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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1章 孩子

    冯子君事件让市委大院这边引以为戒, 给领导安排秘书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欧阳兰揽下这个活,想着趁明年大学生毕业,寻摸几个合适的。

    因为这事他还特意去了趟金城大学, 在那边留意了几个人。

    想着到时候先培养一段时间,等这些新入职的熟悉了工作内容后再送到长缨办公室让她来挑选。

    哪知道还没等到这些大学生毕业呢, 她已经给自己找好了秘书人选。

    还是个女同志。【公/众/号:寻甜日记】

    身份……

    丧偶?

    陈凤来四年前嫁到红旗公社这边给丈夫冲喜,甚至还特意改了名字。

    只是这病入膏肓的人,却是怎么都救不活的。

    “虽说是嫁过来的, 不过也就是说得好听,谁家乐意把闺女嫁给一个病秧子,肯定是贪图些什么。”

    她被娘家卖了,也懒的再回去。

    虽说丈夫死了, 不过婆家这边对她也挺好,公婆和小叔子小姑都是讲道理的人, 陈凤来把这边当家,平日里带着小姑子干活操持家务, 再就是跟着小叔子认字学习。

    嫁过来前,她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长缨亲自点人当秘书,欧阳兰自然也尽职尽责的做调查, “那你现在能看得懂文件吗?”

    “差不多明白, 家里头刘明经常带着我跟翠翠听广播看报纸,给我们讲新闻和政策。”

    刘明是红旗公社那边培养的青年干部。

    曾经来市里参加过好几次学习班。

    欧阳兰倒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不过没想到刘明没被提拔上来, 倒是他这位寡嫂被长缨给点了将。

    “这样,那你最近先去办公室里跟着他们学习一段时间, 看看怎么处理电话和文件。”

    倒不是欧阳兰太过谨慎, 总不能立马把人安排跟着长缨做事吧。

    她一个从乡下来的,虽然的确有些见识, 可有些基本工作能力也得先培养起来不是?

    陈凤来倒是对这安排没什么意见,离开公社时,刘明特意跟她说,到了市里听领导安排,要实在拿不准那就打电话回公社找他商量。

    乡下人刚进城,还是来了市委大院。

    陈凤来十分小心谨慎,毕竟这可不是家里的院子里跟小叔子小姑子闲聊,做事可得谨慎着呢。

    长缨新点了一位秘书,这让整个大院都热闹起来。

    作为市里的一把手,她工作忙得很就一个秘书的确有些少,只不过杨秘书对于自己的位置十分看重,院里的人也不敢随随便便去挑战他。

    谁知道这冷不丁的来了个乡下女人?

    “乡下女人怎么了,凤来姐远见卓识着呢。”陈彪对素未谋面的陈凤来还挺有好感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有脑子的女人。

    村里头凑钱弄饲料厂是最常见的做法,过去很长时间,金城市的一些小作坊不就是村民们凑钱折腾出来的吗?

    但对红旗公社的社员而言,今年刚过上了点好日子,年底分的钱还没暖热呢就要交上去,社员们怎么想?

    难免会有人觉得这是不想给大家分钱。

    众口铄金啊。

    这要真闹腾起来,最后毁了的是公社的名声。

    如果跟银行借钱就不一样了。

    一来欠了钱大家伙干劲十足——老百姓谁都不想欠着钱,那是债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债务,而有压力就有动力。

    二来嘛某种意义上也是响应市里的政策,实际上现在主动跟金城银行借钱的几乎没有。

    红旗公社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三,敢跟银行借钱办厂子,某种意义上也是魄力十足。

    能够想到跟银行借钱,陈彪就能明白长缨姐把人带回来的用意。

    毕竟,这市委大院里能想到这些的大概都没几个。

    陈凤来乡下人怎么了,满大院的人又有几个城里人?往上数一数,不都是乡下泥腿子出身嘛。

    当了两天干部倒觉得自己身份尊贵了。

    陈彪觉得是得跟长缨姐提醒一声,回头开开会整肃一下队伍作风。

    他这几天跟着周副市长忙军属扫盲教育的事情,四处跑都没怎么碰到长缨。

    来到办公室这边正好遇到长缨在打电话,“那成,要是你那边忙完了那就有时间过来一趟,我也想跟你讨论一下新厂区建设的问题。”

    新厂区?

    还讨论。

    陈彪顿时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谁,瞧着长缨放下电话,小青年搓了搓手,“苗花要过来啊。”

    “嗯,章春华那边正在建厂,差不多到明年四五月份就能开工生产,她想来这边讨论新厂区建设的事情。”

    首都那位大有来头的人物暂时不会找麻烦,但市里头当初的施压也让苗花挺不安的。

    开设分厂,又是在金城这地界上,这成了她的不二之选。

    陈彪笑了起来,“那正好,好些军属也都擅长做针线活,到时候安排她们去服装厂工作,比在食品厂更合适。”

    这倒是句大实话,服装厂的工作的确是更方便入手。

    “那边教育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陈彪挠头,“还行吧,反正周副市长来主持,他搞教育还是很有一套的。”

    他就不擅长应对这局面,所以能推脱还是得推脱,关键时刻脸皮得厚。

    “如果新建服装厂的话,长缨姐你觉得在那边合适?”

    军区地理位置靠北一些,军属们落脚的安置点则是在市中与军区驻地之间。

    如果让陈彪选择,肯定是在市中与军属安置点之间,因为涉及到生产运输,还得靠近火车站。

    行吧,不好选。

    陈彪挠头,“搞经济也挺麻烦的。”

    “是不简单。”长缨心里头有几个备选地点,但非要挑出一个的话,其实这些备选地点都有缺点。

    还是等苗花过来再说好了。

    陈彪说起了大院里的人说闲话这事,“……咱们的思想教育工作一定得抓紧。长缨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好奇你要不要换个工作?”

    陈彪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我不是牝鸡司晨,就是觉得他们嘴碎真不好。”

    虽说私底下谁不说人呢,但这种瞧不起乡下出身绝对是犯了大错误。

    “没有,我就觉得你还挺多面手的,宣传部还挺适合你。”

    宣传部?陈彪想起了宣传部部长程海亮,他觉得自己不成,“程部长比我们政委还严肃,他们宣传部最死气沉沉,还不如我们政委活泼呢。”

    他才不要去。

    “别胡说。”不过宣传部的确有些过于沉闷,她上次见到宣传部活泼的一面还是程海亮跟人争刘峰。

    严肃活泼嘛。

    一味的严肃也不行。

    她怎么觉得相较于这里,宣传部才该进一些年轻人,用他们的活力把部门的工作氛围改一改呢?

    ……

    长缨接到娄越的电话是在苗花抵达金城的头一天晚上。

    她正在收拾书房,想着让苗花在家里住几天。

    电话打来,长缨一开始也没注意,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是娄越打来的电话。

    他这次外派出国,先是去了首都。

    具体什么时间出国的,她也无从得知,这属于机密消息,某种意义上军属如她也不方便知道。

    “晚饭吃的什么?”

    晚饭。长缨想了下她的晚饭,“食堂做的土豆丝盖浇面,味道还行,你吃饭了吗?”

    “嗯,压缩饼干,橙子味的。”

    橙子。

    长缨猛然间想起来,“我是不是还欠你一箱橙子?”

    他们第一次见,当时她住在医院,娄越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橙子,味道很好,后来长缨组织平川市那边进行果树种植。

    只是她离开平川又太过匆忙,那些她安排种植的橙子,现在可能结出酸酸甜甜的果子了。

    但和她关系已经没那么大。

    “那就欠着吧,欠账的滋味不好受吧?”

    长缨清楚男人那点小心思,“你那边还好吗?”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长缨心里有数,只是那是战场是前线啊。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看到不少好东西,不过我希望咱们永远没有战争。”

    他看到了躲闪不及的平民被炮弹炸的断手断脚,□□将活生生的人烧成焦尸。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场面,但娄越一如当初厌烦战争。

    “不想打仗的将军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长缨低声呢喃了一句,“娄团长你现在想通这个真不错。”

    “近朱者赤,我总不好给傅主任丢人。”

    长缨一点不意外娄越嘴巴花花,“说起来我们这边做了点好东西,等回头我看怎么送点给你。”

    副食品厂那边还真捣鼓出了方便面,孔音不会搞这个,然而军区食堂里的大厨是山西人,最擅长做面食。

    改进了面条的晒干流程,采用油炸手段,成功的把方便面给做了出来。

    竟是和长缨吃到的方便面饼差不多。

    “这个得弯弯绕绕的,这样煮的时候更方便。”孔音试着吃了下,觉得这味道好像也就那样,大概唯一可以称道的是,这的确很方便,省去了诸多流程,半熟食可以直接吃。

    长缨笑了起来,“你干煮的话肯定不好吃,所以咱们还得增加些调料包。”

    “调料,我就说少了点什么,那这调料的话得好好想想。”

    “是要好好想想,我觉得可以投其所好,做点那边人喜欢吃的口味。”

    孔音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弄点牛羊肉什么的?”

    长缨:“……调料包这么丰盛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她的意思是根据外国人的酸甜咸辣口味来制作调料包。

    不过孔音这话倒是让长缨想起来一回事,“不过咱们可以买一送一的搭售嘛。”

    想要推广方便面,那就找一个可以营销的点。

    比起方便面,西亚的人民显然更喜欢吃面包。

    不过如果方便面搭售牛羊肉呢?

    是不是可以另辟蹊径?

    孔音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唯一的毛病大概在于搭售的东西比方便面本身要贵上许多。

    “可以提高单价嘛,而且捆绑价格要设置的更机巧一些,捆绑时的牛羊肉比单独售卖的稍微便宜一些,但加上方便面就要贵上一些。”

    “这样他们为了这便宜点的牛羊肉就会买方便面。”孔音笑了起来,“这办法不错,那就……”

    她正说着忽然间脸色难看起来,长缨见状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没……”孔音话还没说完先跑了出去,好一会儿才回来,脸上挂着水珠,显然刚才是去了卫生间,“没事,就是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啦

    孔音是魏东来的爱人啦,带球工作

    么么哒懒na、庞家二闺女、矫情和夜夜的投喂

    第292章 姐妹

    就是怀孕了。

    长缨觉得这人是不是太淡定了?

    虽然这年头孕妇大多没那么娇气, 但……

    “那你前些天身体不舒服……”

    孔音倒是直接,“去医院了,本来不想要这个孩子。”

    但是她在医院坐了大半天, 到底还是没有走进那个手术室。

    “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看它自己命硬不硬吧。”孔音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长缨恍惚了下,某种意义上来说孔音比她要勇敢一些,在这方面长缨不敢去尝试, 因为试错成本太高,她索性从根本上拒绝了这个可能性。

    尽管对于孩子,她并没有那么讨厌。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照顾自己的身体,有些事情该让他们去办就吩咐下去, 倒也不用事事都事力亲为。”长缨补充了句,“我们代书记跟我说的, 要学会让下面的人做事。”

    孔音笑了下,“最近还好。”

    她倒是想要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做, 但不放心。

    傅长缨手底下有那么多人,可她手底下就没那么多能用的人,有些事情自己不盯着, 谁帮她盯着呢。

    她也知道长缨忙得很, 自己说这些也没意思,敷衍了下就没再说, 又聊起了刚才的捆绑销售。

    “佐料包你可以让食堂的大师傅来调制,不过还是要注意人家那边的风俗习惯。”

    这个孔音自然明白, 想要赚人的钱, 总得研究研究那边的市场才行,傲慢并不能帮他们带来真金白银。

    只不过长缨也不清楚娄越的具体位置, 说是给他送东西,却也只能说说而已。

    ……

    苗花很快就确定了新厂区的地址。

    服装厂缺不了水,偏生西北这边又不是什么雨水丰沛的,厂址建设时需要靠近河流。

    另外牵扯到运输的问题,就又得靠近火车站。

    不管是原材料的运输还是产成品的对外销售,都离不开交通运输这一项。

    靠近火车站是必须的。

    这么一来,厂址倒是距离原本的军属安置点有些距离。

    苗花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情况,“那要不再换个地方也行。”

    不靠近火车站倒也没什么,回头把路修好了就成。

    反正就算靠近火车站也不能直接挨着,一样得用货车进行转运。

    “不用这么麻烦,那边安置点也只是一个暂时落脚点,回头把家属院做好了,可以直接挪到那边去。”

    苗花觉得这样也行,“那成,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办。”

    她开始着手工厂的厂址规划,现在天气冷了施工也不太可能,不过先期工作也得做嘛。

    长缨则是去军区那边跟刘军长协商这事。

    军属安置的问题她一个人说了不算,还是得再说服军区这边才行。

    长缨过去的时候刘军长不在,参谋长和政委正在说事。

    军区的政委姓卫,脾气比刘军长还急,听娄越说枪法十分了得。

    对于服装厂选址建厂这事,两人倒是没啥意见。

    “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尽管说。”

    毕竟能解决一部分军属就业问题,军区这边感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麻烦呢。

    “暂时没有。”新厂建设需要时间,她虽然是急性子却也清楚这事情急不来。

    简单的又说了几句,长缨离开。

    卫政委亲自送她。

    长缨与军区政委不算特别熟悉,毕竟刚来金城那会儿,这位卫政委就出去学习,后来又去休养,见面机会少。

    事实也证明无事献殷勤的确有所求。

    只是长缨没想到,孔音竟然和卫政委有关。

    “我跟她母亲离了婚,当时又在部队,她跟着她母亲生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我和孔音同志也不是很熟。”

    要不是魏东来忽然间结婚,长缨都对孔音没什么印象。

    现在的交集也多是因为工作缘故,毕竟副食品厂是军区研究所联合农业学院和市里一起经营的。

    身份的缘故,孔音算是军区和农业学院的双重代表。

    “我知道,只是我听说她最近身体不太好……”

