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骁骑队悄声掩出狼山, 朝着戈壁方向前行。
与秃鲁部的僵持,早已让宁王将目光投向了狼山之外。
莫咄如斯狡黠,竟有些古之纵横家遗风, 在北疆之地, 似已布下一张暗网。据征北军探哨所得, 莫咄北结黠戛斯部、南引党项羌人、西通昭武胡商, 势若八爪。
宁王便趁狼山内外风声鹤唳传言主帅受伤之机, 亲率骁骑队出山,要执棋断根,将莫咄赖以生存的羽翼一一剪除, 使其沦为无援孤狼。
道中路遇被分派至东南侧沿的斥候传回军报, 道是, 有一支黠戛斯精锐游骑,竟如鬼魅般绕过了主力对峙区域, 正悄然向南迂回,其兵锋所向,赫然直指灰鹄谷!
借着微弱的晨光展开军报,宁王的目光在“黠戛斯”、“灰鹄谷”等字眼上骤然凝固。
黠戛斯部落地处更偏北翼的酷寒山地,其规模虽小,但一直对突厥王庭的旧有霸权不服。
新任黠戛斯酋领坚昆,据称勇武噬色,早有向南突进之心。
宁王对秃鲁部酋领莫咄早有防范, 知道莫咄精于游说勾连,势必会煽动坚昆。故于黠戛斯部南下诸道, 皆已密布哨探,暗设阻滞。
此番拒斥候所探南侧黠戛斯游骑,应是坚昆散布于草原南隅的游牧部众。
草原人逐水草而居, 无有定所,北族南徙实属寻常。可以判断的是,此番剑指灰鹄谷的黠戛斯游骑,人数与规模都不足为虑,据守灰鹄谷的驻军应付他们绰绰有余。
但宁王乍然知晓灰鹄谷已成进攻目标,他前往戈壁的步伐即刻便迈不动了。
他如何能坐视菀菀所处之所遭人攻击?就算那只是一小撮黠戛斯游骑!
征北军还未曾与黠戛斯部对战过,只知其族人出了名的骁勇、来去如风。
且酋领坚昆噬色!若菀菀落入他的手中……
虽然那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被那念头撞入脑中,已令宁王激出一腔似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灼穿的怒火与恐慌来。
“立即改道!”宁王的沉郁如潭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金石颤音,“全速赶往灰鹄谷!”
骁骑队一路疾奔,堪堪到午时,已见到灰鹄谷外,无遮无拦的烈日灼烤下那片灰黄泛青的荒原。
一支约莫二百人的黠戛斯游骑已集结阵型,弯刀映着刺目的阳光,如同蓄势待发的狼群,正准备扑向谷口营栅。
宁王在高地上勒马,他目光骤冷,身后骁骑将士静默如松地等待帅令。
只见灰鹄谷内,守军箭阵已成,数百支弩箭嗖嗖携风而出。
黠戛斯游骑队伍中发出几声呼啸,众人挟盾牌以抵,身下马匹忽喇喇被射倒几匹,其余游骑却攻势不减。那几名马匹倒地者,在地上一个翻滚便爬起身来,随了队伍继续突进。
宁王沉声对骁骑队副将董云山示下,令弓箭手从后方将黠戛斯马匹全数射倒,勿伤马上之人。
随着一声令下,箭矢如雨,精准地射向马匹的腿腹要害。刹那间,战马悲鸣嘶吼,成片栽倒,将背上的黠戛斯骑士狠狠摔落在地。
正全力应对正面守军的黠戛斯游骑,突遭后方袭击,坐骑又纷纷倒地,顿时阵脚大乱。他们惊恐地回头,只见玄甲森然的宁王骁骑已截断退路,与前方压上的谷内守军形成夹击之势。骇惧之下,众人发出绝望的嗷嗷大叫,队伍乱作一团,如同无头苍蝇。
只听后方高坡上,有人以突厥语高声喊话道:
“黠戛斯勇士们,你们已被天军合围!宁王殿下有令,此战并非针对黠戛斯部,尔等不过是受了秃鲁部莫咄的挑拨愚弄,妄想趁机捞取好处!可我天军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
奉宁王令喊话之人正是通晓突厥诸部语言的贺鲁,他的声音在荒原上回荡,压过了混乱的喧嚣:
“看看你们四周!负隅顽抗,唯有死路一条!放下兵器,投降天军,并不丢人!宁王殿下恩德,优待俘虏,绝不妄杀一人!这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本就败局已定、心生绝望的黠戛斯骑兵们,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本属散漫,此番集结过来,实在是因了得到消息称,扰袭对象是一处守军稀疏、粮药皆丰的辎重中转站,且多有妇孺,尚未婚配者可趁此机会掳得个婆姨。
哪知信心满满前来打秋风的黠戛斯众骑,一到地方便被打了个毫无招架之力。再听对方军中喊话,得知对手竟是“天军”,他们心中早已将那消息之源骂个不住,抵抗的意志迅速消融。不知是谁先“咣当”一声抛下弯刀,如同连锁反应,其余黠戛斯人纷纷丢弃兵器,停止了抵抗。
谷内守军见状,立时上前,熟练地将这些放弃抵抗的黠戛斯骑兵一个个捆绑起来,押解回营。一场可能的血战,便这般以极小代价迅速平息。
宁王一提马缰,昂然从高坡上纵马而下,一骑雄风地奔入谷中。
他先前本是忧心谷中徐菀音受扰,甚至因了黠戛斯人的扰袭,发生致她受伤乃至被掳等事,因而一心皆扑于战事上。
此时消除了战患,宁王心中想着菀菀就在谷中,霎时间胸中如烧了一团烈火,对她的思念膨然而炽,恨不得立时便飞奔到她身边。
自从上次深夜里,二人那番关于合卺酒判词的谈话,宁王深受了一番打击,与心爱之人赤身同处一被衾以内,竟然咬牙忍了一夜,硬是没去碰她。
此后数日,宁王狠压了对她的情思,一则是有些许赌气,另是与莫咄之间的相持之战令人颇为费神,硬生生挺了数日不提她、不问她。却一刻也骗不过自己的心,每到夜阑人静之时,菀菀那娇俏可人的模样便如海潮般涌袭而来,一浪覆着一浪地,将他淹没得透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等到那日,友铭欢喜不尽地带回一张菀菀手绘画像,画的竟是自己在草原上临风骑马。那画像霎时间将他的心扯回到草原新婚那日,他与她并辔骑行在夜空笼罩的草原上,晚风吹拂着她的衣衫与发丝,也将自己的几缕头发吹入眼中,令他迷朦了眼神看她,看得她身上竟泛出一圈洁白的光晕……
宁王拿着那画儿呆怔了半晌,回过神来后,恨不得立时便要一路赶到菀菀身边去,却又如何能走,大帐内十来名将领正候他前去……
此后竟被一径牵扯。甚而为了打破与莫咄之间的僵持战局,有意无意地透露了些宁王受伤的风声出去。他自是不便将个中内情派人告知菀菀,心中又何尝不是想看看,若菀菀知道自己受伤,究竟会如何呢?
此刻终究是来到灰鹄谷,到了她身边,宁王胸中那阵急切之意,再也压覆不住。纵马疾行入谷,一路上众将纷纷下马或站定行礼,他俱是毫无停留,一阵风也似地奔到了王妃行辕。
却见行辕外并无守军,宁王眉头一皱,提缰遛马,在行辕外的藩篱处转了一圈,正要下马叫门,一名亲军统领骑着马急匆匆地从行辕外围奔过来,一见宁王便翻滚下马,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
宁王厉声问道:“王妃行辕的守军呢?玄衣卫怎的不见人影?”
那亲军张统领方才在外围处理黠戛斯降众,见宁王打马进谷,忙跟了进来。
“禀王爷,玄衣卫……今晨全数跟了刘将军出谷,至今……未归……”张统领结结巴巴地说道。
刘将军一大早便领了玄衣卫出谷,张统领是知道的。刘将军却不便说是追王妃娘娘去的,因而张统领并不知徐菀音已不在谷中。
此时被宁王冷了面孔一问,突然想起先前亲军营只顾着迎战黠戛斯游骑,竟没想起来王妃行辕这边并无守军,以至于此刻被宁王逮了个正着。
张统领霎时间吓得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宁王对王妃娘娘之牵挂爱重,自打那回在王庭外大营处行了草原婚礼之后,全军皆知。能够被选派到灰鹄谷做守军,张统领等人俱是觉着,乃是被宁王高看了一眼。
这番自己竟如此思虑不周,将整个亲军营全数调往外围迎战,若敌人有心劫掳王妃,这不就是门户洞开地让人来劫么?
