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凤凰儿歪着头, 眼睛晶亮的问。
她现在一岁半,越来越能懂大人话里的意思,但到底太小了些, 就算听懂了, 也不明白。
“对, 上面,就像之前在树上一样。”凌峋说。
凤凰儿立即转过身扑向凌峋, 兴奋的说, “好,凤凰儿要上去。”
“那你要乖。”凌峋说。
凤凰儿重重点头,说,“凤凰儿,乖。”
白雪柔在旁看着父女二人微笑。
“好了, 凤凰儿, 来娘这里, 不要缠着爹爹, 爹爹要看信。”她拉了凤凰儿过来。
凤凰儿就乖乖的被娘亲拉着走了。
白雪柔见了,眼里笑意更深。凤凰儿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 对,是聪明。小孩子难免任性,但她却已经直觉的发现如何对自己更好,表现的就十分乖巧。
她有时瞧了不免心疼, 想着孩子就该任性些,有时又因为她的聪明而骄傲。
凤凰儿就继续去看城墙, 长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充满新奇,她都很好奇。
城外,魏毅早已率人等在了那里, 马车到后立即见礼,凌峋亲自下车扶起,言语依然称呼他为师傅。
魏毅认真推辞,凌峋却依旧坚持,他只好接受,说话间眼神扫过马车,对上白雪柔的含笑的眼。
白雪柔朝他微微点头。
她气色极好,一看就知道过得很好,魏毅就也放下了心,回了一个微笑。
两人视线交错,各自移开。
魏毅和凌峋说着话,白雪柔则在看周围,似乎没什么区别,又似乎已经不同了。
长安已经尽数被魏毅掌控,根据手中证据彻查下去,好些世家贵族都撇不清关系,但这些家族绵延数百年,想就这么一网打尽也不太可能,最多是伤筋动骨。
“不急,这一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凌峋本就没想着能一次性把这些人解决了,能把这些世家经营了几百年的清贵名声坏了,就已经算是成功。
之后,关于这些世家的种种,听说的人自然而然会带着怀疑。
这些人不是想方设法想搞坏他的名声吗?他手握实权不在意,可这些人呢。
“对了,郎澄重病。”魏毅又说。
凌峋一抬眼。
郎澄是谁,是大齐的顶梁柱,纵使他弄权,架空皇室,甚至为了自己的权利肆意操控皇位更替。
但他在,大齐就总留着最后一口气。
“看来我要小心了。”凌峋又道。
“郎澄要算计王爷?”魏毅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凌峋微笑,“郎家如今的名声已经坏了,可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他死了,死因还和我有关,你觉得外人会如何说?”
“操作得当的话,说不定情势会逆转,而代价不过是郎澄的一条命,还是本来就要死的命。”
“都小心些吧。”他说。
魏毅表示知道,会警告下面的人。
而后,镇北军大军在城外军营驻扎,亲卫护送凌峋进城回府。
长安城本来因魏毅强势而沉凝下来的氛围,在凌峋归来后,不自觉的活跃起来,泛起涟漪。
凌峋已经平定了天下,如此大功,何以封赏?