    长缨不知道卫政委是否知道孔音怀孕的事情,她想了下没有说,“是有这回事,头段时间开会的时候她缺席了,不过前两天我们倒是又一起讨论问题,瞧着状态还好。”

    显然,这对父女之间有问题没解决,长缨暂时没有当和事佬的打算。

    卫政委还想要再问些什么,长缨已经到了外面,“回头我会跟孔音同志说注意身体,您忙,我先回去了。”

    人说走就走,卫政委站在那里愣神,好一会儿肩膀被人拍了下。

    “你要实在不放心那就去看看她,还能把你赶出来不成?就别为难娄越他媳妇了。”

    你们一家人的事情把人牵扯进去,算什么回事嘛。

    卫政委幽幽叹了口气,“还是别去了,不折腾了。”

    参谋长闻言直摇头,“你那股子杀伐果决的劲呢,都哪去了。”

    畏手畏脚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卫政委笑了下,“一转眼都半截身子入土了,哪还有年轻时候的劲头。对了,食品厂那边不是要扩产吗?厂房修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吧,他们那边动作快。”

    “挣钱嘛,可不是得动作快。”

    他倒是听到了点消息,说国家也对那边出售了一些武器。

    打仗嘛,消耗最多的就是武器,这时候不出售那什么时候出售呢。

    涉及到军.火自然由国家方面来交易,娄越的媳妇倒是想了个好法子,搞副食品。

    这类东西看着普通,然而谁不需要呢。

    交战双方需要,两国的人民也需要,可真是另辟蹊径啊。

    “对了,娄越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有,听说还帮忙转移了些受难的群众。”

    卫政委:“……他倒是菩萨心肠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大概结了婚心软吧。”参谋长倒觉得这样的娄越也挺好,哪能总冷冰冰的没什么温情呢。

    只不过伸手帮人没问题,也得注意自己的安危才是。

    那可是战场,子弹没长眼睛的地方。

    ……

    长缨第二次接到娄越的电话是元旦前夕。

    因为下雪的缘故,她今天下午的出行计划暂时中断,难得准点下班的人回去后招猫逗狗一阵子又把自己关在了书房。

    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来,过去一年的工作汇总报告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

    新年的工作计划虽然已经敲定,但她总觉得有个别地方还可以再调整下。

    只是这会儿看来看去,又觉得修订后的方案其实不见得多好。

    来回修改过后,哪还看得出这纸上原本的内容?

    长缨觉得自己心不静。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这雪指不定多大呢。

    瑞雪兆丰年,但前提是没有什么破旧房屋被大雪压塌,出现冻死的事情。

    长缨抓起那废了的纸,揉成一团丢到垃圾筐里后,又捡了回来。

    火柴抽出,摩擦出小小的火苗,将那褶皱了的纸张吞噬,灰烬落在地上。

    长缨下意识地想要喊人,想到做家务的人在异国他乡,她苦笑了下去找扫帚来打扫。

    刚收拾干净,电话响了起来。

    长缨没想到给自己打电话的人竟然会是薛红梅。

    她们母女之间似乎从来不曾有什么情分,这些年来单独联系的时候也是少之又少。

    “长缨,畅畅跟她对象闹离婚,她不知道去哪里了,有没有去找你?”

    这问题让长缨觉得可笑,“没有,您觉得我们姐妹关系很好吗?”

    傅畅怎么可能会来找她呢。

    薛红梅似乎没听出这嘲讽之意,“她没去找你能去找谁?她带着孩子能去哪啊,长缨你能不能帮忙打声招呼,帮忙找找畅畅?”

    这个小女儿这几年来让薛红梅心力憔悴,她也想不管了,可是她做不到啊。

    有出息的儿子女儿都不在身边,傅畅又是她从小当眼珠子宝贝着长大的,她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一次次的下定决心不管不问,很快就又去给她擦屁股。

    这样的日子薛红梅早已经习惯了。

    只是这次不一样,真的跟过去都不一样。

    长缨觉得薛红梅脑子不好使,“我在金城,你让我跟谁打招呼去?傅畅不见了你让我爸跟人招呼声帮忙找人就是了。”

    “你爸要是能答应我还用求你?”

    这话让长缨不乐意了,“他亲闺女他都不管,你凭什么要我管?”

    之前因为明年的工作计划而躁郁的心情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点,“她是她妈还是咋的,凭什么要对她负责?”

    薛红梅被吼得一懵,“你是她姐姐,她可是你亲妹妹啊。”

    “亲妹妹,她有把我当过亲姐姐吗?”

    傅畅的脾气和薛红梅简直如出一辙,再加上傅国胜的自私自利,倒是比爸妈青出于蓝更胜一筹。

    长缨的反问让薛红梅泪眼婆娑,“傅长缨,你现在官越做越大,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

    “你错了,我一直都瞧不起你们。”

    薛红梅:“……”

    “你心疼女儿愿意怎么心疼就怎么心疼,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傅畅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你也不用指责我,我这样还不是你偏心偏出来的?”

    一个女儿是掌上明珠,另一个却是死鱼眼珠。

    现在明珠暗淡了,倒是想起了另一个。

    那也得看她乐意不乐意。

    挂断薛红梅的电话,长缨坐在那里看窗外,偶尔又雪花飘在书房的窗户上,但很快又会融化掉。

    屋里头暖气足,就连窗户玻璃都带着温度。

    只不过她心里却凉嗖嗖的。

    电话再度响起的时候,长缨迟迟没有伸过手去。

    但打电话的人似乎格外倔强。

    电话是刘扬打过来的,“刚才招待所的人跟我打电话,说是有点事情可能需要您过去处理下。”

    有那么一瞬间长缨没忍住,“什么事情都找我,我是老妈子吗?”

    电话那头刘扬也没想到会这样,他好像还是工作之外第一次听到领导这么发脾气。

    一时间刘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正思索着就听到那边的道歉,“抱歉,跟你没关系,是我个人的问题。”

    领导又不是圣人,发脾气什么的也正常,他爱人也会有发脾气的时候,尤其是身体不舒服的那几天,经常看他们不顺眼。

    “您没事吧?”

    “没什么。”长缨很快稳定了情绪,“招待所什么情况?出了什么事?”

    最近没有外地的投资商。

    “好像是您妹妹把孩子落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293章 冻伤

    长缨怎么也没想到傅畅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她26号办理的入住, 这两天都没见到她人,一开始我们也没在意,可是听到屋里头孩子嗷嗷的哭, 我们怕出么事就进去看,然后就发现屋里头就有一个孩子, 住在这里的那个同志不见了,还留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留给招待所,说让他们联系傅长缨。

    至于第二封信, 上面写着傅长缨亲启。

    招待所的人哪敢动啊,原模原样的交给了傅长缨。

    “孩子被喂了安眠药,硬生生的饿醒的。”

    也不知道当妈的怎么能那么狠心,这还只是个孩子啊。万一, 万一这孩子醒不过来呢,哪岂不是活活造了杀孽?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招待所值班的员工连忙开口, “没了,没敢说。”

    这事情涉及到领导的家丑, 她哪敢乱说啊。

    她也没想到这事会被自己撞上,这不是元旦节来了,招待所这边也没么人住, 她听到孩子哭觉得不对劲。

    刚好她男人就是机械厂的员工, 认识柳益兰,这才联系到了刘扬, 转弯抹角请来了长缨。

    长缨看了眼躺在那里的孩子。

    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连忙说道:“喂她吃了点东西,哭哭啼啼的找妈妈, 后来累了又睡着了。”

    小姑娘长得冰雪玲珑的可爱, 就是投胎不好,摊上这么个亲妈。

    长缨没想到这孩子跟傅畅长得不太像, 她想了下,这孩子好像是77年初出生的,应该还没四周岁。

    不知道么叫被遗弃。

    实际上她已经被遗弃过一次了,生下来后就被薛红梅送了人,不知道怎么又被傅畅给带到了这里。

    长缨都不知道这孩子叫么名。

    刘扬看着沉默不语的领导,他觉得这事有些棘手,任由着孩子待在这里肯定不行,但是依照领导的性格,大概也不会把孩子带到自己家,她没孩子也不见得会懂得照顾孩子。

    “要不先让孩子去我家?”

    不然总不能放在这里吧。

    把小朋友关在屋子里不人道,但任由着小孩子乱跑找妈妈也不行啊。

    “你们家俩孩子够头疼的了,就别给自己添麻烦了。”

    虽说虱子多了不怕痒,但小孩子到底又不一样。

    家里俩大的上学,小的被送到托儿所,其实带回家这孩子也不好安排。

    事实上放到哪里都不好安排。

    “你帮下忙,送到我家去,过两天我把她送回去。”

    长缨对傅畅从没有过么仁慈之心姐妹之情。

    从小没有被亏待的掌上明珠,长大后不说回报社会,却也该担负起一个成年人该担负的责任。

    她叫嚣着不想长大,任性的消耗着薛红梅的母爱,那也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长缨不羡慕也不打算多了解。

    但孩子是无辜的。

    她出生没有选择的权力,摊上这么一个母亲又有么办法呢?

    去年薛红梅曾打电话跟她说,让她和娄越收养傅畅的这个女儿。

    如今这孩子被她亲妈送到自己这边。

    她们母女,可真是亲的不能再亲。

    刘扬从招待所这边借了个军大衣,将孩子包裹起来抱到了家属院那边。

    “你明天辛苦下,打电话问问火车站,看她么时候离开的。”

    刘扬连连点头,“那这孩子……”

    他想起之前流传的说法,说娄师长战场上受了伤没办法再要孩子。

    领导的那个妹妹,或许就是听到这个说法,这才把孩子故意丢在这里。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么要这么安排,自家孩子还能丢?是亲妈吗?

    “哪来的送哪去。”

    她下了狠心都不准自己要孩子,怎么可能给别人养呢,而且这个孩子的母亲还是傅畅。

    傅畅打的么主意长缨知道,想要用这个孩子钳制她罢了。

    她不知道那颗聪明的小脑袋瓜到底怎么想的,为么会觉得这孩子能钳制自己。

    只是长缨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该如何处理这孩子却也头疼的很。

    “大半夜的麻烦了,先回去吧,招待所那边麻烦你说声。”

    刘扬答应下来,不然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最受伤的还是金城。

    不知道么时候开始,领导的个人形象和金城已然捆绑在一起。

    就连招待所工作人员都明白的事情,刘扬自然明白。

    沙发上,小女孩有些睡得不怎么安心,薄薄的眼皮下眼球滚了两圈到底没睁开。

    长缨看了眼客厅的挂钟,再过一刻钟竟然都要跨年了。

    可不是嘛,她来回出去这一趟,还真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书房里的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沙发上的小女孩瑟缩了下。

    装睡呢。

    长缨没管她,先去书房里接电话。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娄越。

    终于联系上人后他这才松了口气,在此之前他已经打了三次电话,每次间隔将近半小时。

    “出去忙了吗?”

    “是啊,遇到麻烦事了。”

    娄越有些奇怪,将泡面推到一边去,“怎么了?”

    长缨苦恼的抓了下头发,“娄越,我被人塞了个孩子。”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娄越看了眼帐篷里正在吃泡面的几个孩子,“真巧,我捡了好几个。”

    长缨:“……那咱俩还挺苦命鸳鸯的。”

    是啊。

    战场上最不缺的就破碎的家庭。

    虽说他们这行人的主要目的是进行战事观察,然而一路上也救了好些人。

    受过磨难的人更懂得珍惜和平与幸福,看到那些奄奄一息的老弱妇孺,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你们弄得泡面不错,他们挺喜欢吃的。”

    长缨觉得这是自己今天难得听到的好消息,“是吗?你已经吃到了?”

    “嗯,之前送补给的时候给我们这送来了几箱,还真是方便面,方便携带干吃也行,傅主任怎么知道我吃不惯面包的?”

    “美得你。”长缨知道这人在逗自己开心,不过有市场就好说,“能吃上就行。”

    她正说着,客厅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长缨忍不住皱起眉头,“我先去处理下。”

    客厅沙发上装睡的小女孩被乌云踏雪舔了手心,这下是真的装不下去了,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只小黄狗冲自己吐舌头。

    小姑娘吓得哭出声来,又怕自己被赶出去,连忙捂住嘴瑟缩在沙发的角落里。

    长缨出来看到这么个场面,便是铁打的心都软和了些。

    这孩子到底都经历了么。

    “没事,它不咬人的。”

    大黄殷勤的跑到长缨脚边,脖颈在长缨脚踝上蹭来蹭去表示自己的无害。

    小女孩怯怯的看着从书房出来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我妈妈吗?”

    长缨被这个问题惊着了,“不是。”

    小姑娘听到这话垂下小脑瓜,“哦,原来你也不是我妈妈。”

    不知道为么,听到这话长缨心头酸涩的很。

    她住的是个二居室,将另一间卧室改成了书房。

    早些时候苗花在这边住是睡在书房的行军折叠床上,前段时间人回沂县,那折叠床收了起来,放到了楼下的一个杂物间里。

    长缨也懒的去拿出来,“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觉。”

    她伸出手来,好一会儿才看到小女孩伸出小小的手,露出细骨伶仃的手腕,被薄薄的皮包裹着,仿佛没有一点肉。

    长缨愣了下,声音也温柔了些,“先去睡好不好?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小姑娘觉得那手比自己的还要凉一些,她被抱了起来,很快就坐在了软绵绵的床上。

    长缨没有照顾过孩子,之前去看傅长宜的时候,也就是抱了抱而已,该怎么照顾她不是很敢下手,毕竟那么脆弱的一条小生命,她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掐着碰着一片青紫,哪敢上手。

    这会儿蹲在床边去给小姑娘解开鞋带,长缨这才发现她穿的竟然还是单鞋。

    脱掉鞋子时,小姑娘倒吸了一口凉气。

    袜子上有洞,还跟皮肤粘连在一起。

    看着那熟悉的红肿,长缨有那么一瞬间想问候傅畅的祖宗八代。

    尽管那也是她的祖宗八代。

    “身上也有吗?”