一念及此,张统领吓得双膝跪地,忙在地上磕了个头,“末将……末将想岔了,未曾考虑到刘将军外出,竟让王妃行辕无人守护,末将……请王爷治罪……”
正说着,王妃行辕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柳妈妈探出个头来,一看是宁王,又惊又喜地见礼,忙不迭地说道:
“王爷……您怎的此刻过来了?……”
宁王冷声对仍跪在地上的张统领说了句:“自去领二十军棍罢!”不再理他,转头朝行辕内张望,一边问柳妈妈:“菀菀她……可好?”
柳妈妈一边将宁王迎入,一边说:“小姐她前几日牵挂王爷,不知从何处听来个消息,道是王爷受了伤……小姐忧心得好几晚不得睡……”她悄悄拿眼瞅宁王,见他一派器宇轩昂、神色如常,毫无受伤的迹象,方替小姐放下了心。
宁王心中一暖,眼前仿佛浮现出菀菀牵念自己的神情,着实想立时便能将她抱在怀中抚慰。突然又想起那张统领说刘将军已带领玄衣卫出谷之事,心中有些忐忑地试探问道:“菀菀……非是还在谷内吧?她可是外出了?去了何处?”一边这般问着,一边仍是四处寻着,希望菀菀并未外出,好立时得见。
柳妈妈老脸一红,惭愧已极地对着宁王跪下身去:“老奴……无颜面见王爷,老奴今晨没能劝住小姐,小姐她……她随孟先生的药材商队出谷了,说是……要去见王爷您!”
宁王一惊:“怎的是随孟先生的药材商队走的?”
“小姐她央求了刘将军几次,说是想去狼山见王爷,刘将军只是不许。昨日孟先生来,紫珏姑娘也一道的,昨夜小姐与她说了一夜话,今晨便跟着上了商队马车,出了谷……刘将军随后知道小姐离开,忙带了玄衣卫追出去。老奴想,刘将军他们速度甚快,应是很快便能追上了……”
第162章 馋
戈壁深处, 白骨峡的五月之夜,撕去了白日里温煦的假面,只余难耐的酷寒。
白骨峡犹如一个巨大的冰窖, 寒风在嶙峋岩壁间呼啸穿梭, 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徐菀音与紫珏相互依偎着, 靠在那顶加厚的牛皮帅帐内。
“姐姐, 你便是这般, 随孟先生四处行走么?”徐菀音突然悠悠问道。
“可不嘛,随他多走几趟,才知道孟先生的不易呢……”紫珏轻叹口气。
“似今日这般艰难的情形, 可多么?”
“似今日这般, 其实已算得相当好了, 因是有王爷麾下的兵爷们卫护,毕竟心底里是安稳的……”
徐菀音听得有些惭愧, 拉过紫珏的手,摸着她手上起起伏伏的茧子,又问:“孟先生……舍得总让你这般跟着奔波么?”
“或是不舍得吧……孟先生不爱多话,却是从不说这些呢,只听他说过不允……被我磨得几次,便也允了。”紫珏双眼发亮地轻声说道,她看徐菀音一眼,又说, “我只是一个妾室,能得孟先生允准每次都随了他行商, 实在不易,我是求之不得呢……”
徐菀音呆怔了一会儿,叹道:“姐姐, 看得出,你是真喜欢孟先生呢……”
紫珏被她叹得生出些羞意来,沉吟一息,突然好奇地问她:“王妃娘娘,紫珏记得……你问过我好几回这‘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可是对这‘喜欢’二字,有甚疑问么?”
徐菀音下意识地轻轻点了下头,又惶恐着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紫珏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方地笑一笑,说道:“对位置甚高的男子,谈不谈得上喜欢二字,我以往也是觉着疑惑……”
她侧头看向一侧,好似目光能穿透了毡帐,看到另一处帐内的孟远舟,“我先前,总觉得孟先生对我……只是个……身体上的需求……”
紫珏说到这个,偷偷看一眼徐菀音,解释一句:“王妃娘娘,我看你和王爷已经成婚了,方敢和你说起这个来……”
徐菀音绯红了小脸,点点头,表示不碍的,自己可以听。
紫珏见她点头,微笑着继续说道:“因了孟先生对我……要得极多,在那青崖药谷中时,他每每十日能过来一回,家中夫人和另一名妾室总嫌他来得太多,因别处那些生意,要他去处理的,远多于药谷。可他总是雷打不动地要来,每回一来,真真是……不愿下了我身子……”
徐菀音突然想起宁王,自己记忆中与他有限的几次赤身相对,他也曾……好似不愿下了自己身子一般。却在上一回,二人光溜溜地同盖一被时,他竟硬是没过来挨自己一下。
只听紫珏继续说道:“要说我喜欢不喜欢孟先生,我自然是喜欢的。可那时候,我实在害怕,害怕他……只是喜欢我的身子!可是一个女子的身子,对他那般一个男子,又能保留住多久的吸引力呢?”
徐菀音头一回听闻这番言论,对这问题也觉着甚为好奇,便侧头看向紫珏。
紫珏对她一笑:“因而上回你问我时,我自己确是回答不了……后来,我犯了糊涂,发生了那件惨事,”她打个寒战,身子轻轻一缩,“蒙孟先生不弃,将我又接回他身边。一开始,我怕他嫌我……嫌我……,便总躲着他……”
说到此处,只听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站定后,孟远舟的声音响起,他问道:“王妃娘娘,可愿喝点驱寒酒,在下取了些来。”
徐菀音微笑着看了紫珏一眼,答道:“多谢孟先生,这般冷天,正该喝点驱寒酒呢……”
紫珏也娇声应道:“待我来取……”对那孟先生说话的声音都更娇柔了几分。
待紫珏拿着驱寒酒又进来,二人继续方才的话题。
“姐姐,方才你说你总躲着孟先生……”徐菀音竟如听人说书一般积极。
紫珏一边倒酒,一边低声笑说:“可不么,躲的时日长了,孟先生突然有一夜,气冲冲地找到我,将我掼到榻上就要……那夜里,就没让我歇着……”
徐菀音被她这般露骨的讲述,羞得捂住了脸,却仍没忍住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紫珏往下听。
那紫珏慢悠悠喝了一口驱寒酒,“后来,孟先生便将我带在身边,跟着他四处行商……你可知,我竟是夜夜不得歇啊……除了今夜!”
她红着脸说完这句,又看徐菀音一眼,“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问孟先生那个问题,我问他,这般天天磨着要我身子,到底是因了喜欢我,还是馋我这副身子?”
紫珏与徐菀音碰了碰杯,各自喝下一大口驱寒酒,徐菀音用带了疑惑的眼神看她,看得紫珏“噗嗤”一声笑出来,道:
“孟先生说,我这个‘馋’字用得实在不对。若说一人馋酒,可用‘馋’字;说一人馋食,也可用‘馋’字;却不能说一人‘馋’另一人身子……王妃娘娘,你道他这话怎生讲的?”
徐菀音被她这话说得发懵,茫茫然地摇头。
“我也是听不懂这话,孟先生便解释说,馋酒便是馋的那口酒,馋食便是馋的那口食,可是要说一人馋另一人的身子,便只是馋的那个身子么?”
那紫珏说到此处,回想起孟先生当时那般情状,忍不住伸手搂住徐菀音的肩,学着孟先生的模样,低哑着嗓音说了句:
“……非也非也,实则还是因了,这身子,是你的身子啊,哈哈……因此上啊,便不能说,我馋你这副身子,却该说,我喜欢你的身子,我既喜欢了你的身子,自然因是喜欢你这个人啊……”
徐菀音正听得有趣,突然觉着贴地倚坐的大腿处一阵尖锐又火辣辣的刺痛,如同有一根烧红的巨针深深扎入了皮肤一般。她痛呼一声,一个甩腿便站起身来,撩了裙摆扭头一看,赫然见得一只黄褐色的巨大蝎子从她裙中掉出,吓得她立时又要蹦跳。
只听紫珏断喝一声“别动”,便见她迅速拿过一块厚厚的帕子垫于手上,几下便追上那正要逃窜的蝎子,伸手将其压住捉了起来,兀自见那蝎子蠕动不止。
帐外众将已然听到帐中女子呼喝之声,“哒哒哒”一阵远近不一的脚步声过后,只听询声四起:“王妃娘娘一切可好?”、“何事惊呼?”……
那孟远舟也急急地过来,在帐外问道:“紫珏,发生何事了?王妃娘娘可安好?”
正乱着,便听见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滚雷般由远及近而来。
外围有人高声刚问得半句,“来者何人、报上……”还未问完便即噤声,换作恭恭敬敬的一声“属下参见王爷”,随即“参见王爷”之声响作一片。
便听宁王急急地沉声说道:“免礼!宁王妃可在此处?”
随即便是宁王橐橐的脚步声,飞快地到了毡帐跟前。
那脚步声在帐帘前停下,只听宁王的声音在帐外问道:“菀菀,本王……可能进来么?”