唯有天下。
龙椅上的小皇帝若是识相的话,就该主动禅位,将皇位让与凌峋。
可谁会舍得?而且也没人想要他让位。
比起一个立身正的皇帝,如今长安城中人,更想他是一个谋朝篡位的悖逆。
但若真是如此,他们的身家性命也不一定能保。
一时竟有些纠结。
但不论他们心中作何想法,明面上都要立即为这场大胜准备一场庆功宴。
早在捷报传回来的时候,礼部已经开始筹备了。
外界心思纷扰,凌峋却依旧平静。
两人回来之前,身边亲近的下人已经提前归来,将府中内外打理了一遍,如今入住,倒也顺心。
白雪柔迅速熟悉了这几年不见竟然有些陌生的一切,倒是凤凰儿,处处新奇,正带着衣裙丫鬟婆子满院子跑。
玩了半晌,才小脸红扑扑的回来找她,抱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看到的。
花,石头,灯笼。
在小家伙眼里,这里的一切都新奇而有趣。
白雪柔如今已经不怎么抱得动她了,正想叫人抱她,凌峋恰好回来,俯身抱起了她。
“玩的高兴了?在远处都听见了我家凤凰儿的声音。”他说着一手握住白雪柔的手。
“高兴。”凤凰儿重重点头。
白雪柔笑着说起她来,道,“可不是,都跑的出汗了。”
她用帕子擦拭掉小家伙额头的汗。
“谢谢娘。”凤凰儿眨巴着眼睛道谢,瞧着乖巧可爱极了,白雪柔看着,只觉心都要化了。
凌峋抱着把凤凰儿往上抛了点,笑道,“一会儿喝点姜汤,免得着了凉。”
“不要。”凤凰儿立即说。
她不老实,总爱出去玩,白雪柔不放心,只要着了凉或者跑的出了汗,就让她喝姜汤,对这种虽然甜但有些辣的古怪液体,小家伙很抗拒。
“不可以哦,必须要喝。”白雪柔很认真。
关于别的她能退让,但事关身体不行,这年头小孩子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凤凰儿皱起小脸,虽然人效,却也记得当娘亲用这个语气说话的时候,她再撒娇也没用。
她聪明的没再试图和娘亲讨价还价,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开合了一点点,用重重的语气来表达自己的认真,说,“只喝,一点点,这么点。”
白雪柔失笑。
“不行,还和之前一样,你的小金碗半碗哦。”她说。
凤凰儿垮下脸,祈求的看着自家爹爹,见爹爹不为所动,便就恹恹的趴在他怀里,放弃了挣扎。
等银桂姑姑端上姜汤,拧着小眉头,痛快的一口气喝完。
白雪柔就又笑了。
凤凰儿又去玩玩具,但刚刚跑动到底消耗了好些气力,坐在那儿没一会儿就犯困,被抱去哄着睡觉了。
白雪柔的事情还多着,许久没回来,她第一件事就是要熟悉王府里的种种。
主人常年不在家,难免会有人生出异心,这都是要留心的。
府里还没安顿好,外面的帖子已经雪花似的送来了,都是拜见或者问候所用。
帖子不急着看,白雪柔正想着先将府中梳理一遍,谁知宫中就来人了。
小皇帝要见镇北王。
宫中内侍小心翼翼,连‘召见’二字都不敢说。
凌峋眉微扬,亦有些惊讶,宫中那个小皇帝他是知道的,早就被朝臣们架空了,丝毫治国之术都没有教他,小皇帝也老老实实的,没试图反抗,每日就读书玩耍度日。
这会儿竟然主动要见他?
至于为什么是主动。
之前封禁诸位大臣府邸后,镇北军就已经由镇北军接手,而今日并无人进宫见小皇帝。
所以只能是他自己的想法。
凌峋决定去看看这个小皇帝想做什么。
白雪柔让他小心。
谁知,凌峋这一去,竟然很快就回来了。
白雪柔率人迎了出去,两人自然而然挽手,她正要问,凌峋已经神情微妙主动开了口,说,“姐姐你绝对猜不到,小皇帝同我说了什么。”
“哦?看来他的话的确出人意料。”白雪柔顿时生了些好奇,不由追问,“快与我说说,别卖关子。”
“小皇帝问我,若禅位于我,准备怎么处置他?”
凌峋记忆回到在紫宸殿中时,虽说是小皇帝,但他今年已经十六了,是个有些青涩瘦弱的少年人模样。
他站在高大宏伟的宫殿里,却没有一国之主的气势,甚至可以说几乎是有些孱弱的,看他时暗藏胆怯却要强撑着虚张声势,却轻而易举就让人看出他的底气不足。
凌峋当初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只笑道,“陛下何出此言。”
他不否认自己对帝位的志在必得,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小皇帝有些无措,他其实不是如此无用的人,但凌峋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他不过二十许就已经扫平天下,立下这不世之功,朝堂上,宫城内,许多人都说,他下一步就是称帝,那他这个末帝自然是要死的,不然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即便禅位,可到底会留下后患。
那段时间小皇帝惶惶不可终日,半夜时常惊醒,唯恐会被人悄无声息的弄成病逝,就此落幕。
但并没有。
镇北王已经归京,显然是不准备让他死的,那就只剩下禅位。
小皇帝深深的松了口气。
若说对皇位毫无留恋那是假的,虽然无权,但这样万万人之上,所有人都要尽皆向他俯首的滋味,是在是太过让人着迷。
但他不想死,也,想去宫城外面的世界看看。
小皇帝几乎迫不及待的将凌峋叫进宫,主动告诉他自己会禅位。
希望看在这个份上,凌峋能对他好点。
白雪柔听完,不由惊讶。
“没想到……”她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竟然是这样的脾性。”
虽然在长安生活了几年,但白雪柔对这个一直呆在皇城里的小皇帝实在不算熟悉。
只是每年年夜会见上一次,印象中是个很老实安静的性格。
“我也没想到。”凌峋笑道。
他其实并不在意小皇帝如何,走到这一步,大势所趋,小皇帝已经无关紧要。但对方能如此识时务,还是让他高兴了些。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白雪柔有些好奇的问。
“我说,天下之大,不缺一个国公。”
“你要给他国公的爵位?”
