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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1章 肺炎

    金城市立机械厂的汽油发电机在西亚畅销。

    春节过后没几天, 林生就打电话过来催徐立川赶紧发货。

    第一批汽油发电机运到那边卖的并不是多好,林生多少有点着急,他之前可是夸下海口了, 说你们有多少送多少,全包在我身上。

    虽说他把这货款垫付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傅长缨多精明的人, 难道还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瞒着她搞这个没什么好处。

    只是那到底是战场,在那边做营销困难重重。

    但有时候老天都在帮忙。

    并没有被当地人认可,甚至一度以为是一种特殊武器的汽油发电机忽然间就成了紧俏货, 原因在于有医生借用这汽油发电机给病人做了手术。

    没什么比这更好的宣传。

    再加上当地最不缺的就是油,这简直就是就地取电。

    战争可从来不是在两国边界线上发生,后方同样受到侵袭。

    现代化战争又不是冷兵器时代的步步蚕食。

    当然林生并不懂得这个,他只知道在那些医生病人的宣传下, 汽油发电机脱销了。

    不安的民众需要这么个东西保证自家用电照明没问题。

    一时间,林生异常忙碌。

    同样忙碌的还有机械厂的工人。

    谁都没想到忽然间要加大马力生产这个发电机。

    三月份即将到来, 机械厂这边马上就要迎来双休工作制,工人们期待了大半个月。

    如今要加大生产那这双休还有着落吗?

    几个车间主任都有些担心, 把工人们的情况跟厂长做了简单的汇报,“要不先把产量提上来再说?”

    挣钱的时候不抓紧,等回头错过这个机会可就追悔莫及了。

    徐立川想了下, “不用, 说好了该双休就双休,既然答应了那就要做到。”

    不然长缨的威信何在?

    当秘书那几年徐立川深有体会, 有些时候是容不得错的,一件不起眼的错事很可能让人否定你全部的贡献。

    何况, 这也不是小事。

    几个车间主任都有点懵, 都没想到徐立川态度这么坚决,“战争不会马上结束, 你们跟工人说就是了,下周咱们该双休的双休,工作时间别偷懒就行。”

    领导都这么说了,车间主任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讨论起了另一桩事,厂子里前些天又来了几个大块头,他们正在拆解,但这次的东西拆解起来可真够麻烦的,一群人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出太好的办法。

    “要不咱们请那边过来看看?”

    他们说的那边是央属金城市第二机械厂,老机械厂应该有这方面的经验。

    “我请了人过来,咱们先试试看。”

    几个车间主任相互看了眼,“是西工那边的专家吗?”

    之前发电机遇到问题,就是厂长亲自去西工那边呆了一段时间,请人帮忙解决难关。

    徐立川笑着摇头,“不是,是咱们金城大学的苏老师。”

    机械手段不行,徐立川想了想,觉得或许可以通过化学手段寻找拆解方法。

    苏乔虽然不精通机械,但这方面的基本功却也不错,请他来帮忙应该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几个车间主任倒是对苏乔还算熟悉,毕竟前段时间他们厂就迎来了金城大学的一些学生,就是这位苏老师从中搭的线。

    “苏老师还没对象吗?他想找个什么样的?”

    徐立川听到这话头皮一麻,这些人怎么那么喜欢跟人找对象呢。

    关键是这表面上是关心苏乔,等过会儿又要扯到自己身上,他可真是太熟悉这些人的套路了。

    “苏老师不太喜欢别人提这个,先不说这个,等下人过来咱们一起讨论。”

    车间主任们不好在说什么,对于这位顶头上司不太乐意找对象这件事,他们也不明白。

    好端端的青壮小伙,咋就不想成家呢。

    难道是有什么隐疾?

    ……

    长缨觉得徐立川这事办得很对,既然许诺那就得践行,不然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将来工人们会怎么想?

    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公信力下滑。

    想要再重新捡起来,所花费的何止两倍三倍?

    “那苏乔有帮忙想出办法吗?”

    “他有一个方案,但是觉得还得再计算一下才行,对了长缨,苏乔还提到了计算机,说用计算机的话效果更好,咱们这有计算机吗?”

    长缨:“没有。”

    她也知道计算机好啊,但的确没有。

    就连金城大学想要开设计算机相关专业都没能成功,整个学校都没有一台计算机,怎么开?

    “那我们回头弄一台成不成?”徐立川对计算机的了解局限于课本上,读书的时候老师倒是说了句,说国外现在搞什么自动化设备,就是借助计算机搞数控机床,极大的提升了精准度。

    数控机床是什么徐立川没见过,但他想试试看。

    “这有什么不成的,回头你让林生给你弄一台就是了。”长缨想了想,“弄两台吧,先借给苏乔一台让他过过瘾。”

    徐立川觉得这话跟哄孩子似的,哄了一个生怕另一个不开心,索性一碗水端平,“我知道,那我跟林老板联系。”

    “他要催你你也不用着急,反正又不会催到你眼前。”

    倒不是长缨吓唬人,最近林生没少往她办公室打电话,长缨恨不得都把电话线给掐了。

    以为她不想吗?

    但是生产力就那样,能怎么办。

    她最近敷衍,每每有电话过来都是喊杨秘书或者陈凤来来接电话,反正那俩人糊弄起人来有的是法子。

    挂断电话,长缨刚要喝水,这边电话就又过来了。

    这次打电话过来的不是林生,而是梁明光,“长缨,香港这边有个老板想要买你们发电机的专利。”

    价钱不算多高,要不是因为这是第一个询价的人,梁明光并不打算跟长缨说这事。

    第一个嘛,总归不太一样。

    二十万。

    这价钱其实挺高的,毕竟现在万元户都能登上报纸头版,二十万虽然不是天价,但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是一个无法抵抗的诱惑。

    “他这个价钱不够。”长缨十分直接,“真想要谈的话,那就是一成利润再加上五十万的专利费。”

    这跟梁明光想的差不多,现在这玩意儿很吃香,自己挣这个钱不好吗?为什么贪图那点专利费用呢。

    除非对方给了一个更合适的价码。

    分成+专利费,这是梁明光之前预想的模式,“那我再跟那边谈谈,咱们总算当一次卖方市场,得好好过一把瘾才行。”

    “辛苦了,随时保持联系。”

    挂断电话后,长缨看着墙上走动的秒针,愣神了几秒钟这才忙活起来。

    她最近要去下面县区看看,督促下面的建设工作,紧接着还有省里的会议。

    还真没清闲时候。

    ……

    金城市五县一区。

    因为西北辽阔的缘故,这一个县的面积都快赶得上平川市大了。

    长缨先去了北谷县,这是防风固沙重点工作单位,同样也压力巨大。

    长缨记得年前开会看到北谷县委书记刘传福时,这人头上白头发还没那么多。

    “有了那刨坑的机器倒是方便了些,不过重点还是得靠人。”

    机器不能完全取代人工作业,想要把树苗种下种好,还是得靠人。

    被沙化的土地没什么遮挡,风吹来时都带着沉沉扬沙,“这两年苦了些,等这些树苗成活下来,过些年咱们这边有了林场,日子能好过些。”

    道理刘传福自然明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嘛,咱现在要是不干这个,回头子孙后代怎么办?”

    他看着这茫茫荒原心中无线感慨,“这原本是一片大草原,将来肯定还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那绿草如茵,牛羊成群并非是一场梦,那是曾经出现过的事情啊。

    “会的,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长缨低声呢喃,“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旁刘传福正想说话,嗓子里一股痒痒劲上来,他咳了起来。

    干咳声让长缨都忍不住的难受,尤其是瞧着他脸色不太好看,长缨不免有些担心,“你回头去医院检查下。”

    刘传福喝了口水把这难受劲头压下去,“没啥大事,我心里有数。”

    “我心里没数。”这样的事迹她从小听到大,她可不想出现在自己这里。

    “也不用回头了,今天就跟我去趟市里。”

    刘传福那拗得过她呀,被杨秘书和司机拉到了车上,直接去了市立医院做检查。

    还真有点问题。

    “有些肺炎。”医生仔细嘱咐了一番,末了又说了句,“咱们这气候的问题,这风沙一起来,就容易肺炎肺气肿。”

    尘土颗粒进入呼吸道,可不是会出事嘛。

    “长此以往容易癌变,还是得注意些才是。”

    抓了药,杨秘书把人送回去,回到市里跟领导汇报这个情况。

    “回头从劳保厂调一批口罩出来,每天发一个,另外的话,你去找老周,市里广播问问看,有什么好的预防法子没。”

    “这是不是容易引起恐慌?”

    “害怕了才知道重视,不然一个个不当回事。”长缨可不想把自己的政绩建立在肺癌、尘肺病的基础上。

    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她这么大张旗鼓的折腾,省里头很快得了信,省委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没两天就是常委扩大会议,除了常委们还有下面各地级市的领导与会。

    会上从各地来的领导对长缨有些微词。

    毕竟你这边一弄消息传得快,他们不跟着办群众不乐意啊。

    省里各地市都有植树造林的任务,没有哪家还要发劳保产品,更别提这些造林员们还要编入市直机关,拿市里发的工资这回事。

    如今又到了三月植树季,借着这次扩大会议,其他地市的领导几乎怨声载道。

    昌平市的市委.书记秦国昌看到这一幕觉得似曾相识,早些时候自己是不是也跟他们似的一副怨妇嘴脸?

    被批评了的人到底还是长了个心眼,这次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抱怨,反倒是有几分看戏的姿态。

    不过那个傅长缨心态也真够好的,被这么多人围追堵截的说,竟然面不改色,还在那里做记录。

    小本本上一笔笔的记录,是在记谁在告她什么状吗?

    秦国昌还挺想看看她到底记录了什么。

    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组织部长张德光看长缨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忍不住问了句,“你在那写什么呢。”

    长缨抬头看了眼领导,“没什么,就是看我去年都做了那些工作,倒是比我前段时间在市里开会时汇报的还多了点。早知道就晚点开会了,这样我说不定还能多夸自己两句,毕竟去年做的工作还真多。”

    在座的没有一个是傻子,长缨这话什么意思还能听不懂?

    你们这些指控,实际上都是我去年的工作内容。

    指控的越凶说明我这一项做的越好。

    她解释的很清楚,甚至把这些指控背后的缘由都直接掀了出来——

    所谓的指控,不过是因为做到了你们没做好。

    往难听了说那就是工作不到位,无能。

    张德光看着笑盈盈的人,瞪了她一眼,“严肃点,开会呢。”

    长缨笑得越发灿烂,“严肃活泼嘛。”

    张德光:“……”管不动管不动啊。

    组织部长都被她给怼了,其他地级市领导见状觉得不太好。

    尤其是刚才傅长缨那话,明晃晃的打他们的脸。

    “长缨同志是在省城,哪知道我们下面的情况?”

    “别这样,我也是从地级市赶上来的,虽说没能把当时的辖区经营的跟省城一般无二,不过也还说得过去。”

    扩大会议成了抬杠大赛。

    主持会议的张德光这下不说话了,让他们辩去。

    真理越辩越明,有些事情就得说出来才行。

    何况傅长缨早有准备,压根不怕这些同事们的诘问。

    这次扩大会议一共两天,长缨安静了半上午后开始说话,中午饭都是在省委食堂吃的。

    张德光看她在那里吃的还挺开心,“有那么饿?”