    小姑娘迟疑了下,指了指大腿那里,“这里痒痒。”

    冻伤。

    长缨不知道这孩子过去到底遭了么罪,怎么就那么多的冻伤。

    她取来药膏,给小姑娘涂抹揉开了这才让她躺下,“睡吧。”

    “你要把我丢掉吗?”

    被子下的人问这话时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长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先睡觉,不听话的话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

    吓唬小孩子十分有用。

    小姑娘脑袋都缩到了被子下面,至于明天会怎么样,也顾不得那些了。

    长缨留了个床头的台灯,离开卧室让自己暂时得以呼吸。

    这孩子不知道倒了么血霉,竟然托生到傅畅的肚子里。

    再度去书房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娄越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就算再咒骂傅畅一万遍也无济于事,如何处理才是关键。

    “我本来是打算把这孩子送回去的。”长缨并不打算跟娄越掩藏自己的想法,“留下这孩子是给自己找麻烦。”

    傅畅么样的人她可真是再清楚不过。

    “只是送回去相当于把这孩子又推回火坑,你也知道的,我爸妈他们都是再自私不过的人。”

    这孩子本就个不光彩的存在,他们不可能承认,不然那傅国胜哪还有脸?

    何况他们对这孩子没有半点心,但凡是有一丝上心,这小姑娘又怎么会那么多的冻伤?

    “我原本是打算把这孩子送到爷爷奶奶那里去的。”

    “可别。”娄越难得的反驳,“按照你这说法,送过去之后怕不是成了催命符。”

    这话不好听,但胜在实在。

    傅爷爷傅奶奶一把年纪了,让他们照顾小孩子本身就有些勉强,回头再沾染上傅畅,那可真是嫌命硬。

    长缨有些头疼,“实在不行把孩子送到她爸爸家去。”

    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的爸爸是谁,当初傅国胜没有强行带着傅畅去打掉这孩子,不也是有点小想法吗?

    那边招惹不起,所以就想用孩子拴着,然而人家根本不在乎。

    这孩子送回去,起码傅畅不敢再招惹不是?

    “还是算了吧。”娄越也知道这件事,“那边已经结婚了,不见得能容下这个孩子。这样好了,我回头打听下,看看我的战友里面有没有要收养孩子的,多少也算知道底细,让他们抚养的话也能放心些。”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遇到事了又卡文

    估摸着三更还得再墨迹,先睡吧,明天再看

    第294章 孽障

    给那孩子寻找一个可靠的新家并不麻烦, 但要完全隔绝和傅畅的联系,就得下一些功夫。

    娄越现在人在国外,哪能帮她搞这个。

    “回头我来找吧。”

    她这些年好歹也结识了不少人, 如今有了大体的方向倒也还好说。

    长缨看着已经走了小半圈的分针,“你们那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想我了吗?”

    “没有, 一个人清净极了,猫是我的狗也是我的,这日子可真不错。”

    娄越:“……其实回去后, 我也是你的。”

    “跟猫狗相提并论,娄团长你不怕被人笑话?”

    谁能笑话他?

    娄越低笑了声,“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去睡觉, 回头我打电话给参谋长让他帮忙找找看。”

    “嗯,你也注意安全。”

    长缨刚想要挂断电话, 听到那边喊她,“傅主任, 新的一年,保持心情愉快。”

    她仿佛听到男人声音沙哑的在自己耳边低声呢喃,“我想你了。”

    三个字的回应后长缨匆忙挂断电话, 她快步到厨房找了点水喝, 冷水下肚整个人都冷静下来。

    今天可真是糟糕的一天,她的情绪接连的被挑起。

    好在, 这天总算过去了。

    长缨回到卧室时就看到床上的被子在动。

    又在装睡。

    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子打交道。

    想了想还是关上.床头的台灯睡觉。她本来应该在睡梦中迎接这一年的到来,然而忽然间的兵荒马乱让一切变得有些糟心。

    更糟心的是长缨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被亲戚造访。

    不能再糟糕的一天。

    床上还睡着个小女孩, 长缨叹了口气, 去卫生间收拾。

    等她收拾好,小姑娘也揉着眼睛醒了来。

    “等下我让个大哥哥送吃的过来给你。”

    她不可能带着这个孩子出去, 家属院里人多嘴杂,指不定谁就说漏了嘴,回头又招惹出什么麻烦事。

    把这孩子放在家里,其他人便是有一百个好奇心,却也不会把这事拿到明面上说。

    小姑娘看着在那里换衣服的人,“吃饱了你就会跟妈妈一样丢掉我对吗?”

    之前就是,给她买了饼干和糖吃,等她醒来就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怎么喊妈妈都没人搭理她。

    “垃圾才会被丢掉。”

    “那我是垃圾对吧?”

    长缨觉得自己简直是自作孽,“不是,丢掉你的人是垃圾,不过你在我这里住不合适,我回头会给你找一个好的家庭,新的爸爸妈妈会很疼你的。”

    小女孩迷茫的看着,“哦,我知道了。”

    她其实还是垃圾。

    因为之前妈妈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长缨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沟通,她也的确没耐心来小心照拂这个孩子。

    “你先在家里等着。”

    简单收拾了下,长缨迅速离开家门,走到楼下这才发现自己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把昨晚带回来的东西落在书房里了。

    上楼拿东西,卧室的门依旧虚掩着,和她走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小姑娘坐在床上,怔怔发呆。

    “你想吃点什么?”

    小女孩这才发现那个漂亮的阿姨又回来了,“阿姨,我能帮你的,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小孩子有着天然的杀伤力,只需要拽着大人的衣袖晃一晃,就能达到这一效果。

    长缨不知道,傅畅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跟薛红梅傅国胜他们撒娇。

    不过她是没这个待遇的。

    拿开小姑娘的手,长缨面无表情道:“等会儿记得乖乖吃饭。”

    小女孩看着离开的人眼底的光都黯淡下来。

    长缨假装没看见,心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了给自己带来麻烦外。

    ……

    到了市委大院,刘扬一大早就过了来,还带着一个小包袱,“刘飞小时候的衣服,不过她穿应该也还行。”

    他回到家中才想起来,这孩子身上穿得单薄。

    领导又没养过孩子,估计也注意不到这些。

    他又不敢惊动别人,末了只能找自家儿子小时候穿过的衣服,虽说半新不旧,但能穿就行。

    “麻烦你了。”

    刘扬看着面色不佳的人,迟疑了下这才说道:“您工作忙也照顾不来,要不然还是给这孩子选个合适的人家,送过去养着好了。”

    能把亲闺女丢一次就能再丢第二次,这麻烦不能主动揽下,刘扬昨晚想了又想,觉得最佳办法还是给这小女孩找个合适的收养家庭。

    做好保密工作断绝傅畅跟这孩子的联系就是了。

    这点能耐,别说领导,刘扬也是有的。

    长缨苦笑了下,“嗯,我正在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合适。”

    猜对了领导的心思,刘扬脸上也没太多兴奋之色,“那孩子长得挺可爱的,我想送养起来应该没那么麻烦。”

    “嗯。”长缨打算过会儿直接往军区打电话让参谋长帮自己找人,她帮了军区的忙,当然这也不是谁逼着她做这些,但现在有了麻烦事找军区那边来帮个忙也没啥大问题。

    “等下你打点饭跟陈凤来一起去我家。”长缨把钥匙递给刘扬,“让她辛苦下今天上午帮我照顾这个孩子,陪她看书认字就行,别的不用多问。”

    刘扬点头应下,娄师长去外地出差没回来,他一个男人家待在那里不合适,陈凤来是女同志更方便些。

    “火车站那边我已经打电话问了,您妹妹可能还没离开咱们金城。”

    长缨听到这话一点不觉得奇怪。

    “那就再打电话问问其他招待所,这么冷的天她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刘扬从这语气里听到了几分讥诮。

    不过想到当初领导和娄师长结婚时的事情,他觉得领导也够倒霉的,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妹妹。

    “我再去问问看。”

    “辛苦了。”

    长缨看着离开的人,觉得这下不止肚子酸疼,便是脑袋都轰隆隆的疼。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的时候可千万别喝凉水。

    自己这次疼得这么厉害,肯定和昨晚那口凉水有关系!

    ……

    傅国胜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被女儿骂个狗血淋头——

    “我知道我不如傅畅乖巧听话懂得讨好你们,可你有必要这么坑我吗?我是不能生还是怎么着,犯得着被你们这么羞辱?你要真不想要我这个女儿就直说,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恶心我?”

    傅国胜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之前倒是听说过那流言蜚语,但说的都是娄越啊,说他在战场上受了伤大概没什么子孙缘,怎么就又扯到长缨头上了?

    正要开口傅国胜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傅畅去找你了?”

    头些天,薛红梅跟他说傅畅两口子闹离婚,小女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傅国胜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从她开始处对象,到后来闹崩,后来又结婚,这两口子就没安生过。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闹腾。

    那个小女儿,傅国胜宁愿从来没有过,可是如今大女儿打电话告状让他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肯定是和傅畅有关。

    “她何止来找我,她还带着她女儿,说要送给我养。”长缨冷笑两声,“觉得我是冤大头是吧,我凭什么给她养孩子,她以为她是谁?”

    傅国胜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父女俩不是在打电话,而是面对面的站着,下一秒这个女儿就能一巴掌扇过来。

    “我,我马上过去把她带回来。”

    “不用。”长缨声音放缓了几分,“我知道这事跟您没关系,是她自作主张,可是爸,这事真要是闹大了您脸上就光彩吗?不管怎么说我都姓傅,是咱们家的女儿没错吧?”

    傅国胜当然知道。

    他高升无望,就算再升上去也及不上自己这个女儿。

    他也知道这个女儿其实并不太想跟家里亲近。

    可那又如何。

    外人提起来,谁不夸他一句养了个好女儿。

    面子有了,至于里子如何,自己知道就行,傅国胜也没再斤斤计较。

    大女儿的前途真要是毁了那才真让人痛心呢。

    父女俩把话扯开了说,傅国胜脸上有些挂不住,“长缨,你别这样,你一直都是爸爸的骄傲。”

    “可是有人要毁了我,还是我的亲妹妹。”长缨冷声一笑,“爸,您知道的我有今天不容易,傅畅她要是再这么执迷不悟,别怪我不认她这个妹妹,这里可是金城。”

    傅国胜听到这话心里一慌,刚想要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再打过去,然而一直没人接听。

    那里是金城,是傅长缨说了算的地方。

    傅畅在那里瞎折腾,那可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女儿,真要是没了傅国胜也不会多心疼,可要是搭上一个傅长缨,傅国胜可不敢想。

    犯不着为了那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搭上自己的前程啊,要知道这世上可从没有不透风的墙。

    电话打不通,傅国胜无力的坐在办公椅上,气得牙疼。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呢!

    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时,傅国胜连忙去接。

    “爸,你要给我做主啊,傅长缨她,她欺负人,她把我家桃桃抢走了,她还不承认。”

    傅畅做梦都没想到傅长缨会不讲道理,原本这事都按照自己的安排发展。

    她把孩子丢在招待所,留了信,招待所的人肯定会联系傅长缨。

    要是傅长缨不管那孩子,自己就去电视台去报社闹,让全金城的人都看到傅长缨那伪善的嘴脸。

    要是傅长缨管那孩子的话,她可甭想白白捡走一孩子。

    孩子没有在招待所,招待所的人睁眼说瞎话,说什么从来就没有什么孩子。

    怎么可能!

    傅畅去问了,市委家属院那边也说,没见过傅书记家有孩子。

    仿佛桃桃真的被她弄丢了。

    这一切都成了她的错。

    怎么可能呢!

    当时她特意放了很多安眠药,亲眼看着这孩子睡着,睡得可香了。

    再说,桃桃胆小的很,生怕乱跑后自己不要她,那孩子才不会跑。

    肯定是傅长缨把孩子带走偷偷藏了起来,不想让自己知道。

    “爸,我不能再生了,吕正因为这要跟我离婚。我什么都没了,我就桃桃这么一个女儿,她可是我的命根子。爸您不能就这么看着傅长缨欺负我啊。”

    命根子。

    命根子。

    傅国胜笑出声来,“你还有脸说,你有种就永远别回来,否则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摊上这么个孽障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啦

    明天解决掉

    第295章 卖惨

    傅国胜的远水救不了近火。

    傅畅也知道, 自己现在不找爸妈待见,只不过她一个光脚的怕什么穿鞋的?

    傅长缨不想见自己是吗?

    总有办法的。

    她的办法简单粗暴——

    往省委大院贴大字报。

    傅长缨是省城的市委.书记一把手,市里头没人管得了她, 省里也没人吗?

    她就不信,一个女人坐在那么一个位置上, 其他男人能乐意!