“嗯。”凌峋说,“我不准备给异姓封王。”
说道这里,凌峋的目光看向凤凰儿,她正在下人的守护下玩耍。
那次白雪柔难产,吓到了他,他给自己下了药,再不能有子嗣,以后凤凰儿便会是他的太子。
他会为凤凰儿铺好路,让他的女儿接手这一切。
唯一不确定的是,凤凰儿是否可堪造就,但目前看来,她是个聪慧的孩子。
“也好,那凌家族人呢?”白雪柔又问。
“再说吧。”凌峋并不在意他的那些所谓家人,但终究是要安置的,至于到底如何安置,那就交给他手下的属官们,让他们商量出一个万全的流程来。
白雪柔本就是随口一问,并不如何在意,看凌峋不放在心上,便就没有再问。
“那小皇帝很快就要禅位了?”她问。
凌峋嗯了一声,说,“皇帝说明日早朝便会宣布,我已经叫下面的人开始准备了。”
白雪柔不由深深呼吸。
任凌峋的语气如何轻描淡写,都不能掩饰这句话里的含意,足矣让目前的一切都行事都天翻地覆。
绵延两百多年的大齐即将要陨落。
哪怕一直以来都对皇帝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的白雪柔,刺客也不由生出诸多感慨。
新的朝代,将要如朝阳一般缓缓升起。
而这轮太阳,又会照耀这片天多少个日月呢,
没人知道。
第72章 又道夫妻一体同心,白雪……
白雪柔只希望这轮太阳能让人们生活的更好。
“新的国度要叫什么呢?”白雪柔问。
“属官们去商议了。”
白雪柔笑起, 说,“我还以为你们都早早想过了。”
“我也觉得,不过表面上还是要装一下的。”凌峋笑道, “总不能让人觉得迫不及待。”
白雪柔就忍不住明媚笑开。
与此同时, 长安各家重臣府邸都知道了宫中发生的事, 得知小皇帝要主动禅让,不少人气急, 但也有不少人松了口气。
若能禅让, 平稳过度,是最好的。
反对的人更多,他们有些是身家性命都维系在大齐上,有的是放不下旧日的荣光。
大齐也曾辉煌,而依附在大齐之上的属于他们的家族也同样辉煌过, 可如果大齐没了, 这一切就都会成为过去。
他们不能接受, 但事实就是, 他们连皇宫都进不去。
镇北军阻拦时他们尚能强撑一口气呵斥,但宫中小皇帝却也递出口信不见, 让他们气恼至极,恨其不争,俱都跪在了宫门前。
有百姓们好奇,很快知道了始末, 一一嗤笑。
长安城中的这些家族就没有几个干净的,这会儿凌峋称帝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他们却要反对,没人觉得他们中心爱国,只觉得他们是想继续和从前一样, 作威作福。
毕竟,如果凌峋称帝,这些人就再也不想和从前一样肆意妄为了呀。
众人没想到会这样,从前这些泥腿子连看他们都要小心翼翼,现在竟然敢指指点点,言语奚落。
而护卫皇城的镇北军丝毫未曾加以理会。
众人一时羞恼,一时又心中悲凉。
有老伯爷踉跄上前,口呼,“太祖爷,您睁开眼睛看看吧。”然后一头撞向城墙——
被镇北军拦住。
“老大人糊涂了,宫墙之上,岂可见血,带下去。”眼看着就要是他们王爷的大日子,他们可不想这个关头出了见血这样晦气的事情。
老伯爷挣扎着,还要叫嚷,被人封了声音带走。
剩下的人见了一时又怒又惊,但到底没再生出以死明志的想法。
这一跪就是一下午,可镇北军没人搭理,皇城中也不为所动,渐渐的就有人晕倒,然后被自家人掩面带走了。
真晕假晕,无人在意。
第二日,早朝。
百官上朝。
还有好几个人跪在宫门外坚持,上朝的人有人感慨,有人劝了几句,但最后依旧是该干嘛干嘛。
大势所趋,又岂会为了这几个人更改。
郎澄欲要强撑病体上朝,但刚起身就晕了过去。
早朝上,众目睽睽中,皇帝起身,缓慢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般,说出了自己禅位之意。
