刘彻的手抚摸在整洁的羊毛衣服上,和桑弘羊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第84章 三七还是一九 刘彻惊叹道:“……
刘彻惊叹道:“难怪晁错当年要提起所谓的‘革笥’了。”
桑弘羊无比赞同。
庞大的畜群为匈奴人提供了奶、肉、毛皮等生活物资, 其中毛皮以及动物骸骨的加工与军事装备关系密切,动物皮被加工成皮革,制成皮甲胄, 都做成了所谓的军备、军需用来掠夺大汉的百姓和资源。
匈奴人从战国时期开始, 就生活在草原之上,对草原的熟悉是中原的百姓所不能比拟的。那里的降雨量少, 蒸发量大,气温低, 风大沙多, 只能适应多年生、耐干旱、抗低温的草本植物生长, 很难进行粮食种植。
因而, 那里生长的牧草、荆棘、苔藓、灌木等植物, 绝大多数都是人类无法作为食物直接食用的,如果从农业生产的角度来看, 人类很难在那里找到生存的资源。
尤其是以匈奴为代表的北方游牧民族,在这些地区驯养草食动物, 利用牛、羊、马、等动物所具有的特殊的消化系统,把牧草转化为动物的营养,再从动物的乳、肉、毛、皮、粪中获取人类生活的资源,从而突破了严酷的自然环境对人类的制约,走上了专业化的游牧道路。
而这种游牧生活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它的迁徙移动性,通过移动, 既能够使牲畜获得丰美的水草,躲避各种自然灾害, 也使牧草不被畜群过度啃噬,让脆弱的草原生态及时得到恢复和休养生息。匈奴人畜养大量的牛羊,自然而然的要去寻找、追随丰美的水草, 而人跟随着牲畜的脚步“草美甘水则至,草尽水竭则移。以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
牛、马、羊是他们最宝贵的财产。
马是他们打仗用的坐骑,还能用来运输物资,马奶、马肉亦能作为食品食用。而羊具有逐水草而迁徙的移动性,可以大规模、大范围饲养,且作为草食动物,只要有水有草就能生存。羊肉是他们最主要的食物之一,他们也会用羊皮做成的皮袄度过草原上寒冷的冬季,羊毛制成毛毡、搓成毛绳,是制作蒙古包的主要材料。羊骨、羊角可以制成一些日常工具和工艺品。
而刘陵来自后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俯视这个世界,自然比他们知道更多羊肉可利用的资源。羊乳除了可以去腥以后用来强身健体,还可以制成奶酪和奶油,留到冬季食用。羊毛捻成羊毛线,可以织成针织衫、用来过冬的毛衣,还可以用来编制其他手工艺品。
刘陵还记得前世有一段时间非常流行毛线的针织,那个时候大街小巷无论是否在上班,妇人们手上都忙碌个不停,嘴上说说笑笑的,一件件毛衣制品就制作成功了。
尤其是记得当初上学的时候,冬日过某些节日或生日,同学们总是趁着下课的间隙手指翻飞,几乎一两天的时间,一条好看的围脖或者围巾就织成功了,那成就感反正刘陵是不懂,谁让她当时还没开窍,没有那个让她织围巾的人呢。
想到此处,刘陵心里一动,虽然现在才初夏,但她也可以提早准备了,总不能等到冬日了,卫青的一干同侪都有了家人给织的围巾自己却没有。
虽然刘陵还没想到为什么自然而然的将自己摆在了卫青家人的位置上。
见刘彻对羊毛制品赞不绝口,刘陵却不气馁,打开肥皂和香皂给刘彻介绍起来,桑弘羊是亲眼看到刘陵是如何便腐朽为神奇的做出肥皂这样的东西,惊叹的同时再次沉默下来认真听取刘陵的意见,同时敲边鼓般的给刘陵当个忠实的捧哏。
“首先烧制草木灰熬制碱水,再倒入捣碎的生石灰搅拌均匀,放置一夜后取出上层的碱水备用。然后,将这些废弃的油脂内脏等物都切碎,放在大锅里用小火慢慢的熬,等放凉后再将碱水倒进去沿着一个方向不停的搅拌,使碱水和油脂充分混合,产生皂化反应。”
刚开始刘彻和桑弘羊还和认真听课的三好学生一样,慢慢的就开始觉得简单的以至于有些不可思议,待听到最后刘陵说什么造化反应,两人的表情像是第一次听到高数的反应——一脸懵逼。
“等等,什么是皂化反应?”刘彻不懂就问。
哪怕同样被震撼了三观,已经见识了一次刘陵这样那样的堪称不明思议的操作后,见到了眼前的最终实物,桑弘羊仍是摸不着头脑。
他是经济学家,但真的对化学什么是一窍不通,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啊。
三双眼睛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刘陵发愁的想,这可让她怎么解释。刘陵倒是想给两人当一回老师,但不想当一辈子,万一以后刘彻和桑弘羊再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时间长了,刘陵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就突然说漏嘴,把自己也给暴漏在了刘彻面前。
刘陵决定当个没有师德的人,她无视了两人求知欲旺盛的眼神,接着讲述制作步骤:“当油脂逐渐变成黏糊的膏状后,就可以装入事先做好的模型中定型了,然后放置三日让肥皂充分凝固胡就可以脱模了,之后让其慢慢变硬皂化,一个月后肥皂就算是做好了。”
“至于香皂则是在制作肥皂的过程中加入了蒸馏的花露,具体步骤和制作酒精差不多,这点陛下应该是知道的。”
虽然刘陵仍然没有给自己解释疑难杂症的意思,但刘彻聪明绝顶,自觉已经领悟了什么叫做皂化,慢慢变硬?怎么听着有些荒谬?
但刘彻没有多问,去做肥皂和香皂的又不是他,他只要一声令下,吩咐下去后,自然有的是臣民给自己生产这些他需要的东西。
桑弘羊再一次被这堪称神奇的一幕震惊,同时对刘陵的聪慧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
翁主绝对是上天赐给大汉最珍贵的礼物。
只是稍微一联想,刘彻和桑弘羊仿佛都能看到国库被堆满了钱财的盛景。两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陛下可以随心所欲的武装自己的军队了。尤其是这位帝王从登基起,就对匈奴采取了与以往和亲绝然相反的政策。
“既然如此,一事不凡二主,就由桑弘羊和少府负责收购羊毛和香皂、肥皂的制作。”刘彻简介的下了命令。
而后,他看向刘陵道:“阿陵的功劳朕若是只赏赐些金银就太吝啬了。”
你还知道啊。
刘陵神色如常,等着刘彻的后话。
是给自己分红呢?还是给自己分红呢?
其实她的要求也不高,好歹是自己拿出来的聚宝盆,她要个一分的利不算什么吧?
想到此处,刘陵眼神灼灼的对着刘彻道:“陛下,臣妹养家糊口的也不容易。”
刘彻人都惊了,他上下打量着刘陵道:“卫青的俸禄都在你手里,还不够你挥霍的?”
“看您说的,卫青才不到二千石的……”刘陵当下气急,刚开口就察觉到桑弘羊难以置信的目光,声音越说越小,最终没有底气的消声了。
桑弘羊只是没想到卫青堂堂大男子汉,居然还没和刘陵成就好事呢,居然就先当上了居家好男人。这中人设,他自愧不如。
谁还嫌钱少的?刘陵想到自己躺在床上数钱玩的梦想,顿觉底气足足的道:“陛下,您还没说给臣妹什么赏赐呢。您若是一时想不到,咱们就按老规矩来。”
这所谓的老规矩就是和以前两人合作的生意一样,三七分,刘陵三,刘彻七,木得办法,谁让刘彻这人是个贪得无厌的大地主呢,整个大汉朝都是他的,最终解释权归他所有,那怕刘陵据理力争仍然不能得到公平的对待。刘彻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绝大部分的利益。
老规矩三七分?
刘彻想了想以往三七分后刘陵最终所得的利润,顿时心疼的紧,别的也就罢了,如果连羊毛的生意和肥皂的生意也要和刘陵三七分,刘彻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他忙把头摇的飞快,拒绝道:“不行,朕不同意。”
“一九分,你一朕九。”说完,还不等刘陵和桑弘羊对他的厚颜无耻表达意见,刘彻已经把自己必须如此划分的充分理由讲述了出来。
“首先,大汉境内的羊毛肯定是不够桑弘羊和少府挥霍的,而且还有做肥皂用的油脂这些,大头都在匈奴那里,你只是出了个主意,朕却得枕戈待旦派遣将士出战匈奴,胜负还两说。无论大汉是赢是败,这些都是免费的物资,可朕也得给将士们分发抚恤,所以朕只能给你一分。”
这次换刘陵沉默了,如果真如刘彻所说,这些所得最终哪怕只有一点点落在这些将士身上,那刘陵也是高兴的。
想到此,刘陵福至心灵,又有了一个念头,她当即便提了出来。
“陛下,其实,我们们不是非要在民间广招工匠来做毛线和肥皂。”
之前是刘陵没往这方面想,其实哪有比给大汉的士兵一个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更能凝聚他们对大汉和皇帝的衷心呢?