    毕竟是在省委大院门口做这事,傅畅刚开始贴的时候,市委这边就有人看到了。

    别人贴大字报那都是抹黑干这事, 一大早晨起来惹得群众围观。

    傅畅不一样,她就大白天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那里贴大字报。

    对面大院的门卫可不是吃素的。

    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人家还没抓她呢,就开始嚷嚷着耍流氓……”

    刘扬都不知道该说这人聪明还是笨了。

    只不过被人接二连三的贴大字报,他如果是代建平书记, 怕不是恨不得把人吞了。

    作为从一开始就涉及其中的人员,刘扬十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于领导摊上这么个糟心事也很是气愤。

    亲妹妹这么算计算什么回事?这哪是想要送孩子, 分明是想要给自己找个长期饭票。

    也亏得领导早就清楚,他又再三叮嘱涉及其中的人, 串好了口供,这才不至于被傅畅抓住小辫子。

    只是那小姑娘的确挺麻烦的。

    新的一年刚开始,就遇到这种事情, 也着实让人心情烦躁。

    刘扬胡思乱想了一番, 瞧着领导坐在那里把玩着手里的钢笔,他也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 长缨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又去贴大字报, 代书记怕不是要把我喊过去骂一顿。”

    代建平很讨厌被贴大字报, 前面被贴了两次,脸都绿了。

    想也知道那边会是什么个反应。

    刘扬听到这话苦笑, “您是代书记的得力干将,他会护着您的。”

    “护我归护我,不过骂我的时候他也不会不舍得。”

    话音刚落下,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韩秘书打过来的,“长缨书记,领导让您现在过来一趟。”

    长缨应了下来,挂断电话起身说道:“挨骂去咯。”

    刘扬跟在她身后,对这位领导的乐观也是无比佩服。

    “对了。”长缨转过身来,“代书记应该不会问你们,不过要是问你们的话……”

    刘扬点头,“知道,我和小陈他们已经说好了的。”

    对内对外口供都一致,不能落下话柄。

    长缨笑了下,“麻烦了,回头请你们吃饭。”

    刘扬目送人离开,站在办公室门口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呢。

    遇上这么一个纠缠不清的妹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头。

    离开市委这边往省委去,左右不过几步路的事,那边门卫看到长缨过来,脸上挂着哭丧劲,“长缨书记,这到底咋回事呀?”

    “没事,她看不惯我来找我麻烦的,辛苦你们了。”

    门卫也不好说什么,哭下委屈可以,再啰嗦了那可真就讨人嫌。

    只是这个找事的女人真可怕,凶巴巴的怎么可能是长缨书记的妹子?

    不是亲姐妹吧。

    长缨来到楼上,韩秘书在外面等着,小声提醒了句,“领导心情不好。”

    长缨心里大概有数,敲门后就听到里面暴躁的声音,“滚进来。”

    她当然不会乖乖听话滚进去,只是刚开门进去,就看到黑影一闪,是茶杯砸到了办公桌对面的墙上。

    白墙上面挂着茶叶水,委屈又狼狈。

    长缨看着地上碎裂的白瓷片,走过去将那些碎瓷片捡起来。

    代书记很生气,当着自己的面摔茶杯。

    不过这不是他惯用的那个紫砂杯,特意换了杯子说明觉得为这事摔了自己的茶杯不值当的。

    总结:雷声大雨点小。

    这事没那么严重。

    长缨换了对策,手指头在那碎瓷片上划了下,里面见了血。

    她这一口凉气吸的让代建平皱眉头,“多大的人了这点活都干不好?”

    说着喊韩秘书进来,让人取医药箱。

    等那小小的伤口愣是被绷带裹了个严实,连带着其他几个手指都穿上了厚厚的绷带冬衣后,长缨跟韩秘书说了声谢谢。

    “娄师长不在家,您这两天注意着点,手尽量别碰水。”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代建平耳朵里。

    办公桌后的人哼哼了两声,“那得赶紧让娄越回来,不然伤口好了怎么找我算账?”

    语调阴阳怪气的。

    韩秘书连忙低下头,拎着那医药箱离开了。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了长缨书记委屈巴巴的声音,“也就是看我家娄团长不在家,现在什么妖魔鬼怪都来欺负我,您是我领导也不给我做主。”

    声音被彻底关在门内,韩秘书忍不住摇头。

    这位女领导聪明着呢,不会受委屈的。

    长缨可不觉得,她觉得自己委屈大了。

    从当初姐妹俩因为下乡的事情产生争执,自己想不开跳河却也无济于事到后来傅畅也下乡折腾,她恨不得把自家那点破事全抖搂出来。

    代建平对这事早有耳闻,也知道长缨这是在卖惨,但原本硬起来的心肠到底没能支棱多大会儿,“那你也不该把她孩子抢走。”

    “谁抢走了?我俩是一个爹妈不假可半点不亲,我凭什么帮她养孩子?就因为那点血缘关系?我想养孩子自己不能生还是怎么着,犯得着抢的她孩子?她自己把孩子弄丢了现在来找我麻烦,我看在家里老人家的面上不跟她计较,她还来省里头造我的谣,真当我不敢收拾她是吧?我大大小小也是个国家干部,是省城的领导,任由着她这么造谣诬陷,真当我是包子好拿捏?”

    长缨飞速的在委屈与强硬之间切换角色,转变之快让代建平脸上都满是无奈。

    “那孩子不见了,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那就得问傅畅了,那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亲爹都不认她,当初刚生下来就想把这孩子丢给我,谁知道是不是孩子死了还想赖在我头上讹我一道?”

    对于傅家姐妹的那点爱恨情仇,代建平没那么大的兴趣知道,他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就老老实实跟我说一句,你真不知道那孩子在哪里?”

    长缨听到这话错愕的看着办公桌后的人,“那么大一个孩子我能把她藏起来一时半刻,还能一直藏着吗?不信您就去我家里找,看我家有没有孩子。您要是在我家找到这孩子的一根毫毛,那我就辞职不干好了。”

    这话让代建平气得拍桌子,“胡说什么呢,往后再这么胡说,我让你当着全省的人做检讨。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长缨气得扭过头去。

    “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先回去忙吧。”

    “我今天还要去下面的农场看望知青们,可能到晚上才能回来,您确定我现在可以走?”

    “这雪还没化呢,你能去?”

    去年最后一天下了大雪,冷空气侵袭了大半个西北地区,全省各个地区都有或大或小的雪。

    省城这边雪下的极大,昨天又下了一场,这地上积雪厚的很,去农场麻烦得很。

    “我担心那边情况,想过去看看,别回头再出了事。”

    代建平知道她是个忙碌人,“那行,路上注意安全,别回来的太晚。”

    “知道。”长缨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代建平见状问她,“又怎么了?”

    “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虽然知道这个小同志是在这里跟自己装委屈呢,不过代建平看着跟自家儿女差不多大的人,多少有几分慈父心情,“我这个领导不护犊子,你还能好好干活?去吧,注意安全。”

    长缨笑着应下,“等我家娄团长回来了,我让他下厨请您和刘主任到我家吃饭。”

    代建平忍不住笑了下,“那我可记下了。”

    年轻的同志离开,办公室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代建平无奈摇了摇头,“你也真敢。”

    不过自己的地盘上做了又能怎么样?省里也不会为了一个傅畅就拿她这个市委.书记开刀,只要把口风咬紧了,这事其实无所谓的。

    可问题在于,那个小女孩到底被她藏到哪里去了。

    代建平想了又想,军区吗?

    这好像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小同志给军区解决了不少麻烦,还搞合作给军区的研究所资助了不少钱。

    找军区帮忙,那边义无反顾啊。

    真要是牵扯到军区,这事他还真就不用管了。

    至于闹事的那个傅畅……

    先去派出所消停两天再说,屁大点事都来省委这边贴大字报,真是不收拾一通不知道天高地厚。

    办公室外,长缨举起右手,看着穿戴着绷带冬衣的手指头,她觉得韩秘书的包扎水平还挺不错,瞧瞧这蝴蝶结系的一丝不苟,关键是审美相当在线。

    长缨离开这边回到自家的地盘。

    刚坐下来没多大会儿就打电话喊杨秘书过来,“我要去一趟下面的农场,让司机准备下。”

    杨秘书一愣,“现在吗?”

    “嗯,你留在这里,让陈凤来跟我去就行。”

    陈凤来虽然是寡妇孀居,不过年龄的确比长缨还要小几岁。

    杨秘书有些担心,“要不让陈彪跟着?”

    两个女同志的话,又是大雪封路的时候下乡,他觉得还是再跟个人安全些。

    “陈彪去军区那边汇报工作了,我跟陈凤来去就行,有什么工作你们先处理着,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杨秘书也不好驳斥领导的安排,连忙去安排车子和司机。

    新的一年才第三天,但市委大院一直没消停过,远道而来的傅畅从昨天就开始在这边鬼哭狼嚎,今天又是嚎叫到了省委大院。

    领导被喊过去,不用想就知道是挨批评。

    去的时候倒是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些东西回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秘书说不好,也不敢多问。

    仔细交代了陈凤来几句,让她多照顾一些领导。

    在市委工作有段时间的陈凤来属于聪明人,接听电话该如何回应一点就通,就是看文件处理文件的时候还有些畏手畏脚。

    她学历不高,甚至连小学都没读几天,认识的字多是小叔子教的。

    但总会有各种想法,让杨秘书和刘扬都觉得领导发现了个宝贝秘书。

    比起之前那位心比天高的冯子君,这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不过该交代的还得交代。

    陈凤来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领导的。”

    她跟着杨秘书刘扬他们一块喊。

    等陈凤来过去,就看到领导胳膊肘那里挂着一件厚厚的军大衣。

    从来都十分讲究个人形象的人,这才倒是舍弃了她那件风衣外套换了别的行头。

    陈凤来倒是知道为什么,毕竟女人来小日子那些天的确不好过。

    一定要注意保暖才是。

    市里头的路上积雪不多,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

    只不过雪天过后路面上会积着一层薄薄的冰,走在上面不免打滑。

    大人们摔了个四仰八叉后选择换地走,小孩子们则是找到了乐趣,直接把这当作溜冰场。

    车子走得很慢。

    陈凤来看着车窗外的热闹,忍不住说了起来,“村里的孩子们到这时候就会去河里头溜冰,不过有些孩子胆子大,开春后还去溜冰,淹死了好些个孩子。”

    开春后冰面逐渐融化,但河水冰冰凉的。

    尤其有的河面下还暗流涌动,一旦落到冰窟窿里被暗流卷走,那真是追悔莫及。

    长缨倒是知道这事,夏季游泳冬季溜冰,河里从来不少死人。

    多是孩子为主。

    “这事得加强教育,小孩子从咿呀学语就在被教育,安全教育也是教育的一种。虽说现在养孩子就是多个人口多口饭,但十月怀胎辛苦,也不能不把这一条性命当回事。等回头你跟周副市长还有程部长说说这事,一定要把宣传教育工作做好了才是。”

    陈凤来点头应下,“行嘞。”

    她在长缨身边工作时间极短,很多事情都是跟着办公室的刘扬还有杨秘书学,只不过涵养功夫这种事情得经年累月的积攒,她还远远不够。

    长缨见状笑了笑,问司机了一句,“你是前天晚上把人送过去的?”

    司机连忙回答,“对,送到了那边招待所,那孩子挺听话的,一路上捧着您给她的巧克力糖没吭声,就是被陈秘书的弟弟接走时才说了句话。”

    元旦那天,陈凤来在长缨家照顾小姑娘大半天,想着那孩子可怜巴巴的,忍不住问了句,“桃桃她说什么呀?”

    “就说什么糖好吃,回头长大了她给领导买糖吃。”

    陈凤来听到这话愣在那里,这都造了什么孽呢。

    乡下长大又嫁给病痨鬼冲喜的人当然知道,领导那个妹妹什么心思,不就是穷亲戚想要靠孩子打秋风吗?

    领导不接这孩子是对的,养了孩子还要养大人,凭什么要被人这么算计呢。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亲姐妹也不例外。

    只是这孩子也不能给她亲妈养,浑身冻伤没处好皮,亲妈能养成什么样?这次不能如意指不定回头怎么拿孩子发作呢,听说之前还给孩子吃安眠药,简直不是人。

    陈凤来还寻思着,实在不行把这孩子送到他们公社那边,在公社里找户人家帮忙养着,总不会短她吃穿。

    但领导却选了个千里之外的去处,让她小叔子刘明帮忙,趁着天黑把小姑娘接走坐上离开金城的火车,一路向东然后又往南去,兜兜转转的往祖国的南方去。

    目标所在地是香港。

    是的,长缨也没有麻烦军区那边,而是选择了另一个人。

    把这孩子送到广州,让林生收养她。

    作者有话要说:

    嘤,剩下晚上来

    第296章 双休

    只是从金城到香港路途迢迢, 还得过些时间才能到广州那边。

    刘明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还要带个孩子。

    陈凤来其实也有些担心,怕他照顾不周。

    但不出门也不行啊, 她这个小叔子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把人安全送过去也算完成了领导交代的任务。

    日后也才能干大事。

    陈凤来胡思乱想了一番, 笑着说道:“这孩子虽说小,但也懂事,知道您是为她好。”

    长缨看向车窗外, “往后怎么样看她造化吧。”

    她跟傅畅是结着仇的,只是再多的仇恨也不能祸及到孩子身上。

    换作任何一个孩子,长缨都会照拂一番。

    那个小姑娘也不例外。

    还不到四岁的小姑娘能记住什么?稍微大些就忘了小时候的事情,人生也是全新的开始。

    至于这未来能过成什么样, 长缨管不住也不想去想。

    就这样吧。

    车子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着,等再度回来天色昏暗。

    长缨去食堂那边喝了碗热汤, 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这才回家去。

    书房里的电话响个不停, 电话是傅长城打来的。

    “你们那不是下大雪吗?你怎么还往外出,现在才回来?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傅哥噼里啪啦的倒豆子让长缨忍俊不禁,“哥, 我没事。”

    “没事就好。”他今天往那边打了好几通电话, 秘书说下乡去看情况,还没回来。

    到最后接他电话都嫌占线了。

    可他能不担心吗?

    下雪天出门, 就算有车也不行啊,万一半路抛锚怎么办?