朝中有人劝说,有人赞陛下深明大义。
如此劝说再三,皇帝依然坚持,凌峋没有立即介绍,而是请皇帝好好考虑,退朝。
答应的太痛快,未免有些迫不及待,吃香太难看之感。
凌峋本就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天下都已经在他掌握之中,无甚可即之处。
第二日继续。
如此三次,凌峋才在小皇帝的坚持下,同意了。
两人一同站在玉阶之上,百官拜伏,浩大的声势中,小皇帝控制自己后退一步,站在一侧,再三强忍却依旧有些落寞的看着这一幕。
从今天起,他便不再是皇帝了。
当天,齐国废帝就搬出了皇宫,住到一处空置的亲王府邸。
说起来,这还是先帝,也就是他生父登基前的宅邸。
凌峋和白雪柔搬进皇宫。
因为登基大典还要准备许久,所以他先行皇帝之权,但要等到登基大典后,才能真正‘称帝’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事情。
国号,年号,对镇北军功臣的封赏,对旧臣的安置等等,都要在登基大典前准备好,届时与登基大典一同准备。
还有新帝——
现在还是镇北王,镇北王再三叮嘱的封后礼仪等。
他要在登基那天同时封后,要与王妃一起,受万民恭贺。
礼部等人一开始试图劝说,古往今来,还从没有新朝皇帝登基,与皇后一起的,都是皇帝先登基,再册封皇后。
若两人一起,未免有帝后平起平坐之感,不太合适。
但凌峋坚持,加上白雪柔的功绩,众臣也只好依从。
似这等礼仪,往往都要几个月的时间准备,才能显得更加隆重,但国不可无主,是以群臣策力,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筹备好了一切。
这段时间,长安内外,上下,都忙翻了天。
有力气的忙活着修葺宫殿,把旧朝的东西该修的修,该改的改,一切都要焕然一新才好,还要准备好登基大典的一切。
动脑子的则为了国号年号等吵翻了天,情急的时候甚至直接动起了手。
比起这两个,功臣的封号封赏等和齐国废帝的封号都显得不那么要紧了,起码凌峋已经定下了大半。
几位上将军肯定是要封国公的,往下则是侯爵伯爵等一一安顿好。
然后就是王府属官,也都要选好位置。
凤凰儿连镇北王府的重华院都还没弄清楚,就又进了宫,这里比王府更大,屋子也要更大,更气派,她新奇极了,又开始议论新的探索。
白雪柔之前还想着理一遍镇北王府,现在又变成了清理后宫。
下去的废帝年纪还小,宫中没什么变化,宫女大多都是废帝父亲等前几任皇帝在时选进来的,一个个年龄也都不小了。
白雪柔先叫人把想要出宫还乡的统计好,准备到时候一一赐银放还——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情,因为只是这些事情,就费了好些天时间。
新年已经先一步到了。
而登基大典,就定在年初一这天。
除旧迎新,象征一切的重新开始。
朝野内外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大半个月。
帝后的礼服选用全长安的绣娘精心制作出来,两人试过,还有冠冕等等。
礼部官员早已经定好登基这天的所有流程,两人一起,共同礼祭天地,凌峋念诵祭文,告知上天,新国国号为‘雍’,年号为‘元武’,是为元武帝。
又道夫妻一体同心,白雪柔为元武皇后。
百官叩拜,口称拜见陛下,拜见皇后。
之后返回宫中,帝后一同登上御座,百官和官眷们上前见礼。
看着御座上并肩而坐的帝后,众人心中不由感慨。
古往今来,这还是第一个皇帝登基,与皇后一起接受百官朝拜的皇后。隐藏其下的,帝后并肩的含义,也不知能持续多久——
毕竟天家无情。
皇帝登基,天下美人由他随意采撷。即便一时情浓无有此意,可等再过几年,白皇后年华不再,又当如何?