只要他们知道哪怕他们阵亡在了对战匈奴的前线,自己的家人依旧可以靠着朝廷的抚恤过得有滋有味,他们对大汉的衷心将更加毋庸置疑。
更有那些在战场上丢了半条命,断胳膊断腿从军队中退下来的士兵,他们不必在行尸走肉的活着,如同家人口中不如死在战场之上的累赘。
刘彻和桑弘羊一听,顿时惊奇的看着刘陵,连连拍手叫好。
刘彻甚至想的更多,此令一旦颁布下去,他在军队中的凝聚力不下于执掌训练他们的将军,只有彻底掌控了军队,自己这个大汉帝王才是真正的实至名归。
第85章 废后为公主 刘陵只是觉得自己……
刘陵只是觉得自己只是同情心泛滥, 但在刘彻这个刚从窦太皇太后的压制下可以执掌江山、政治大权的皇帝看来,确是有想染指朝政的意思。
他虽然心底对刘陵的想法表示赞同,但还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刘陵问道:“阿陵怎么也关心起军政大事了, 莫非也想学习吕后?”
刘彻虽然面带笑意, 但眼里流露出深深地忌惮之色,连下首的桑弘羊闻言, 也不禁面色一变,然后再看向刘陵时, 眉头紧蹙, 目露担忧。
窦太皇太后这座皇帝头顶的大山才刚刚坍塌, 刘彻此时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一旦有人敢朝着朝政大事指手画脚, 他心里不免就会怀疑起对方的用心,心怀忌惮。
无声的沉默在几人之间蔓延。
刘陵无语凝噎, 看了刘彻半晌,才在对方言笑晏晏的笑脸下面无表情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声音平铺直叙,不带一丝感情道:“陛下如果闲得慌,就去上林苑指导卫青训练军队,累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刘彻果然是太闲了,都直接跳过思绪纷飞、浮想联翩这一步,开始恶意揣测他人了。
桑弘羊轻轻摇了摇头, 行礼告退,免得无辜被卷入两人的争执中。
等人走了之后, 刘彻才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然后给刘陵道了歉。
刘陵早知道刘彻的尿性,虽然很生气对方适才那样揣测自己的用心, 但刘彻这个人不是无的放矢,刘陵好奇的开口询问他怎么会头脑发昏这样想她。
从她来到长安这几年的时间,刘陵虽然不像一条现代的咸鱼那般,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遇事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躺平,但也从没到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问你是不是准备掺和朝政的地步吧。
刘彻这人是谁?
那可是年老传位的时候,还害怕幼子被太后挟制,所以开创去母留子先河的第一人,刘陵不明白刘彻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以往刘彻和自己玩笑的时候,还从不曾因为几句话就恼羞成怒的呢。
刘彻叹了口气,坐在位置上有些闷闷不乐。
被刘陵开口质问,他也没有生气,因为刚才的口误和刘陵赔了罪,看着汉武帝给自己做小伏低,刘陵偷着乐了两声后就没再接着生气了。
这家伙小气的紧,为了避免被他抓着机会往后报复,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如今陛下大权在握,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您生气啊。”刘陵明知故问道。
刘彻无言以对,悠悠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刘陵眼珠一转,猜测道:“是大长公主还是陈皇后?”
刘彻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见此,刘陵也对着刘彻叹了口气,两人面面相觑。
既然不是这两人,那么现在还能让刘彻露出这种烦恼连天表情的,也就只有王太后了。
真是没有想到啊,刘陵还以为王太后是那种一切以夫为天,以儿子为中心的女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往因为儿子不掌权,王太后居然只是在蛰伏,数十年如一日的在窦太皇太后身边做低伏小,这份演技和忍耐力让刘陵叹为观止。
现如今窦太皇太后刚刚下葬,这位王太后就迫不及待的露出了真面目,让宫人把长乐宫清扫干净,已经入主东宫了,日后这整个大汉朝上上下下,都将以她为尊,连皇帝儿子都得恭敬孝顺她,头顶在没有碍眼的大山,这小日子过得可不美哉。
这人一过上舒服的日子,心思就不由活络了起来,数日前,丞相周昌被刘彻以办理太皇太后丧仪失礼革职了,其实是这家伙小心眼儿发作,看不是自己任命的丞相不顺眼,故意鸡蛋里挑骨头,把人给赶走了。
把非自己的人赶走了,不就可以给自己人誊位置了吗?
刘彻想的非常好,他正对着名单看自己的臣子,挑选着合适的准备任命为丞相。谁知他还没有正式下旨,早就被眼瞅着丞相位置流口水的田蚡见缝插针的撺掇王太后找了过来。
在王太后这个亲娘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胡搅蛮缠之下,丞相的位置最终落在了武安侯田蚡的头上,做为皇帝的亲舅舅,丞相田蚡总算是心满意足了。
可惜的是王太后却不满意自己不能像窦太皇太后在世时那样大权在握,替儿子指点江山,这对曾经相依为命的母子最终还是因为权利的不可分割性走上了景帝和窦太皇太后的老路。
“朕准备废后了。”冷不丁的,刘彻突然说道,刘陵闻言一愣,就听他接着道:“你去劝劝阿娇,让她别再找事,朕也不想闹的太难看。”
刘陵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脑门子的莫名其妙,询问刘彻道:“我去?”
刘彻点头应是。
不是,你们夫妻俩闹离婚,让我去做这个里外不落好的人合适吗。
刘陵傻眼,气急败坏的冲着刘彻就嚷嚷开了。
“陛下,我才刚给你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你这就准备卸磨杀驴了吗?恩将仇报也没这么快的吧。我知道你们这些当皇帝都不要脸到了极致,但是真没想到你能这么不做人啊。”
刘陵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对刘彻的厚脸皮的认知又更上一层楼。然而被指着这么吵吵一通,刘彻也没生气,而是无奈的笑了笑,然后顺手将桌案上一卷卷起来的锦缎递给了刘陵。
什么东西?
刘陵痛心疾首的看着刘彻,暼了一眼锦缎,顺手接过,打开匆匆浏览一遍,看到最后印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八个朱砂篆字,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是一封皇帝亲下的圣旨,就刘陵的眼力劲儿来看,圣旨上的字迹分外眼熟,是刘彻亲手所书,然而刘陵最高兴的却是因为这封圣旨的内容。
这是一道封刘陵为公主的圣旨。
刘陵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但转念又想到刘彻刚刚提出的要求,强压着唇角向下,最后再不舍的瞅了一眼圣旨,肉痛但强做毫不在乎的模样,把圣旨往刘彻的方向一递,扭着头不看。
“陛下还是收回成命吧,您就算加封臣妹为长公主,臣妹也不可能去劝皇后自请废后的,清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臣妹还是懂的。”
虽然这对表姐弟的婚姻注定是一段悲剧,但“金屋藏娇”代表的却不仅仅是两人的感情,这背后是窦家、陈家和刘氏宗亲,别说这些人哪怕因为窦太皇太后的去世不在是铁板钉钉的牢固,只馆陶大长公主就不是好对付的。
没有名正言顺废后的理由,被馆陶大长公主知道了,还不知道她会如何闹得天翻地覆呢。
知道刘陵心有顾虑,刘彻直接点明开解道:“其实姑母也有此意,只是阿娇姐不知因何铁了心不肯。”
这下刘陵倒是好奇了,她还以为是馆陶大长公主态度强硬呢,没想到最先向皇帝服软的却是她。
又听了刘彻一番讲述,刘陵才明白过来,为何馆陶大长公主态度变换这么大,原来这一切都是窦太皇太后的临终叮嘱。
这位历经风雨的老人家最放心不下的终究还是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
终究是她的错,成就了刘彻和陈阿娇的婚姻,这位老人临终前将女儿和外孙女叫到了自己的跟前,殷殷叮嘱,明白母亲的一番深意都是为了自己好,馆陶大长公主终究还是听了老人的话,终于开始正视刘彻这个大汉皇帝。
不想爱女落到和景帝被废弃的薄氏那种地步,馆陶大长公主只得劝慰女儿自请归家,然而陈阿娇却是犯了左性,或者说的破罐子破摔了,死活不肯按照母亲的话去做。
刘陵想了想,道:“陛下,太皇太后毕竟才去不到三个月,您现在废后是不是太刻薄了些。”
卸磨杀驴都没这么快的啊,就算你们之前真的没有了旧情,但姐弟之情总胜过夫妻之情的吧。
“太医说子夫这一胎是个儿子,朕总得为朕的嫡长子考虑。”
刘陵想着晋封自己为公主的圣旨走在出宫的路上,神情恍惚,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真能变成公主,复杂的情绪萦绕心间,连路上遇到卫青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人走到自己跟前,刘陵才回过神来。
“仲卿,是你啊。”刘陵唤了声卫青的字,而后羞红了耳根。
喊卫青为阿青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明明都差不多,可每每唤卫青的字,刘陵的心总是不由自足的柔软。
“臣回宫述职,翁主这是要出宫去吗?”