    长缨到底是女同志, 跟他这种皮糙肉厚的又不一样。

    “你打电话就为这事?”

    当然不是, 只是自家妹子的安全总是第一位的。

    傅长城不像娄越那么矫情,他才不会说这话呢, “爸妈给我打电话说,傅畅去你那里了,没给你惹麻烦吧?”

    家里头两个妹妹,和小时候完全不同。

    傅长城有时候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时候长缨并不是多讨人喜欢,和他也不算多亲近。

    而现在傅畅倒是成了个蛮不讲理的人。

    他们一天天长大甚至可以说一天天在老去,时间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

    “她来能有什么好事,估摸着过两天出来又该找你告状了。”

    “出来?”傅长城意识到什么,“关关她也好,被妈惯得不像样子,都多大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未成年呢。”

    长宜都比傅畅懂事。

    “我这边没事,只不过她来找我麻烦注定讨不了好就是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点。”

    工作上的事情长缨有时候会选择忍一忍风平浪静,只不过工作之外,她可从来不是受委屈的小媳妇。

    怎么可能忍让,尤其是傅长缨呢。

    两个妹妹势同水火,傅长城也知道自己不是当和事佬的材料也没想着去劝长缨大度,“大概头破血流就知道南墙不是那么好撞的,不说她了。”

    说她没意思。

    人心毕竟是偏的,没有长在胸腔正中央,“娄越跟你有联系吗?”

    “打了两次电话,他也挺忙的。”

    忙着分析战场局势,忙着研究战后保护,还忙着捡孩子。

    能抽空给她打个电话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哦,还祝福自己新年快乐呢。

    现在的长缨倒是没前两天那么麻烦,快乐多了。

    毕竟那棘手的小姑娘已经送出去了。

    “我不想跟他们打电话,你回头跟他们说声,回头看好傅畅,不然下次再来这找我麻烦,可不是关她三两天这么简单的事了。”

    傅长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早点休息。”

    长缨还有的忙,她去给家里的两个小祖宗打扫卫生,又喂了他们一些吃的,末了倒了盆水在那里泡脚。

    乌云踏雪很讨厌水,据娄越观察说这孩子之前有段时间在观察马桶,后来就再也没往卫生间那边凑,大概率是不小心掉进去过。

    不过小猫总是贱嗖嗖的,瞧着长缨在那里泡脚,试探性的伸出小爪子在水面上扒拉了一下,看着荡漾出的波纹仿佛发现了什么令猫咪身心愉快的游戏,扒拉的更欢快了。

    吃饱了躺在地板上的大黄抬头看了它一眼,继续趴在那里过冬。

    长缨瞧着玩耍的极为欢快的小猫咪,笑着揉了揉猫头,“你这是随了谁?”

    小猫不懂,困惑的看着长缨。

    下一秒就暴雨袭来,变成了落汤猫。

    抖擞着脸上的水滴,气呼呼的去找大黄蹭蹭。

    恶作剧让人身心愉悦,长缨继续泡脚。

    她觉得乌云踏雪可能有点像娄越,蠢呼呼的。

    ……

    林生在广州看到那个小姑娘时,他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去港城的富豪家做客,富豪家那位粉妆玉琢的小小姐。

    也就比这小姑娘大了几岁而已,打扮的犹如电影画报上的小童星。

    “你多大啦?”

    小女孩神色有些警惕,小心地抓着刘明的胳膊。

    刘明没见过林生,但这是长缨书记给桃桃安排的家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桃桃说话。”

    林生看着越发警惕的小姑娘,“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慢慢来就是了。我给你收拾好了房间,等过会儿带你去买新衣服穿好不好?”

    他想起来什么,连忙从纸兜里拿出打包过来的甜点,“要不要吃蛋挞和蛋糕,很好吃的。”

    香甜的味道诱人,小女孩好奇的看着蛋挞,金黄色的东西,好香好甜的样子。

    她从没见过。

    小孩子嘛,就喜欢吃这些。

    林生虽然没有孩子,却也懂得该怎么哄他们玩。

    “这样。”他把蛋挞和锡纸托分离,小小的咬上一口,“桃桃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小女孩咬了咬牙,“爸爸你会丢下我吗?”

    给了她好吃的,就会丢掉她。

    不止一次了。

    林生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下,一度咬着舌头,脸上表情都没绷住。

    “怎么会呢,爸爸好不容易才找到宝贝,往后谁都不能把你从爸爸身边抢走。”

    他答应傅小姐养这个孩子,一开始是觉得人家好不容易求自己一次,他要是不答应不太合适。

    浪荡了大半辈子的人,情人女朋友多得是,唯独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林生也想过,将来收养一个义子什么的,等自己死了也有人跟自己养老送终不是?

    不过他在香港混了那么多年,也见惯了坐大的义子将老子的位置霸占这种事情,所以迟迟没有动作。

    这时候傅小姐请求帮忙给养个小姑娘,林生想想就答应了下来。

    总比养个白眼狼好些吧。

    反正他在香港好些住处,安排个老妈子帮忙照顾下就是了。

    只是见到这孩子的面,林生又觉得这大概是老天爷的安排吧。

    他是从小街巷里跟人混社会长大的,最是清楚那些谨小慎微的举动。

    这孩子让林生看到了那时的自己。

    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被扯了一下又一下,“你这个名字不好听,爸爸给你重新起个名字怎么样?”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串珍珠项链,戴在小姑娘的脖子里,“就叫宝珠,林宝珠。喜欢这个名字吗?”

    如宝似珠。

    这个孩子不被亲妈待见,可终究还有人喜欢她。

    刘明忍不住擦了擦眼泪,“往后你要听爸爸的话,懂吗?”

    小女孩还不懂得这个名字的含义,但她喜欢这个爸爸,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自己。

    “嗯,我喜欢这个名字,谢谢爸爸,谢谢叔叔。”

    林生看着乖巧懂事的孩子又是心酸,安排了人先带着小姑娘去吃蛋糕,他跟刘明说了几句话,“你跟傅小姐说,我林某人浑浑噩噩大半辈子,也做过不少混账事,但这人总有浪子回头这一天,让她放心,我会照顾好这孩子的。”

    他是感谢傅长缨的,虽然一开始的合作并不见得多美好,自己也三番两次的不安分,但现在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还有了新的家庭。

    可不是得感谢长缨吗?

    刘明看着在那里小口吃着蛋糕的小女孩,“我会转达的。”

    难为小姑娘跟着自己在路上折腾了足足一星期,如今能有个好的归宿也挺好。

    这边林生带着孩子回香港去,那边傅畅也从火车上下来。

    刚下车就看到哭着扑过来的薛红梅,“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啊你,你多大的人了还办这蠢事。”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就那么命苦呢。

    杨秘书瞧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冲傅国胜致意,“领导工作忙暂时走不开,让我过来再去看看家里的老人。”

    当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把傅畅送回来。

    一路上这人倒是还算安静,她倒是想折腾,只不过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了——

    上车前被喂了安眠药。

    再之前在派出所里又被饿了两天,就算想折腾也得有这个力气不是?

    傅国胜倒还记得杨秘书,想到这个小女儿做的恶,卯足了劲儿一巴掌扇了过去,愣是打掉了傅畅的一颗牙。

    “你往后要再敢乱来,我打断你的腿!”

    他不怕丢人,比起丢人现眼,现在的傅国胜更怕的是得罪自己那个出息的女儿。

    杨秘书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准备好的一些礼物送给傅国胜两口子,便是拎着大包小包的去看望住在乡下的傅爷爷傅奶奶。

    二老对这事有所耳闻,看到孙女的秘书过来,傅奶奶忍不住问了句,“长缨她还好?”

    “领导挺好的,就是工作忙走不开,让我代她过来看望您二老。”

    傅奶奶抓住杨秘书的手,“她要照顾好自己,我跟她爷爷都挺好的,不用牵挂我们。”

    杨秘书在这边吃了午饭这才离开,他这次来上海还有另一项工作,就是跟这边牛奶公司讨论下合作建厂的事情。

    西北那边虽然有防风固沙的防护林建设工作,但也有大片的草场,再加上又有不少牧场,饲养奶牛倒也是再合适不过。

    之前上海这边牛奶公司就有提出过要合作的意思。

    这次杨秘书过来就顺带着先谈一下,具体怎么合作,那还得再看看这边到底什么想法。

    说到底,傅畅哪值得自己亲自过来一趟。

    对于他们这位领导来说,抓经济才是第一要务。

    当然,新的一年长缨要忙的远不止抓经济建设一件事。

    虽说事情要一件件的做,不能操之过急,不过总要把这个摊子铺下去才是。

    今年的三干会安排在元旦后春节前。

    三湾公社和红旗公社的对比让县级领导和公社的干部们都明白一个道理,聚沙成塔才能干大事。

    对于乡下的村民来说,没什么事能比年底时多点收入更让他们高兴。

    土地本来也是国家的嘛,就算分了田其实也都一样。

    三湾公社用一年时间走了条弯路告诉他们,虽说大领导年轻了点,但人家是真的琢磨出来门道的。

    还是老老实实听市里头安排,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想折腾也先请示下。

    能把全市半数以上的农民群体的支持拿到手中,欧阳兰觉得这个任期内,长缨的工作倒不会太难做。

    三干会后,长缨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下乡四处跑,把几个县区的公社跑了一圈。

    过了祭灶节,则是喊着市里头的一帮工厂开年底的总结会。

    “这往年也没这个,今年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不过今年市里的财政应该还说得过去吧?”他那天去财政局办事,瞧着财政局那边喜洋洋的在做年终总结,好像还说了句今年总算不用吃省里的援助了。

    西北这边穷,可不就得靠省里养着嘛。

    省城都如此,下面的地市就更别提。

    说白了就是吃中央的财政。

    这也没办法,谁让地理位置使然,经济就是不好呢。

    就算统销统购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老郭,你知道什么个情况吗?”

    冶炼厂自从被市里头敲打一番后,老郭跟修仙似的把什么都看淡了,新厂区马上就要修建好,大概今年五月份就能开工。

    到时候这又是能帮市里头解决不少问题,不过这人跟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这市里的重锤,还真他娘的疼,瞧瞧把这精壮汉子折腾成什么样了。

    “不好说,指不定又有什么新的政策呢。”

    新政策?

    几个大型国营工厂的厂长有点懵,这要是新政策的话那也搞不到他们身上吧?

    不对,上次那个陪产假不就是全市一起弄的吗?

    工厂、学校和机关单位都要执行。

    这还要弄啥?

    几个厂长有点想不通,这位领导又要折腾什么新鲜花样。

    “你们工厂有工人举报吗?”

    “一开始有几个,罚了钱后面就没了。”

    “差不多。”

    长缨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在讨论,她笑了笑,“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跟我说说看。”

    郭厂长瞧着她笑觉得有点不太好,兴许还真是自己担心的那件事?

    “大部分工厂都递上了去年的财务报表,情况还挺好,下半年的发展都不错,我这里跟大家说一声谢谢,过去一年你们也辛苦了。不过咱们嘛,胜不骄败不馁,新的一年还得继续努力。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想起了去年国庆节前咱们组织的足球赛,当时我跟参与比赛的工人还有机关的同志问了问,觉得这项活动还挺好,咱们继续保持下去。”

    “周副市长也在,回头你们请市体工队帮忙,来安排下咱们市的业余足球比赛。”

    足球赛?

    厂长们有点懵,这位领导也不踢球。

    周昌平其实也有点晕乎,这勉强算是教育的范畴吧,他觉得长缨的用意肯定不是在这足球比赛上。

    “不过想要搞好足球比赛,那也得有时间踢球才行,所以我想着试推行一下周末双休制度。”

    长缨笑了笑,“工厂自愿报名。”

    作者有话要说:

    长缨:自愿报名哦

    翻译:强迫报名哦

    第297章 选择

    满金城大大小小的工厂厂长, 甚至小作坊的老板,谁还不知道市里那位小傅书记的性子?

    一副我是为你考虑的感人至深。

    事实上哪次不都是如了她的意?

    倒不是说她霸道蛮横不讲理,只是表面上能商量的事情, 实际上商量个屁啊。

    就比如现在。

    周末双休。

    这,这确定不是在闹着玩儿?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五十二周, 如果双休的话意味着工人们要多放五十天的假。

    而工厂每年就要少工作五十多天。

    五十多天啊,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别说是其他人,就连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修仙的郭厂长都有些坐不住了。

    “长缨书记, 您确定是周末双休?这对生产的影响可不止一点半点。”

    陪产假的推行有些影响,但也没那么大。

    但这双休可是普及到每个工人身上,影响不止一点半点。

    别说在座的这些工厂厂长们坐不住,便是一起与会的市委领导们也有些震惊。

    这个超出他们的预期太多。

    周昌平倒是有印象, 听长缨提过一嘴这事,但他没想到长缨会借着这个由头说出来。

    这也太冒进了。

    国内没有这情况吧?

    市委班子到底是一条战线上的, 即便对长缨的这个提议有异议,却也没有当着这些国营、市属企业工厂的厂长们的面说什么。

    长缨也知道大家怎么想的, “这个我有查过一些资料,倒也算了解。咱们的国家刚成立那会儿,企业单位推行的是8-10小时工作制, 当时西方封锁咱们嘛, 后来又跟苏联闹僵,偌大个国家说成了世界孤岛似乎有些耸人听闻, 但也的确是这么回事。所以咱们要拼了命的建设,国内的工厂和机关单位也都实施的十小时工作制。”

    “现在咱们和美国建交了, 如今又在搞改革, 在积极地与世界接轨,那么我想问一下在座的诸位, 你们有谁去国外的企业参观考察过?”