    “那也没有,不过德光书记你们食堂大师傅的手艺好,往后我来你们这蹭饭吃吧。”

    她觉得这个地三鲜做的可真不错,味道十足。

    “出息。”张德光瞥了一眼,“一群人都那么大年纪了,你也给人点面子。”

    舌战群儒一下子转到了诸葛丞相骂死大司徒王朗,让他这个看戏的都有些看不下去。

    他是替人尴尬。

    “面子是自己挣的可不是别人给的,抄作业都抄不好,拉不下脸来问我反倒是要找我麻烦,这一把年纪也不知道活在谁身上了。”

    长缨很文明,没有说出那个字眼。

    张德光叹了口气,“要不然你以为老代为什么由着你来?”

    时代不同了,可有的人还活着过去。

    可不是需要个人把他们给点醒?

    长缨听到这话一脸错愕,“领导,您这样拿我当枪使是不是有点过分?”

    她说完就笑了起来,“要不您给我点啥好处呗,给我点好处我加大火力输出。”

    张德光过来是传达领导意思的,瞧着冲自己伸手的手,一筷子打在那手心上,“同志之间要相互帮助,你也别光耍嘴皮子威风。”

    “我哪有,我这叫先兵后礼,这叫战术。”

    战术个屁。

    张德光瞪了一眼,“就你能耐。”

    他起身走开,不过没多大会儿秘书给长缨送来了一碟子糖醋里脊。

    长缨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味道不错,“一盘子糖醋里脊就想收买我,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不过这糖醋里脊味道真好,等回头……

    秦国昌的到来打断了长缨的思路,众多市领导中唯一的女同志笑了下,“这么快又见面了,国昌同志今天有点安静啊,不打算告我状啦?”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六点二更

    第302章 转型

    这说的是人话吗?

    秦国昌发现了, 就算他不说话,这人也跟自己过不去。

    他真是自找罪受。

    然而都已经这样了,不开口也挺亏的。

    “我听说, 你们市要跟上海那边合作弄一个大牧场?”

    长缨眼皮轻轻抬起,“国昌同志消息真灵通, 是有这么回事。”

    之前杨秘书去上海跟那边谈了下,对方的确有意在西北这边弄一个大型牧场增加奶源。

    只不过眼下还踩着冬天的尾巴,就算有牧场也都是枯败的黄褐色。

    那边过来人大概得等到六月份的时候。

    不过合作的事情的确是有眉目。

    至于秦国昌会知道, 长缨也不奇怪,毕竟消息还是她放出去的。

    秦国昌有些激动,西北这边虽说降水的确少了些,但也不都是荒漠戈壁滩什么的, 大片的草场也有。

    昌平市那边就有不少。

    而且牧草质量还挺好,如果能够跟省城合作的话, 倒是能够解决一部分牧民的问题。

    秦国昌性子急不太稳重,但到底在市里当了那么多年领导, 这点实用主义的思想还是有的。

    私底下被阴阳怪气一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顶多就是脸上情绪还有些跟不上罢了。

    瞧着长缨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吃着糖醋里脊,秦国昌想起老周之前跟自己说过的事, “小傅你最近要是有时间, 要不去我们昌平市看看?咱们兄弟单位多交流沟通嘛。”

    要不是坐在对面,他大有要拍拍长缨肩膀, 一副咱们哥俩好的意思。

    长缨觉得挺好玩的,能屈能伸大丈夫嘛, 之前都被自己那么说了, 如今能拉下脸来跟自己套近乎,多少也算孺子可教吧。

    “好啊, 我让办公室那边安排下时间,到时候跟国昌同志你打声招呼?”

    秦国昌连忙应下,“行,你安排好跟我那边说声就行。你先吃饭,先吃饭。”

    长缨瞧着离开的人,埋头继续吃午饭。

    糖醋里脊不错,她回头问问看怎么做的,回头娄越过生日的时候可以露一手给他瞧瞧。

    假想十分美好的长缨忍不住笑了起来,下午开会的时候都气力十足。

    倒是把其他地市的老同志们气的够呛。

    然而这才哪到哪?

    省里领导说的一点没错,时代不同了然而他们这些领导们的思想却并没有太大的转变。

    思想上不积极,怎么能当得好舵手?

    至于舌战群儒容易得罪人?

    长缨得罪的人还真不少,如果因为说出事实就得罪了人,只能说自己得罪的是一帮小人。

    这样的人你就算是一句话不跟他们说,也会得罪。

    既然结果都一样,那干嘛非要憋着难受呢?

    说出来就舒服多了,至于他们脸上挂得住与否,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其他地市的领导晚上都下榻在招待所,长缨离家近回家去住。

    她在省委食堂蹭了晚饭,还给自家毛孩子带回来两根骨头玩。

    大黄玩得十分开心,只是乌云踏雪就没那么高兴了,它咬不动——

    欺负猫猫。

    长缨揉了揉小猫脑袋,找出绳子来牵着大黄去散步。

    她刚从这边家属院出来没几步,就遇到了遛狗的代建平和刘梅两口子。

    刘梅瞧着大黄十分喜欢,“公的母的?”

    长缨轻咳了一声,“是个公公。”

    刘梅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年纪轻轻咋还骟了?”

    这么好看的小狗,应该配一窝才是。

    “家里小猫发情,就带着它一块骟了。”

    割以永治,这俩倒是再没闹腾过她。

    刘梅闻言笑着摇头,“你倒是挺会省事。”

    她知道老伴有话要跟长缨说,便拿过长缨手里的绳子牵着两条小狗去那边散步,把空间留给他们。

    人民公园附近正在修户外体育馆,篮球足球为主,还有乒乓球台和羽毛球场地。

    当然也少不了标准的跑道。

    这个体育馆项目长缨审核再三,让杨秘书亲自盯着。

    如今体育馆开始施工打地基,白天不免又灰尘飞扬,一天施工结束后,周围的树叶上都覆盖了薄薄的黄。

    “市里要弄这体育场,县里头也要跟上才行。”

    长缨点头,“几个县都有相应的工程,另外就是公社那边也安排了下去,每个公社至少保证下辖的每个村都有个篮球场和足球场,哪怕不是标准规格的呢。”

    国际赛场有国际赛场的规格要求,乡下有乡下的标准。

    底线是得有这么个东西。

    代建平点头,“你最近那个双休搞的怎么样?”

    这种政策其实应该全省通用,起码也得是省一级的单位来制定才行。

    然而让他来制定推动,说实在话他没这个底气。

    默认了长缨的制定推动,某种意义上也是让她做小白鼠来演示一番,看到底行还是不行。

    未来的路怎么走,代建平还没摸索出门道来,他就只能小心摸索。

    倒不是他胆小,只是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他不再年轻,没有那么多的容错空间。

    “还行,其实双休也挺好的,你看双休两天总不能一直睡懒觉吧?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这不都要花钱的吗?”

    代建平听到这话愣了下,旋即笑出声来,“你倒是能算计,工人就那点钱你也好意思惦记?”

    “哪有,我就是说这回事嘛。周末两天做做家务还能松快休息一天,去看书也好去听听讲座也罢,都能丰富下生活嘛。老话说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当然咱们工人也没想着考状元当什么武状元,但是精神生活也得丰富下嘛。不能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劳动固然光荣,可我们劳动的本质目的不就是为了享受更好的生活吗?”

    代建平觉得这人可真是能扯,没理的事情都能被她愣说出三分理来。

    “长缨呐,你对明天的会议有什么想法?”

    想法?

    长缨的想法多了去了。

    明天的会议主要讨论的是日后的工作,准确点说是今年接下来三个季度的工作。

    因为气候因素,其实主要以二三季度为主。

    不过他们大致上会说些什么长缨大概都心里有数。

    “书记,你有什么安排要不先跟我透个底?”长缨倒是没藏着掖着,“德光书记中午请我吃了糖醋里脊,我寻思着这意思是我让他们一个个心里头泛酸,但是酸甜本来可以并存,也得给点甜头才是,我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您给我个准话呗。”

    “一盘糖醋里脊还能想那么多,那要是给你一碗红烧肉呢?”

    长缨笑了起来,“红烧肉好吃啊,肥瘦相间最好吃,不过我喜欢吃瘦肉,但肥肉也有吃头嘛,丢了可惜,可以给其他人?再不济我吃肉给人留点肉汤呢?”

    在做阅读理解这件事上,长缨一直都很努力,要是现在写高考作文,她绝对能拿满分。

    “你这张嘴啊,不知道谁能制得住你。”

    长缨笑了笑,“您就别跟我卖关子了,咱们实诚点呗。”

    她有些没大没小,不过都这时候了有何必穷讲究呢。

    “其实他们找你麻烦,不外乎是你做到了他们没做到,所以这些指责也都是问题,既然发现了问题,那下一步就是解决问题。总不能问题丢在那里不解决,去解决人吧?”代建平看着远处。

    “让他们这些按部就班的人跳出原有的思路去解决问题其实多少有些为难人,不然今天也不会一个个找你发难了,所以你这个省会城市不止需要搞好自己的经济发展建设,还要带动其他地级市,一起发展起来才算真的发展了。”

    这话长缨听了到时不觉得意外,再怎么说代建平都是省里的领导,看问题自然要长远些。

    何况她也是省委的一员,理论上也该全方面的来考虑才是。

    “我也知道你这些年工作先先后后的调动换了好几处,我估摸着再调动去外地的可能性不太大,将来真要是入主省委,你要考虑的可不是金城一个城市的发展,所以趁着现在能帮扶一把是一把,这对你将来也有好处。”

    代建平想起了她当年管理那些知青,“你的那些知青小伙伴们就算成为中流砥柱也得需要个十几二三十年,这些老东西他们可是现成的一把手二把手。你不想搞山头拉帮结伙的心思我也明白,不过团结同志一起奋斗也是咱们的手段嘛。”

    长缨没想到领导这话说的这般直白。

    她恍惚了一下,“我还年轻,一时半会儿上不去。”

    代建平愣了下,这才想起这个年轻的手下今年还没三十岁。

    是啊,一时半会儿是上不去。

    怎么可能上得去呢。

    不到四十岁成为省级干部,这未免太耸人听闻了些。

    但这种事情,却也不是没有过。

    “长缨啊,有些事□□在人为,你是有能力的人,就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出来,我是支持你工作的,把金城搞好些,有余力就帮扶帮扶其他城市,给自己积攒点政治资本不丢人。”

    “咱们的那些开国领袖们,不也有年纪轻轻就成了将军的吗?战时出元帅出将军,现在是太平时候需要的则是你们这种能干事的人,倒也不用妄自菲薄。你说自己上去这一步难,可是你放眼全国看看,又有那个省会城市的一把手是年纪轻轻的女同志?”

    三十岁不到的傅长缨能当市委.书记,四十岁不到的傅长缨怎么就不能当省里的领导呢?