白皇后虽国色天香,但到底比皇帝年长五岁,而皇帝正值盛年,未来如何,尤未可知。
朝臣们向帝后叩拜,心中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谁不想下一任皇帝体内,流淌着自家的血脉,那意味着将来三代的富贵。
接受朝拜之后,就是封赏。
废帝封恩国公,镇北军五位上将军封国公,一下也各有封赏,属官各司其职,入主六部。
封赏罢,是宫宴。
这也是凤凰儿第一次公开在群臣面前露面。
对于这个帝后唯一的子嗣,皇帝的嫡长公主,凌峋在刚刚封赏的时候也给了她封号,是为元嘉公主。
宫宴之上,皇帝更是直接将原价公主抱坐在膝上,皇帝的宠爱由此可见。
这般热闹整日,直到夜里才终于歇下。
而这只是开始,雍国初立,陛下登基,是大喜事,要大庆三日。这还是缩减过的,礼部呈上来的是半个月。被凌峋以国家初立,百废待兴为由否了。
庆贺与否都是小事,他不如何在意。
可半个月未免太折腾了,姐姐一定会觉得烦的。
果然,白雪柔知道后松了口气。
可等第一天宫宴散去后,洗漱好终于能躺被窝里,也忍不住叹气。
凌峋听了便笑,过去亲她。
很快,白雪柔就没心思发愁了。
成婚几年,这小子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越来越娴熟,还总有些新花样,叫她越来越无力招架。
但青年的体力和热情,无疑是让人满意的。
虽不算老夫老妻,但恩爱几年,早没了刚开始的羞涩矜持,白雪柔毫不吝啬的给与回应,尽情的享受着这场情事。
今夜凌峋格外兴奋,闹了好几次。
白雪柔也理解他,虽说之前就代行皇帝之权,但真正登上登基大典到底是不一样的。
如今,凌峋就是真真切切的大雍国开国皇帝,元武帝。
想到这里,莫说是凌峋,即便白雪柔,也不由心头炙热,纵情恣意的同他一起胡闹。
后果就是第二天险些没起来。
白雪柔也因此感受到了第一个成为皇后之后,不方便的地方。
做王妃的时候,她可以睡懒觉,皇后却不行,最起码现在不行。
她强打起精神起来梳洗,用过膳后先见了来拜见皇后的女眷,又在宫宴上露了面,一直到午膳后,才终于得意小憩一会儿。
好在她还算年轻,倒也能撑住,晚上却无论如何也不让凌峋再胡闹。
今天她忙再加上精神不足,连凤凰儿那里都有些疏忽了。
凌峋揽着她,听她嘟囔着对孩子的歉意,轻声安抚,表示凤凰儿不在意的,有银桂还有他安排的护卫在,她玩的很开心。
白雪柔这才放下心,又说,“过了明天就好了。”
凌峋嗯,老老实实的什么都没做,抱着白雪柔轻轻安抚。
白雪柔本就困了,嘀咕让他也睡,两人相依偎着,不知不觉都睡着了。
很快,三天宫宴结束。
然后白雪柔才发现,自己的麻烦刚刚开始。
登记大典后,凌峋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接见吐蕃和突厥的使者。
之前俘虏的人都已经带回长安,这些人来就是为了谈和兼赎回自家王子的。他们和凌峋前后脚到的长安,已经等了半个多月了。
关于和谈,吐蕃和突厥也试图反击过,但都被镇北军拦了回去,无奈之下才选择议和。
处理好两国的事情,已经是夏天了。
但凌峋并没有能放松,从称帝后他一直很忙碌,这个新生的国家虽然有齐国留下的基础,但还不如没有,他十分之嫌弃且看不上。
齐国后期一切都已经乱套且糜烂,朝中不乏滥竽充数,并且□□等事,总之,可以说是一团污秽。
凌峋不准备妥协或者修改,他直接将一切抹除,立下新的,属于大雍的律法和秩序。
他是军马打下天下的帝王,不受世家贵族左右,他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
恰好,因为勾结吐蕃和突厥的事情,郎澄等齐国的老臣——
同在一个朝堂,能毫无干系的本就少,加上凌峋早有准备,有意清理,如今都下去了大半。
就算能侥幸挣脱干系,牵连其中也足够凌峋让他们回乡养老了。
当然,他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留了一线生机给老臣家中后辈,这点希望足够那些人放弃鱼死网破的决心,心甘情愿的蛰伏。
整个朝堂清理一新,镇北王府的属官以及之前凌峋有意提拔的官员一一上位,填补空缺。
至于别的缺口,他又下令开恩科,选取有才之士。
凌峋忙碌着前朝的事情,白雪柔就在忙着整肃后宫。