徐菀音伤口处已是灼痛得如遭烙铁,她尽量平稳了声息,说道:“王爷请进……”
话音刚落,宁王已开了帐帘,低头钻入,一进里间,便被眼前情形惊得定住了身形。
只见菀菀朝右侧倚坐于地,左腿伸直,满面惨白一片,额上已疼出豆大的汗珠。
一旁一名身着男装的女子手中举着一只仍在张牙舞爪的蝎子,恭敬而快速地跪下,口中说着,“民女紫珏参见王爷,王妃娘娘适才被这蝎子蛰了,民女还未来得及替她查看伤口……”随即伸手朝徐菀音左臀下方指了指。
宁王双眼陡然睁大,抢步上前,细看了紫珏手中蝎子一眼,立时转头朝外唤道:“来人,多取些水袋来,随行医官即刻备上疗蝎毒的药包,王妃被金钩毒蝎所蛰,本王要即刻替她疗毒。”
外头众将听得俱是大惊。
那金钩毒蝎又名西域金钩,最显著的特征是其后腹部尾节呈独特的暗金色,尾刺尖锐如钩,且有幽光,故名“金钩”。其毒液进入人体后,伤口会瞬间如烧烙般灼痛,随后肿胀发黑,若不经救治,伤者会出现恶心呕吐、四肢麻痹等症,随毒素经血液攻心,半日即可致人死亡。
金钩毒蝎乃是戍边将士和丝路商队谈之色变的戈壁杀手,边军斥候的生存手册中特别标注“遇金钩,速治,迟则毙”。
却也因了这金钩毒蝎的恶名,边地军医及西域游医早已总结出颇为有效的急救之法。
宁王在军中已多次见医官处理被金钩毒蝎蜇伤之人,甚是熟悉。此刻见菀菀被蜇伤之处甚是尴尬,自然容不得旁人施救。便一边令人备蝎毒药包及疗毒工具,一边晃燃火折,招呼紫珏一道,又唤入两名极是细致的亲卫,将帐内翻来覆去查了一遍,确定再无金钩毒蝎踪迹。
顷刻间,一切已齐备,宁王便摈退旁人,只留紫珏在一旁帮手,多点了几盏瓷油灯,将帐内照得一片通明。他撩开菀菀裙摆,撕开内里亵绔,只见她甚为羞涩地将左腿朝外拐开了些,露出内侧细白莹润的肌肤,其上赫然可见一个小小的伤口已然肿大,隐隐泛出灰黑之气。
宁王快速从医官备好的医包内取出一根长而坚韧的素白布带,沿着菀菀腿根处扎实束紧,手里一边麻利操作着,口中则不绝声地抚慰道:“菀菀莫怕,这蝎子甚毒,本王须得将你伤口近心端处扎紧,以免那蝎毒上行入心……”
他下手颇重,将徐菀音自腹股沟至左臀一圈,扎得极深,竟将那布带扎陷入了皮肉之中。
徐菀音死命忍住疼痛,一声不吭,只呆呆地看着宁王忙碌的侧脸,心中涌出好生难言又温润得似要融化一般的复杂情绪来,觉得此刻再见到他,竟有种恍然如梦之感。
第163章 蝎毒
帐帘处, 医官悄然递上处理好的医用小刀。
宁王拿过小刀,口气硬紧、不容置疑地说道:“菀菀,忍住莫动!本王要在你伤口处划开一个十字切口。”
随即他不顾徐菀音倒吸着冷气, 令紫珏使力箍紧她身子, 自己则将腿抵住她左腿, 防她吃痛乱动。
随着徐菀音一声闷哼, 宁王已飞快将小刀在她伤口处划好十字切口, 一股已然变色的血液流下。他即刻凑近伤口仔细查看,确认是否有毒刺留在伤口内。
紫珏递过一只角罐,那是军中专门用于吸拔毒血的工具, 高效但势猛, 操作过于紧张的话, 甚至能将伤口皮下血管组织等拔将出来。
宁王看一眼角罐,略微一摇头, 拿过一个水袋,咕嘟喝入一大口水漱嘴,随即半蹲下来,将嘴凑到徐菀音伤口上吸除毒血。
徐菀音大惊,却被他大手牢牢把住了双腿,丝毫动弹不得,又因了实在疼痛难忍,一时间又痛又急, 眼泪盈盈。
紫珏在一旁也觉局促,侧过脸去不敢看向这边。
堂堂宁王殿下, 竟蹲伏在一名小女子月夸下,掰开她双腿,替她以嘴吮毒!
偏生那伤口位置还极是尴尬。
徐菀音白生生露在外面的莹润左腿被他压住, 大幅度地分开于左侧。那宁王低头吮吸时,一眼看去,竟似在做那暧昧之事。将个小女郎羞得,死死地闭住双眼,面颊上每颗晶莹的泪珠儿似都泛着羞意。
虽是窘然不安,紫珏也没忘将助理工作做好,毕竟辅助孟远舟做药材生意经年,这类事务对她而言俱是熟门熟路。
宁王尽量轻柔地将嘴唇在她伤口上嘬吸,动作虽轻,却使的皆是落到实处之力。
一番吮吸之后,见得宁王吸出的血水变作了鲜红,他漱嘴所用水袋也已有好几个散在一旁。
见宁王点头示意,紫珏忙凑拢过去,用清水反复清洗那伤口,再敷上甘草驱毒膏,覆以洁净的素白绢布。
一切处理妥当时,医官已煎好解毒药汤送来。宁王亲自端了给徐菀音送服后,紫珏已将帐内一应事务备好处理好,悄悄退了出帐,将帐帘密密合下。
一时间,帐内静谧一片,静得就连二人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宁王缓缓落坐于一张工兵凳上,眼眸幽深寂然地看向他的菀菀。
他方才忙于替她处理伤口、祛除蝎毒,与她极是贴近,却没来得及细细看她。
此刻一切安稳下来,借着帐内被紫珏留下来的那盏瓷油灯温暖的光亮,徐菀音斜靠于狼皮褥垫上人比花娇的模样,或是因了刚刚受伤的缘故,极是楚楚可怜,令那宁王慢慢于胸中生出一种柔软黏腻的情绪来。
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还疼吗?”
徐菀音不知何故,一直不敢如他看自己那般,直直地回看于他,只一忽一忽地飞瞟过去,心中纷乱地思忖着,该说些什么,该问他点什么……
见那人气度森然地端坐在一侧,俨然就是那征北军帅帐内的威严主帅,突然又想起他方才蹲跪在自己身下,在自己腿间吮吸毒血,那般小心紧张又不顾一切的模样。她心中一动……
正有些恼自己为何总是迟疑钝拙,不知如何回应他对自己的好,便听见他开口问“还疼吗”,忙摇摇头,犹豫着开口,竟说了句:“不怎么疼,可我……好冷!”
宁王笑了,低声问了句,“可要我抱你?”那副矫然健硕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在问的意思,已经直接挪过身来,将她密密实实地搂在了怀里。
徐菀音被他这一抱,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来,心中隐隐约约浮出一阵莫名酸楚,竟有些想哭的意思,却被自己这奇怪的情绪雷到了,心想这却是为何,伸手捏了捏已然发酸的鼻子,将那股泪意堵了回去。
她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一双眼一颗心全然落在她身上的宁王。
于是他俯下脸看她,逮住她刚捏过鼻子的手,问:“怎么了菀菀,阿哥抱着你,可好些了?”
这一问,便如替她的眼泪开了闸,她又羞又委屈地将脸朝他胸膛一钻,泪如泉涌,很快便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
宁王自然知道,菀菀的这番眼泪是为何而流。上回好不容易二人见了面,却生生赌了一晚的气。次日早晨,自己更是一言不发地悄悄离去……想必是伤了她的心了。宁王心中暗想。
他将温暖的大手轻轻抚去她面上泪水,慢慢说道:
“菀菀,你这些日子在灰鹄谷,真真是辛苦了,你做了那许多事,帮了那许多忙,阿哥实在没想到,你会如此……”
“那日友铭带了你给阿哥画的那幅画像给我,你可知,那画像令我有多欢喜……只恨没法子立时飞到你身边,就如现下这般……抱着你。”
“菀菀,对不起,阿哥让你担心了,先前是散播了一些我受伤的消息出去,却没法去告诉你,那只是军中计策……”
听他说到此处,菀菀渐渐收泪,抬眼看他,想起自己因了他受伤的消息而忧虑的那番心情,叹口气说道:“你……没受伤便好。”伸手轻轻抚了抚他面颊,“十七日没见了,你竟瘦了这么些,友铭该领罚了……”
宁王听她竟数着日子在惦记自己,像是被一块软绵绵的巨石撞入了心扉,恬然心醉,叹息一声言道:“是……十七日么?菀菀,那日阿哥离开后,你便在数日子么?”