    不要给自己设限,做人不可过于骄傲,但有时候自信点也没什么关系。

    长缨看着语重心长的领导,“你就不怕我回头联络其他人,把您给搞下去吗?”

    她这话说的有些大胆,不过却也不后悔。

    毕竟开诚布公是双向的。

    代建平被这话逗乐了,“我这工作几十年不至于连这点眼光都没有,真要是看错了那我认栽还不成?”

    他笑着拍了拍长缨的肩膀,“能力大责任重,你还年轻就辛苦些。”

    ……

    常委扩大会议第二个会议日,各地级市领导瞧到一早来到的傅长缨就有些头疼。

    一群常委中,就两个女同志,省妇联的杜冬梅没什么实权,会上也不怎么发言。

    然而傅长缨一个人赶得上千军万马。

    这会儿还在那里跟秦国昌闲聊,也不知道说什么呢两个人似乎谈的还挺开心。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那边倒是有几个矿场还不错,回头省城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们那边谈嘛。”

    长缨笑了起来,“好啊,等到时候一起去看看,我这边几个厂长整天找我的事,我也头疼他们。”

    秦国昌羡慕不已,“这是幸福的烦恼。”

    他觉得自己今晚先不走,去老周家再探探底。

    多了解些总没错,真要是跟省城这边合作了,昌平市那边也好发展嘛。

    内地城市想要发展起来实在是太难了,他想破头皮也没什么好法子,眼下这机会决不能错过。

    两人正说着,省里的领导陆续到场,会议再度开始。

    显然代建平已经跟张德光透过底,今年的工作计划安排让长缨起头做汇报。

    长缨倒也没墨迹,抽出手底的文件张口就来,“我们市委之前讨论过,今年的工作主要从农业生产农村搞集体产业经济、工业生产工厂企业提升产能这两个大的方向着手,除此之外就是涉及到教育、医疗卫生以及全民体育运动健康这些细枝末节。”

    这些内容都是在市委会议上讨论过的,只不过稍加改变就能变成一篇工作汇报。

    秦国昌飞速的记录着长缨汇报的内容,听到要紧处还在上面画了个五角星。

    “工业方面的话,市里国有工厂可能涉及到转型,这方面我已经和金城大学还有西工那边联系好,想要加强产学研联系,加强实验产出效能,这个转型可能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目前还处于理论探讨阶段,具体实施可能还需要时间。”

    有人打断长缨的话,“这个转型怎么转?”

    “哦,目前计划是引入计算机将传统机床更新换代为数控机床,这个更新换代周期略长,还需要学校配合……”

    她的解释让一圈人发懵,现在各地级市都还头疼着就业问题呢,你就要搞数控机床,不怕到时候工人没岗位,引发社会矛盾?

    “这个倒不用担心,有了数控机床那就势必需要会这方面的人,咱们的工人也可以再培训嘛。当然这就涉及到我们未来具体的工作计划,我暂时不做详细解释。”

    她继续说起了其他工作内容。

    农业、工业是基石。

    教育、医疗卫生和体育运动则是保障。

    长缨做完汇报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

    张德光看了眼会议室里的其他地级市领导,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如何安排傅长缨的工作汇报是个麻烦事,安排在前面不免打击大家的工作热情。

    安排在后面又起不到最佳效果。

    他慎重思考一番还是安排在前面,毕竟这样才能暴露出地方工作的问题。

    有问题就解决,总比藏着掖着的好。

    “行了,咱们接着来。”张德光点名,其他地市领导发言。

    秦国昌瞧着正在作报告的人,目光又落在了长缨身上。

    她正在那里埋头做记录,时不时还会抬起头来看一眼斜对面,显然记录的内容和正在作报告的老李有关。

    她还需要再参考别家的工作汇报?

    他是真不了解傅长缨。

    等散会后得拎着两瓶酒找老周好好问问才是。

    张德光也瞧到长缨正在那奋笔疾书,“你写得都是什么?”

    长缨笑了下,“没什么,听老李的报告我觉得我这报告还能再精简些,在想着回头怎么改动下。”

    众人:“……”

    不怼人了,还跟老李学习,这还是傅长缨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

    嘤没三更了,明天见。

    长缨52年国庆节生人

    第303章 调查

    长缨的转变之迅速让众人瞠目结舌。

    倒是张德光对此很满,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今天这态度是对的,我们要保持谦虚的态度多看书多看报多学习, 这样才能有更大的进步。”

    长缨连连点头,“谢谢德光书记指点, 我记住了。”

    众人:“……”怀疑这个傅长缨换了人。

    然而接下来的工作汇报中,她的确没怎么开口,甚至在别人指出问题的时候还在那里思考, 仿佛真的没考虑到似的。

    这绝不是昨天那个傅长缨。

    肯定不是!

    午饭的时候,长缨和省妇联的杜冬梅杜主任一起吃午饭。

    “明天就是妇女节了,你们单位有什么打算?”

    妇女节啊。

    长缨思考了下,“女同志放半天假, 手写贺卡算吗?”

    杜冬梅:“……你这是不是太不上心了点。”

    “欧阳做的安排,我也没太注到底准备了什么, 就说是惊喜,我在想他回头别是惊吓就行。”

    杜冬梅这才发现这人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她想了下,“那你也放假?”

    长缨叹了口气,“我哪有这资格啊。”

    明天还要去下面县里开会指导工作, 怎么可能放假。

    “也是, 当领导的又不一样。”杜冬梅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忙活点往后就能轻松一些, 你们家小娄还没回来?”

    长缨心中拉响了警报,“还没呢, 天南地北的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不回来正好,省得扰我清净。”

    这嗔怒让杜冬梅笑出声来, 轻声说道:“年纪轻轻的,你就不想他?”

    “想什么?我之前一个人过得也挺好。”长缨才不打算跟人推心置腹呢,她正闲扯着,秦国昌又过了来,“我想明天先不急着走,想在你们市里待两天。”

    “好啊,老周跟你一个班子共过事,我让他接待你国昌同志你不会觉得我没诚吧?”

    秦国昌哪能啊。

    “行,那就麻烦了,我怎么都行。”

    他来去匆匆的,倒是让杜冬梅看得啧啧称奇,“你们这算是不打不相识?”

    长缨咬了口那锅包肉,觉得省委食堂的大师傅绝对不是东北人,这锅包肉做的死难吃,他最好还是做他的糖醋里脊。

    “工作嘛,有冲突很正常,问题解决了就行。”长缨笑了笑,“毕竟是同事不是仇人,哪能一直记仇。”

    杜冬梅的套近乎让长缨觉得奇怪,不过下午开会省里头大领导指导工作,她又没空去想。

    长缨后知后觉,领导安排着实让她有点懵,秦国昌是主动留下的,但其他地市领导可不是这回事。

    他们被建议留下。

    行吧,和代书记昨天说的差不多。

    “搞参观学习不需要去海外,你们有时间就在金城看看,看看小傅同志是怎么变废为宝,把那烂尾的工程变成金城市的纳税大户,瞧瞧她是怎么安排工厂生产,带动就业的。”

    代建平的话只是建议,但这建议又有几个不敢听的?

    散会后,长缨瞧着离开了的杜冬梅,凑到张德光身边打听了下。

    “她?大概是想跟你取经吧。”

    金城市妇联现在工作挺不错,换了新领导后新的一年踏踏实实的帮妇女同志解决问题,他瞧着不止省妇联需要跟着学习,便是其他地市县区的妇联也得跟着学习才是。

    典型的学习榜样不去参考,非要出省甚至出国学习,真当人不知道他们心底里的那点小九九?

    长缨觉得不是这回事,“那直接喊人开会就行,我又不直接管妇联的事。”

    她是领头羊很多方向上的事情由她来拿主,但细枝末节肯定都是下面来弄的呀。

    杜冬梅还是有点反常,不过长缨也没想那么多。

    她没问出结果也没往心里去,正打算离开瞧着韩秘书匆忙进了来,附到代建平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代书记的脸色不太好看。

    章敏死了。

    这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

    章敏的本是想保住她的婚姻,毕竟离了婚哪还有过去的待遇?

    然而这一番操作反倒是把梁秋明拉下了马,谁还管她本是什么呢?

    离婚是必然结果。

    至于章敏忽然间去世,消息虽然惊悚了些,但也不算什么大新闻。

    本来不需要报到代建平这里,只不过她死之前在家里写了血书,刷了大白的墙上鲜血淋漓极为恐怖,把邻居都吓到好几个。

    派出所那边不敢怠慢,消息转到了代建平这里。

    代建平皱了皱眉头,“让妇联的去看看。”他目光落在长缨身上,“你就别去了。”

    场面血腥,看了还不够做噩梦的。

    长缨也没多说什么。

    回到市委大院这边,杨秘书又跟她说起了这事,事情远不止代建平那么三言两语的轻松,“听说她还写了举报信,直接寄到中央去了。”

    没什么比枕边人更了解那些私密的事情。

    长缨听到这消息后愣了下,“你去把刘扬喊来。”

    杨秘书这才察觉到一件事,之前刘扬就是在梁秋明身边工作,梁秋明如果被秋后算账的话,那刘扬……能脱得了干系吗?

    就算不去想刘扬的事情,他们这位领导刚来到金城就是拿赵春生开刀,当时点到为止没再往深处查。

    如果这次真把梁秋明的事情摊开来算,那……

    后果不堪设想。

    他可真是最近安稳日子过久了,竟然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我这就去。”

    刘扬过来的时候脸上神色多少有些牵强。

    他刚才都听说了。

    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结果。

    就觉得对不起妻子和孩子,可能会让他们过得不安稳。

    办公室里一片静寂,不知道过了多久长缨这才打破此间安静,“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刘扬恍惚着笑了下,摇头。

    长缨闭上眼睛,“你拿过吗?”

    “没有。”他不敢。

    这位前姑丈什么样的人,刘扬太清楚了。

    “回头如果调查小组下来,你就说不知道。”

    刘扬倏地抬起头,看向长缨的眼神带着几分错愕,“我……”

    “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再说就算调查重点也不是你。”长缨苦笑了下,“别忘了韩秘书还在代书记身边做事呢。”

    真要全都牵扯进来吗?

    当初赵春生牵扯了多少人,不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黑与白之间还有灰色地带啊。

    有些事情没办法一五一十的较真,事实长缨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事实。

    何况她做的一些事情也不合乎规矩,经不起查。

    只不过长缨没想到的是,章敏一封举报信招惹来的调查组,竟然把重点放在她身上。

    赵春生的事情又被抖搂了出来。

    那是一杆枪,曾经长缨用他来威慑市里的一干人等,如今又被调查组用来威胁长缨。

    市里的工作没有停止,但明眼人都察觉到不对劲,该调查的明明是梁秋明,怎么三天两头的往市委这边跑?

    好像有一身骚腥的是长缨而不是梁秋明。

    “我怎么觉得,这次是冲着她来的?”周昌平琢磨了许久,觉得这事就是透着古怪,“你说这咋回事?”

    欧阳兰放下手里的活,“你才发现不对劲呀?”