卫青向一面冉冉上升的旗帜,迎风展扬他的傲人风采。
他的容颜刚棱冷硬,如刀刻出,目光如炬,威猛有力,三年的军队历练让他浑身散发着爆发力,好像迫不及待上战场的将军。
这才几年,卫青都这般的出色了,那经过他手训练的将士又该是如何的锐不可挡呢。
想到前几日收到的远赴西域的雷被和张骞马上就要回到长安城的信笺,刘陵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难怪刘彻不准备再忍下去了,动作这么迅速,这是准备彻底撒开手大干一场啊。
张骞没有因为被匈奴抓住而被囚禁在塞外数十年,历史确实被改变了,而之后的一切都将随着自己这只蝴蝶掀起的风暴而改变。
刘陵终于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又过了几日,废后的诏书终于宣布下来,陈阿娇当日就被送回了堂邑侯府,包括她身边伺候的宫人,还有那个叫楚服的女巫一起,不过这一回刘彻没有用巫蛊做为废后的借口。
他废后的圣旨下的光明正大。
而与此同时,两封晋封为公主的圣旨也被黄门从未央宫送到了堂邑侯府和淮南王府,陈阿娇被封为鲁阳公主,刘陵则是乐平公主。
第86章 包养保养 对比有?封邑的陈阿……
对比有?封邑的陈阿娇, 只得了御赐黄金万两的刘陵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羡慕。
封邑的所有者可以享有领地内的税收和其他特权。
那可都是陈阿娇的私产了啊,刘陵羡慕的想要留口水,虽然她现在也成为了公主, 但有个对比对象立在那里, 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亏了。
不过她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刘彻身为封建帝王,和妻子离个婚总不可能来个分割夫妻共同财产, 把大汉江山分一半给前妻,想想都不可能。而刘陵的存在就给陈阿娇一个提醒。
看, 连给朕立下大功劳的刘陵都没有封邑, 只享有公主的尊号, 朕对你这个前妻兼表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何况, 与陈家的政治联姻也并非只有刘彻而已, 馆陶大长公主的次子陈蟜和王太后的小女儿隆虑公主的联姻,也是出于鲜明的政治考虑, 并不会因为刘彻和陈阿娇的和离而终止,所以已经大权在握的刘彻才行事毫无顾忌起来。
陈阿娇被馆陶大长公主强行带回了堂邑侯府, 可惜她到底在宫里作威作福惯了,连亲生母亲也管不了她的脾气,馆陶大长公主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捂着额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身边伺候的俊美男子献策道:“殿下何不带着公主去长门园小住些时日,长门园离长安城有些距离, 能暂时远离长安这些凡人的喧嚣,也能让公主在城外散散心。”
长门园是馆陶大长公主的私家园林, 它在后世有个更著名的名字——长门宫,司马相如的长门赋便是因为陈皇后被废后,希望再次得宠, 花费千金请司马相如所做,因此长门赋便使得长门这个著名的冷宫广为流传。
正心烦意乱的捂着额头的馆陶大长公主一听,拍手笑赞:“还是阿偃最知我心啊,去长门园也好,那地方寂静,让阿娇冷静冷静也好。”
而后,她眼神冷冽,想到被女儿护着,连自己也动弹不得的楚服,恨恨的道:“我就知道那个巫女不是个好的,把阿娇迷得五迷三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罢了,这回去长门园把她也带上吧,那里荒凉冷清,就是死了个人也不会引人注目。”
一句话,馆陶大长公主就已经把迷惑自己女儿的妖人定了死罪,董偃低头沉默,无话可说,他已经尽力了,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重要的无名小卒惹怒馆陶大长公主。
馆陶大长公主看男子的眼神越发温柔,和善的道:“此番你也和我一起去吧,我还真不能离了你。”
男子柔顺的低眉应是。
堂邑侯陈午不在长安城中,而是在临淮的封地,夫妻俩分隔多年,感情疏离,早就是各过各的。一个身边美人不断,游戏花丛,而馆陶大长公主在长安城中也毫不顾忌,身边面首数名,而最受她宠爱的,就是一名长相十分俊美的少年——董偃。
馆陶大长公主带着这位俊美的面首出行时十分的不知避讳,因此刘陵也曾见过几次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董偃相貌英俊,为人潇洒,性格温和。不少人因为他谈吐不凡待他亲近,不过或许有这样的缘故,但王公贵族和大臣们则更多是因为馆陶大长公主的原因,都愿意和他结交,称呼他为“董君”。
刘陵对这位董君大大方方吃软饭的行为丝毫没有异议,不像是有些人,一面羡慕他生的好被大长公主看上,另一面却嫉妒不已,背后露出恶毒的丑态,批判他以色侍人。
刘陵不屑的撇嘴。
吃软饭怎么了,她心底对馆陶大长公主这样保养美男子的行为艳羡不已呢。
她倒是也想包养卫青,现在虽说有那个本钱和资格了,但卫青也不是自己说包养就能包养的,真说起来,自己现在还是靠卫青在养着呢,两人虽说还没成亲,但刘陵都已经越俎代庖的给卫青保管了数年的俸禄了。
而已她也不敢想象自己到了馆陶大长公主这个年龄,再去找个和女儿差不多年纪的俊美少年来,只能说现在还没有经历儒家摧残制度之下的风气和现代有的一拼,对女性的束缚还没到后世那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包养是不成的,但是保养还是可以的。
这一次,刘陵亲力亲为,三天不到的时间就给卫青勾出来了一条围巾和两只手套,大功告成之后,兴致勃勃的就给人送去了。
卫青脖子上围着毛线织成的围巾,手上带着钩织的手套,现代化的装备和卫青身穿的古装总有种格格不入之感,不过卫青没有感觉,刘陵看着自己亲手织就的围巾和手套带在卫青身上,生出微妙的幸福感。
卫青都有了自己准备的装备,看着还挺有模有样的,小霍去病也不能缺了呢,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干儿子,卫青有的,小霍去病也不能缺了。
刘陵准备接下来就给小霍去病来一套全套的装备,不止围巾和手套,最好动物套装也来上那么几套。
她现在有钱了,富养个小霍宝宝还是不成问题的。
卫青只穿戴了一会儿,就热的满头大汗,脸色潮红。
他默默的把手套和围巾取下来收好,温柔的对刘陵道:“青收到公主的心意了。”本就热火朝天的,再穿上冬日防寒的装备,可不把人热的和在三伏天至身于蒸笼之中一般么。
刘陵这才注意到卫青头上的汉,讪讪的道:“好像是送的有些早了哈。”
谁家女朋友大夏天的给对方送防寒套装啊,这是怕男友轻易不会中暑吗?简直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卫青含笑,给刘陵解围道:“也不早,等过几日天冷了便能用上了。”
早几日,卫青就在御前见到羊毛之物,当然还有肥皂和香皂等,卫青在刘彻那地位匪浅,不说刘彻是他的姐夫,卫青本人的才能也在遇到了刘彻这个伯乐后被发挥了个彻底。
这几年卫青奉命在上林苑训练军队,士兵们不同于之前的懒懒散散,现在的军队在卫青的训练和刘彻的财力支持下,说声骁勇善战也不为过。
卫青本就是一点就通的聪颖人物,又经过刘彻的指点教导,排兵布阵的本事甚至不比那些自小跟着祖辈上过战场的将士差,刘陵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只怕张骞和雷被他们回来的时候,大汉于西域各国针对匈奴的战争就要开启了。
马上就是要上战场上历练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虽然明知道有卫青在,这一场战争势必会赢,但刘陵还是忍不住担心对方的安危。
她沉吟了一下,觉得不能再顾忌什么引不引起刘彻的忌惮了,大不了摆明了阵仗,直接摊开来和他一五一十的讲个清楚。
她对卫青道:“是我想的不周了,既然用不上你就先收着,我想到了一件好东西,你日后上战场的时候肯定缺不了,不过还得给陛下那说一声,报备一下,不然就他那小心眼儿,肯定又要多想了。”
卫青没有急着问是什么,而是蹙眉看着刘陵道:“陛下可曾责怪你?”