菀菀被他抓住话语中的“把柄”,羞意上头,直接反应便是要摇头否认,却被宁王识破她意图,哪里许她不认,低头便含住她小嘴,几个张合含弄之间,已是一吻入魂。
许是太久没得与她亲近,那宁王一入她嘴,那炽热的劲舌便随着胸中那阵迫切之意,翻腾而噬,直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跟了那舌头,进到她身体,与她融作一处。直吻得她好几番气息断阻,娇喘吁吁。
好半晌,宁王终于松了她小嘴,将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抚住她娇红莹润的唇瓣,叹道:“菀菀,阿哥……实在想煞了你!你……这十七日,天天数着过来的,可也有想阿哥么?”
她慢慢睁开被他亲得迷蒙而阖的眼眸,看着宁王那张虽有些消瘦、却更显王者气息的英俊脸庞,听他这般问起自己,突然一个没忍住,将小手握住他抚在自己唇上的手指,撅起樱唇轻轻一吻,认认真真地答道:“想的,每日都想!”
宁王被她这乖巧而柔顺的反应惊得一个屏息,气息瞬间乱在胸腔之中,那腔膛内的心,便“咚咚咚”地狂跳了一阵。他狂喜地将她身子在怀里又紧了一紧,贴于她耳畔低语道:
“菀菀,那一晚,阿哥实在不该与你……赌气,那时分,我……便如魔怔了一般,心中只想着那老卡姆所下判词,满心只难过于……菀菀或并不愿阿哥来爱你、更或……并不爱阿哥……”说到此处,他声息仍是飘忽,带着隐约的痛意,“阿哥心中那层意思,那时分着实强烈,强烈到……竟完全忽略了你说的那番话……”
菀菀在宁王怀里动了动,突然问道:“哦?我那时分可说了什么呢?”
宁王一呆,随即又被她打趣道:“嗯,阿哥既说完全忽略了我那番话,自然也是不记得了……”
宁王笑意浮上嘴角,低头用嘴唇轻触她唇瓣,堵了她这话。
他怎会不记得,菀菀那般真诚地说起她失忆以来,对于自己的印象与感受,说起她对现下这个“菀菀”的认知,说起草原卡姆的判词里,关于那“未曾解冻的溪流”,或许指的是她那些“封冻的记忆”……
宁王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
“阿哥或是因了实在太过爱你,便过于迫切地……想从你那处也要来那爱……尤其是经了那草原婚礼之后,阿哥心想,菀菀如今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该当……该当……”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道:“这些日子没见你,我……我觉着自己那夜里有些想岔了,菀菀明明在赤绳节那日,骑着马儿直瞪瞪地便来找阿哥了……又在三军面前、由天神为证,做了我的妻子……”
“难道,这些……都算不得菀菀的心意么?”宁王说这话的声音像是淬了甜蜜迷药般,低沉又酥然,一壁说着,一壁已是贴近了她唇瓣,将最后几个字,缓缓吐入她气息芬芳的唇中。
他火热的唇舌在她唇齿之间诱惑撩引,越来越是轻车熟路,花样繁多,将她口中香舌吮吸搅拨得躲无可躲,不多一刻,便令她吟声隐约,体软而娇地轻轻晃动起来。
忽听菀菀在他唇下含糊问了一句:“你……真这么想么?”
他微微一怔,也是含糊着回答一句:“真……这么想!”
放了她唇,宁王看入她眼眸,喘息说道:“你……既已是本王的妻子,本王终究是要令你……死心塌地地……爱我!”
却见她稍许促狭地眨了眨眼,小声回了句:“那晚……阿哥在菀菀身边躺了一夜,都未能想明白这番道理么?却要一个儿回去自己想……”
宁王被她这话说得又是惭愧,又是想起那夜里,二人浑身赤LUO着同卧于一床被衾里,竟然就那般呆呆躺着,着实辜负了那衾下娇娘、那良辰美景。
只得那般一想,宁王只觉胸腹间一阵狂浪翻涌,意兴炽然而涨,咬牙喘息地说了句:“菀菀说得是,本王这便将那晚……补回来!”
当下再次吸住她唇,探入她喉,将她亲得迷醉沉沦,娇躯颤颤,又将抚于她腰间的右手渐渐伸入她衣底,游走至她温暖柔滑得如若云朵般的胸口……
一时间,小小的毡帐内春情满溢,活色生香——
作者有话说:宁王殿下好爱好爱……
第164章 解馋
宁王忽听身下人儿“嘤咛”一声, 稍稍离了她唇,抬脸看她,见她秀眉微蹙、眼睫轻颤, 被自己亲得水光莹润的唇瓣处又“咝”出一声来。
宁王忙撑起压覆在她身上的躯体, 问道:“可是碰到伤口了?”
未等她开口, 已倾身到她腿间查看她伤口。
只听她轻声说了句:“不用看……并没碰到, 只是牵扯到一点, 就一点点……疼……”
宁王细细看了看那伤口,只见药膏与外层包裹的绢纱俱是平整,也未见渗血, 方放下心来。
烛光下, 宁王一眼瞥见她细滑白皙的腿上肌肤, 先前专注于处理那伤口,丝毫不敢想到旁的, 此刻情致正浓时,那投于她腿间的目光里便带出些谷欠念来,轻抚在绢纱上的手,也禁不住缓缓游移,摸到那滑不留手的肌肤上,慢悠悠地摩挲着……
她裙下原本是一条柔软的素色绸袴,先前宁王到时,急着看她伤口, 一把便撕开了那绸袴。此刻那撕破的绸袴已然解掉,只余下内里极是轻薄的贴身丝裈, 那丝裈呈三角形状,前后两片,以系带固定于臀月夸间。
那宁王正看得有些气紧意炽, 却被菀菀将双腿一缩,裙摆一掀,把那裙下靡艳光景盖了个严实。她整个人也随即坐起身来,伸手护住自己裙摆,嗔道:“都说不用看啦,果然无事的吧!你……莫要太过……牵扯到它,便好……”
宁王倾身在那处,并不动弹,侧脸微微牵了嘴角笑着看她,只一抬手,将她身子又压得躺了下去,转头又看过去,哑声说了句:“我小心些……不牵扯到它……”
轻轻拨开她小手,不动声色地将那裙摆撩开,滚烫的大手已迫不及待地覆上那柔软轻薄、将将盖住她的两片小小丝裈。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丝裈之外抚得几抚,伸指加重了些许力度,转脸看她面容,眸中深邃悠远,间中光亮或明又暗,微微扬起的眉宇间早已漫过电掣星驰般的迫急之色,颈间喉结几番急促滚动,声音更是喑哑沉缓:“菀菀……这般……不曾牵扯吧……”,指尖再旋,“再是这般呢……也不曾牵扯吧……”
那菀菀被他几番抚弄,轻颤着低哼数声,羞意难抑地又要坐起身来阻他,被他另一只手轻轻一挡,又将她挡得躺下身去,这回反而被他压住了不令再动。
便觉着如有一息柔风拂过一般,那轻薄丝裈已滑下身去。宁王那温暖的大手,便如编花儿一般灵灵巧巧地,旋转挑动个不住。她不得不紧闭了双目,觉着他稍有缓止时,正要深吸口气,他粗息不匀地又已挪上来吻住她小嘴,舌尖更如一条身形乱颤的小蛇……
她心中凛凛然、惴惴然,不知为何竟有些许不安,好似在怕如这般下去,却会将自己置诸何方……
她难以自抑地发出娇然喘息之声,便如云间轻雷,隐然频发……
那断断续续之声被宁王听入耳中,更是致他情如山洪狂倾,嘴上手上俱是狂乱翻覆,几如猛兽,仿佛必要将她揉捏吞噬入腹,方得惬意。
她渐渐狂乱,娇瘦却玲珑的身子颤抖得如若风中花叶……
宁王终究如愿以偿地听闻那轻雷燃爆,感受春雨淅沥泄落……
满帐内霎时间情致氤氲,若有幻彩,将那本就娇美得宛若天仙的人儿映得,媚艳绝丽,妖冶无方!
宁王缓缓停住,轻笑着挑了长眉看她,只见她额上颈间一层晶然细汗,满面桃花,眼含秋水,气咻咻地咬唇而叹,气息兀自狂乱,胸口快速地起伏个不住。
宁王本就未得意满,被她这副魅惑无边的模样引得情动若狂,忍不住又低头过去叼含住。却因了她腿间伤口,犹豫着约束了自己,不敢行至圆满。便这般一壁唇舌吮卷吸噬,一壁含糊言道:
“如今细想……灰鹄谷那夜,阿哥真真是……愚不可及!明明有你……触手可及,却偏要与你……赌上那口无谓之气,分明对你朝思暮想……竟白白留你……那般……于我身侧!阿哥实在懊悔……那晚未曾多瞧你一眼,若那晚,再多看得你……一眼,便如此刻这般……又哪里会……哪里会……”
菀菀见宁王迷乱间悔意深深,自己又被他吮吻得神思飞扬、意兴勃然,想起紫珏说的那番“馋身子”的言语,突然起意,瞬间将自己也羞得面红耳赤,就这般低喘着叹道:
“阿哥可是……馋菀菀身子……?”语气间似若疑问,又更似逗引。
宁王被她这话激得唇间一紧,在她身上呼出一口热气,抬起脸来,眼神烁然有光地看入她眼,隐隐透出笑意:“菀菀哪里学的这般虎狼之词?”