    周昌平傻了眼,“他们有毛病啊。”

    该调查的不调查,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欧阳兰看他那般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拿着尚方宝剑的人这是在借题发挥呢。”

    至于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欧阳兰心中有答案,毕竟长缨得罪了的人就那么几个,牵扯到首都那边,除了范海良还能有谁?

    “所以说他们有毛病。”周昌平气呼呼的离开了,走到门口还不忘骂一句,“这么瞎折腾,早晚出大事!”

    他一出门就看到顾耀明,气得还瞪了一眼,瞧得顾耀明都有点奇怪,“他这是怎么了?”

    “发疯呗。”欧阳兰叹了口气,“你说现在怎么办?”

    顾耀明把文件递给他,工作该推进的也得推进,不能被调查组耽误。

    “领导都没着急,咱们急什么?”

    虽说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欧阳兰还是有些郁闷,“你说好歹也是在中央工作的人,咋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就这么点事好像就拿捏住了人把柄似的。

    事实上只要长缨咬死了说没查出来,赵春生当初没招供,她对上面领导的事情一无所知,调查组没有任何办法。

    实际上赵春生当初也的确没说什么。

    当时是顾耀明主办的这事,他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现在也不着急,毕竟没有证据的事情,便是闹腾的再厉害查不出东西来那也白搭。

    关键是这么闹腾一番,傅长缨能善罢甘休?

    顾耀明笑了下,“在上面待久了,有时候会藐视众生,所以我觉得咱们的生活会还得继续。”

    组织部长嘛,干的可不就是这活。

    欧阳兰笑了起来,“行,不过我得问问咱们小傅书记,万一没心情,还得劳烦你来主持会议。”

    “没问题。”

    顾耀明一贯是好说话的,欧阳兰看着离开的人,觉得人有时候是得活得明白些。

    不然高高在上又怎么样?指不定哪天就翻船了呢。

    ……

    市里的生活会继续开,只不过长缨没有参加。

    “长缨同志正在配合调查暂时没时间,咱们开咱们的会,回头把会议报告写好就是了。”欧阳兰看向顾耀明,“耀明同志主持今天的会议。”

    会上缺了一个傅长缨还挺让人不习惯。

    虽说她一开会批评多了点,但自我批评和夸赞也不少。

    一起共事那么久都知道她又是个对事不对人的性格,倒是也没觉得这批评有多么的难以接受。

    如今少了这批评与夸赞,一群人倒是有点不适应。

    就连做会议记录的秘书都觉得记录的内容不太对劲。

    生活会结束后,欧阳兰去把会议摘要给长缨送去,过去的时候瞧到人正在打电话。

    “那行,我知道了,麻烦了。”

    他就听到这么一句。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欧阳兰苦笑,“少了个班长,这队伍不好带啊。大家都挺关心你的,要是有啥情况就跟我们说。”

    “没什么,就是之前安排好的要去昌平市,往后推迟了几天。”长缨接过会议摘要看了下,“你们也真是够糊弄的。”

    开会都没开到点子上。

    欧阳兰倒也习惯了她的直接,“真没什么事?”

    “没有。”长缨站起身来活动筋骨,“倒是得感谢调查组的同志,让我难得的休息几天,不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

    她正说着调查组的人进来,听到这话脸上神色不太自然。

    “长缨同志方便吗?我们刚才对刘扬问话,问出了点情况,需要找你核实一下。”

    欧阳兰听到这话心里头慌张了下。

    刘扬到底在梁秋明身边工作多年,对老梁的工作十分熟悉,他要是……

    他不着痕迹的看向长缨,只见后者神色坦荡,“好啊,难为你们挤牙膏似的一点点的调查,有这么细致的工作态度,回头这事情肯定会调查的一清二楚。欧阳,咱们得学学调查组的精神,下次生活会上一定要展开自我批评。”

    这是在阴阳怪气呢。

    欧阳兰瞧她这般知道连连点头,“是得积极学习,到底是中央来的同志,不一般。”

    调查组的人脸上有些挂不住,看向长缨的眼神透着些不友善。

    长缨不以为,把几份处理好的文件交给欧阳兰,“麻烦帮我跑个腿,另外跟陈彪说一声让他去车站接人,顺带着去我家帮我喂喂孩子。”

    她这几天都没回家,也不知道毛孩子们想没想她。

    欧阳兰点头应下,出去的时候瞥了调查组的人一眼,那眼神比刚才的不友善还要不友善几分。

    “在这里还是去你们的办公室?”

    调查组:“就在这里吧。”

    长缨莞尔,“好。”

    ……

    陈彪去车站接的人是苗花,三月天气逐渐回暖,苗花来这边督促服装厂的建设工作。

    她没想到长缨竟然还出了事,听说她被调查组拘着几天都没回家,脸上神色绷不住了,“那,那她这些天怎么吃的饭?”

    “你别慌,就是不能回家住,但是工作还在进行。”吃饭的时候调查组会派人跟着,像是看守犯人似的,特别让人嫌恶。

    “长缨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我能不能给她送点饭。”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就想着让她能吃两口可心的饭菜呢。

    陈彪还没答应就又听到苗花问,“那娄越呢,他知不知道这事?他还没回来吗?”

    娄哥知不知道陈彪也不知道,倒是军区知道这事。

    只不过长缨姐特让他传了话,说不用着急。

    能怎么办?

    还能扛着枪过来把人抢走不成?

    调查组明显是在折磨人,如今只能等这群孙子查不出东西来灰溜溜的走人,不然没什么好的办法。

    “你别着急,长缨姐那么聪明,她肯定有办法的。”

    苗花还是慌乱,就算长缨这么跟她说她也没办法百分百相信啊。

    只是她不能慌,长缨说过越是紧张的时候就越要稳得住,“我去给她做碗面条吃吧,她最喜欢吃我做的面条。”

    陈彪看她擦干了眼泪去做饭,心里头有说不出的酸涩。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毕竟这局面还能怎么扭转?这又不是打仗,还能有奇兵偷袭获得胜利。

    现在哪来的奇兵?

    苗花怕长缨吃不饱不止擀面条还烙了几张饼,她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长缨正在看书,“我就知道苗花姐你会来,就没吃晚饭。”

    看着焦黄的饼子,长缨无限感慨,“下乡的时候就惦记这口吃的,我记得高建设还在报纸上写过一首小诗怀念你的手艺,不过那诗写得狗屁不通,跟他人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节日快乐,下午放半天假,我吃完饭回去再写。

    劳动最光荣,本章发红包啦

    第304章 发难

    苗花没想到长缨忽然间提到高建设, “小高他还是很有学问的。”

    长缨细细咀嚼着饼子,“一瓶不满半瓶当啷罢了。”

    她很少这么刻薄说人,倒是让苗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没事, 等两天调查结束就行了。苗花姐你忙你的就好,有什么需要就跟陈彪说, 实在不行就去找立川,他要是不帮你你回头跟我说,看我怎么收拾他。”

    苗花连忙应下, “我知道,那你还想吃什么,我回头做给你吃。”

    “不用。”长缨哧溜了一口面条,“最近没什么胃口, 等回头再说,来日方长不着急。”

    苗花听到这话鼻子一酸, 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回头给长缨惹麻烦,她飞速的离开。

    长缨示意陈彪跟上去, “去吧。”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长缨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的跟我在蹲号子似的。”

    她看向一旁看报纸的调查组专员,“这饼做的可真是不错, 同志你饿吗?”

    调查组的人轮流值守, 如今看着长缨的这位还没吃晚饭,瞧着她手里那外焦里嫩的小饼还真有点饿了。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 就见长缨一口咬下去,“饿了也不给你吃, 这是我的。”

    谁都甭想跟她抢吃的。

    调查组专员:“……我不饿。”

    说罢, 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长缨笑了下,“听出来了。”

    她吃嘛嘛香, 让调查组的专员越发尴尬。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接她的话。

    ……

    苗花来到的第三天,市委大院发生了一桩大事。

    调查组的专员们来到市委这边问话时,被赶了出去。

    “听说小傅书记当时正在开会,调查组那边过来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好像把人给惹恼了,茶杯直接砸了出去。”

    要不是打听了确有其事,韩秘书都不敢相信,这会是傅长缨办出来的事情。

    代建平没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

    韩秘书见状又继续说道:“那边调查组说是要请示,不过我听说长缨书记也直接打电话到中央讨要说法,问这调查组的调查对象到底是谁。”

    事情闹大发了。

    一直配合调查的傅长缨忽然间发难,甚至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中央讨要说法,这一下子让调查组陷入被动之中。

    “我还以为她还要再忍几天呢。”代建平轻笑了下,“行了,你再留意着那边的事情就是,对了她那个办公室主任……”

    “刘扬被问话了几次,除此之外一直在正常工作。”

    正常工作那说明没有问出什么来。

    也真够废物的,一星期的时间白白浪费,正经事不干就在这里磋磨傅长缨。

    真以为那人是个小白兔?

    可别忘了,兔子急了也咬人呐。

    长缨这会儿还真就红了眼,打电话的时候几乎哑着嗓子,“我知道这次是我冲动了,可是我在那里开着会呢,他们就大大咧咧的来找我,还要我配合调查。如果是我有问题,暂停我的工作哪怕是给我警告开除我的公职我也没任何问题,可是我只是需要配合调查,他们拿我当犯人审问,当着整个班子所有人的面不给我脸,那我这个书记还当着有什么意思?干脆把我拿下去算了。”

    别说她越说越生气越发的委屈,就算章秋凝一旁听着都气不打一处来。

    潘向明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着急,“他们工作是有不到位的地方,这件事也太胡闹了些。”

    何止是胡闹!

    一贯涵养好的章秋凝都想骂人。

    “我知道这么一闹腾打了中央的脸,我这个书记也当到头了,可有时候人就要出那口气才行。”

    “胡说什么。”潘向明语气严肃,“你没犯错误谁也不能把你撸下来,你好好的做你的工作就是,不用去管那调查组的事情。”

    章秋凝还想要再说两句,偏生电话挂断了,她有些着急,“你让我跟长缨说两句话。”

    “你不用担心,她没事。”

    有些话他不方便跟爱人说,毕竟她是真的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都快哭了能没事?娄越不在家,他媳妇就被这么欺负,他回头知道了还不得找我麻烦?”

    潘向明闻言哭笑不得,“你说的娄越在就能护得住她似的。”

    章秋凝:“那倒也是,不对,你这……”

    “好啦,你听我说,她不会有事的,而且这是件好事,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章秋凝将信将疑,“你骗我的时候多了去了,之前说要给我捎一条真丝围巾回来,结果什么都没带。”

    “那丝巾就是咱们这出口的,再带回来多麻烦,回头有时间你去趟苏州,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章秋凝发现自己又被带跑题了,“小傅她真的没事?”