卫青说完,目光在刘陵身上来回打量,见刘陵摇了摇头,撇撇嘴,不屑的道:“他也就只会动动嘴,我又不怕他,当场就怼回去了。”
“陛下到底身份尊贵,你也切莫言辞太过。”知道刘陵是不吃亏的性格,卫青就没说太多,只劝慰刘陵千万别和刘彻硬碰硬,实在没有必要,而且刘彻若是真想责罚刘陵,给个脸色就有无数想要奉承皇帝的狗腿子越俎代庖了。
“哎呀,知道了,我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在卫青跟前,刘陵总觉得自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似的被人管着,不过刘陵没说什么,她能说自己还挺享受和卫青在一起时的温馨的么。
刘陵带着画好的绢帛去找刘彻,绢帛上赫然是马鞍、马蹄铁和马镫这个克制匈奴骑兵的三件套。
第一眼看到画的时候,刘彻还不明所以,笑道:“阿陵你前阵子才给朕送了羊毛织成的毛衣,这是又有什么想法了?嗯,让朕看看,你这是怎么想的,居然还给马身上也配了一套装备?”
刘彻含笑看了几眼,嘴里还不饶人的挑衅了几句,然而随着目光在绢帛上细节的越发深入了解,刘彻的脸色逐渐郑重起来,目光也越发幽深。
“陛下看,此物名为马鞍,能隔开人体和马身,增加骑手的舒适度,使骑手更好的固定在马背上控制身体。”
“这是马蹄铁,又称马掌,钉在马蹄上可以保护马匹,让马蹄减少磨损。”刘彻听的连连点头,目光不由自主看顺着刘陵的解说移动。
刘彻无师自通道:“这个马镫是让骑手上马和在马上的时候用来踏脚的吧。”
刘彻眼放精光,他本就是极其喜爱骑射的人,几乎越看画着马镫、马蹄铁和马鞍的绢帛越喜欢,嘴角都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弧度,笑着对刘陵说道:“你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说吧,这次又是想要朕答应你什么事?”
刘陵撇嘴,不屑道:“陛下,臣妹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设吗?”
心痛不已,刘彻怎么突然就学聪明了。
刘彻笑了笑,眼神紧紧盯着绢帛不放,道:“不然,朕加封你为长公主?”
嗯,这个可以有。
不过刘陵最终还是推辞了,只让刘彻答应自己一个要求,刘彻应下,说君无戏言。刘陵虽然不怎么相信老刘家的信誉,但还是笑着谢了嗯。
但她提出要让卫青来做这第一个试马具三件套的人,刘彻虽然有些犹豫,他更想自己做第一人,但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要真敢这么提议,只怕大臣都得过来死谏了。
虽然刘彻还挺坏心眼儿的想看他们如何哭天抹泪的死谏呢。
第87章 神仙怜悯 刘彻的愿望很快就得……
刘彻的愿望很快就得以实现了。
建元六年的八月份, 张骞和雷被一行人终于带着与西域诸国结盟的好消息回到了大汉都城长安。
刘彻在宣政殿接见了他们,因为对张骞和雷被这次出使西域的成果非常满意,特封张骞和雷被为太中大夫, 表彰他们的功绩。
至于张骞他们带回来的果蔬种子, 注重实用性的刘彻并未放在心上,他更喜欢的是张骞此次带回来的两匹汗血宝马。
刘彻见猎心喜, 当场就骑在了马上不肯下来,像极了见到玩具的孩子。
张骞便给皇帝禀告道:“臣知陛下爱好宝马, 在贰师城见到如此强健的大宛马本想和大宛王多换几匹, 可那大宛国王小气的紧, 说什么都不肯换, 后来还是看在大汉和他们西域诸国结盟共同抗击匈奴的份上, 才吝啬的和臣换了两匹。”
想起原本大宛王已经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张骞还以为自己会空手而归, 还是返程的时候,大宛王见他们这一行汉使和大月氏关系交好, 所以才慷慨的和张骞换了两匹马,想起对方一脸自己占了便宜的肉痛之色,张骞只觉得可笑。
不过是区区几只畜生罢了,若来日西域诸国尽归大汉版图,几匹马又算得了什么?
刘彻已经骑着马转了好几圈过足了瘾,刚好遇到少府和刘陵带着刚做好的马具三件套过来, 迫不及待的就吩咐内侍将马具套在马匹的身上。
马鞍和马镫还好说,马蹄铁可是要钉在马掌上面的, 刘陵吩咐给人按照自己的命令将马蹄清理干净后将马蹄铁钉在马的四只蹄子上。
所有人都欲言又止的看向刘彻,刘彻也是一脸为难,他看着新的的宝马有些心疼, 问道:“阿陵,不会伤着马吧?”
虽然只骑着马转了一会儿的时间,但刘彻已经彻底喜欢上了体形好、听话的大宛吗,觉得它非常适用于长途行军,已经暗自下定了主意,将来找着机会,让大宛王多献上一批宝马。
但现在联盟抗击匈奴为主,他还只有这两匹宝马,刘陵上来就要让人给它修蹄子钉马掌,刘彻总担心会伤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宝马。
刘陵无语的看着紧张兮兮的刘彻,再一看周围,所有人都对着她报以不赞同的目光,那眼神,就好像自己是要把这匹宝马大卸八块似得。
“陛下放心,众位也安心,马蹄铁其实就是用铁和钉子制作成一个符合马蹄形状的“鞋子”而已,这对它来说反而是一种保护,你们想想,以前没有给它穿鞋子的时候,马蹄是不是很容易受伤,然后马匹就会生病,而后折损。”
其他人顺着刘陵的话略一思索,发现确实如此,但看着给马蹄清理、钉马掌人的动作还是不由自主的喃喃叮嘱:“轻点、轻点,别伤到了宝马。”
连卫青也是一副见猎心喜的表情看着马,现在看到宝马受罪也是不忍猝睹,心疼又可惜的盯着。
片刻之后,马蹄铁终于安装成功,然后便是马鞍和马镫一一被披挂在马上,然后将扣带束紧,防止松脱落。可能是不适应被束缚的感觉,宝马被放开后暴躁的在原地连蹦带跳,倒是活跃的很。
众人一看这马精神还不错的状态,马蹄也没有流血,这才放心不少。
马儿渐渐安静下来,刘彻刚想骑上去试试这个马具三件套,就见身边人蹭的一下都跪下了,劝阻道:“陛下不可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是天子,怎可无视自身安危。”
说这话的是极为注重原则的汲黯,他拦在刘彻身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仿佛刘彻敢骑上马去,他就敢血溅当场。
“何况您还未立太子,若是出了事……”
刘彻原本已经蹙起了眉头,就想呵斥汲黯,但听了这话不免有些讪讪的。
皇后是已经废了,但他后宫里目前为止只有几个女儿,最大的也不过五岁,卫子夫倒是又有了身孕,太医诊治说这一胎是个儿子,所以刘彻最近有意立卫子夫为皇后,他和卫子夫目前感情甚笃,也是很期待长子的降生的,如果孩子能以嫡长子的身份降生,无疑更令刘彻高兴。
但汲黯确是挺让人扫兴的,刘彻四下看看,刚想找个借口把人给打发走,就见刘陵朝他看过来。
“陛下,您答应过臣妹的,等马具三件套做好之后先让卫青试的。”
卫青原本眼巴巴瞅着大宛马的目光霎时亮了起来,心中明了,原来这就是公主说的惊喜啊,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向上翘起。
周围的人闻言仿佛得了鼓励般,纷纷朝刘陵投来感激的目光。
刘彻也明白自己的见猎心喜怕是不能实现了,只得悻悻的道了一声“扫兴”,便命卫青骑上马去试马具。
卫青一直以来骑马都是直接坐在马背上,如今看到马具三件套,已经无师自通。
他几步闪到马侧,左脚一蹬就跨上了马背,稳稳坐在了马鞍上,动作之干脆,身影之矫健把刘陵迷得回不过神来。待坐稳了身体后,在众人的惊呼下,他放开了双手,缰绳也被丢下,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一个侍卫递过来的弓箭,当中表演起了什么叫百发百中。
“马鞍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解放双手,骑在马上的人不在需要一直用手控制马匹,让骑手可以稳稳的骑在马上。”
随着马儿的步伐逐渐规律,卫青也慢慢放松下来,不再表演马上骑射,开始引导马儿前行,这马也十分的听话,颇通人性,按照卫青的指使开始前进、后退、转弯。
“陛下,臣觉得,骑兵若是装备了这样的马鞍三件套,作战能力定能上升一个档次。”卫青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让皇帝下令少府多多的制作这种马鞍三件套了,最好是能给北军都配备上,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能配备一半也好。
刘彻当然也非眼拙之辈,卫青能看出来的他岂能看不出来?他当即就下令少府回去能制作多少马具三件套就制作多少。
此时匠人们已经练出了最原始的钢。
这种钢在制造过程中,需要反复加热锻打,故又称“百炼钢”。但这种制钢法动量大,效率低,刘陵只能又在刘彻看宝贝一般的目光中把“炒钢”法也苏了出来。
但是想到炒钢时,如果火候掌握不好,炒过了火,钢的含碳量就会偏低,炒钢便炒成了熟铁,刘陵又无奈的把灌钢法也写了出来。
刘彻看刘陵的目光更亮了。
事毕,果然如刘陵猜想的那般,刘彻把所有人都屏退后,只留了刘陵一人,宫室内静悄悄的,卫青退下前还给了刘陵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让刘陵倍感欣慰。
果然还是卫青好,知道担心她啊。
“阿陵,想好要怎么跟朕解释了吗?”刘彻冷不防开口道,好整以暇地目光注视着刘陵,就等她主动坦白交代。
“当然。”刘陵点头。“是神仙告诉臣妹的。”
刘彻脸上的笑僵在了原地,而后一片空白,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不出刘陵所料的那样问道:“即有神仙,为何不直接来找朕?”