    长缨笑着问道:“去过的同志麻烦举下手。”

    事实上从和日本建交后,出国考察的越来越多,尤其是这些国营工厂的厂长们,出国考察顺带着买买买,早已经成为常态。

    “那你们既然都出国考察了,想必对国外的生产夜有所了解,他们是什么样的工作制度,你们应该清楚吧?”

    国外的生产制度,那可不是就是八小时双休工作制嘛。

    毕竟他们去的也都是日本还有欧洲一些发达的国家。

    郭厂长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看,“美国不提我没去过,但是欧洲那边的八小时双休是建立在他们掠夺压迫海外殖民地的基础上,所以他们的国民有着高薪水高福利,咱们可没这个条件。”

    “你说得对,咱们是白手起家勤劳致富,和他们所谓的海洋文明的海盗式掠夺发家致富自然不一样。”

    郭厂长觉得这话挺骂人的,虽然说的是事实,但的确是表露出了这位领导对欧美文化的不认同。

    多少带着些嘲讽意思在里面。

    “那你们谁有去过苏联,对苏联的了解有多少?”

    在座的厂长们沉默了几分。

    六十年代初中苏关系恶化,后来双方关系冷淡下来,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年前,在座的众人大多还都是一线工人,那时候学俄语唱喀秋莎,但他们对苏联那边工厂企业了解的确并没有那么多。

    当时金城也有几个工厂有苏联专家,只不过当时的他们和专家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

    “这个我还算有些了解。”开口说话的是粗纺毛呢厂的老厂长,“当时市里头要求咱们给每个专家做几套毛呢大衣,我的师傅当时被指派过去,不过他那阵子家里出了事又走不开,就让我过去。我跟那些专家交涉了好几次,大体上有印象。他们当时就是八小时工作制,星期六和星期天休息,听说在他们国内,工人们每周都会去剧院看芭蕾舞剧呢。”

    长缨示意老厂长继续说。

    “那位苏联专家喜欢吃烤土豆,不过他们的烤土豆做的太简单了些,不如咱们的好吃,当时我还给他烤土豆放了些辣椒粉,他挺喜欢的,后来走的时候还送给了我一个刻着他名字的子.弹。”

    那子.弹打了孔,挂在一串钥匙上。

    上面写着一串俄语。

    雕刻的十分精细,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没有被磨损掉。

    长缨把这钥匙还给毛呢厂的老厂长,“别人都是八小时双休工作制,咱们也可以试试看嘛。不然这工人农民当家的国家,倒成了欺负工人阶级的存在了,还像话吗?当然我说了这就是试推行,看效果怎么样,好的话咱们就推广开来,不好就还是按照老路子来走。”

    长缨又把话题扯到了原本的问题上来,“所以,有哪些工厂想要当这个实验的小白鼠,现在跟我说声。”

    这是春节前的大会,大大小小的国营工厂还有市属企业以及一些集体经营企业的领导都过了来。

    几百人济济一堂十分热闹。

    市委的领导们自然清楚,长缨对今天的会议早有准备,只不过她之前没跟他们商量罢了。

    你说欧美那是发战争财买卖黑奴殖民战争发家致富的,所以人家有资格朝九晚五双休。

    那苏联怎么说?

    不管怎么样,这位老大哥还都姓社不是?

    人家二十多年前就是在朝九晚五双休制度。

    咱们比人家晚了二十多年啊。

    左右这些道理全都被这位领导给说了,他们就算想要反驳,也都没资格。

    当然,这毕竟是自愿试推行,如果这些工厂企业不给面子,双休也只是一个空谈而已。

    但……

    与会的好些个工厂企业,那可都是傅长缨一手抓起来的。

    别的工厂企业不当这个小白鼠,副食品厂、糖厂、市立机械厂还有那化肥厂,他们会不应允?

    看,那几个厂长可不都举起手来了吗?

    像是初春的竹笋,如今来了点雨水就有几个冒头的。

    关键是这几个小笋苗一冒头,其他竹笋都不好意思憋在土里头了。

    陆陆续续的也有其他国营工厂的领导举手。

    郭厂长还是话多的那位,“这牵扯到新的一年工厂的工作,能不能给我们点时间回去商量下,明天再给市里答复?”

    他不想跟长缨对着干,没啥好处。

    这位领导明显在栽培市属企业,想要尽可能的削弱国有企业对金城市经济的影响,关键是她还挺成功的。

    糖厂和副食品厂的出口贸易十分成功。

    听说还要新建服装厂,服装厂又牵扯到纺织厂。

    她虽然年轻但在搞经济方面的确很有一手,遇到这么一个术业有专攻的领导,和人对着干真没什么好处。

    但他也得尽可能的争取工厂这边的意见,领导有她的考虑,可工厂这边也得想好应对的措施。

    长缨听到这话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一天大概不够用,你们回去评估下产能和过去几年的产销情况,给你们三天时间,算了也别三天了,三十一号把你们的决定报到我办公室。”

    说完长缨又补充了句,“时间够用的吗?”

    郭厂长哭笑不得,“应该没问题。”

    “那成,咱们暂时先把这个事情确定下来,接下来就是咱们市工人同志业余体育运动的事情,开展群众体育的口号提了几十年,咱们也该积极组织才行。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尽管提。”

    至于能不能采用,又能采用多少,那就得结合情况来看。

    如果说双休制的试推行让全市的工业企业虎躯一震,那么接踵而至的开展群众体育活动的前提就不言而喻——

    没时间哪能参加什么体育活动,归根结底还是想要推动双休。

    这次大会的内容肯定会传出去,届时工人们又会怎么想?

    一方面是多每个月多休息四天还能不定期的参加一些体育活动,与之对立的则是维持原有的工作制度每天生活都过得紧巴巴的。

    如果他们是工人,选择哪个不言而喻。

    可工厂总要考虑生产上的事情,毕竟这双休一来,工厂生产还能跟得上吗?

    原本的工作时间差不多是三百天,双休就意味着多五十天假期,按照这个比例来算,产能几乎下滑五分之一。

    这个缺失的产能怎么弥补?

    郭长城回去与工厂管委会商量。

    工会主席思忖再三,“如果让工人维持单休,那咱是不是也得涨工资什么的?”

    这件事郭厂长考虑过,明明可以双休为什么单休?是朴素的劳动本能吗?

    工人为什么工作,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

    所以要么多发工资,要么多放一天假。

    总得给出相应的补偿措施来说。

    “那这样好了,咱们干脆让工人们投票来选择,看他们到底是要双休还是涨工资。”

    这个方案郭厂长也考虑过,实际上到最后还是如了市里的意——

    发动群众来推动这一举措。

    尽管这个政策的制定是自上而下的,但最终政策的落脚点还是在工人这里。

    一如陪产假中女同志拥有举报丈夫的权利一样,这个权利是给了你们的,至于会不会使用怎么使用,那就看自己的选择了。

    “行吧,就让工人们投票决定,老周你辛苦下,跟他们解释清楚。咱们如果推行双休制,那在工作日里怕是要忙碌起来,同样的工作时间工作量得增加不少。”

    产能是不能下滑的,起码不能大幅度下滑。

    那这就得让工人们提高工作效率。

    有道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想要多点假期,那就不能再在工作时间偷懒了。

    工会主席连忙应下,“成,那我这就通知下去。”

    管委会的成员们先后离开,郭厂长看着空落落的会议室忍不住叹了口气,管理一个工厂都这么麻烦,管理偌大一个城市得多少心血。

    早些年他还觉得自己前途无量,回头指不定就能去机关单位高升一把。

    如今想想,能把工厂这点事情弄好就不错了。

    哪还有那么多的雄心壮志?

    冶炼厂的投票定在三十号上午,全厂员工不记名投票,最终的决定权在工人们手中。

    陈凤来把这件事学给长缨听,“您要去看看吗?”

    长缨看了下那天的工作安排,“我去怕不是要被人轰出门。”

    她刚说完,杨秘书敲门进来——

    “冶炼厂的郭厂长想请您明天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长缨:老郭你这么搞有点不按常理出牌

    第298章 鲶鱼

    冶炼厂那边到底什么意思长缨很快就转过弯来。

    投票不过两个结果——

    双休还是加工资。

    依照郭厂长最近的表现来说, 他应该有所预计,所以觉得前者可能性更大,那么请她过去无非就是顺水人情。

    如果投票结果工人们选择加工资不要双休, 那么长缨在现场倒是省得冶炼厂那边再特地解释这桩事。

    不管结果如何,郭厂长他都立于不败之地。

    杨秘书瞧着在那里思忖的领导, 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那您要过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呢。”长缨笑了起来, “去看看嘛,也快过年了,就当慰问工人同志们了。”

    杨秘书去跟冶炼厂那边回复。

    陈凤来依旧待在办公室里,她还有工作要跟长缨汇报。

    “他们这些厂长, 一个个都是人精,明明是为工人考虑, 怎么就这么难接受?要到了乡下,大家都求之不得呢。”

    可惜乡下做不到这点。

    农忙的时候你能朝九晚五双休的干农活吗?

    不连轴转不眠不休都是好的, 毕竟老天爷说下雨就下雨,什么时候会跟你商量?

    长缨笑了笑,“这不是考虑产能吗?有些事情习惯了, 一时半会儿想要调整改变, 是有些难。”

    习惯了十小时工作制,习惯了一周六天工作制, 这么多年来工厂企业都是这么安排的,再作调整就意味着需要大变动。

    人呐, 哪那么容易跳出舒适区呢。

    陈凤来很快反应过来, “那也不能老一套啊,现在都在变, 他们这些工厂如果跟不上节奏,再过几年那可咋整?”

    长缨听到这话一愣,刚好回了电话的杨秘书又过了来,她让两人坐下,“你仔细说说看。”

    有些人具有天然的敏锐性,从来没有去学习班接受教育的陈凤来就比她小叔子刘明更敏锐。

    如今这一句跟不上节奏,某种意义上真真切切的戳中长缨的心思。

    毕竟她这些年来做的工作又有哪件不是在节奏之前呢。

    杨秘书听了个半截,落座后这才听陈凤来继续说道:“我最近不是经常往财政局跑嘛,看了下这些年咱们市里这些工厂企业的一些情况,从财政局那边拿到的统计年鉴上来看,其实咱们市这些国营企业的生产经营数据并不是太好看,理论上来说生产工艺日渐成熟后产能应该有所提升才是,但是最近这些年来,他们的环比增长率一直都在下滑。”

    这么个数据很奇怪,陈凤来特意问了财政局的宋伟民局长,但宋局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宋局长说这是工厂交上来的财务报表,我在想这些工厂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那再过几年又会怎么样?国企原本是咱们国内生产力的代表,如果这个生产力不再那么先进,那到时候有外国企业涌入的话,咱们的国企还有竞争力,还能存活下去吗?”

    “外国企业?”杨秘书奇怪了下,“暂时没什么外国企业吧?”

    金城地处西北,哪有什么外国企业来这里搞投资呢。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没有外国人来咱们这投资建厂,那沿海的城市呢?再说投资商的事情,刘明跟我说过只要有利可图,资本家连绞死自己的绳子都会生产,他们说不定哪天就来咱们这投产了呢。”

    杨秘书反应过来,他刚才倒是钻牛角尖了,不过他有点明白领导为什么钦点陈凤来当秘书了。

    这是天生的经济头脑,和她那个同姓的本家陈彪简直如出一辙,他们老陈家的人都这么擅长搞经济吗?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嘛,公社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集体生产经营如果找对路子就能发挥原本该起到的作用。所以国营工厂想要永葆青春活力,给他们找到合适的发展道路就是了。”

    合适的发展道路。

    长缨笑了下,“你有什么想法吗?”

    陈凤来摇头苦笑,“我现在就停留在能发现问题这个环节上,怎么解决还真没思路。”

    只提出问题却没办法解决问题,这多少有点尴尬,但她真没这么大的能耐。

    要是能解决,她也不会藏着掖着。

    “经济学理论中有一个说法叫做鲶鱼效应,说的是渔夫在装满沙丁鱼的鱼槽里放了一条鲶鱼,沙丁鱼喜好安静,长途的运输很容易让它死去,死鱼哪比得上活鱼价钱高呢?不过放了一条鲶鱼就不一样了,鲶鱼好动又是以鱼类为食,沙丁鱼就只能四处躲窜逃生,这么一来运输旅途漫长,却也能保证沙丁鱼的活力。”

    “现在的国营工厂就是这些沙丁鱼,那咱们找谁来做这个鲶鱼呢?”

    杨秘书想了想,难不成引入外资?

    之前那个林老板倒是蛮想着在这里投资的,他那是香港来的资本,如果在金城投资的话其实也正合适。

    一来领导和那位林老板关系很好,二则能带来一些新鲜的东西。

    然而长缨却不这么认为,“鲶鱼不一定非要是企业,我觉得我来当这条鲶鱼就挺合适的。”

    杨秘书:“……”到底是领导,总会出人意表,然而这好像还挺合理?

    “您的意思是通过市立工厂来倒逼这些国企吗?”

    对啊。

    杨秘书觉得自己这脑子今天可真不好使。

    为什么非要亲自下场呢?

    这些领导一手抓起来的几个市属国营企业,不就是最合适的鲶鱼吗?

    几个工厂在市委的牢牢控制下,厂长们又都很配合市里的政策措施,让他们来搅乱这一池子水简直再合适不过。

    “现在都有哪些工厂要当咱们的小白鼠?”