    “没事。”

    怎么可能会有事。

    她一开始示弱是对的,主动示弱让调查组这边越发的肆无忌惮。

    而最后闹翻脸也选了一个绝妙的时机。

    一星期啊。

    调查组一星期没去查梁秋明,反倒是围绕着一个不相干的傅长缨打转,甚至还耽误她正常的工作。

    试问,又有谁能受得了这般委屈。

    这一弱一强,直接把调查组给坑了进去。

    调查组这般行事,背后没人指使那绝对不可能。

    这一下子直接告状到中央,就是要把背后的人给揪出来。

    她这举动看似莽撞,实际上却是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潘向明笑了下,“你这个儿媳妇可聪明的很,要我说家里这些孩子可没有哪个能及得上她,就是年轻了些。”

    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多少人,回头退休后也是人走茶凉,能留给她的助力不会太多。

    这又不是打仗那会儿,她还是个女同志,想要往上走可是难得多。

    不过年轻嘛,再多熬几年,兴许还有机会呢?

    章秋凝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但有件事她很清楚,老潘没怎么夸赞过家里的孩子。

    所以长缨应该没事?

    “那个不干人事的调查组……”

    “既然不干事那还留着干什么?放心。”他拍了拍老妻的手。

    如果傅长缨手段再果决些,这次反倒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毕竟比起调查组背后那位,傅长缨的屁股可是要干净的多。

    “好了别担心受怕了,没事的。要不我给你拉个曲儿缓缓心情?”

    章秋凝摇头,“我没心情,你拉的不好听。”

    潘向明:“……其实也是有进步的。”

    “你这进步跟乌龟爬似的。”章秋凝十分直白,“我跟小实打个电话,看他有没有空。”

    让这个大侄子代替自己去看望下长缨。

    她这样心里头也安稳些。

    潘向明这次倒没有阻拦,“小章最近在忙,大概没有时间。”

    “他忙也是瞎忙。”自家侄子什么品性,她还不知道?

    章秋实最近的确在忙。

    从金城回来后,他就开始四处走访。

    家具厂还有那些造纸厂、印刷厂、瓷器厂跑了一个遍儿,他就恨自己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不够用。

    恨不得能把这些东西全都给弄走。

    尤其是那些明朝的家具,有的竟然被不识货的家具厂工人当柴火给劈了烧锅炉。

    那可是上好的紫檀木啊!

    章秋实觉得自己的心头都在滴血。

    接到小姑妈电话时,他正在登记最近归拢到手的古董。

    “什么?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姑父说没事,可是我不放心又走不开,要不你去金城一趟?”

    章秋实脱口而出,“我也走不开啊。”

    说完他就后悔,连忙找补道:“要不这样好了,让我姐去一趟,说起来她都没见过傅长缨呢,正好这次有机会见个面嘛。女人家能说的话也多些,我去了那边其实也是讨人嫌。”

    傅长缨又没多喜欢他,这点章秋实心知肚明。

    当然,他又不是金子,总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傅长缨不喜欢他倒也无所谓。

    只不过他现在忙得很,哪有空去金城来回一耽误基本上一星期都交代了。

    上门找骂这事章秋实做不出来,他觉得可以让章春华去一趟。

    这个建议章秋凝觉得还行,但还是忍不住的委屈了句,“我就知道你怕麻烦。”

    这位小姑姑保养得宜,虽然早年丧父婚姻不顺,但第二段婚事却又是极为的和睦,这也就导致了她性格一直都很温和。

    无害的人现在委屈吧啦的快要落泪,章秋实连忙解释,“真不是,回头我让人,不,我亲自准备京八样给她带过去,小姑我最近真的挺忙,没时间四处跑,等我忙活完这阵子我再去金城行吧?”

    章秋凝见好就收,“我也不是逼你,只是一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家孤孤零零的可怜,我这个当婆婆的都捞不着机会去看她,心里头就难受。”

    “您别难受了,回头让春华去那边多住两天。”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章秋实连忙给他姐打电话说这事。

    章春华倒是没有拒绝,这边服装厂建设进入尾声,她原本就想要找个机会去拜访傅长缨,如今倒是正合适。

    姐弟俩简单说了几句,章春华就要挂断电话。

    “你说,这次找她麻烦的是范家,姑父会出面处理吗?”

    也就他们小姑单纯不考虑事情,章秋实再怎么“愚钝”却也知道,这背后是范海良在捣鬼,不然调查组哪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搞事。

    “不会。”章春华声音平和,“但是范家自己浑身都是把柄,说不定现在她已经抓住了什么。”

    “怎么可能?”章秋实觉得这就有点不太可信了,“范家的人都在首都,她找谁的把柄去?她又不在……”

    不对。

    范家其实还有个人不在首都。

    章秋实觉得自己心跳的有点快,“你是说那个在平川当领导的女婿?”

    和傅长缨有千丝万缕的合作,章春华当然要了解她的一些事情。

    “那个女婿空降去当一把手本就不合理。”

    章秋实倒是也知道这件事,毕竟在高建设空降平川之前,傅长缨就在那里。

    “他们还是一起下乡的知青。”

    章春华自然知道,她还知道那一群知青里面考上大学的有好些个,除了高建设靠着两个老丈人平步青云外,还有一个去了部队后来又转业如今也在平川工作。

    除此之外,还有个女知青当初被傅长缨推荐去读大学毕业后去国.务.院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离开首都去外地任职,和傅长缨的亲哥哥结婚生了两个孩子。

    至于那个嫁到许家如今在首都读大学的女知青艾红梅,她之前也见过一次,还是苗花帮忙给引荐的。

    一群年轻人一起下乡,虽说现在前程不定,但目前来看,还就属那个高建设没什么真才实学。

    一个没什么本事的人,为了证明自己有本事,还真会做一些铤而走险的事情。

    “只不过想要从那边着手也挺麻烦的。”

    章春华再度否定了弟弟的话,“不麻烦。”

    傅长缨可是在平川待了好些年的,难道就一点后手都没有?

    只不过看她想不想要盘外招而已。

    章秋实着实没想到这点,“那你说她会顺藤摸瓜吗?”

    “不知道。”

    这回答让章秋实头疼,“姐,你有必要跟我藏着掖着吗?”

    “没这个必要,但我真不知道。”章春华实话实说,她不知道傅长缨到底什么性格,会不会见好就收。

    说实在话,真要是闹腾起来,姑父不见得会帮忙。

    真要是牵扯进去那就是大事,而现在国内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那行吧,我回头让人把东西送过去。”京八样还是要准备的,不然小姑妈肯定找他的麻烦。

    要不是自己暂时忙得抽不开身,章秋实还真想去金城一趟。

    可惜了。

    ……

    高建设接到长缨的电话时,心里头还有些忐忑不安。

    他原本以为傅长缨是要来兴师问罪,但谁知道人就问了一句话,“范英还没回去吗?”

    那一瞬间,明明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高建设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看样子是没回去,我耽误你们夫妻团聚,老高你不会怪我吧?”

    高建设听到这话脸上神色不怎么好,“你就是问我这个?”

    “忽然间想起来所以就想着问一下,不打扰你工作了。”

    “等下。”高建设喊住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长缨十分体贴,“你想问我是不是要跟你老丈人动手,对吗?”

    问题就那么被抛了出来,高建设只觉得自己心在砰砰的跳。

    有些事情传得飞快,傅长缨那一通告状的电话一打,他当天就知道了这事。

    调查组的人无缘无故折腾她做什么?

    稍稍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高建设整个人都不安起来。

    依照傅长缨的性格,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压根不敢这么嚣张。

    她肯定是找到后手了。

    只是这后招是什么他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自从知道这事后,高建设就一直在等长缨的电话,因为他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如今靴子落地,甚至她直接挑明,高建设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从胸腔蹦出来。

    “你放心,我还没这么不自量力的去搞一个部委的领导,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嘛。他一句话就能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这样的滋味我领略过一次就足够了。”

    高建设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来,“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看在咱们一起下乡的情分上我跟你交个底,我也没打算找你麻烦。”

    长缨冲着蹲在门口的大黄招了招手,忠心的狗子欢快的冲她跑了过来,“找你麻烦只会让你老丈人断尾求生,这对他来说无伤大雅,大不了再找个女婿就是。”

    “觊觎他那个位置的人可真是太多了。”

    “不需要我做什么,其他人闻着味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稍微修了下

    第305章 离婚

    长缨没想着非要把自己拉下水, 完全没必要。

    当初范海良从省里到中央,空降到至关重要的部门——

    计委。

    有的是眼红的人。

    到了那个位置上,可不就是高处不胜寒。

    行差踏错那可怪不得别人。

    长缨很是贴心的解释, “你知道海洋里有种动物叫鲨鱼吗?这东西块头大又凶残,平日里就是大鱼吃小鱼, 只不过它的食物可不止那些小鱼小虾。鲨鱼对血腥味十分敏感,哪怕这味道来自同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蚕食。”

    高建设听得握着话筒的手都在颤抖, “你又何必呢。”

    长缨轻呵一声,“我要是没记错,高建设你也是穷苦出身,大概好日子过得久了都忘了自己也有过挨饿填不饱肚子的时候。何必呢?抢人东西的时候倒是没听你拒绝, 何必呢,呵呵。”

    可真是好笑。

    “那你就没有吗?”高建设的火气一下子就把拉了上来, “你被提拔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也耽误了别人的前程吗?”

    这还是长缨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高建设你真的不适合当干部。”

    这么一个人没有半点的责任心, 怎么能当好班长带着城市发展建设?

    不会搞房屋建设的人,也不会搞经济建设。

    大概真的是缺什么就要补什么,她怎么还会抱有幻想呢。

    丢下幻想吧傅长缨。

    “不管怎么样, 祝你好运。”

    高建设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然而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像是鱼儿被卷到沙滩上,用尽了力气却始终没办法回到水里。

    傅长缨她怎么就那么心狠手辣?

    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拼尽全力才有今天,怎么可以就这么被毁掉?

    青年干部支撑着站起身来, 慌乱的去找人拿主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老曹能帮他出谋划策。

    他们一起下乡的哥们,感情非同一般。

    高建设的到来让曹盼军十分意外。

    “有酒吗?我想喝酒。”

    酒当然是有的。

    只是曹盼军没想到, 高建设闷头灌了一杯后,就开始胡说了,“老曹,我想离婚了。”

    离婚。

    因为范英回娘家住了小半年,这边的确有些猜测,说是两口子是不是感情不和闹离婚。

    两人有矛盾的可能性不会太大,曹盼军对老伙计的事情一清二楚,没觉得他会跟范英闹离婚。

    直到听到高建设亲口说出这话。

    “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老婆女儿都不在身边,我给谁守着呢?”高建设又是一口闷,胸口火辣辣的,脑子里轰隆一片,“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是靠老婆起来的,可是你们知道我过得什么日子吗?”

    “好好的人不做,要给人当孙子,你以为我乐意吗?”

    这样的话,曹盼军觉得有些耳熟,似乎之前听谁说过。

    他捏着酒杯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想起来了,是傅长缨说过这话。

    “你给傅长缨打电话了?”

    他和傅长缨是同学,一起下乡的情谊。

    然而这些年的联系少的又少,她和那些知青们都保持着联系,唯独落下他们两个。

    究竟什么原因曹盼军心知肚明,然而人在平川市,他又怎么可能撇得清关系?

    少联系是对的,只不过他没想到高建设这么头铁,又去找自找麻烦。

    “我没给她打电话,她给我打电话要挟我。”高建设呵呵笑了起来,“老曹,你说你喜欢一个阴谋诡计不断的女人有意思吗?”