直接告诉他不比通过刘陵传话来的方便快捷吗?
而何况刘彻可是大汉天子,无论身份地位都是最尊贵不过的,为何神仙会青睐一个翁主,哦现在是公主了,而不青睐朕呢,刘彻百思不得其解。
刘陵翻了个白眼,继续发挥糊弄大法道:“神仙的意思我们凡人怎能揣测呢?”
在刘彻质疑的目光下,刘陵再接再厉道:“而且,臣妹也只见了神仙一面,就直接被丢入书中的世界了,臣妹也是在书中才知道这么多对我大汉有益的东西。”
刘彻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很多,很好,看来神仙也不是很青睐刘陵。
刘陵又觑了刘彻一眼,这才继续卖惨道:“大概是神仙见阿陵太可怜了吧。”
没错,就是神仙怜悯众生,她刘陵也是众生一员。
这话听得刘彻啼笑皆非,奇道:“你从前是翁主,淮南王的爱女,现在更是朕敕封的公主,锦衣玉食、尊贵非凡,又怎么可怜了?”
见刘彻如此上道,刘陵自然是把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吐露给了他。
刘陵泫然欲泣道:“就是现在的生活太美好,臣妹才想不明白,为何父王一定要整日想着谋反,明明不是陛下的对手,却还是不自量力的想要找死,还连累臣妹。”
刘彻的脸彻底黑了,如果不是刘陵所说,他当真对这位淮南王叔的小心思一概不知,还美滋滋的做着和这位王叔君臣相得益彰的美梦呢。
谁能想到啊,表面上装的温文尔雅的淮南王竟然私底下早想着谋夺皇位了。那么自己这位堂妹又是什么心思呢?
刘彻看着哭的委屈不已的刘陵,暗自揣摩对方的心思,面上则沉落冷静的问道:“淮南王若真有此想法,自是罪不容诛,阿陵不向着淮南王,却告诉朕又是什么意思呢?”
刘彻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对刘陵怀疑重重,对方的语气淡淡的,刘陵听出来刘彻没有怪罪她的意思,自然是更加用心的演绎上了。
“因为臣妹并不想自取灭亡。”对上刘彻看过来的目光,刘陵态度坚定道:“陛下是真龙天子,仁慈明智、才智过人、英明睿智、威震八方,臣妹并不觉得父王会是您的对手。”
“在您的烛照之下,淮南王谋反就好像小孩儿过家家,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臣妹自从神仙那里得知父王未来会谋反之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想告诉陛下,又怕自己人微言轻,如今将一切如实相告,臣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盼着将来受淮南王蛊惑的人少一些,哪怕是死在对战匈奴的战场上,也比自己人自相残杀来的好。”
接着,刘陵又将丞相田蚡早已经和刘安互相勾结的事告知给了刘彻。
六月份的时候,刘彻免了原丞相许昌的职,在王太后的干预下将丞相的位置给了自己的亲舅舅,他本以为这个亲舅舅是他最忠心可靠的臣子,对田蚡把持朝政后日益骄横的性格多有忍让。
刘彻对这个舅舅的不满日益增加,听闻此话更是怒不可遏。
那可是他的亲舅舅啊,就因为自己至今无子就私底下串联他人,来谋夺自己的帝位?想到自己从前对他居然不曾设防,刘彻简直不寒而栗。
他不由自主的想:母后知道田蚡的心思吗?
第88章 也是直男 刘彻沉思半晌,最后……
刘彻沉思半晌, 最后还是亲自去长信宫试探王太后对田蚡勾结淮南王一事是否知情。
王太后近来虽有些想学窦太皇太后执掌朝政,但她一则没有窦太皇太后的资历,二没有窦太皇太后统令朝纲, 令诸侯心悦诚服的本事, 虽然给刘彻找了些麻烦,但这些刘彻还处理的过来, 便不至于伤了母子二人之间的情分。
刘彻直接开门见山,张口就委屈的质问王太后, 他的好舅舅为何帮着外人谋夺他的皇位。
王太后大惊失色, 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彻儿你是不是弄错了, 田蚡可是你的亲舅舅, 怎么可能不帮着你而帮外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王太后怎么可能相信, 如果不是问这话的是自己的儿子,刘彻是什么性子, 她一清二楚,没有证据的事根本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换个人来,王太后早把人下廷尉府了。
刘彻脸色好看了些,但仍然语气冷冷的道:“人证物证一概俱全,如果不是碍于母后的颜面, 朕早就把他革职查办了。”
好在现在也不晚,刘彻决定了, 等一会儿回去宣政殿,就把下旨彻查田蚡。
王太后犹自不肯相信亲弟弟会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个的儿子,只以为刘彻肯定是被人进谗言挑拨给蒙蔽了, 嚷嚷着要两人来长信宫对峙。
刘陵自然不会把自己给暴漏出来去面对帮亲不帮理的王太后,早早就找机会跑了,临走前也没忘记从刘彻那里把那匹上好的大宛马给卫青要走。刘彻虽然气在头上,但还没彻底失去理智,只是心绪被刘陵爆出的料给扰的乱七八糟,咬牙答应了刘陵的请求便生气的来了长信宫。
看来母后确实不知情。
好在王太后的反应和结果让刘彻松了口气,他只吩咐黄门去宣田蚡来长信宫,也不管王太后质问在刘彻面前出言陷害、污蔑田蚡的人是谁,径自等待着。
王太后也是气急败坏,忍不住朝着儿子也发起了火:“现在我还活着,都有人敢污蔑、作践我的弟弟,假若我死了以后,只怕他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彻儿,他可是你的亲舅舅啊,你就宁可信任外人都不信任他吗?”
刘彻神情冷凝,面对只知道护着弟弟的母亲,这一刻,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他冷冷道:“朕只相信证据。”
一句话将王太后堵得无言以对。
她心下慌张不已,即希望儿子搞错了,弟弟是被有心人陷害,是朝堂上的政敌看他不顺眼,所以故意挑拨这舅甥之间的关系,全然忘却了自己曾经和儿子相依为命共同面对窦太皇太后压制的旧日时光。
田蚡很快就被急诏而来。
“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请安,愿太后福寿齐天。”
田蚡满面春风的皇帝外甥和太后阿姊请了安,也不等皇帝和太后免礼,便自顾自的站了起来,面对刘彻的冷哼他还不明所以,只得摸不着头脑的看向自己的太后阿姊。
“这,谁惹陛下生气了?”田蚡一副和陛下同仇敌忾的模样。
刘彻哼笑,看着田蚡的作态更觉得荒唐。
不等王太后帮着田蚡解释,刘彻就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朕听人说舅舅和淮南王相交莫逆,当年淮南王来长安的时候,舅舅还亲自出城迎接,甚至对着淮南王说朕无子,宴驾之后便是淮南王的大喜之日,不知这喜从何来啊?”
“彻儿,你说话就说话,别诅咒自己啊。”王太后惊骇的捂住了嘴。
而这一句话吓得田蚡也面色骤变,再不复之前的春风满面。
他哆哆嗦嗦的跪下,一时之间心绪纷乱,连辩驳也做不到,哆嗦着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完了!