    陈凤来笑着报名字,会议当天就决定推行双休制的就好几家,无一例外都是市属企业。

    这两天陆续又有几家工厂想着试试看,不过对比全市的工业企业来说,这个数量到底是少的,堪堪百分之一二。

    绝大部分工厂都还在观望。

    反正后天才是截止日期,在那之前做出选择就行。

    对于目前这个结果,长缨一点都不意外。

    “那就先这样,你们先去忙吧。”

    陈凤来还真要忙活不少事,听到这吩咐立马离开,倒是杨秘书停了一下,“首都那边章秋实又来电话了,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他想过来一趟提前拜个年。”

    “拜年?我看他是想来打我才是,行了等会儿我知道了,回头再催你你就说已经跟我说了。”

    杨秘书这些天被那边电话轰炸,是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了。

    不过领导处理事情自有她的分寸,不需要自己多管多问。

    长缨没着急跟章秋实联系,她知道这人在着急什么。

    急什么呢,不着急,章春华那边工厂还没落实呢。

    ……

    冶炼厂是金城市的大型国营工厂,一大早就开始组织工人们投票。

    一开始选票上还写着双休、涨工资的字样,后来发现这票实在太多了些,这么写下去手腕都受不了。

    末了用1和2来替代。

    厂区门口工会的同志拿着大喇叭在那里一遍遍的喊着,“一代表双休,二代表涨工资,千万别搞错了。”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偶尔有工人抬杠调侃一句,工会的同志瞪一眼继续喊着。

    投票规则十分简单,实际上单是看工人到底从哪个箱子里抓选票就知道他们的选择是什么。

    这个年代不需要被房价所绑架,医疗、教育几乎都有工厂托底,工人们自然更希望能有假期。

    涨工资能涨多少?

    但是一个月多四天假期就不一样了,走亲戚访友,哪怕是在家里休息休息呢?

    郭厂长瞧着投票的工人们,笑着跟长缨说,“您是对的。”

    再一次的,这位领导抓住了人心。

    这次投票实际意义没那么大,就是做给领导看的。

    毕竟只要有一个工厂选择双休,其他工厂的工人们就会要求与那个工厂看齐,到时候骑虎难下的还是他们。

    只不过表面工作该做的还是得做,不然回头真要是产能大幅度下滑,自己找谁说理去呢。

    “辛苦你们了。”

    长缨还要去别地看看,就没再在这边久留。

    管委员的人瞧着离开的车子,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她倒是什么都敢弄,这要是全市的工厂都这样,那你说机关那边……”

    “谁知道呢。”郭厂长随口说了句。

    不过机关情况不一样,只怕并不会执行双休制度。

    因为还有上级部门啊。

    省城上面可还有省委省政府,这些部门要是星期六派了活,市委这边不搞能成吗?

    长缨也的确考虑到这个问题,暂时是把双休推向全市的中小学以及工厂企业,机关暂时没有推行。

    饶是如此,已经被省里头喊过去开会。

    小规模的常委会,又名批评会议。

    主要批评对象——

    傅长缨。

    “长缨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省城搞这个,消息沸沸扬扬的传到了我们那边,我们市的工人都闹情绪,说也要双休,你这让我们怎么办。”

    昌平市的秦书记压不住的怒气,“你要搞什么起码也先跟省里请示汇报一下吧?这么瞎折腾不是在坑我们吗?”

    长缨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国昌同志您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我怎么就坑你们了?你要这么说的话,你们昌平市的那些知青不回自己家乡,滞留在省城还得我来安排,我是不是也要怀疑下是你故意指使的想要坑我?”

    扯旧账,长缨可擅长的很。

    秦国昌脸上有些挂不住,“我们在说双休的事情,你扯那么远做什么?”

    长缨分毫不退让,“你这都揣测我了,我根据事实来反驳一下怎么了?只准你秦书记放火,还不准我傅长缨点灯吗?”

    论嘴皮子上的能耐,长缨可不虚任何人。

    秦国昌气得直哼哼,扭过头去不想看到这个同事。

    长缨也懒得看他,“代书记、张副书记,这件事我们市委做出决定,如今也只是试推行阶段,甚至连具体的执行方案都要在年后推动,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国昌书记。”

    金城市最近在搞什么,省里头自然知情。

    一项政策的成功,总得需要进行尝试,成不成的得根据效果来判断。

    省里没鼓励也没阻拦,就想着看效果,哪知道有人不乐意。

    代建平瞥了长缨一眼,后者低下头。

    “既然工人有意见,要不你们那也试试?”

    长缨:“……”

    书记英明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299章 告状

    秦国昌是来找说法的。

    然而省里给的这说法叫说法吗?

    什么叫你们那也试试!

    “代书记, 我们昌平市可没办法跟省城比,您也不是没去过,知道我们那边什么情况, 我们市里头又没财政上的支持,搞这个怎么搞?回头市里财政吃紧, 那工人们吃什么?我到时候怎么跟全市的父老乡亲交代?”

    他说着眼泪都快落了下来。

    长缨自诩在这种事情上自己还要多加历练,该卖惨的时候一定要加大剂量,可千万别觉得脸上挂不住就不好意思。

    她就这么直直地看着, 看的秦国昌有些不好意思了,转过眼眸努力忽视对面的注视。

    代建平倒是一点不奇怪会听到这话,“小傅你觉得呢?”

    “我们今年财政收入说得过去,要不省里把预算留给昌平市, 国昌同志过得这么艰难,这都快揭不开锅了, 咱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什么揭不开锅见死不救。

    张德光就知道从长缨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不过昌平市每年吃省里的补助比金城市还要多,也好意思在这里哭哭唧唧。

    “要我说, 国昌同志你与其这么愁云惨雾的,倒不如多跟小傅取取经,看看她是怎么把金城市的财政给扭转过来的。她虽然年轻, 但还是很有想法的, 在经济建设上很有一套,你们要多向她学习才是。”

    批评会议变成了表彰大会。

    秦国昌看着满嘴“不敢当不敢当, 就是运气好”的长缨,觉得自己真不该来这走一趟。

    都说省里头的领导是傅长缨的靠山, 他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从省委大院出来, 秦国昌刚想要上车离开。

    车门被人拽住了,“国昌书记, 方便跟您说两句吗?”

    如果她是秦国昌,长缨肯定会让说这话的人哪来的滚哪去,她才不会搭理。

    但秦国昌不是她啊。

    “不知道长缨书记要指教什么?”

    “指教不敢当,不过我想知道您特意过来就为了告我个状,这是不是有点大题小做?”

    司机刚才就下了车,远远的抽着烟看向这边。

    不知道领导们要谈什么,不过应该不会打起来才是。

    真要是动了手,那才叫丢人丢到大街上呢。

    “长缨书记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哪知道我们下面地市的辛苦?”

    长缨闻言轻笑一声,“说的我不是从下面地市提拔上来似的。”

    秦国昌被这话噎了一句,登时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我也是从基层上来的知道基层有多困难,只是再多的困难,那也得想法子解决才是,告状并不能解决问题。国昌书记您觉得是我扰乱了秩序,那您为什么不换个思路想想,这何尝不是工人们的诉求呢。”

    “诉求?你说的简单,放了假产能下滑,我们市的财政受影响,这差额你来弥补吗?”

    长缨觉得好笑,“放假就一定产能下滑?那要照你这么说全年无休多省事啊,产能还能提升,财政收入也好看,到时候您说不定还能被提拔呢。”

    秦国昌暴脾气,长缨也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真当她是好好先生啊。

    “你是市里的一把手,政策的制定者,要对整个地方负责的人,产能可能下滑那你就不能想办法解决问题?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法子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国昌书记你倒是好大的能耐,今天提出问题的人是我你收拾不了,改明儿是你手下的人,那你是不是直接就让人闭嘴不说话了?”

    公务车里十分的安静,除了秦国昌那粗重的喘息。

    他看向长缨的眼神都透着熊熊烈焰一般,“长缨书记倒是会给人扣帽子。”

    “那也是你给了我这机会。”长缨冷笑道:“实话难听,我也没想着去插手你们昌平市的政务,只是咱们都有管辖的地方,我们金城怎么治理,怎么发展也轮不着外人来指手画脚。”

    金城的群众没反对,你个外地的领导哪来的立场来指控她?

    长缨从车上下来,径直离开这边。

    跟在身后的杨秘书看了眼停在那里的车子,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不用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回到办公室,长缨灌了几口茶叶水这才觉得心气缓和了些。

    她打电话给财政局那边。

    宋伟民正在忙活着,听说市里来电话连忙小跑过去,“书记,您有什么吩咐?”

    财政局和后勤统筹安排,过年的福利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他想当面汇报,正打算下午过去呢。

    “昌平市那边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昌平?

    宋伟民愣了下,“那您问周副市长啊,您忘了他叫什么吗?”

    周昌平?

    长缨才反应过来,“他昌平市的?”

    “对啊,另外好些返城知青不也是昌平市的嘛,就安排到市委大院那边工作的就有两个。”

    长缨恍惚了下,“也对,行那我问问老周吧。”

    周昌平最近还挺忙的,市委决策市政府执行,他这个副市长本来就分管教育卫生,现在两边都抓,可不是忙得脚不沾地。

    也就快过年了,这会儿学校放了寒假,全市的医护暂时不用再组织学习,他这边稍微轻松了点。

    但今年接下来怎么进行培训进修,还都要再做安排。

    长缨的电话打过来时,周昌平正在那里搞第二季度的工作安排。

    太长远了容易把握不住,他一般都是详细制定接下来的一个季度,工作中再调整。

    毕竟搞教育的人,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简单把第二季度的工作任务收了个尾,周昌平正打算去长缨办公室,人已经过来了。

    “您可真是稀客,要不尝尝我这的茶?”

    和长缨喜欢平川茶不同,周昌平喜欢大麦茶,炒得大麦用热水一烫香味四溢。

    周昌平喝了几十年从不觉得厌倦。

    长缨在沂县的时候没少喝,这会儿又重拾起来,正好借着这个契机和周昌平闲话家常,“我都没注意,你是昌平市人?”

    周昌平愣了下,“对啊,这不名字都带着家乡的符号。怎么了?”

    他不知道长缨刚才被喊去开会的事情。

    “没什么,那昌平市的秦国昌你觉得怎么样?”

    “老秦?”周昌平迟疑了下,“他这人性子有点急,办事勉强算稳当,就是有时候前怕狼后怕虎的,其实不太适合当一把手。”

    一把手多少需要些魄力,不说杀伐果决,但也不能犹犹豫豫的。

    依照他对秦国昌的了解,这人真不适合。

    “你们一起共过事?”

    周昌平倒也没遮掩,“我调到省城来之前就跟他一个班子的,我来到省城没多久,听说他就成了革委会的常委,说实在话还真没想到他能成昌平市的一把手。他怎么了?”

    “没什么。”长缨笑了下,“嫌我搞双休坑了他。”

    “咱搞咱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周昌平觉得这指控真的毫无道理,“他不想着发展昌平市的经济,倒是有空来告状,可真有意思。”

    说完周昌平意识到一件事,“到省里告您的状?”

    “是啊。”长缨想了想,“你说他就没考虑过后果?”

    周昌平说不好。

    省里头之前由着他们来,并没有批评什么的,如今秦国昌来告状,省里要么教训长缨要么教训秦国昌。

    现在看来,教训秦国昌的可能性极大。

    一个只会告状拿不出什么实际措施的领导是不合格的,管理地级市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如果省里头真要收拾人,只怕秦国昌这个市委.书记当不了几天。

    周昌平能想到的事情,长缨自然也想得到,不过秦国昌本人没什么闪光点,她也没想着去帮一把。

    至于周昌平会不会提醒老同事,那就不是长缨关心的事情了。

    ……

    春节前市委这边又开了个会,把双休试推行安排在三月份开始执行,这次参与其中的大大小小的工厂企业占据全市工业企业半数以上。

    这个数据长缨目前是满意的。

    从三月开始到六月底,主要考察的是第二季度的产能。

    至于第一季度的三月份,那就是一个辅助性观察指标。

    欧阳兰会上还开玩笑,“这要是执行得好,接下来是不是也得惠及到咱们机关单位?”

    人嘛总是有点小心思的。

    工厂那边都能双休,凭什么机关单位不行?

    全市及下面县区的单位那么多,也需要多一天的假期嘛。

    “那得看咱们工人同志能不能把产能稳住,稳得住的话咱们也能来,这样先通知下去,往后尽可能的不在星期六开会。”

    星期六开会往往意味着星期天都要加班过不好。

    欧阳兰觉得这个通知挺好,他十分赞成。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娄师长也不回来?”

    说是去其他军区那边指导工作,也不知道怎么就去了那么久。

    其他几个常委听到这话也放慢了收拾东西的动作,在这里听八卦。

    “不知道,反正我过年也不着家,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

    欧阳兰听到这话愣了下,“今年还要去看望群众?”

    “老规矩嘛。”长缨笑了下,“回头我找人陪我去就行,你们该过年过年。”

    话虽然这么说,但欧阳兰总觉得不好意思。

    这多少有些欺负人嘛。

    长缨倒是无所谓的,她在其位谋其政,该做的工作不能停,习惯就好了。

    不过她暂时还没习惯下班回家时,家属院门口有人等着自己。

    章秋实大包小包的拎着,瞧到她先笑了起来,“小姑听说我来这边,特意给你准备了年货让我捎过来。”

    要不是因为他就一个人,恨不得能给他搬一车厢。

    章秋实觉得人可真是奇怪,小姑之前对娄越这个亲儿子都不怎么亲热,现在倒是对这个儿媳妇好的过分。

    真是古怪。

    长缨请人上楼上喝茶。

    章秋实还是第一次来她家,他后知后觉,“娄越不在家?”

    “工作。”

    “难怪呢。”家里头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过年的样子。

    长缨在那里给家里的毛孩子们喂饭,“明天就是除夕,你要在这边过年?”