    “你喝多了。”当年暴脾气的知青如今倒是个好好先生,“这话别再说了,我已经结婚了。”

    “可你心还没死。”高建设盯着老伙计看,“你敢说你就彻底忘了她?她有什么好,她可从没给过你好脸色。”

    是啊,傅长缨几乎没给过他好脸色。

    那时候年轻,喜欢也不敢诉诸于口,甚至连一腔勇气都被这人给打的落花流水。

    如今早就成家立业,再去想青葱岁月时的事情其实没什么意思。

    曹盼军浅浅酌了一口,“离婚是大事,你最好考虑好再做决定。”

    “我不需要考虑什么,你担心我那老泰山会为难我?呵,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傅长缨说得对,收拾我没什么意思,我要是倒下了,他大不了让范英跟我离婚,他照样当他的部委一把手。所以啊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她说得对,她可真聪明。”

    身材高大的男人轰然趴在桌上,“我怎么就没她那么聪明呢,我要是有这脑子,又何必走这条路。”

    压在脸下的玻璃桌寸土不肯让,以至于让他半张脸都扭曲起来,“我知道的,你们都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我自己。”

    曹盼军看着呼呼睡去的人,他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高建设的老丈人要不行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高建设跟范英离婚,别人会怎么想?

    “老高,老高?”

    看着睡死了过去的人,曹盼军犹豫了下这才往书房那边去。

    他没有打电话给傅长缨,而是打给了罗文章。

    罗文章现在是洪山牛奶厂的厂长,他并没有去参加高考,早些时候就跟高明月去夜校就读的两口子并没有忘记学习,只是用他们的方式。

    只是这通电话注定是徒劳的,罗文章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什么,“之前就有人想要服装厂,为了这事苗花还特意去找了长缨一趟,她最近又去金城了,说是跟长缨商量服装厂建设的事情。”

    服装厂。

    平川这边也有服装厂,那还是傅长缨在任时引进过来的,做出来的衣服倒是极为时髦,他还给家里寄回去了几件。

    “知道是什么人吗?”

    罗文章迟疑了下,“我倒是听说了句,好像跟高知青的丈母娘家有关。”

    曹盼军听到这话看向客厅,高建设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他拿走了傅长缨辛苦经营的平川,他的丈母娘要把傅长缨一手扶持起来的服装厂给抢走。

    他倒是想知道傅长缨到底欠了这家人什么,竟然要这么倒霉的遇上他们。

    从书房出去,曹盼军直接回了卧室,没再管沙发上睡着的人。

    高建设是被冻醒的,醒来时只觉得嘴干鼻塞,等他意识到自己感冒发烧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就不能给我找床被子?”

    然而没人搭理他。

    曹盼军早已经吃过早饭离开,桌上只留了一个走的时候锁门的纸条,再无其他。

    高建设看到那纸条气得牙痒痒,“你就近墨者黑吧。”

    他回家收拾一通到了办公室,打电话喊秘书进来,“打电话给首都那边,让范英给我回个电话。”

    李秘书应了下来,“您今天上午有会。”

    “先取消,让她尽快给我回电话,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李秘书没再说什么,“好的。”

    作为秘书,他可不就是传声筒偶尔还要当受气包吗?

    两口子电话的具体内容李秘书并不知道,但很快范英又给他打电话,“高建设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这个问题让李秘书一愣,这稍稍迟疑让那边歇斯底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了别的女人,否则他怎么会跟我提离婚。”

    消息传得很快,整个大院都知道了,不到中午饭的时候就有人跟长缨通风报信。

    彼时徐立川正在长缨办公室里汇报机械厂的作业情况,听到这消息也有点懵,“他现在跟范英离婚,就没半点夫妻情分?”

    到底是跟在长缨身边多年,徐立川很清楚长缨的处事风格。

    这次既然敢告状,那就是跟范家宣战。

    她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肯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范家这艘船要沉了,没想到消息还没传出来,原本在船上的人就要跳下来。

    这也太荒唐了吧。

    不管怎么说,当初是范海良扶持高建设一步登天,他现在离婚那可真是无情无义的很。

    “情义对他而言不过是往上爬的梯子而已。”长缨还真不意外,“就是不知道咱们的小高知青这次离婚后又能得到哪位同志的青眼再上一层楼。”

    徐立川:“……那得多眼瞎才能看上他?”

    长缨把玩着手里的笔,“你觉得范海良眼瞎吗?”

    能够做到部委一把手的人,怎么可能眼瞎心盲呢。

    “可是他明知道高建设为了前程可以跟女朋友分手,可以对不住有知遇之恩的老丈人,抛下妻子离婚和另一个女人结婚,却还是选择让高建设做自己的女婿。这说明什么?”

    徐立川想了下,“他很自大,觉得这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

    “再仔细想想。”

    徐立川觉得又回到很多年前,长缨出题考自己那会儿。

    “他觉得自己能掌控高建设那得有一个前提,就是说他必须接受高建设当自己的女婿。”徐立川觉得自己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前范英来找你麻烦,最后甚至劳动范英她妈亲自过来处理这事,这说明他们真的很宠爱这个女儿,当初是范英一意孤行要嫁给高建设,范海良可能会想法子阻拦,但事实是他没拦住。”

    好歹是在地方上当了那么多年的领导,范海良就真的没有这个眼力,瞧不出高建设的真实能耐吗?

    他不是没有,只是涉及到女儿的事情,他所有的理性都没了。

    “那现在高建设要跟范英闹离婚,岂不是……”

    “彻底得罪了范海良,你说他能答应吗?”

    徐立川明白过来,“当然不会,这时候就看他们狗咬狗就行了。”

    “是啊,狗咬狗。”长缨才不需要动手呢,脏了自己的手。

    她只需要隔岸观火就行,自然会有人添油添柴让这把火烧得更旺盛些。

    “长缨,你是不是给高建设打电话了?”

    “嗯,觉得我是不是太精于算计了?”

    “那倒不是,要不是他们欺人太甚,你何必搞这些?不过还是你看得明白,一下子就把水给搅浑了。”

    徐立川很清楚,长缨从来不是工于心计的人,之前再怎么算计也都是为了城市建设为了发展,也不会这么坑人。

    这次是真被逼急了。

    要不是自己没什么本事帮不了她,徐立川都想自己上了。

    “是啊,有人喜欢浑水摸鱼,咱们不管这个,说正经事,你跟林生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他说回头多给我弄几台过来,我想多几台也挺好,这样的话咱们可以建立计算机科学专业,苏乔跟我提过这个。”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化工出身?”

    徐立川摸了摸脑袋,“都一样嘛,艺多不压人。”

    他其实对计算机也十分好奇,可惜内现在的工厂连容纳所有人就业都做不到,又怎么会引进数控设备来解放双手呢。

    “长缨,娄越一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年后娄越就没再给自己打电话,长缨也没强求,“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怎么你想他了?”

    “没有,我这是在关心你好不好?”徐立川迟疑了这才说道:“苗花姐那天问了我一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明是关心,但又不敢问出口,总之就是挺尴尬的。

    长缨笑了起来,“没事,他在不在的影响不大,行了你也去忙吧,对了苏乔有帮你把那个大块头拆解出来吗?”

    “已经拆好了,但是我觉得想要复刻有点难,他们那的一些零部件冶炼精度很高,我们现在组装的零部件有些还达不到这个标准。”

    坦然的承认不足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在想要不要换一些原材料试试看,可能是比例方面有问题?”

    他也说不好,特意去请教了邱教授,毕竟他是机械方面的专家。

    老教授说这涉及到冶炼技术还有一些配方,挺难弄的。

    “冶炼技术方面的问题吗?”

    长缨想了想,“你去找冶炼厂那边问问看,要是冶炼厂也解决不了的话,那再跟我说声。”

    实在不行就看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弄到这冶炼技术。

    当能够用几箱白酒换到一些设备时,对方的底线已经十分的底,就算是洞穿了也不稀奇。

    在这种事情上,长缨从来不择手段。

    “我最近在跟郭厂长商量这件事,等下正好要去一趟。”徐立川笑了起来,“那个郭厂长人还挺好的。”

    “他嘛。”长缨轻笑了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没为难你就好。”

    徐立川看了下时间也没再耽误,他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杨秘书带人往这边来。

    看到跟在一旁的女人时,徐立川愣了下。

    女人神色有一点憔悴,穿着一身旗袍,外面罩着一件驼色的风衣外套。

    徐立川倒是不觉得风衣外套有什么稀奇,毕竟长缨也有那么一件嘛,她又是个爱美的,天气适宜的时候总会穿着那件衣服。

    只不过旗袍总是让徐立川想起一些旧时画报,那是属于上海十里洋场的一些东西。

    他忽然间想起来长缨就是上海人,但好像从来没见长缨这么穿过,哪怕是结婚的时候都没有。

    章春华觉得这人不太对劲,不过她还是保持着笑容。

    倒是杨秘书察觉到徐立川眼神太过于直,连忙开口,“这是从首都来的章春华同志,过来跟领导谈点事情。”

    原来这就是章春华啊。

    徐立川听苗花提过一句,说这也是苦命的女人,好不容易才离了婚,这不现在正在忙着做服装厂。

    “是服装厂出什么事了?”徐立川觉得不太对劲,怎么还找到金城了。

    涉及到服装厂,应该去沂县找苗花才对。

    “不对,苗花姐现在就在金城嘛。”

    徐立川的嘀嘀咕咕让章春华有些奇怪,她正要跟着杨秘书过去,就听到那青年问她,“同志你这衣服挺好看的,在哪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啦

    第306章 援助

    杨秘书觉得, 虽然我很清楚你的为人,但徐立川你这么张口就问别人的衣服,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结合刚才那有点过于直白的眼神, 杨秘书正想要提醒,就听到一旁的女声, “风衣是家人从香港那边捎来的,旗袍是我自己做的。”

    徐立川瞪大眼睛,“自己做的, 这么厉害。”

    可惜了,他还以为能买到呢。

    章春华笑了笑,“果你需要给女朋友送衣服的话,我大概可以给你介绍几个不错的裁缝。”

    “好啊, 不过我不是给女朋友送衣服。”徐立川想着回头可以送给长缨和苗花姐她们,当生日礼物嘛。

    尤其是长缨, 每每过生日都忙得很,果能收到礼物的话她应该会很开心。

    章春华没想到竟然这样。

    “送给异性礼物的话, 旗袍不太合适,我可以让家人再带几件风衣外套。”

    首都那边倒是也有,但论样式的话远不香港那边丰富, 章春华更喜欢那边的衣服。

    “这样吗?那就不麻烦了, 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你们快去吧, 长缨正等着呢。”

    长缨。

    这么亲昵的称呼让她稍稍愣怔。

    杨秘书贴心的解释,“徐厂长和我们领导很熟。”

    “这样啊。”章春华有做过功课, 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话的青年是谁, 明明在傅长缨身边当了那么多年的秘书,怎么反倒没有那股子精明劲头呢。

    走到办公室门口, 章春华深呼吸了一口气。

    敲门声、清脆的女声先后传来,她踏步进去时看着坐在那里的人,脸上绽露笑容,“你好傅书记,我是章春华。”

    长缨觉得,相较于章秋实,显然章春华更聪明更务实一些。

    她客气的笑了下,“一家人没必要那么客气,喊我长缨就好。”

    章春华微微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位表嫂也没秋实说的那么强势嘛。

    ……

    远道而来的客人对金城有了具体的认知,这让她对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表嫂十分佩服。

    虽说工作安排使然,但能够扎根在这里工作生活,要换作是她,她可做不到。

    “姑妈很关心你。”

    长缨笑道:“我还好,让她操心了。”

    章春华觉得这位小表嫂没什么领导架子,只不过也没有那么亲昵。

    保持一个距离倒也挺好。

    她在金城待了两天,回到首都后看到亲自来车站接自己的人,章春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你不是忙着收你的旧家具吗?怎么还有空过来。”

    “什么旧家具,那可都是宝贝。”章秋实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你这次去金城,傅长缨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她还挺有手腕的。”胳膊愣是拧赢了大腿,章秋实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傅长缨时的事情。

    他也没瞒着亲姐姐,“我就觉得她还是挺给我面子的,不然我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章春华笑了声,“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脸面?是看在娄越的面子上还差不多。”

    “我知道。”就是不小心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嘛,“我就觉得她还真挺能耐的。”

    “你才觉得吗?”章春华瞥了弟弟一眼,“没本事的话能有今天?”