哪知刚刚叹完她言语大胆,宁王整个人竟瞬间僵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却是发觉,她动作更加大胆!竟伸出小手,整个握住。
只听她低吟轻叹:“阿哥馋的……只有菀菀一个……是吧?那便是真真喜欢……喜欢菀菀……”
宁王被她这番言辞与动作弄得浑身紧绷、怒然谷欠动,脑中却仍被她那伤口牵制着,不敢即生妄念。突然想起当初,菀菀还是徐晚庭那时,自己好似就已对她“馋”个不住。
忍不住带了一息颤声地对她说道:“阿哥……自然是真真喜欢菀菀。你可知,当初你顶了你阿兄徐晚庭之名……做我伴读那时,阿哥便已喜欢你……那时,我抓住你……亲你……却一丝一毫不敢碰你身子……真不敢想,若你真是……真是个男子……”
他突然被她稍稍一个用力,弄得屏息了一瞬。只见她凑过脸儿来,眼眸中带着些促狭的笑意,问道:“若我真是个男子,阿哥又待如何?”
他被她小手弄得无法思考,只好伸手按住她小手,眼中光芒明明灭灭地看向她,答道:“若菀菀真是个男子,阿哥便……便终身不娶,也要……将菀菀留在身边……”
那菀菀被他这答话惑住了,呆怔了一息,却想不仔细,若真是那般,究竟会是个哪样的情形。神思突转,又道:“那……那却……馋不了这个身子了呢……”
宁王哑然失笑,心想却与这小女郎探讨不了那般复杂之事,只顺着她话答了句:“正是呢……”
又听她迟疑着、羞赧不堪地说道:“……若菀菀也……馋……馋阿哥身子,便是真真……喜欢……喜欢阿哥了罢?!”
宁王又一次被她大胆得几乎要令人起飞的虎狼之词慑住心魂,霎时间浑身肌肉一块块膨结……他忍着浑身燥热,将身上衣衫一件件除尽,在那烛光灯影下,他那副遒然劲健的躯体直如雕石琢玉。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扶住菀菀左腿,一个翻身压住她娇躯,胸间喷火般灼然吐息,问她道:“那么菀菀……馋么?馋阿哥……身子么?”
菀菀那只如小恶魔一般的小手紧紧握住了他,双眼亮晶晶地、上上下下地看着他,看他那身蜜蜡色缎子般光润的肌肤、肌肉线条尽显的阔长身段,点点头道:“馋呢……你可……别再问我……喜不喜欢阿哥了……”
便因了菀菀这句“馋阿哥身子”的惊世骇俗之言,那宁王如何还能忍得住,只一个沉吟,当下便将她轻轻一个翻转,呈了个趴伏之姿,伸手取个狼皮褥垫,叠高了置于她身下,颤声说了句:“阿哥……这便替菀菀……解馋……”
这一夜,戈壁白骨峡滩,滩石嶙峋,风穿峡孔,春寒料峭。
宁王与菀菀的加厚牛皮毡帐内,却满是春情荡漾,情浓谷欠酽,风骤雨急,云卷又舒,舒而复卷,再三再四,再五再六,莫可名状……
那宁王确如菀菀那“虎狼之词”所说,真个是“馋”,也真个是为了那份“馋”,无所不用其极地开发于她。因要顾忌她腿上伤口,却是想尽了法子、摆尽了姿势,终究是也替那原本只是说说,却未及料到逗引出真正那只宁王“虎狼”的菀菀,解了馋!
何止替她解了馋,实在是将她各种翻卷折叠,折腾到精疲力竭地瘫软在地,告饶又告饶,承认了无数回“真真是解了馋了”,才终于了事。
待二人相拥着睡去,天空已然泛白。
徐菀音醒来时,宁王自然是又已不在身边了。日头升得老高,早已驱走了夜晚时的彻骨寒意,将她的牛皮毡帐烘得暖洋洋的。
她方在毡帐内将自己衣包内的衣裳取出换了上身,便听紫珏的声音在帐外问道:“王妃娘娘可醒了?紫珏可能进来给娘娘换药?”
她应了声“快请进来吧”。紫珏从外头掀了帐帘进来,满脸明媚的笑容。她放下手中医包,笑眯眯地对着徐菀音福了一福,道声:“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徐菀音忙道:“紫珏姐姐免礼……”朝外头望了一眼,“王爷他,在外头么?”
紫珏面上笑容更显欢快,脆生生地答道:“回王妃娘娘,宁王殿下在外头与孟先生等人谈事呢……”朝徐菀音瞄过来一眼,见她听闻此话后,明显放松了些,又朝她凑过来些,小声说道:“殿下好生气派,又好生欢喜!今早他出帐后,那嘴角笑意便未见停过……从前紫珏也见过殿下,却从未见过殿下如今日这般……神采飞扬、器宇轩昂,竟如满天下的阳光都汇聚到他身上了呢!”
当下蹲跪在徐菀音身前,刚撩了她裙摆,便是一怔,只见她娇嫩细白的双腿上,随处可见深深浅浅的红痕。
紫珏毕竟是紫珏,那怔愣只是极短的一瞬,立时被她隐去,随即神色如常地保持着微笑,取出医包物事,替徐菀音的伤口换起药膏来。
徐菀音却是未及料到,自己腿上竟是这般的“罪证昭然”,霎时间闹了个大红脸,想要将裙摆牵过去遮一遮,却已是欲盖弥彰了——
作者有话说:幸福幸福[加油]
第165章 金
戈壁的烈日炙烤着白骨峡, 深蓝色的高天,竟丝毫没被那烈日照射得明亮一些,自顾自地只做了它自己——一块巨大的蓝色色块。
宁王李贽、孟远舟, 以及他带来的探矿师傅卓大, 正与工兵营的校尉曹兴站在一处高地上, 俯瞰着这片被认为蕴藏着黄金的荒芜峡谷。
一个月前, 宁王接到暗探来报, 道是秃鲁部通过中间人,与河西走廊南侧、与中原接壤的党项羌人一些部落取得了联系,用黄金和盐巴换取征北军及元熙朝边军的情报。
暗探抓住了一些秃鲁部人, 得知他们曾沿着西北戈壁一线捡拾金块, 并根据他们的描述, 画出了他们的拾金线路图。
宁王敏锐地觉着,这些人既能捡拾到暴露于地表的金块, 极有可能的是,西北戈壁自有金矿。
他加急传讯于孟远舟,请他寻来最好的探矿人。因而孟远舟此番前来,不仅送来了征北军急需的解毒药材,更为重要的是,带来了卓大。
卓大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精瘦汉子,皮肤被风沙磨砺得如同老树皮,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手里握着一柄看似普通、却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寻矿镐, 腰间挂着皮囊,里面装着罗盘、试金石、小巧的鹤嘴锄和几个皮质水袋。
“王爷, 孟东家,曹校尉,”卓大翻身上了一匹稳健驮马, 对众人说道:“寻金矿便如老郎中诊病,须得‘望闻问切’,今日头一桩,便是跑马看山势。”
一行人骑马沿着峡谷边缘缓行。
“诸位请看,”卓大勒住马,指着峡谷走向,“此峡呈龙蛇走势,两侧山脊如同脊骨,这乃是矿脉可能依存的‘龙骨’。再看这岩层,”他指向一处裸露的断面,“层次分明,色带杂乱,尤其这赭红与青黑交织之处,往往是金石伴生之兆。”
他随即与几名工兵一道,在几处他认为有“苗头”的岩壁上,以铁钎敲下样本,仔细观察断口和晶粒。
众人又行至谷底干涸的河床。卓大跳下马,抓起一把砂砾,在掌心细细捻磨,又凑至鼻尖嗅闻。
“此地砂砾棱角已被磨圆,说明曾是古河道。金重,常沉积于河道转弯处的内侧、或水流平缓的‘簸箕地’。”
卓大转头看向周边零星生长的几丛骆驼刺和怪柳:“这些植被根系深,能汲取地下深处水脉,若其长势异于周边,或叶片呈现不寻常色泽,其下或有特殊矿质。”
他又从一处岩壁上抠下些苔藓,用指甲刮擦壁上氧化锈迹,说道:“这些都可能是地下金属的信号……”
过午之后,阳光最烈时,卓大开始动用他的“家伙事”。
他使用罗盘,以其指针被扰动之幅度,来确定地下大型金属矿藏方位。
接着,他取出一把特制重锤和一根长钢钎,选准一处他认为岩层有异的地点,让工兵将钢钎打入地下数尺,随即俯身,将耳朵贴近露出地面的钢钎顶端,示意另一名工兵用重锤敲击钎尾。
此番作为乃是“听音辨石”,卓大解释道,“声音沉闷空洞,下或有裂隙或空洞;声音坚实清脆,则岩层完整;若带有特殊的金属回响……那便值得深究了!”