    “我倒是想在家过年,可你又不给我句准话,我这年也过不踏实。”章秋实是真的心中不安稳,“春华服装厂的后续资金我已经给了我姐,不信你就打电话问她,你看这都过年了,你能不……”

    “家具厂。”

    章秋实不解,“什么家具厂?”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

    搞经济很有一套的还有个陈大佬!

    第300章 战场

    章家的出路在家具厂吗?

    他姐去搞个服装厂, 自己则是去弄家具厂?

    这算什么出路。

    “会做饭吗?”

    春节放假,大院的食堂也不例外。

    长缨还没吃晚饭,这点混的倒不如家里的毛孩子们。

    章秋实愣了下, “做饭?不会。”

    “一个大男人不会做饭……”

    章秋实确定不是错觉,虽然傅长缨没说, 但是她分明是在说他没用!

    “你一个女人家不也不会做饭?”

    长缨瞥了一眼,“我是不会啊,饿死我得了。”

    正在那里吃饭的大黄警惕的看了眼家里的陌生人, 暂时放下饭碗溜达到了长缨身边。

    章秋实被一条狗这么盯着,头皮有些发麻,“我就会煮个面条。”

    他是客人,客人啊!

    “厨房里有面条, 你不会荷包蛋?”

    章秋实握了握拳头,“你要是不介意厨房被我烧了, 你尽管试试。”

    看样子是真不会。

    长缨觉得还是得请立川来帮自己包点饺子什么的。

    不然她总不能一直吃零食吧?

    章秋实下的面条还不如零食呢,略有些夹生。

    他自己都吃不下去。

    “能吃上白面那也是一种幸福, 有些地方连口白面都吃不上。”

    想要倒掉这一碗面条的人停下了手,“你刚才说的那个家具厂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没想明白。

    “早些年破四旧没收了很多古董文物。”

    章秋实愣了下,“又没破到我……你的意思是, 那些古董文物在家具厂?你怎么知道的。”

    他在首都生活那么多年也都没听说过这事, 她倒是知道的清楚。

    “那些东西如何处理大概也没人管,你象征性的给点钱先买回去。”

    长缨并没有回答章秋实的问题, “你最好趁早办这件事,不过我还是想要给你一个建议。”

    章秋实连忙开口, “什么, 你说。”

    他觉得这个小表嫂还真有点能耐,有些话倒是可以听听。

    “如果你是想要赚个盆满钵满, 那些古董文物你怎么处理都无所谓,只不过有些事情做了你也得考虑后果。如果你是想要保你们章家百年太平,那就好好保护着,等过些年再把东西原模原样的还给国家,国家自然会念你三分好。”

    祖上积攒的那些阴德庇佑不了子子孙孙,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章秋实父亲这一代没什么用。

    隔代继承了章家的章秋实年轻担子重,上面长辈也并不服气他。

    想要稳住章家这局面并不容易。

    他明白长缨的意思,现在有些人是不怎么安分,不然也就不会有章春华做服装厂的事情了。

    “章家的钱,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长缨闻言挑了挑眉,“这么多,那要给我点吗?”

    章秋实:“……”他的意思是,他选后者。

    前者通过倒卖文物固然能赚到大笔的钱,可一来在姑父那边不好交代,二来章家也不缺钱,完全没必要干那种倒卖的事情。

    保护起来,等个十年二十年,再把这些古董文物捐给国家,到那时候怎么也能庇佑章家子孙,完成老爷子的遗愿。

    傅长缨的确没骗自己,这是能让章家安枕无忧的好办法。

    “你怎么知道这些?”

    长缨笑了笑没回答,“你做饭真不好吃。”

    没用的男人。

    章秋实:“……”他怎么指望傅长缨能对自己有好脸色呢?

    邻居送饺子让章秋实免于被长缨继续嘲笑。

    顾耀明两口子送来的饺子,知道长缨不太会做饭,汪老师还端了碗煮好的饺子,瞧着家里的人有点奇怪。

    “娄越的表弟,来这边办点事。”

    顾耀明倒是对章秋实有点印象,不过大过年的来办事也是会挑时候。

    长缨留人在家里说话,顺带着吃起了饺子,“娄越再不回来,我怕是要挨家挨户去蹭饭了。”

    汪老师笑了声,“等他回来你好好说说他,罚他跪搓衣板。”

    “汪老师你这么说,难不成还罚过我们顾书记?”

    顾耀明正听两人闲聊,完全没想到这火竟然还烧到了自己身上。

    顿时来了套否认三连,“没有的事,汪老师哪会做这种事。”

    长缨低头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章秋实不免觉得自己在这里坐着还挺多余的,尤其是傅长缨在那里吃饺子半点都没有分给他点的意思。

    只是还没等他提出要走,送饺子的两口子先回家了。

    长缨送人到门口,回来后继续吃饭。

    “你怎么那么能吃。”章秋实记得她已经吃了一碗面条了,这一碗饺子也要吃光吗?

    长缨白了他一眼,“吃你家的米了?”

    她本来就能吃,工作消耗大又整天四处跑,不是动嘴皮子就是要迈开双腿。

    吃得少能行吗?

    章秋实跟她打官司压根占不到半点便宜,“那我先回去了,我尽快回家去。”

    “你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要跟你交代。”

    她是说话算话的人,之前既然答应和章秋实合作,那就肯定会履约。

    只是迟迟没说也是想要看看,章秋实这边到底有多大的耐性。

    如今考察完了,长缨也跟他多交代几句,无非是低调做事。

    “有些事情低调着来,不要大张旗鼓,省得全世界都知道。”

    章秋实倒是明白这个道理,“闷声发大财,另外太招摇不好,容易惹人眼,惹人眼回头惹人厌,到时候平白找惹麻烦达不到原本目的。”

    “正解。”长缨难得的夸赞了句,“你该高调的高调,比如服装厂的事情大可以高调着来,但有些事情就得小心做事低调做人。”

    小心着来,没人会招惹章家给章秋实添堵。

    不然万一再碰上哪个皇亲国戚怎么办?

    章家可没什么实权人物,不能事事都靠潘向明这个姑父吧?

    不过章秋实还有些不确定,“那你说这事我要不要跟姑父先打声招呼?”

    这毕竟不是小事,先说一声问问他的意见是不是更稳妥些?

    “你们章家人做事,为什么还要问外人的意见?”

    章秋实听得一愣,“我知道了。”

    没遇到麻烦之前不需要跟姑父打招呼,这对彼此都好。

    “我多说一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出了这个门就忘掉。”长缨吃饱了说话消食,“我刚下乡的时候倒是借助我家老爷子和我爸的名头办了点事,但我也知道真想要立得住那还得靠自己,总借用他们的名头很快别人就能看穿我不过是狐假虎威。所以说爹有妈有不如自己有,你还得学学做饭,一个大男人连饭都不会做能做的成什么大事。”

    章秋实心底的那点感激因为这句话消失无踪,他甚至怀疑,长缨想要说的就是后面这句。

    “我不打扰你了傅书记!”

    章秋实咬牙切齿的离开。

    大黄跟在他屁.股后面汪汪的叫,对于不友好,这孩子总是第一个察觉,跟成了精似的。

    长缨没有去送人,只是看着没收拾的碗筷有些郁闷,“难怪跑那么快。”

    竟然是为了躲避刷碗。

    真是没出息。

    长缨收拾好从厨房出来时,就看到乌云踏雪在餐桌上嗅嗅。

    “等明天喊立川来给你做点好吃的。”

    ……

    除夕这天长缨按照原本拟定的计划去探望群众。

    医院值班的医生护士、坚守在岗位上的电力工厂的工人、退休的老教师和退伍的老战士,以及去附近的村子里看望了村里的老乡。

    她带着陈彪一块过去的,毕竟其他人都有家庭,不方便。

    回去的时候这天上又是飘零起了雪花。

    “长缨姐,你说这雪明天会下大吗?”

    那边天红彤彤的,这雪怕是不会小。

    “不知道,等明天早晨起来一看就知道了。”

    陈彪:“……”你这敷衍的有点过分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瞧着长缨倚在那里,眼皮都松散的透着疲倦。

    “也不知道娄哥什么时候回来。”

    长缨懒懒的回答,“爱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地球离了谁都能转。”

    这话虽然是这个道理,但陈彪总觉得人似乎有些赌气,“你就不想他呀?”

    “没空。”长缨看向车窗外,在平川待了几年没见到雪,到了这边就不一样了。

    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能有个好点的年景吧。

    司机小陈觉得这简直是在糊弄人,别的时候工作忙,现在也忙吗?

    怎么就没空了呢。

    分明是睁眼说瞎话,他才不相信呢。

    ……

    除夕的雪的确有点大,好在没出什么事情,长缨安稳在家休息了两天,跟傅爷爷傅奶奶还有傅哥他们打了电话,连带着又把还能联系上的那些知青战友们联系了个遍。

    她觉得书房里的电话都被她盘出包浆了。

    军区那边参谋长还有伍所长都给她打了电话,就连孔音都打电话给她拜年,问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前段时间市里的电影院重建一番,如今开始播放电影,有些还是国外的电影。

    孔音和魏东来对这个比较感兴趣,邀请长缨一块去看电影。

    长缨婉拒,人家两口子约会,自己当什么电灯泡。

    有点自觉好嘛?

    她喊来徐立川和陈彪三个人斗地主。

    把自己准备的零钱都输光了。 BaN

    陈彪赢的手软,“长缨姐,你其实不用这样想方设法给我发压岁钱。”

    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长缨:“……那要不都还给我?”

    还是不可能还的,他凭本事挣来的钱怎么可能还回去呢。

    “娄哥没给你打电话吗?”

    长缨垂下眼皮,“再玩一把。”没回答陈彪的问题。

    陈彪觉得自己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清了清嗓子,“兴许比较忙吧。”

    虽然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毕竟就算再忙,过年总该有几天假期吧?

    陈彪压根不知道内情一直以为娄越是借调到其他军区帮忙。

    以为娄越人在国内。

    长缨笑了下没说话,她这一把牌不错,似乎回本有望,“你们俩有什么安排吗?没有的话就再玩半个小时。”

    她努努力,把输了的钱再挣回来。

    远在五千公里外,娄越带着一小队人刚回到营地。

    一群人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好在安全回来,现在能喘口气。

    娄越安排人去收拾下,他则是烧水煮方便面吃,干吃了几天嗓子都长茧子了。

    “队长,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小战士看着晶莹剔透的方便面,“队长,我想吃饺子。”

    他们这次出去了一星期,回到营地春节假期都要过完了,他连口饺子都没吃上,“我娘包的饺子可好吃了,我想我娘了。”

    娄越看着年轻的战士,揉了揉他的脑袋,“等回去后咱们想吃什么样的饺子都有。”

    小战士抹了把眼泪,“可是我娘不在了。”

    他再也吃不到他娘包的饺子,再也听不到那一声黑娃了。

    娄越看着眼泪啪啪往碗里落的小战士,他想了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糖,“你嫂子给我的,给你吃。”

    小战士有点不好意思,“我不能抢你的糖吃。”

    他知道的,队长每天都会吃一块糖,说那是来之前嫂子给准备的。

    “没事。”娄越笑了笑,“她又不知道。”

    其他战士起哄,“赶紧吃吧,你要不吃给我。”

    小战士连忙把糖纸剥开塞到嘴里,“队长,嫂子长得好看吗?”

    娄越剥了个鸡蛋给他丢到碗里,“好看,最好看的姑娘。”

    其他战士也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嫂子做饭好吃吗?”

    这个问题,娄越觉得前提就不对,首先长缨不会做饭,其次……

    “好看的姑娘不需要做饭好吃。”

    他的逻辑说服了他的战士们,“也是,那么好看的媳妇,供着就行了。队长,你怎么跟嫂子认识的呀?她做什么工作的。”

    远在异国他乡,又是春节时分,难免激起几分乡愁。

    离开国内已经好几个月,娄越知道这群年轻的战士们想念家乡,想念亲人。

    实际上他也想念的很。

    只是再想念,如今他们也要在这边继续执行任务。

    讲故事成了化解乡愁的最佳办法,“大舅哥介绍认识的,你吃的糖就是她做的。”

    “她在工厂上班呀?那肯定是工厂一枝花,队长你福气真好,等回去后让嫂子给我也介绍个对象吧。”

    工厂一枝花吗?

    工厂多少枝花都及不上他家傅主任呢。

    娄越笑了起来,“好,回去后让你嫂子帮忙给你介绍个对象。”

    “队长你不能偏心,还有我们呢。”

    营地一时间热闹起来,娄越看着那一张张热烈的尚且还有些青稚的面孔,一一答应下来,“好,回头给你们介绍。”

    他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外面的尖叫声,营地里的灯泡骤然一亮,然后黯淡了下去。

    “妈的,又破坏电路。”

    城市的水电一再被破坏,这已经是战时常态。

    年轻的战士们不曾经历过这些,娄越对付这种事情却是经验丰富。

    他取出前段时间拿到的东西,三两下连上了电线。

    营地的灯泡又重新亮了起来。

    那是之前送补给物资时给送来的汽油发电机,娄越细细研究了一番,发现这发电机上的端倪。

    尽管被刮去了产地,但他什么任务没经历过,很快就分辨出那些字迹。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发电机很可能出自他家傅主任的手笔,他可太清楚这人的想法了,简直是个貔貅,哪里有商机她就能嗅到味儿。

    战时可不是商机最多的时候吗?

    他正想着,营地的房门被人敲响。

    战士们不免有些紧张,这时候过来的会是什么人?

    娄越示意他们吃饭不用紧张,他过去开门应付。

    裹着头巾的男人神色不安手上沾染着血腥,看到里面明亮的灯泡瞪大眼睛,果然有电,有电就好说。

    “你能让我们在这里做个手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娄越:远隔千里不耽误我们心意相通

    长缨:狗屁,别耽误我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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