看他这幅样子,王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亲弟弟居然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儿子,他的亲外甥。王太后顿时气急,指着田蚡大骂,骂不痛快,甚至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去打他,只是那动作在刘彻看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虚伪。
那个时候的他初登皇位,大位有多难做田蚡不是不知道,他和母后战战兢兢地活在窦太皇太后的压制下,本就过的艰难,谁都没有想到,那个时候对他们忠心耿耿的田蚡居然早就暗地里令压了宝,为了从龙之功和淮南王私下勾结,早就把他们给卖了。
田蚡跪着任由阿姊打骂,等王太后实在没力气了,才大声哭嚎着说自己错了,后悔的哭天抹泪的。
然而刘彻的态度依旧坚决,他直接语气冷淡的下令道:“朕的朝堂上不需要心怀二意的臣子,武安侯既然衷心的是淮南王,日后就不用给朕当臣子了,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朕不杀你,从今日起,你这个丞相就不用做了,武安侯也不用当了,滚回封地去,别让朕再看到你。”
咔嚓。
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子就让田蚡软倒在地,他忙不迭的爬起来抱着王太后的腿痛哭流涕,王太后惊惶的看着刘彻,刚想开口求情,就对上儿子看死人一般的目光,霎时话堵在了口中,一句也不敢说。
“来人,把田蚡拉下去,赶出宫。”一声令下,正在哭嚎的田蚡就被堵住了嘴拖了出去,王太后左看看右看看,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相依为命的儿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捂着头倒了下去。
刘陵正和卫青一起熟悉大宛马和马具三件套,当然,练习骑射的人是卫青,刘陵负责给他当拉拉队员,在他动作潇洒不羁看得刘陵目瞪口呆后给予最热烈的叫好。
刘陵的鼓掌声和叫好声更是让卫青的表演欲望蹭蹭高涨,但他向来沉稳,此刻哪怕嘴角压抑不住的上扬,动作依然不紧不慢,姿势矫健而优雅,像利箭一般勇猛无比,把周围的侍卫也看得连连惊叹。
卫青还不知道刘陵已经把这匹大宛马从刘彻那儿给他要了过来,他恋恋不舍的下马后,放开了缰绳,让马奴带下去给它喂食上好的粮草。
刘陵笑着拉起他的手,跟着马奴一起走到马厩,才道:“卫青,你觉得这匹大宛马怎么样?”
相识多年,刘陵还从未见过卫青用这种依依不舍的目光去看什么东西,大宛马是头一个。别说卫青了,连刘彻这种见惯了天下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天子见到大宛马后都赞不绝口,眼睛都不舍得离开一下,何况是立志要当将军的卫青呢。
此刻,刘陵突然特别的庆幸自己将这匹大宛马从刘彻那要了出来,宝马配英雄,卫青这样的大英雄就应该要最好的马儿来匹配。
真要说起来,大宛应该留存着比这两匹大宛马更好的汗血宝马,但先不说大宛王肯定不愿意和大汉交易,就这两匹马估计都是他看在和大汉结盟的份上才忍痛割爱,想要更多更好的马,只怕暂时是不能够了,毕竟大宛和大汉朝之间还有着共同的敌人匈奴呢,不先把匈奴打服了,大宛王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战局不利而倒戈相向,刘彻明知轻重,所以哪怕再见猎心喜,也不会在现阶段派人去大宛换这些良驹。
卫青摸了摸正在吃粮草的马的颈部,赞道:“身姿矫健、毛色发亮,是世间难得的良驹。”
可惜这是张骞从遥远的西域带回来给陛下的,卫青再眼馋也只可远观,适才如果不是刘陵的提议,他连上马一试只怕都排不上号。
想到这样的宝马不能随着他征战沙场,而是被圈在御园,等待皇帝不知什么时候一回顾,卫青心里就升起难言的可惜之情。
刘陵看卫青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掩面偷笑,然后在卫青依旧恋恋不舍,想抚摸爱人般的对这匹宝马上下其手的时候,略有醋意的开口道:“良驹啊,不上战场可惜了。”
“嗯。”卫青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刘陵又凉凉道:“哎,看来我以后只能拿它来拉拉车什么的。我记得我乘坐的马车是几匹拉的来着?”
“嗯,陛下是天子,也才六匹马,我父王是诸侯王,好像是五匹,我应该可以乘坐四匹马的车架吧?但是四匹马不好配啊,把它夹在中间有些不对称。”刘陵有点强迫症,喜欢追求对称的完美,一拍手,道:“那以后我岂不是只能乘三匹马拉的安车了?”
刘陵说着还偷眼去瞧卫青,见卫青已经傻眼了,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只是手还在恋恋不舍的摸着马儿,看的刘陵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办,她这个大美人在卫青的眼里居然还不如这匹大宛马吸引注意。
“傻东西,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知道吗?”
刘陵瞪了只知道饱腹的大宛马一眼,觉得自己真像是在对牛弹琴,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卫青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
其实卫青哪能不知道呢,他只是没想到,刘陵竟然真冒着开罪皇帝的风险把这匹大宛马要了过来。
卫青不知道她是又拿什么东西和皇帝交易的,但心里也能猜到几分,他的目光随即从大宛马身上划过。
拿出马具三件套的功劳不亚于立下一场大的军功,公主和鲁阳公主一同被册封,但是鲁阳公主是有封地有食邑的实权公主,而刘陵这个公主因为淮南王的缘故没有封地也没有食邑,只有一个名号听着好听,但其实手中无兵无权。
这样的功劳别说封地和食邑了,加封为大长公主都不在话下,可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陛下给刘陵奖赏的圣旨依旧没有降下,卫青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啥时间,他的心柔软成一片,上前几步走到刘陵面前,眼神温柔的想要将人融化,语气也低沉下来,深情的说道:“有青在,公主不需要乘车,青带公主骑马。”
刘陵霎时沉溺在卫青的温柔里不能自拔,等听到了卫青的话,脑袋还是忍不住一僵。
我想听你说情话啊,看来是难如登天了。
你也是直男思维吗?
她以为刘彻身为帝王,自然有女人爱慕他哄着他,不会说情话也就够了。卫青是不是近墨者黑,被刘彻给传染了,她怎么记得在刘彻面前的时候,卫青还是很有分寸、对答如流,很是会哄人的,不然怎么会和刘彻留下君臣相得的称赞。
刘陵下意识的撇头看向吃饱喝足正在撅蹄子的马儿,怀疑起了卫青的真实目的,虽然她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吃一匹马的醋,然而听到卫青接下来说的要带她一起去骑马的话,还是不善的眯起了眼睛。
第89章 外援霍去病 刘陵啊刘陵,你真……
刘陵啊刘陵, 你真是堕落了,居然还跟一匹马争宠起来了,也太降低自己的格调了。
虽然努力告诫自己不需要和一匹马来比较, 刘陵心里还是醋意横生, 哪怕被卫青搀扶着坐上了马背,也故意冷着脸直挺挺的梗着腰肢, 尽量远离卫青,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自己正在生气, 要卫青来哄哄才会息怒的样子。
卫青低头轻笑一生, 再抬头时, 骨子里那种小心翼翼的谦卑再也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眼中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对刘陵的势在必得。
感受着身后硬邦邦的胸膛, 刘陵告诉自己不可以心软,故作不屑的左顾右盼, 就是不把心思放在身后的卫青身上,反反复复的告诫自己, 她是在生气,不能轻易的被人一哄就原谅了这人。
卫青觉得刘陵这故作别扭的样子可爱极了,他从没做低伏小的哄过人,连同僚和宫里的黄门宫女们都说他脾气特别的好,和卫夫人不愧是亲姐弟,总是带着夏日微风般的笑, 让人感到温暖和舒适。
但只有在刘陵面前,卫青才会不自觉的漏出一丝孩子气的情绪来, 就像是在外人面前从不敢暴漏的面具下的冷静。
突兀的,一直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了刘陵无处安放的小手,感受的附在手背上的温热, 刘陵的下冷不丁的一颤。
耳后一抹热气传来,“公主,你会是我的妻子,我们,不分彼此。”刘陵的心霎时间融化。
“谁跟你不分彼此了。”刘陵羞恼的把自己的手从卫青手中拿走,虽然话中脑意依旧,但脸上笑容灿烂,显然是把这一页揭过不提了。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人人都说你卫青赤胆忠心、重情重义,这还没成亲呢,你就敢觊觎我的东西了。”刘陵眯着眼,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
卫青知道刘陵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和他说着玩笑的,他便也笑着回答:“什么时候成亲公主说了算,青会一直等下去,直到那一天到来。”
此言一出,刘陵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和卫青同年,今年都是十九岁了,刘彻在他们这个年纪虽然还没有儿子,但女儿都有三个了,这些年每每往少府送罚款的时候,少府望着刘陵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无奈,看的刘陵头皮都是发麻的。
窦太皇太后还活着的时候,刘安也没少从淮南寄信过来就刘陵的终身大事和其商议,但刘陵态度坚决,不嫁就是不嫁,逼急了,她就出家做姑子……
额,当然,这时候还没有尼姑这一说,不过两人倒是都被刘陵反对的态度给惊到,见刘陵以身作则给大汉国库添砖加瓦的再造财富,倒也不再多此一举的说什么了。
刘陵有些高兴,觉得卫青还是挺尊重她的意见的,连她好似无理取闹般的坚持要等到十八岁以后再商议婚姻大事都默认了。
两人又骑了一会儿马,因为卫青还要回去当值,刘陵便提议自己先将马儿带回府去。走在宫中的甬道上,两人刚好遇到了急匆匆的太医队伍,上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王太后身体不适。
刘陵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原因,估计和自己脱不开关系,这个时候她可不敢凑上去在那对最尊贵的母子之间当炮灰,自然是要跑的远远的,当即就和卫青告别,逃出宫去。
临走,她还不忘嘱咐卫青,让他千万别多管闲事,最好做个一问三不知。卫青虽然不明所以,也知道刘陵并非那种无事生非的性格,她所做的一切皆有理有据,便点头应下。
刘陵带着大宛马回到府中的时候,准备去霍去病面前炫耀一番。
前世听老人们说小孩子,一岁两岁是心肝,三岁四岁有点烦,五岁六岁老捣蛋,七岁八岁狗都嫌。那个时候还没有孩子的刘陵颇为不以为然,她觉得只要不是那种喜欢哭闹的孩子,其他的都是小天使。
可现实却让她傻眼了。
刘陵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五岁的小霍去病虽然不捣蛋,懂事听话的反而让人觉得乖巧,但他自小发挥的军事天赋却让卫青和刘陵颇为苦恼。
卫青因为经常要在上林苑里给皇帝练兵,经常十天半个月才能休沐回府,因而小霍去病大多数时间几乎都归刘陵管教。这可让刘陵苦了脸,她能教霍去病什么?吃喝玩乐还是躺平当条咸鱼?