快到黄昏时分,卓大掏出一块淘金盘,在古河道几处选点,取砂砾和水,在盘中熟练地摇晃、漂洗,随后仔细检查盘底残留的黑色重砂,用放大镜观察,偶尔能见到细微的、闪烁的金色颗粒。
他展示给宁王看,“这金砂虽细小,却证明此地确有金源。秃鲁人能捡到大块的金,便是从这样的金源被水流冲刷、富集而成。”
宁王静默无声地跟随着卓大,在这茫茫戈壁之上跑马整一日,到卓大终于说出那句“此地确有金矿”,且“下一步需进行深部探槽开挖,甚至打出浅井,以最终锁定主矿脉位置、规模及品位。”宁王心中已隐约铺开了另一幅世势之局。
宁王原本并不试图扩延自己的野心。
他原本打算安守于宁王这个头衔之下,恪守臣节,替新皇元熙帝扫平北疆之患,并为元熙新朝效以武力,再立军功。
可是近月余以来的朝局,不断挑战他原本安定的神经——
先是他曾经名义上的岳丈、礼部尚书崔璞,孜孜以求于替女儿崔氏清算宁王悔婚的这笔账。虽未明火执仗,却借了他在朝中的职权和人脉,先是试图在宗室玉牒上排除宁王妃徐菀音;又发动清流舆论,指使门下御史言官及清流文人,频频上书甚而刊印、散布言论,抨击宁王停妻再娶、军中纳妃有损国体;并以“程序问题”、“需斟酌礼制”为名,拖延朝廷对宁王妃徐菀音应有的相应赏赐,例如诰命、冠服、仪仗……等。
而朝廷对于崔璞如上这些举动,竟采取听任与拖延的态度。在宁王几次从军中上书告询此事时,都由中书回以推诿之辞!
再是前不久,宁王得报,菀菀之父徐渭被从岭南郁林都督的任上调至京中,接任卫尉寺副职,掌管皇家器物,从一名封疆之吏,彻底变为了完全处于皇帝掌控之下的“天子家臣”。
宁王自然知道皇帝李琼俊此举何为。菀菀虽失却了记忆,在听闻柳妈妈讲述前情后,对父母家人的背叛也深感痛心,但她毕竟与徐渭属骨血亲缘。皇帝对于徐渭的这番举动,显然意味着,他对菀菀仍不死心,要借由徐家这条脆弱不已之线,来牵制菀菀,谋求不轨。
此外,皇帝对北部边军的一系列明升暗降、悄然易帅之举,更让宁王警觉起来。从雁门关的巍巍城楼,到云中郡的连绵营垒,再到辽东之地的广袤防区,这绵延万里的帝国北部边防,其间的将领,或曾随宁王沙场浴血,或与镇国公府渊源深厚,存有师徒、同袍之谊。如今,都被皇帝以“中枢历练”或“平级调任”之名,将他们一一调离。
征北之战的战事终有尽时,待到狼烟散尽,功勋录上墨迹干涸之日,等待自己这个亲王的,会是封无可封的殊荣,还是因了功高盖主而不得不赐饮的一杯鸩酒?
宁王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当晚月明星稀,宁王一行回到白骨峡驻地。
不过一日工夫,工兵营百人带同刘将军玄衣卫、亲兵统领顾擎下属士众、及宁王骁骑营众将士,竟已将一片峡谷石滩俨然变作了一所粗见规模的城寨。
宁王暗暗点头,甚为满意。
探矿人卓大已探明,白骨峡内距离峡口数十里处必有金矿矿脉,宁王即有意在白骨峡口大张旗鼓地修建一座明堡,屯驻少量兵马,摆出防御突厥游骑的架势。
而在真正的矿脉区域,宁王打算利用山体裂隙和地下溶洞,构建一个地下要塞。将所有开采和冶炼活动,全部转入地下。
另一队由宁王派出的精兵营也已传回消息,他们截断了秃鲁部人与昭武胡商的来往商路。原来先前从阔百部得到的情报,道是秃鲁部人拥有一批极是锋利、无坚不摧的弯刀,后来征北军在与秃鲁人的几次战斗中,也见识了那样的弯刀,经缴获后探查得知,那弯刀乃是得自于昭武胡商中的康国商人。
康国人从西域得了锻造精钢的淬火之术,配合康国境内的玄铁之矿,能制出冠绝当下的锋利兵刃。所幸制造力与规模都还甚弱,又一味图利,对于宁王而言,打破双方互商,不过一笔银钱而已。
并且,既然已知康国地界上能有此耀世之利刃,宁王自然便也不会放过。他即刻便回信至精兵营胡统领,令他领兵将康国玄铁兵刃全盘垄断下来,为己所用。
短短数日,宁王几乎已将秃鲁部赖以持久对抗的外部力量,全数砍断。
他极是高兴,当晚在那已见雏形的城寨堡垒一处开阔帅帐里,与众将商议毕,兴冲冲地回到徐菀音所在的营帐内。
那是一座由工兵与亲卫们倾注心力,在靠近岩壁的乱石滩上以原木覆以上好的厚重牛毡,建起的 “行辕内帐”。工兵营巧匠们借了山势,将内帐后半嵌入一处岩壁,极是牢固且避风寒。
帐门前,两名亲兵按刀侍立,肃静无声,如同融入了夜色。
宁王掀开厚重的防寒毡帘,一股松木清香与温暖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间的戈壁寒夜恍若两个世界。他悦然信步走入,脚下的西域绒毯棉绒柔软,极是令人惬意。一阵沥沥水声从内里传来。
宁王并未出声唤他的菀菀,只安安静静地一路朝内。
他走过外间,从那张简易的檀木案几和几只包铜马扎前走过,此处是他用以临时接见心腹将领之处;
再往里,竟有一架苏绣屏风稍作隔断,屏风上绘着江南烟雨图,可见工兵营的周到。此处设有一张矮榻,可供小憩;
他终于掀帘迈入最里间的寝居之所,一张由工匠连夜赶制、铺着白虎皮的卧榻居于中央,角落的炭盆中,银骨炭烧得正暖,驱散了寒意。
一股淡淡的混合了硫磺气息的温热水汽,正从侧边那扇显是浴房的房门内,幽幽散出。
原来工兵营竟于施工中发现一线温泉,他们将泉水由剖开的竹管引入帐内一角以木板隔出的浴房之中,又经由一道浅槽流出帐外,水声潺潺,昼夜不息。
此刻,浴房内水汽氤氲。一只硕大的柏木浴桶显是新造之物,还带着木料的天然香气。
他的菀菀,一身色泽浅淡的常服,正站在那浴房内,愣愣地瞅着那浴桶发呆——
作者有话说:菀菀怎么看都好看……
第166章 又见温泉
水雾缭绕的新木浴房内, 几盏瓷油灯的小小火光,被那水汽裹挟着,如同几颗毛茸茸的朦胧光球。
菀菀的身影也似乎带了一圈光晕, 像个美丽的幻影。
宁王有一刻怔忡, 仿佛昨夜里与他呢哝云雨的菀菀, 并非眼前这个丽影。
这突如其来的感觉令他突然生出一层惧意, 忙唤了声“菀菀”, 两步走上前去,将她抱入怀中。
她柔软的身子已有些润湿,带着沁凉, 似是在这水雾中已站了许久。
宁王不知她怎的了, 心疼又些许惶然地问她:“菀菀, 怎的这般傻呆呆地站在这里?可是……想要沐浴,又怕腿上伤口?待阿哥来替你看看伤口……”
说着便要蹲下身去, 却被菀菀一个转身,反抱住他说道:“少主……我以前……唤你少主,是么?”
宁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地低头看她:“菀菀,你想起来了?”