    傅长缨和娄越结婚前可就是省会城市的一把手,单论职务比娄越还要高上半头。

    这是娄越能扶持起来的吗?

    “她挑了范家?”

    “也没有,就是范家那个女婿要跟范英闹离婚,这不闹腾的人尽皆知。”

    前段时间刚离婚的章春华愣了下,“他怎么敢?”

    “大概是觉得范家这艘船进水要沉了,着急忙慌的想跳船吧。”章秋实嘲弄的笑了声,“他也不想想,他能有今天全靠范家,现在离婚范家那边能同意才怪。”

    面子里子都落尽了,真当范家是小猫咪?

    有些人啊,心里头是真没数。

    “离婚自由嘛。”章春华没想到傅长缨竟然从这方面下手,“范家也拖延不了太久。”

    这点章秋实同意,“现在就是范英不同意,也不知道那个高建设有什么好,她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

    “不见得是高建设有多好。”只是有时候人魔怔了哪还有脑子,就想着紧紧抓住一些东西,哪怕这东西一点不好还可能要她的命,也在所不惜。

    比起范英,她倒是那个幸运的,毕竟从婚姻中解脱出来今还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

    真是做梦一样。

    “你觉得傅长缨怎么样?”

    面对不死心的弟弟,章春华迟疑了下,“很纯粹的一个人,人不惹我我不犯人,跟她打交道还挺轻松的。”

    “有吗?”章秋实可不这么觉得,“她精明着呢,对了娄越还没回去吗?”

    “没见到。”说起来她也好多年没见娄越了,都不知道那人现在长什么样。

    刺头似的人竟然结婚,她觉得自己对傅长缨的评价还缺了点,那是一头驯马师,能把最桀骜的烈马制伏。

    “那谁给她做饭吃?”章秋实的脱口而出让章春华愣了下,“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说娄越给她做饭吗?”

    “对啊。我之前不是去金城嘛,她也好意思让我这个客人给她做饭。”

    章秋实忍不住抱怨,这真的不是待客之道啊。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没把我当外人,是吧?”

    “大概吧。”章春华有些恍惚,她印象中的娄越是很独的一个人,独来独往特别孤僻,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示好。

    现在竟然成了家庭煮夫负责做饭?

    傅长缨这个驯马师能耐可真不一般啊。

    ……

    金城那边,章春华人还没走,长缨就已经离开省城去了昌平市那边。

    原本就约好了时间,因为调查组的事情耽误下来。

    原本的调查组被喊了回去,新调查组也到位。

    离开金城前,长缨还特意打电话“请示”了一番,这次调查组的专员十分客气,“您忙您的就好,有什么需要协助帮忙的我们会再跟长缨同志你联系。”

    十分好说话的模样。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即便是在首都任职又何?

    首都,可从来不缺可以用的人。

    何况这位之前一番闹腾,谁还敢再揪住她不放。

    得到许可后,长缨带着几个人去昌平市调研。

    等她从那边回来已经到了三月底。

    市里头倒是无事发生,不过欧阳兰跟长缨说了小道消息,“范家那位要倒霉了。”

    欧阳兰一向消息灵通,虽然不见得十足的准确,但总不会空穴来风。

    “怎么说?”

    “听说前段时间开会时,计委办公厅还有能源司被点名批评。”

    能源司。

    计委有将近二十个职能司和机关,办公厅无疑是最重要的一个,又涉及到能源的问题。

    长缨眼皮猛地一跳,“这隔山打牛没劲。”

    欧阳兰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只要打着了那就有意思的很,听说办公厅那位主任被换了下去。”

    那可是范海良提拔的人,今被换了下去,有些征兆已经出来了。

    “所以说在首都看似风光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咱们还是安心搞咱们的吧,对了调查组那边走了吗?”

    “今天上午刚离开。”欧阳兰简直怀疑长缨是特意在昌平市多待几天才回来,不然怎么前脚调查组刚走,她后脚就回来了呢?

    长缨觉得这怀疑着实不应该,“你想多了,我只是多跑了几趟耽误了点时间。”

    “那你还真打算跟昌平市结对子呀。”欧阳兰觉得这是不是为时尚早了些?

    毕竟省城这边也刚开始发展,果现在就捎带上昌平市,这未免太辛苦。

    跟拖飞机有什么区别?

    “代书记跟我说,要恩威并施。对待同志需要春风迎面般温暖,你说我能怎么办?”长缨叹了口气,“本来是想着敷衍一下,只是到了那边让我想起刚下乡的时候。你这些年来在机关生活,大概没吃过那苦头,日子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昌平市只有四十来万人,人口不多。

    但真是太穷,太穷了。

    秦国昌带着长缨去了几个老乡家,看到那碗底沉着的沙土,长缨想起在平川市治理水土流失的老田。

    她知道不该心软,可当老乡拿出家里晒干的枣子给她吃,明明知道这是秦国昌在给自己下套,但她哪还能硬得起心肠呢?

    欧阳兰闻言叹息,“我就怕你现在帮忙回头人再翻脸不认识。”

    长缨闻言缓缓摇头,“我不是帮忙,何况我也没求什么,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

    对得起自己的心。

    这几个字说出来简单,可真要践行起来多么的艰难。

    欧阳兰低声叹息,“你这可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不算多麻烦的事情,比着葫芦画瓢嘛。”长缨笑了下,这种事情可不就是这样嘛。

    能够摸着石头过河其实也是幸福的,总比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没有的强。

    “穷有穷的过法,富裕有富裕的法子。”

    这道理欧阳兰当然明白,但是眼下有件事他有些没太想通,“不过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这种事情自己基本上出不了力啊。

    “那边能用的人不多,所以我想着你要是有时间去那边指点一下,就给他们稍微指点下。”

    欧阳兰:“……”他是真没想到这差事还能落到自己头上。

    “长缨同志,你觉得安排我过去合适吗?”

    “不合适,所以我思前想后觉得你不能当光杆司令。”

    欧阳兰觉得不太好,他很想要阻止长缨继续说下去,然而长缨嘴快的很,“咱们之前不是组织了大批的年轻同志学习嘛,现在用兵一时,把他们先借调到昌平市那边去帮忙,这样双管齐下你觉得怎么样?”

    这可真是个馊主意。

    欧阳兰耷拉着一张脸,“想要做这些年轻人的工作可不容易,在咱们省城呆着不好吗?非要去外地做什么。”

    “是不好做,所以就得麻烦你来做这思想工作呀。”

    长缨当然不是只要马儿跑不给马儿喂水草。

    思想工作要做,物资待遇也要跟得上。

    这次抽调到昌平市去帮忙的青年预备役干部每个月有一百块钱的工资津贴,果表现突出年底还有一笔奖金。

    要知道过去这些年来工资一直没调整,很多工人拿三十来块钱拿了十多年,最近这些年进入机关单位的工资也不怎么高。饶是西北这边工资系数相对高一些,但实际上平均工资水平也就那样。

    也亏得计划经济下物价没什么变化,不然这日子怎么可能过得下去。

    只不过这一百块钱的工资津贴让财政局的宋伟民险些昏厥过去。

    一百块啊,一年就是一千二,一百个人就是十万。

    好吧,其实十万块也不算太多。

    “要不咱们跟昌平市那边商量下,咱们是去帮忙,还自带干粮和工具,这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兄弟一家亲嘛。”长缨笑了下,“说起来也没多少人嘛,再说了你得往好处想,你想让他们在家里头历练,这要是出了点岔子咱们损失多大呀。”

    宋伟民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要是在外面出了岔子,下次省里再开会您还有脸见秦书记吗?”

    “这有啥,风险自负嘛。”长缨振振有词,只要我脸皮够厚,看见谁我都不虚。

    “那咋不费用自负呢。”宋伟民也只是嘴上嘟囔两句,市委决定的事情,他还能扭转乾坤不成?

    欧阳兰带队前去昌平市进行工作交流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四月初长缨为她的这位副手送行。

    站在车站看着那挂着的横幅,她恍惚着想起十多年前自己下乡的事情。

    “比这稍微还要晚上几天,一群知青们哭哭啼啼的上了火车,都觉得自己前途未卜。那时候火车走得很慢,一路上其他知青陆续下车,等到我们时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长缨笑了下,“想起那会儿跟做梦似的,火车上待了好多天然后又坐大卡车,那时候没什么像样的路,这车一路颠簸他们全都吐了。”

    那可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看着缓缓驶离,车窗里探出来的带着兴奋的面孔,和那会儿真的不一样。

    杨秘书没想到领导忽然间畅想往昔,“那时候多少有些前途未卜,现在不一样,他们是去给自己挣前程了。”

    这些多数从公社里出来的青年们也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更何况谁还没过过苦日子?在哪干不是干呢。

    最重要的是,市里给的补贴足够多。

    刷了工作经验还能攒钱,这种好事可不就是积极抢着来嘛。

    “还是欧阳会做思想工作,等回头你给那边打电话说声,让他们好好安排咱们欧阳部长的住处。”

    杨秘书点头应下,“我……”

    火车鸣笛声打断了他的话,看着正在缓缓驶来的火车,杨秘书觉得有点奇怪,“这趟车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秘书下意识地挡在长缨身前。

    长缨见状笑了笑,“走吧,估摸着是有其他情况。”

    她话音刚落下就听到那刹车声,瞧着那急刹车的吉普车,长缨愣了下。

    这是军区的车牌。

    她下意识的扭过头去,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时,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娄……”杨秘书也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人竟然会是娄越。

    他看向身旁的领导,知情识趣的退到一边去。

    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娄师长似乎没注意到这边。

    领导的脸色不太好看。

    杨秘书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一声时,从火车上下来的人似乎留意到什么,脚下生风似的过了来。

    故意的。

    杨秘书松了一口气,余光看到领导依旧皱着一张脸,他觉得娄师长玩过头了。

    怕不是要回家跪搓衣板。

    作者有话要说:

    娄越:只要我不回家,我就不用跪搓衣板

    第307章 遗憾

    娄越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长缨。

    一段时间不见, 她似乎又瘦了些,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没了踪影,仿佛放到碗里充饥了一般。

    “我……”

    两人异口同声, 长缨看着男人脸颊上新添的疤痕,“还疼吗?”