想到历史上纵横无敌、万人敬仰的大英雄有可能被自己养歪的趋势,刘陵瑟瑟发抖。
好在这个时候雷被这个及时雨回来了。
刘陵当即将人都请来了演武场,对着小霍去病介绍道:“去病啊,干娘给你请了一位剑术、武艺都十分厉害的师傅,他不但教过我剑法,连你舅舅都对他赞不绝口,你可要好好跟他学啊。”
数年未见,当年那个小小的婴儿已经长成了大孩子,雷被瞥了霍去病一眼,觉得自己给这小屁孩儿当师傅简直大材小用,如果不是翁主,不,现在是公主有命,雷被早已拒绝,但他虽什么话都没说,看霍去病的眼神却颇为不屑。
霍去病虽小,确是个聪明伶俐的,从雷被的态度早已看出此人对他的不以为然,他性子也执拗,不像他舅舅卫青那样低调、沉稳,毕竟有刘陵这个对他疼爱非常的干娘,宫里最受皇帝宠爱的卫夫人又是他的姨母,虽没被养成飞扬跋扈的性格,但自小出入宫廷,不受拘束,天生富贵的自信从小就显现了出来。
“他能教我怎么打败匈奴吗?”霍去病常常在宫中行走,他又是个小孩子家家的,皇帝和卫青或者刘陵、卫子夫等人说话的时候也没怎么避讳,有些事这孩子聪明,经常听着就能举一反三了。
刘彻每天最愁的就是如何给狂妄自大的匈奴一个教训,一雪大汉数年来被匈奴压迫的耻辱,不自觉的便在他们面前流露出了一丝口风,霍去病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小小年纪就被渲染了一副忠君爱国的心肠。
因此,他这虽然是在对雷被挑刺,但也有几份为难的意思,那骄傲的小模样仿佛在说:你要是不能打败匈奴,就别想我拜你为师。
雷被冷冷的瞅了他一眼,觉得这乳臭未干的小儿和他舅舅卫青一样可恶。
“额,不能吧。”刘陵有些尴尬的看看雷被,觉得实话有些时候确是忠言逆耳了些。
她欲哭无泪,心想卫青怎么还不回来。
讲真的,她只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足,想着雷被的能力,教个五岁的孩子应该不在话下,却没想到这两个人可能天生的不对盘,一个冷漠以对,一个别别扭扭,根本凑不到一块儿去。
看来想让雷被帮他带孩子不可能了,刘陵郁闷的不行。
“不能就算了,我还是等舅舅回来让他教我吧,干娘不用担心,去病不会累坏舅舅的。”霍去病认认真真的态度让刘陵心虚不已。
啊~她的干儿子怎么这么乖啊,这样下去刘陵觉得自己都快有动力给小霍去病当个陪练了呢。
霍去病说着就准备拿上自己的小弓箭去演武场联系,刚走了几步,他就看到了刘陵带回来的大宛马,那匹马没有被关进马厩,而是被随意的拴在了拴马石旁放风,看到不同于自己往日骑的那匹温顺的矮脚马,大宛马那矫健的身姿,雄壮的臀腿都让霍去病眼前一亮,如果不是刘陵眼疾手快的拽住霍去病后领子,只怕他人早就一溜烟的跑到大宛马蹄子下面去了。
刘陵扯着霍去病的衣服领子斥道:“臭小子,还没马蹄高呢就敢往烈马上蹿,小心我告诉你舅舅,让他回来教训你。”
想到小霍去病差一点就会遭遇古代版车祸,刘陵就觉得心惊肉跳,真是一刻都不能错开了眼看着。
霍去病确是眼睛亮晶晶的闪着,聪明的小脑袋瓜瞬间就想到了这马的主人就是自己的干娘,张开两只手一把抱住刘陵的大腿,撒娇道:“干娘,去病想骑大马。”
他看也不看一眼骑奴迁过来的温顺的小母马,手指着大宛马的方向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百日里卫青看大宛马时恋恋不舍的目光,刘陵心里哂笑,这对亲舅甥的爱好倒是挺一致的。
面对卫青的时候,刘陵可以硬着心肠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把自己是为了卫青才向刘彻讨了这匹大宛马的目的说出来,但对象是自己可爱的干儿子,刘陵的态度就柔和了很多。
她想了一下,觉得哪怕有侍卫在,自己带着个小孩儿骑马也不能保证安全,还是让卫青回来了之后亲自带去病骑马吧,便不去看霍去病期待的目光,拒绝了他要骑马的撒娇。
“不行,等你舅舅回来再说,虽然我才是这匹马的主人,但你舅舅骑术更好些,有他教导你我也能够放心。”
身后拒绝教导霍去病的雷被闻言,眼神不禁一黯,没想到这才几年过去,卫青和公主的关系居然如此的亲密了。
霍去病刚好瞅见雷被脸上的神情,小脸上浮起一抹疑惑来,他看看雷被,又看看刘陵,虽然自小聪明伶俐但也没成熟到小大人那个份上,只隐隐约约觉得雷被想和自己抢人。
想到娘亲和姨母私底下谈论干娘和舅舅迟早是一家人的话,霍去病搂着刘陵的腿撒娇般的问道:“干娘,你什么时候给我当舅母啊。”
刘陵惊讶的低头,有些惊讶又有些害羞的说道:“你又听谁胡说八道了?偷听大人的谈话是不对的。”
霍去病摇了摇头,搂着刘陵的腿又紧了两分道:“我才没有偷听,是舅舅说的,想让干娘给我当舅母。”
卫青此时刚好下职,回到府中,听闻刘陵和霍去病都在演武场,便也过来找人了,刚刚走近便听到外甥的话,卫青当场就僵在了原地。
四目相对,两人的心里都是一片惊慌。
刘陵心里错愕的同时还有些甜蜜,暗道卫青还挺闷骚的,在自己面前装的沉稳低调,冷静自持,原来私底下还知道找霍去病来当外援啊。
就是这个外援有些不合格,就这么当着卫青的面就把人给暴漏了,还不知道卫青心里有多尴尬呢。
反正刘陵觉得自己用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两厅了,但卫青好像不再顾忌什么了一般,大步走到刘陵面前,一挥手将霍去病扒拉到了一边,随口道:“去病,你今日的零食没了。”
小霍去病傻眼了,刘陵却噗嗤一声,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
第90章 可爱的外甥 晴天霹雳。 ……
晴天霹雳。
什么叫零食没有了?
霍去病不敢相信自家舅舅会如此狠心的对自己, 喃喃的问道:“栗子糕?”
“没有了。”卫青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冷冷道。
“糖葫芦?”霍去病的眼睛一黯,又问道。
“没有了。”
霍去病吞咽了下不争气的口水, 欲言又止的看着冷着脸的舅舅, 泪水从泛起眼眶。
“棋子豆呢?”
无论是栗子糕、糖葫芦等零食,因为属于甜食一类的缘故, 干娘和舅舅怕他吃坏了牙齿,也是经常让他忌口, 小霍去病也习惯偶尔□□娘和舅舅禁甜食了, 但棋子豆因为有开胃健脾的功效, 吃起来也不甜坏牙齿, 而且香酥爽脆的很, 很得霍去病的喜欢。
见外甥哭丧着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卫青总算心情舒畅了些。这臭小子刚刚当着公主的面把自己心思暴露了个彻底, 不给他个教训,日后依旧口风不严谨, 如此可不行。
打定了主意要给外甥一个教训,卫青依旧冷冷的瞪了霍去病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还敢提零食?