菀菀在他怀里轻轻点头,“我在这里许久,先前只是想起……大荐福寺的温泉……后来……我便将一切……都想起来了。”
宁王恍然, 原来这蒸腾弥漫了满浴房的淡淡硫磺气息,确是与大荐福寺后山那处山弯内的温泉小池极为相似, 竟因此唤醒了菀菀对往日的记忆。
宁王一时间微觉忐忑,他瞬间回想了与菀菀相识以来的种种过往,担心会不会有哪段记忆, 竟至于影响到此刻自己与菀菀之间正值甜蜜浓酽的关系。
二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宁王是有些恍惚迷惘,不太敢贸然开口;菀菀则仍被那纷乱庞杂的记忆所扰,竟不知从何说起、从何问起,又好似并不需要问什么。
她突然发现宁王身上戎袍未解,便伸手一边解着他腰扎,一边说道:“听说王爷今日在外跑马一整日,必是疲累得紧了,工兵营弄的这温泉浴房真真是好,王爷这便宽衣沐浴,解解乏吧……”
宁王微微一笑,几下便解了身上大袍和戎服,“我竟不知,王妃营帐内还有这般舒服适意的待遇呢……”戎袍一除,霎时觉着身上轻省了许多,一个俯身将菀菀打横抱起,两步走到一旁的木制软榻上坐下,“待我看看菀菀伤口,再来解乏……”
当下撩了她裙摆,解了亵绔,露出那层裹覆了伤口的绢纱来,却见那绢纱下的药泥甚是干爽,周边肌肤也回复了白皙,笑道:“这军中疗蝎毒的几件套,确实了得!”
“多亏王爷替菀菀一口一口吸出那蝎毒!菀菀今日听紫珏姐姐说,有那替人吮毒血,自己反而中毒身死的,不在少数……王爷为了菀菀,竟不顾自己生死,菀菀……好生感动!”
却见那宁王不声不响地抽出一卷极薄的油布,覆了她伤口,再一圈一圈地绕在她左腿上,笑道:“你是我的妻子,替你吮毒,不是极自然之事么?……这伤口恢复得甚好,裹上这层油布,菀菀便随本王一道沐浴吧……”
他身手极快,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身上里衣亵绔,里里外外剥除了个干净,一身虬劲健挺的肌肉显露出来,那高大劲拔的身躯,便赤条条地展现在菀菀眼前。
那小女郎还兀自感动于他替自己伤口吮毒之事,没曾想他已手脚飞快地将他自己剥了个精光,眼神里瞬间充盈了满溢的谷欠色,明灭闪烁地刺向她。
虽则昨夜二人还曾颠鸾倒凤,菀菀仍是被他这突兀的举动惊得羞意难抑,忙微蹙了眉头扭身转脸,不去看她,一壁娇嗔道:“怎的……这般莽夫一样……害臊不害臊?”
却觉着那人大手已从后头伸将过来,天经地义般地覆住她,口中说着:“菀菀,夫妻之伦,发于情,合于道,你我灵肉交融,皆是情之所至。现下你忆起了以往,当知世间纷繁,宫闱或藏倾轧,疆场不免杀伐。唯此闺阁之内,两心相悦,两情缱绻,方得滋养你我……”
说着,他高大硬紧的身体已在她身后紧紧将她抱住,令她避无可避地感到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像是即刻便要将她揉入他身体一般,着实不知怎么爱她才好了。
菀菀被宁王疼爱得也是有些意乱情迷起来,他那番“夫妻之伦、两情缱绻”的话语,更极是说入了她心。
她突然低声说道:“我想起……栖羽阁了,你那时是宇文世子……那日你也是在我身后,捉了我手,教我写字……你说,写字这事儿,一则需凝神、歇气,莫焦莫躁;二则需控手……”
宁王听她喃喃叙说着,被她这番喁喁低语拉拽得仿佛回了那栖羽阁,回想起自己当时心境。
他那时分,但能得这“小郎君”在怀中一刻,便已如登极乐、心中饱足安宁,够得欢喜上好几日去。
如今终究能得她做了自己妻子,心中霎时间悦然畅意,直想放声长啸出来。
听她说道自己当日所说“写字”之理,“二则需控手”,宁王已忍不住如同当日那般,轻轻握上了她小手,随即说道:“不错,心至、眼到,这手,便也得跟上……”
随即将自己大手与她右手五指相交,抬到唇边吻她手心,继续又说:“三则呢?菀菀可还记得?”
菀菀倚在他怀中,闭目微笑,轻声接道:“三则,须得会赏看……”
宁王深吸口气,叹道:“你可记得,你当时回看我那一眼……”
菀菀轻轻一抖,想起那日自己被宇文世子拥在怀中写字,说到这“赏看”之时,竟看到他眼眸若火一般,冒着火星儿错开到一旁,再不敢看向自己的模样。
她“咯咯”笑出声来,乐不可支地说道:
“记得当时回看你那一眼,宇文少主可是正襟危立,手中眼中皆是那毫笔,一心想要将我教会了如何将字写得漂亮……可是现下……”
她止不住地笑,笑得禁不住弯下腰去。随即被他一把捞起她身子来。便听那宁王故意用了恶狠狠的声调,低沉了嗓门说道:
“现下怎的?可还敢回看……你夫君一眼?”
却被她嘻嘻笑着死命不愿转过身子来,只背对着在他怀里胡乱扭动一番。
宁王身上被磋磨得极是难耐,便求告般地对她喑声说道:
“菀菀,你在这浴房内发呆,却没发觉自己衣裳都被水汽润透了么……快随阿哥一道入那浴桶,我可是早就想进去了……”
说着,两只早已滚烫的大手不由分说地在她身上游移动作,不多一刻,便轻车熟路地将她剥尽,剩了个玉白兔儿般莹莹亮亮的娇躯。
宁王弯腰抄手将这“兔儿”捞抱而起,跨得几步,便将她轻轻置入那热气氤氲的浴桶中。
随即只见水花腾溅,宁王那身硬挺阔健的躯体也已翻了入桶。
菀菀忙闭目护脸,将双手挡住水花。忽觉身上已被他牢牢缠裹住,正要嗔他,见他整个人渐渐没入水中,只短短一息,水波荡漾间,她已屏息嗔叹个不住。
那温泉水柔暖和煦,像是厚实绵软的云朵将人的身体细细密密地裹住护住。菀菀身在其中,本已是惬意,又被那人在水中好一番肆意……
她频频躲避,却似被那荡漾之水柔柔地困住了,身子漂浮摇曳于那温湿柔暖的水波之中,踩不到底,如若飞升……
她终于将两个胳膊攀在浴桶边缘,一个使力,便想要耸起身子来,暂时逃开他那番纠缠。
她从来不知那宁王竟这般好水性,闭着气息在水中良久,也不见他上来。
此刻见菀菀将身子朝上耸去,宁王终于笑着从水中冒出头来,湿漉漉地朝她唇上吻去。
那宁王沉谧又狂乱的眼神牢牢盯在她被水雾迷了的双眼之上。
当晚,温泉流水汩汩而淌、无休无止,恰似那爱妻如命、亦如要命的宁王。
那宁王实在是个天生好手,又极是怜惜于菀菀,虽不乏急切势猛、更兼悠长不绝,却始终将她一丝不苟地护住,算得个极会爱人的夫君了。
菀菀也终究被他这般疼惜着开发出令她自己也讶异不止的绵延情致来……
二人终于又回到白虎皮卧榻中时,菀菀忙不迭地扯过里衣和丝裈、亵绔,急火火地一一穿上,“呲溜”一声钻入被窝,再不要给他机会说出那句“就这一回了”!
夜已浓酽,宁王心满意足地揽住他心爱的妻子,正欲睡去,忽听菀菀轻叹了一声:“阿哥,我想……我爹我娘和我阿兄了!”——
作者有话说:本章山成这样实非我意!一整本书都在写男主之爱,本要以这章写出点菀菀之爱,无奈……
第167章 徐家
京城, 卫尉寺少卿徐渭大人位于朱鹄大街的御赐宅邸,朱门高墙,庭院深深, 在旁人眼中是泼天的恩宠, 于徐渭看来, 却是一座华美而窒息的囚笼。
从封疆之吏岭南郁林都督, 被骤然擢升为京中卫尉寺少卿, 如今的徐大人,名义上掌管着璀璨的皇家器物,实则是被拔去了爪牙, 成了彻头彻尾的“天子家臣”。每日上值, 手指拂过那些冰冷而精致的礼器, 他仿佛都能感到,皇帝李琼俊那无处不在的视线, 正透过这些死物,牢牢地锁在他身上。
徐大人比谁都清楚,皇帝将他一家老小弄到这天子脚下,不过是要让北疆的宁王投鼠忌器……
又或,亦如皇帝身边那位慈眉善目的小公公所说,陛下心中……对菀菀仍有余情执念,如今“善待”菀菀家人,不过是想借了这条线, 图得个令佳人心安心悦!
就便是目光一向短浅的夫人卢氏,也不敢去信了这般说辞啊!