之前整理过要离宫返家的宫人,但等白雪柔抽出手安排这件事,才发现最后离去的人连一半都没有。
一问,这些年战乱,家人不是失散找不到,就是没了。
第73章 “姐姐,我让凤凰儿做太……
但要白雪柔用这些前朝旧人, 她着实没那么放心。
若只有她和凌峋,那她是不在意的,可凤凰儿还小。
她思来想去, 便与凌峋商量好, 可立女户, 朝廷安排田地屋舍,剩下的人这才又去一半——
但只是这件事, 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女户之事前所未有, 加上田地等,寻常谁会相信,只有有人尝试并且真的成了,剩下的人才会鼓起勇气。
白雪柔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是以推行的还算顺利。
而这件事既然推行, 便不止是宫中, 多年战乱, 民间不乏孤身女子, 多是随大流嫁人成婚寻一依靠,却也不乏有勇气想要独自过活的女子。
如此, 女户的事情总算开了头。
若不是无家可归,谁愿意一直在这深宫之中蹉跎。
两轮筛选后,剩下的人要么是想在宫中养老,要么就是别有异心的人了。
白雪柔大多都遣去别处, 甘露殿只留老人伺候。
但宫女离宫,宫中不能没人, 前朝就又上奏,奏请选拔宫人。
被凌峋按下,表示宫中就三个主子, 无须那么多人伺候。
百官不赞同,这件事他们虽有私心,但皇宫如何,并不只是皇帝的事,牵扯到朝廷颜面,且若有大庆典,譬如每年年节大朝会。
诸多小国来朝拜,宫中总要有充足的人可用才行。
凌峋表示不急,国家初定,百废待兴,还不到操心这些的时候。
若有需要,他自然会遴选。
百官见他听进进言,都放心不少。
他们就担心皇帝是个大权在握就独断专行的性格。
新旧更替,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尤其是新的律法和秩序,往往需要十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才能真正根植到百姓心中。
但这不用着急。
凌峋还年轻,二十来岁的帝王,还有很长的时间。
凌峋称帝第三年,宫女也选了。
就像朝臣们说的那样,寻常宫人的确够用,可每逢年节大朝会等重大宴庆的时候,宫女的确有些捉襟见肘。
白雪柔不止选了宫女,还设立了女官,女学,百官虽然有争议,但凌峋支持,就只能听之顺之。
这几年下来,陛下威望日重,虽然平时看起来脾气不错,很少生气,但喜怒不形于色,反倒叫人更加忐忑。他们也发现了,这位陛下看着好说话,但那更多的是不在乎,可只要事关皇后,必然会坚持到底,不容皇后受丝毫的委屈不快。
如此思来想去,竟然不由庆幸,白皇后除却为女子偏向女子之事,寻常对国家大事并无太多干涉。
否则,以陛下对白皇后的爱重,只怕会按照她的想法来。
这般一想,对白皇后偏向女子的事情,百官倒没多少意见了。
况且——
白皇后也不是寻常皇后。
白皇后一直有探索海外的习惯,在陛下登基,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后,也没有改变,每年都会组织船队出海。
并且,在陛下登基第一年,就带回金银铜铁等矿产的消息——
当然,朝中都觉得白皇后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之前一直在打仗,所以不曾透露,待眼下天下评定,才放出消息。
朝廷勘探过后,矿产可谓极高,陛下当即就组织了水军,前去开采。
除此之外,这些年船队的收获也让人侧目,在经过一开始的土豆后,又陆陆续续又带回了红薯和玉米两种高产作物,以及别的调味或者水果等。
别的不说,只土豆,红薯,玉米三样粮食,就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活人无数。
天下百姓谁不感念白皇后恩德,为她立生祠,还有传言说白皇后是天上神女,眼见百姓疾苦,才降临尘世,救世间于水火之中。
初时众人听说这个,只觉荒谬,可听得多了,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若无白皇后当初照顾尚且年幼的皇帝,后面的事情会如何,谁也说不准。
但总归不会是现在这样。