不敢了,不敢了。
卫青生起气来还是挺有威慑力的,霍去病心下惴惴不安,突兀的想起自己刚刚好像坏事了?吓得再不敢说零食的事, 抱着刘陵的腿使劲儿的撒娇:“舅母,舅母, 你快帮我劝劝舅舅啊~”
额。
虽然我很高兴去病你这么有眼力劲儿,还知道有事了找干娘求救,但舅母这个称呼委实没必要这么急着喊啊。
刘陵被这一声声舅母喊得几乎忘乎所以, 心里即高兴又羞赧。她迟疑了下,最终摸了摸像猴子一样抱着自己不撒手的霍去病鼓起了勇气和卫青对上。
“那什么,卫青啊,去病还小,甜食就算了,不能多吃,对牙齿不好,禁了就禁了吧,待会儿我吩咐下去,不许浊娘再私底下偷偷给去病喂食。”
霍去病小小年纪就异常的聪明伶俐,虽调皮却不捣蛋,惹得府中众人非常喜爱,刘陵见干儿子这么小就收获了府中所有人的芳心,更觉得干儿子天赋异禀。
其中以浊娘为最,浊娘在美食一道的天赋本就出类拔萃,霍去病小的时候吃用的辅食都是浊娘亲手所做,特别的符合霍去病的胃口,见去病这么给面子,作为掌厨的浊娘自然只有更高兴的,便经常的做出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去投喂霍去病。
尤其有刘陵贡献的美食方子后,什么鸡蛋糕、枣泥糕、蛋黄酥、麻花、各类肉脯、棋子豆等,甜香干爽、酥脆可口的小零食一道一道在浊娘手下被做了出来,更是不过短短数日之后便从长安开始风靡开来,在民间流传。
霍去病更是因为经常能拿出他人没有见过的小零食成为一群小伙伴里的老大,手下留着口水盯着,霍去病也是个心胸开阔的,哪怕再喜欢,在小弟面前还是很有大哥风范的,经常没事就跟小弟们带些小零食之类的,为这,在一干童子军中地位竟然莫名其妙的坚固。
刘陵有时候带着霍去病上街的时候,经常时不时的就有不认识的孩子上来一口一个老大的喊着,看的刘陵异常惊奇,果然不愧是天纵奇才的冠军侯啊,小小年纪就知道体恤手下了呢,只是……你们这手下和老大是不是还太小了些。
总感觉和过家家似的。
“去病,还不快过来给你舅舅道歉?”刘陵低头给霍去病使了个眼色。
咔嚓,霍去病没想到干娘和舅舅站在了同一战线,眼看今日份零食就要被没收,霍去病简直欲哭无泪。
不能哭,他吸了吸鼻子,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霍去病抬头对上干娘的目光,灵机一动,突然松开了刘陵的腿,转而抱住了舅舅的腿,以退为进道:“去病长大了,不吃零食了,舅舅禁就禁吧,去病把零食都给舅母吃。”
说完,他小大人似得拍了拍胸脯,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刘陵简直啼笑皆非了,没想到小霍去病招数玩的这么溜,她故意揶揄道:“真的?那舅母就不客气了,等下就给浊娘吩咐下去,把每日给去病准备的小零食都送到我那里去。”
刘陵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入了圈套,霍去病这小子不知道从那句话开始就一口一个舅母的喊着,全然不似以往的喊干娘,刘陵刚才逗小孩儿逗的欢乐,也没注意到,等这话说完了才看到卫青含笑的看着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对号入座了。
卫青的唇畔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好似春日化雪般明媚温暖。此时此刻,刘陵不得不承认,她确是栽了。
或许是初次见面,或许是数年如一日的陪伴中,也可能是早知卫青是可可以托付终生的可靠之人。
曾经她只是把卫青当做自己的退路,走上绝路之时的救命绳索,毫不犹豫的死死抓住不放手。但是数年的相处,她又不是石头一样的心性,早在不知不觉中就习惯了卫青的陪伴。
霍去病此刻的言行不过是揭开了刘陵最后一层的遮羞布,让她再也不会退缩一步。
“舅舅,你听,舅母答应了。”霍去病乐不可支,踢着双脚高兴的蹦蹦跳跳。
卫青一把把外甥捞起来抱在怀里颠了颠,温柔的目光仍不曾离开刘陵身上半步,而这次刘陵不像以往那般害羞避过,而是镇定的抬起笑脸直视卫青的目光。
“公主,往后余生,青必不负你。”卫青的目光深沉而坚定,语气低哑而又认真,让刘陵不容置疑。
风雨兼程,岁月同行。
刘陵噗嗤笑了起来,心里觉得幸福的好似要飞起来。
偏偏此时,被卫青抱在怀里的小霍去病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歪着脑袋往雷被的方向一瞅,刚好看到雷被冷冽的盯着舅舅的目光,警觉性瞬间高涨,瞬间扭过头去,认真的看着舅母,学着舅舅的样子和神态,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的道:“舅母,以后,去病也不欺负你。”
这个外甥怎么这么可爱呢。
霍去病还太小,不知道情话是什么意思,小小的脑袋还不知道辜负和欺负有什么区别,想到和一群小伙伴在一起的时候,大人们都说不可以仗着身高体壮欺负人,就以为舅舅说的不负是不欺负的意思,也有模有样的学以致用。
他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还十分真诚的对上刘陵哭笑不得的表情接着道:“舅母,如果舅舅欺负你,你就告诉去病,去病一定带着人去帮你讨个公道。”
至于带着谁去帮舅母讨公道,毋庸置疑了,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霍去病拿小零食喂养了那么长时间的小弟,怎么说也得拿来试试身手吧。
卫青简直想将怀里胳膊肘往外拐的外甥给丢出去,但见刘陵被逗的咧着嘴直乐的不行,也只能无奈一笑,郑重的告诫外甥道:“去病,舅舅不会欺负你舅母的。”
“就是。”刘陵笑中还不忘插嘴帮着卫青说话,“你舅舅性子那么好,不被人欺负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有他欺负人的时候。”
霍去病再聪明伶俐也还是个五岁的小孩儿,摸着脑袋不明白舅舅和舅母为什么笑得前仰后合的,只能睁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刘陵,呢可爱又无辜的目光看的刘陵越发心软。
“我算是败给你们舅甥俩了。”刘陵无奈的摇头。
卫青欣喜道:“公主既然应允,青这就去请陛下赐婚。”
卫青此时已经是有些迫不及待了,总算得了刘陵的许可,他恨不得立刻就跑到宫里去,求一道赐婚的圣旨,让他们二人得以早日完婚。
现在吗?其实也不早了。
刘陵看了看天色,马上就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不确定的问道:“你确定?”
卫青高兴的连连点头。
这是,被几人有意无意忽视的雷被站出来找存在感了。
他冷冷的出言道:“自古婚姻大事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淮南王不发话,哪怕有陛下金口玉言,这婚事也是不能成的。”
你怎么这么大煞风景呢。
刘陵、霍去病和卫青同时转头看过去,眼神出乎意料的一致,似是没想到这人还在,卫青很有礼貌的和他打了个招呼。
雷被无动于衷,无视了看不顺眼的卫青和霍去病,目光凝视着远方,整个人仿佛能让人看到一种属于时间的沧桑。
刘陵这才想起雷被在塞外风尘仆仆、历经艰险的数年辛苦的经历,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这么把人拉了过来给去病当师傅呢,该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是,赶驴子拉磨都没这么急的,何况是用人呢。
当下干笑了两声,道:“雷被,你还在啊,都是我想的不妥当,你这刚从塞外回来,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让义妁来给你看看,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多谢公主挂念。”雷被道感慨:“臣身体康健,医师已经诊过脉了,公主但有吩咐,臣莫敢不从。”至于教授卫青的外甥武艺就算了,他和卫青的交情本就平平,教个小孩也太大材小用了。
卫青也看出了雷被的意思,也趁机拒绝道:“公主,去病这孩子还小,有青看着就好,不敢叨扰雷大夫。”
一趟西域三年行,雷被随着张骞回到了长安,被皇帝封为太中大夫,刘陵一想,雷被现在已经不是藩王的郎中而是皇帝的臣子,自己再一如既往的使唤他确实不好,便笑着表达自己的歉意。
不期然的,卫青和雷被的目光对上,激烈的交锋仿佛一触即发。
霍去病对这样的氛围莫名警觉,他左右看看,突然趴在卫青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悄悄道:“舅舅,他是来和去病抢舅母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