每当夜深人静, 无尽的悔恨便如毒蛇般噬咬着徐渭的心。当年,因畏惧还是太子的李琼俊的威胁,他选择了妥协, 放弃了女儿菀菀,致她生死不明……徐渭后来打听到,终究是宁王救下了菀菀,却已是个记忆全无的菀菀。
他喟叹不已,记忆全无……甚好甚好!既如此,自己心中那份深重的愧疚,暂时没了对峙,令他还能掩目塞听一些时日……他实在无颜面对菀菀,明知她被宁王带去了北疆,竟连一封问询的书信都不敢寄出。
他深感自己的无能与懦弱,昔日统御一方的气概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沉甸甸的无力感。他日渐沉默,终日郁郁寡欢,身体在悔恨与郁结的煎熬下每况愈下。
而夫人卢氏,本就不甚精干,面对京中陌生而复杂的人际、与丈夫的消沉,全然无能为力,只整日怨天尤人。京城徐府,毫无岭南时的开阔气象,只剩下一片愁云惨雾,真真是凄凄惨惨戚戚,在“皇恩沐浴”下,一步步走向无声凋零。
皇帝李琼俊对徐渭本无甚期许,将其一族置于京畿,充作“人质”之意图昭然。然而,便是这般轻省无需担当的卫尉寺少卿之职,徐渭竟也似不堪重负。
一日,徐大人巡视库房时,下属为查验一批新贡的海外沉香,不慎打翻烛火,火星溅入一旁待修的陈旧灯笼与锦缎堆中,顷刻间火舌窜起,虽众人奋力扑救,仍将卫尉寺一座偏仓引燃,内里所藏历年节庆所用灯彩、仪仗、锦帷等物,折损竟达半数。
徐渭自知犯下滔天大罪。他本就身处无谓漩涡中无力自拔,更况无端惹祸上身;家中卢氏也常冷言冷语,悔不当初;年方十七的大儿徐晚庭身体虚弱,求不得仕进,被他母亲怂促尽快生子,竟至有些耽溺女色。气得徐渭更觉无望,便在这般左右皆觉无路可走的情形之下,即刻上表自请罢官夺爵,下狱论死。
一批清流言官更是抓住此事连日上奏,弹劾之声不绝,力主严惩以儆效尤。
然而,皇帝李琼俊却将此议一再压下。他自然想留下一个活着的、待罪的徐渭,远比一个死去的徐渭更能牵制徐菀音、牵制宁王。
直至流言渐起,谓陛下无端徇私,有损法度威严。皇帝见舆论鼎沸,知不可再强留。遂下旨,痛斥徐渭渎职失察,罪无可恕,然念其旧日微功,特开天恩,免其死罪,革去所有官职,贬为看守皇陵的役使,即日携家眷前往京郊陵园,非诏不得返京。
被押送出京那日,天色灰蒙如铅。徐渭垂首缓行,面色是一种枯槁后的淡然,曾经连想都不曾想过的屈辱加身,反倒激出他一种奇异的平静,俨然已是万辱不惊。
他心中一片死寂的清明,何曾料到自己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盘算取舍,最终竟落得满盘皆输,好好一个从二品的边吏,最终竟沦落至看守皇陵的役人,从云端直坠,落入蝼蚁之境。这岂止是宦海沉浮,简直是命运最辛辣的嘲弄。
夫人卢氏则全然崩溃,栖栖遑遑。她步履蹒跚,发髻散乱,一路嚎哭不止,那哭声凄厉刺耳,初时令人心生怜悯,听久了,在那无尽的怨艾中,只余下路人一声叹息与厌烦。
在京郊皇家陵园枯守一月,时光仿佛被拉长、凝固。
起初,卢氏仍不免日夜垂泪,怨天怨地,徐渭则终日沉默,对着巍巍山陵与翁仲石马出神。
然而,日升月落,唯有松涛与鸦鸣为伴,极致的静默反倒压服了人心的焦躁。一家人的怨怼渐渐被这枯寂抚平,化作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但这死水般的平静,很快便被打破了。
先是过往的商队变得行色匆匆,货驮少了,马匹却多了。
随即,连平日里会捎些日用杂物前来、顺道扯扯闲天的陵户老吏,也面露惊惶,压低了声音说京城四门盘查骤然森严,夜里常有大队兵马调动的沉闷声响。
一日,几名怒马骑士如旋风般驰至陵园外围。他们并不入内,只勒马立于高坡,远远眺望,那审视的目光锐利如鹰。其中一人甚至策马靠近陵园入口,丢给守门老卒一小锭银子,询问的却不是陵事,而是近日可见大规模军队过往。
徐渭远远斜睨,知道那些骑士乃是探马,却不知那探马隶属何方。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烽火将至的气息。京郊的百姓虽不敢妄议,但那紧闭的门户、匆匆收摊的市集,无不透出人心惶惶。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徐渭立于陵园高处的石阶上,望着远处官道上扬起的、不同寻常的尘土,鼻腔里仿佛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这与当初李卓起势前,那种惶然与死寂交织出的窒息之气,有何差别?
他枯寂的心猛地一缩。
此刻,是又有人要起势了!
起势之人,除了宁王,还会有谁?
徐渭心中纷乱如麻,他知道,自己或该睁睁眼、喘□□人之气,动一动手脚了……
恰在此时,一个风雨交加、夜色如墨的晚上,连巡夜的陵户都躲回了屋中。几名身披油衣、蹄包厚布的陌生骑士,如鬼魅般悄然而至,叩响了徐家院门。
为首者并未多言,只向惊疑不定的徐渭出示了一枚半面虎符与一封小信,徐渭瞳孔一颤,瞬间明了。
宁王的人,来了。
宁王与菀菀,未曾放弃徐家……尽管徐家当初狠心绝情地放弃了菀菀!
卢氏浑身颤抖地抢过那封小信,展开一看,只见上头画了一枝小小珠钗。那是菀菀十三岁那年,自己带她到集市上,由她自己挑中的一枚珠花。菀菀极是喜欢,一直戴着那小珠钗,直到她扮作个少年,离家上京。
卢氏一口气堵于心间,哽咽着说出声:“菀菀,阿娘……对不住你……”随即便要嚎啕大哭。围在一旁的徐渭与徐晚庭也跟着心伤愧疚,直欲随之哀哭。徐晚庭那通房阿楚仍那般乖巧,拿了帕子在一旁不停地替人拭泪。
那骑士首领不得不硬着心肠上前制止:“徐公,夫人,徐公子,此刻绝非悲声之时!禁军巡哨片刻即过,一丝响动都可能前功尽弃,请务必忍耐!”
三人互看几眼,忙点头噤声。
首领又说:“卑职奉王爷之命,特来接应徐公及家眷前往安全之所。战事或将起,京畿即刻便为险地,王爷有处经营多年的据点远离京畿,几位这便收拾收拾,随卑职去罢。”
几名骑士行动迅疾如风,在他们的协助下,徐家几人只来得及收拾少许贴身细软与最重要的文书。随即,他们被迅速披上黑色斗篷,扶上备好的快马,如同被夜色吞噬一般,悄无声息地离此而去。
风雨声掩盖了一切动静。
次日清晨,雨歇风住,陵园依旧死寂。唯有徐渭居住的那处小院门户洞开,内里空无一人,仿佛这一家罪臣,已被昨夜的狂风骤雨彻底从人间抹去。
……
元熙元年秋,宁王从北疆重镇朔方城起兵,檄文如雪片般传遍天下。他将“囚禁忠良妻父,以妇孺挟制功臣”列为首罪,让全军将士皆知主帅家人性命悬于昏君之手;更再次质询崔璞构陷王妃而朝廷姑息之举。一时间,征北军同仇敌忾,“清君侧,救忠臣”的正义之战就此打响。
宁王更精准地抓住了李琼俊即位以来最大的失政:为修建西内苑与通天台,加征“宫室捐”,此税课及砖瓦木石,令百姓修屋无料、商贾营生困顿,地方官为凑足税额更是焦头烂额。宁王麾下文人据此编成童谣,街头巷尾悄然传唱:“元熙元熙,宫殿齐天;拆我梁木,修他仙台!”
虽元熙帝李琼俊于京师多般酬军,更以裂土封侯之诺联合河东、陇西世家,欲扼守关隘。然宁王坐拥白骨峡金矿,财势滔天。他不仅将安插四方之暗桩悉数唤醒,更以重金开路,策反边将、囤积粮草、精炼军备。
更致命的是,宁王的身世又一次引发天下哗然。宁王李贽早已以“血鸦郎将”之名威震边疆、战功赫赫,得到先皇李卓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倚重。反观太子李琼俊,居储位多年却庸碌无为,毫无建树。
强烈的对比之下,一个念头在朝野与民间疯狂滋长:倘若早知宁王身负皇长子血脉,以他的文韬武略与不世军功,这太子之位,岂会旁落?先皇临终前的认子与正名,在世人眼中,无异于一场迟来的拨乱反正。
如今,血脉赋予的大义名分,与他凭借金矿积累的雄厚财力双剑合璧,瞬间点燃了燎原之势。宁王在北方振臂一呼,各方势力云集响应,不仅因利而动,更是顺应了那份深植于人心的“正统”所向。
战局遂呈碾压之态。不过三、四个月,隆冬时节,宁王已在中原偃城、河东潼水、京畿屏障居贺关三方战场获绝对胜利。
元熙帝败局已成。
天下归心,尽皆归于宁王,只待最后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