她又发现了土豆红薯玉米等,虽说白皇后解释道觉得既然海外还有土地,说不定就会有不一样的植物,只是尝试,但有人打听到消息,说白皇后在船队出海前,就叮嘱了他们关于这几种作物的细节,若非如此,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
不管怎么想,白皇后都给人一种未卜先知的感觉。
越是想,便越是让人不由的升起敬畏。
但敬畏也越不过心中的贪念。
陛下称帝三载有余,元嘉公主也已经五岁,帝后膝下却还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朝臣们屡次进言,希望陛下为子嗣计,遴选德才兼备的官女子进宫,绵延后嗣,以固国本。
凌峋断然否决,朝臣们却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君臣僵持了几天,长安诸多勋贵却忽然听得太医传出风声,道陛下曾中毒,再不能使女子有孕。
朝臣们惊疑不定,却不敢再催促皇帝。
此事真假不知,但万一是真的,若继续下去,只怕会惹怒皇帝。
再者,帝后情深,日夜起居都在一处,也未曾听说白皇后身体有恙,可偏偏这么多年都未曾有孕。
若如此,倒也……说得通。
再者,就算不是,皇帝肯放出这个流言,也能看出他的决心,这般情况下,再强行逼迫,只怕会使得皇帝震怒。
既然如何,何苦僵持,惹的皇帝不悦。
别的事情上,皇帝发怒,还会有白皇后来劝说,可这件事却不一定,没人想冒这个险。
这种事,轻易没人敢和白雪柔说,长安众人也只敢私底下说。
可说的多了,一来二去,终是传到了宫里。
夏日里,甘露殿却并无丝毫夏日炎热燥气。
四角冰鉴散发着凉意,让惯来厌烦夏日的白雪柔十分舒适。之前凌峋提议搬去清凉台居住,只是白雪柔是个住惯了就不爱挪窝的性子,加上若搬去清凉台,凌峋定然是要和她一起的,每日上朝太过折腾。
如此一来二去,就没挪动。
白雪柔每日早膳后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宫务,宫中虽然只有三位主子,但侍候的人多,事情自然就少不了,加上还有宫外的事情,很是忙碌了许久。
今日宫外的商行也来报,说话间难免就漏了口风。
“什么?”白雪柔蹙眉,她这些年养尊处优,未有烦恼,样貌和从前并无区别,只是气度越发雍容自若,满身华服珠玉,华彩卓然,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商行的女管事立即知道白雪柔当真不知这件事,不免就有些忐忑,起身就要告罪,见白雪柔稍稍抬手,才又坐定,只是不安的看着。
短暂的时间里,白雪柔已经冷静下来,几句话安抚好了女管事,让她先出宫,然后立即就叫人往紫宸殿去。
下了早朝,凌峋往后去紫宸殿,还有近臣跟随,商议一些事。
刚到殿中,有近侍上前,低声禀报,道皇后来了。
白雪柔甚少干涉朝务,更是很少会在凌峋刚下朝明显有事的时候来,凌峋心下一转,就知道白雪柔为的什么,顿时有些担忧。
这件事他没告诉白雪柔,不免有些隐瞒的意思。
当然,他的确是有意隐瞒。
不管白雪柔是拒绝,还是愧疚,凌峋都不想要。就让白雪柔以为是没缘分,什么都好。
“朕有些事要离开片刻,劳烦诸卿稍待。”凌峋道。
他不爱称孤道寡,只说朕。
诸位臣子立即笑道无妨,无妨。
皇城就这么大,而能让陛下改主意的也只有一个人。
白雪柔坐在偏殿,正值夏日,青碧上襦配水蓝襦裙,臂间挽着水蓝色披帛,头戴金玉珠饰,另一朵蓝色绢花,依旧雍容华贵,却并不咄咄逼人,反而静谧美好。
便如同古画上的仕女。
她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但时光仿佛格外偏爱她,又或者因为生活的无忧无虑,在她身上并不见多少这个年纪会有的疲倦,眼眸晶亮,神情灵动,依旧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白雪柔微微皱眉,显然是在不高兴,听到脚步后转头看向门口,瞧见凌峋进来,起身见礼,口称,“陛下。”
“姐姐这是生气了。”凌峋紧走几步,伸手扶起她,笑道。
两人相伴多年,在凌峋刻意潜移默化中,白雪柔早就不会多礼,往常见他,也只是微微点头叫一声,今日见礼,显然是心情不不好。
屋内宫人见帝后二人自然而然的执手依偎到一起,俱都垂眸,不敢多看。
帝后二人成婚多年,依然恩爱如旧,陛下批阅奏折时,不时都会向左右问上一句皇后如何。紫宸殿虽说是陛下寝宫,可陛下登基多年,一直宿在甘露殿,从无意外。
皇后娘娘雍容,陛下俊美,虽差了些年岁,但根本看不出来,站在一起简直再般配不过,宛若一对璧人。
宫人们每每见了,都不由赞叹。
白雪柔看他,凌峋今年二十五,俊美的容貌比起曾经的更多了些成熟稳重,一身黑色龙纹圆领袍,腰间金镶玉带上都是只有帝王可用的龙纹。
他少年时爱穿黑,总显得老气,现在穿却越发显得英姿勃发深沉稳重,简直让人移不开眼。一年到头,不知多少宫人为他倾心,想方设法的想获得皇帝的宠爱。
可惜,她们遇到的这个皇帝,精通蛊毒之术,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是谁也不能让他中招。而且,每次发现,凌峋都会下重手惩治。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禁止。
这还是凌峋身边只用内侍的结果,那些宫女都是后宫侍候的。事实证明,再如何严防死守,只要有心,一年三百多天,每日早中饭,吃饭喝水,总能找到机会。
白雪柔初时还无奈,如此几次之后,都已经习惯了。
而这只是宫中,还有长安城中诸多贵女。
也就白雪柔心宽,不然只怕也要整日疑神疑鬼不得消停。
“你中毒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告诉我?这样大的事,我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白雪柔又是担忧,又是气恼的问。
凌峋扶着她说,“姐姐别急,先坐下,我慢慢说给你。”
说话间,一个眼神扫过,殿内侍候的下人尽数退去。
这里离凌峋平时议事的正殿不远,只隔着几重帐幔,本就是整理出来给白雪柔打发时间的地方,里面都是她惯用的东西,连软枕都是她喜欢的花纹和凤纹,间隔着各种带龙纹的摆件,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帝后的亲密。
婢女退了出去,门轻轻掩好。
白雪柔那点气恼也已经冷静下来,拧眉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身体有没有事?”
凌峋见她最关切的是他的身体,忍不住就开心。
“我没事。药是我自己下的,只是会没有子嗣而已。”
白雪柔一怔,转头定定的看他,迅速反应过来。
“你自己?你——”
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凌峋只是笑着看她,伸手轻轻揉开她皱起的眉。
“没事的,姐姐,我们有凤凰儿就够了。”他低语。
“是因为难产的事?”沉默片刻,白雪柔问。
成婚多年,她们都太了解彼此,了解到凌峋一开口,她就猜到了原因。
凌峋嗯了一声。
“姐姐,我不想你再冒险。”他借机说,拉着白雪柔的手放在脸颊上,两人已经很亲密了,但他总觉得不够,总想亲近些,再亲近些,无论如何也无法满足。
“那次你难产,我当时就后悔了。我一直在想,孩子没什么要紧,如果会让你受到危险,不如不要。”凌峋说。
“不许这么说。”白雪柔下意识反驳,低语,“凤凰儿知道会难过的。”
凌峋却没理会这句话,只是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做噩梦,梦到找不到你。”
白雪柔怔然,刚生完孩子那段时间,凌峋的确格外黏她,她知道是吓到他了,可没想到,这份惊吓竟然会持续这么久他都没有忘怀。
“阿宝…”她呢喃,见凌峋面上流露出脆弱,下意识叫出这个亲昵的只有彼此知道的昵称。轻轻伸手,将凌峋搂抱住。
“我好好的,你别担心,我没事。”白雪柔说。
从很早之前,白雪柔就不会担心凌峋会不会变心的事情了。因为他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足矣让她忘记那些。
凌峋搂住白雪柔的腰,享受着这片刻的亲昵,“姐姐,我让凤凰儿做太子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