    战场上, 哪怕并不上前线,却也是危险万分。

    单是看他这脸上添的疤就知道。

    女人的手指柔软,轻轻地触碰像是天鹅毛扫在心口。

    娄越低头在她眼角亲了一下, “不疼。”

    他这次回来也不是什么探亲假,在车站这边遇到长缨纯属意外之喜。

    “对不起啊傅主任。”

    他说过要照顾她的,可还是把她一个人撇下。

    “去忙吧。”长缨推开人,“照顾好自己。”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让正在一旁点脚的杨秘书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他匆忙跟了上去, 小心打量着坐在后排的领导,好一会儿这才开口, “前段时间伍所长邀请您去研究所那边看看他们的最新研究进度,要不咱过去趟?”

    研究所和副食品厂合作更多一些,因为孔音在的缘故, 长缨很少插手那边的事情。

    只不过杨秘书觉得, 娄师长这次回来的太过古怪,可能没有时间回家属院那边。

    要不是赶巧了领导在这边送人, 说不定两口子都见不了面。

    身为秘书,可不就是要给领导考虑?

    毕竟有半年时间没见了, 主动过去碰个面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过会儿要去工厂那边, 另外欧阳走后,今年的劳动节宣传活动, 你盯着些,多跟宣传部那边沟通。”

    “啊?好的。”杨秘书没再吭声,领导向来有主见,他现在再说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他猜的倒是没错,娄越连跪搓衣板的时间都没有。

    这次娄越回国匆忙,就连回军区都是硬挤出来的时间。

    回来之前,他去了西工那边一趟,连轴转的人连个安稳觉都没得睡,索性选择火车出行起码能短暂的休息几个小时。

    将在前线的情况汇报后,娄越这就要离开。

    倒是刘军长生出慈父之心,“要不去市里一趟?”

    “不用,刚才在车站看到她了。”提到长缨娄越笑了下,“等忙活完这阵子,我应该有个探亲假。”

    到时候再回来也不迟。

    刘军长:“……”行吧,当兵的就这样,聚少离多。

    “等你回来后,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

    “那我可记住这话了。”

    外面车子已经安排好,娄越快步离开,没再做停留。

    瞧着离开的人,刘军长感慨万千,“原本还觉得这小子找不到媳妇,结果找到了。后来担心他黏着人没志气,倒是我想多了。”

    还是他最看重的那个年轻战士。

    “这小子始终如一,就是对不住小傅了些。”

    可有什么法子呢。

    娄越也想给自己博一个前程,如今在两伊战场那可是最好的机会。

    而且这次他回国除了带来了最新的战事情况外,还带来了更重要的东西——

    一笔生意。

    这生意不是天上掉馅饼,是天上下石油啊。

    说起来倒是跟小傅还有些关系,要不是她督促那个机械厂搞什么汽油发电机就不会有娄越与当地人的联系。

    战场上水电物资很重要。

    发电机解决了电路被断的困扰,更让娄越间接认识了那边的几个军官。

    军官也是人,战场上会受伤需要治疗,何况娄越他们一行人所在的地方正是两国交界处,出现死伤在所难免。

    临时的战地医院让娄越动了心思,很快就达成共识。

    军.火买卖本来就挣钱的很,甚至可以说是暴利行当,不然当初老美怎么发家致富的?

    娄越便是再人道主义,在这件事上却也是站在国家利益思考。

    他回来汇报情况,谈成了一笔大买卖。

    到底是不负众望建功立业,等那边任务结束,回来晋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不过确实委屈了小傅。

    “你说,这次中央批评了那个范海良,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刘军长呵呵一笑,“你问我我问谁去呀?不过那小同志能给我搞来钱,你让我喊她祖宗我也乐意。”

    中央不缺钱吗?

    缺的很。

    虽然如今还处于中美蜜月期,但是外贸挣来的钱并不算多。

    国家的外汇储备也就那样,毕竟低附加值产业几乎挣不来几个钱。

    “要是我,早就把她调到中央去了。”

    虽说年轻资历浅了些,但现在可不就需要这种敢想敢做的年轻干部?

    参谋长听到这话忍俊不禁,“她还是太年轻了些。”

    启用这么年轻的干部,中央也有顾虑。

    “年轻好啊,留在这边也挺好,把这边发展起来,咱们军区也跟着沾光。”

    军属们的问题解决了,退伍战士的转业问题解决了,他这个军长当得也舒坦啊。

    参谋长笑着摇头,“这么算计娄越他媳妇,小心回头这小子找你算账。”

    “我还怕他不成?”刘军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那么强硬,“我这经验丰富的不能欺负年轻人。不过这事得跟小傅说一声,你给她打个电话。”

    参谋长:“……”怎么就成了我打电话?

    要是小同志在电话里发脾气……

    行吧,到底是他们理亏,发脾气就发脾气吧。

    参谋长电话打了好几通,那边才接听到。

    “娄越这次回来的急也顾不上回家。”

    长缨并不意外,“我知道。”她垂眸看着桌面上的手指,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娄越脸颊上的那条疤痕。

    他上次去西南那边脸上也留了疤,不过那痕迹浅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这次似乎严重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不留疤。

    “我回头想给他寄点东西。”

    参谋长连忙应下,“行,你回头让小陈送过来,我保证给你送到他手里。”

    “麻烦您了。”长缨挂断电话,看向窗外。

    四月的金城还没多少春意,这边春天姗姗来迟,以至于当夏天拎着小裙子匆忙跑来时,春天总是猝不及防。

    要不怎么说这里只有冬夏没有春秋呢。

    四季可真不怎么分明。

    长缨准备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祛疤的药膏还有一些吃的以及几身衣服。

    上面还沾着几根细细的毛发。

    黑的和黄的。

    长缨苦笑不已,养毛孩子就这点不好,总能在家里看到它们的毛发。

    不过要不是这俩毛孩子,家里头那可真是太过清冷了些。

    “小雪,大黄。”

    客厅里玩耍的俩小东西撞门进了来,乌云踏雪仗着自己身材娇.小一下子蹦跶到长缨手边,讨好的舔舐着她的手指。

    沙沙的感觉让长缨笑了起来,“好啦,你个小舔猫。”

    之前明显更黏娄越。

    现在家里就她,倒是跟她亲近了许多。

    长缨给小猫挠痒痒,小东西躺在她腿上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十分惬意。

    大黄则是站在地上,抬头眼巴巴的看着长缨。

    从小它就比小猫听话懂事。

    猫猫狗狗尚且还有更偏爱的一方,何况是人呢。

    长缨正想着,书房里电话响了起来。

    打电话过来的是傅国胜。

    “长缨,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趟?”

    长缨看了下时间,“我最近工作忙,可能回不去。”

    傅国胜并不意外听到这回答,只是女儿的冷淡让他还是忍不住的暴躁起来,“傅畅到底是你亲妹妹,她现在快不行了,你回来看看她都不成吗?”

    傅畅?

    长缨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桩事,“如果她没了,给她披麻戴孝的应该是她的孩子而不是我。不过她把孩子弄丢了,可能就真的没人给她……”

    那边挂断了电话。

    显然她把人给气着了。

    长缨耸了耸肩,她说的是实话啊。

    谁见过姐姐给妹妹披麻戴孝?

    长缨想了想,打电话给傅哥,问他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傅长城被调到市里担任副市长,抓市里的经济建设。

    沂县那边新的一把手倒是老熟人,昔年的陈秘书如今变成了陈书记,一字之差但是却有着云泥之别。

    他来当这个领导长缨倒是放心的很,毕竟之前在基层做的也的确很好。

    只不过傅哥调到市里后工作明显忙的多,沂县一个县好管,可如今他要做的是把其他几个县也拉扯上来。

    这就麻烦得很。

    傅哥并不在家,郭春燕接的电话。

    “他最近都早出晚归的,刚来到市里千头万绪的,还没整出头绪来。”

    “那就慢慢来嘛,做工作要抓大放小,有时候不能太跟自己过不去。”

    这道理郭春燕当然明白,“回头有什么问题让他请教你。”

    “亲兄妹哪用得着这么客气。”长缨又问了两个孩子的情况,这才提到傅国胜的电话。

    “我说今天好端端的怎么打电话过来了,不过爸没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等下,我问问我娘家那边什么情况。”

    长缨原本是想要问钟婶,但是钟婶家没电话,赵婶前段时间搬走了,自己的耳报神一时间失了联。

    家里头到底什么情况还真说不好。

    好在郭春燕那边很快打听出了消息。

    “她从你那边回去后安生了一段时间,听说头段时间瞧到妹夫跟别的女同志说笑,她过去打人被人打了一顿。”

    长缨愕然,“那可真是自作自受。”

    “谁说不是呢。”傅畅不能生,那边人这才知道原来她之前生孩子伤了身体,再也不能生了。

    所以闹腾着要离婚。

    傅畅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个私生女带到金城,想要长缨来养这个孩子,自己也顺带着在金城扎根落户。

    但孩子消失无踪,她人也被长缨安排专人送了回去。

    事情哪会按照傅畅写好的剧本来上演呢。

    回到家后傅畅又跟她男人和好了,原因倒也简单的很,傅国胜把她赶了出去。

    只是两口子之间有不可修复的裂痕,所谓的和好也没维持多长时间。

    在丈夫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后,傅畅彻底疯了。

    打人、挨打。

    心气一下子就没了。

    前段时间病了,小日子一直没走。

    后来才知道,不能怀孕的人竟然又怀了孩子,但孩子在那场打架中没了。

    傅畅缠绵病榻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头。

    郭春燕想起娘家人说的话,觉得这个小姑子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只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说什么都晚了。

    “人各有命,她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好命了。”但饶是如此都把握不住,如今还年轻就没了生机,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郭春燕深知这姐妹俩的爱恨纠葛,“你那边工作忙吗?对了娄越有跟你联系吗?他回去了没?”

    长缨知道她有意岔开话题,“还行,工作渐渐步入正轨,今年市里头的工程多了些,不过还能收拾的过来。他忙得很简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我也不知道他都在干些什么。”

    “别胡说,他那是想要挣个前程,不然怕不是要被你压一辈子。”

    “你还给他抱不平呀?”

    “哪有,只是你这性子我还不知道?你也见不得人不争气。”娄越真要是什么职务都没有,一辈子给长缨做饭洗衣服,只怕长缨根本瞧不上。

    她是个特别追求上进的人,不止自己要上进,周围的人也要一起拉扯着上进才行。

    更何况是身边人。

    而这种努力从来不是白费劲,毕竟他们这群人都是被她拉扯上来的。

    最佳证明。

    “我哪有这么强势,跟个女霸王似的。”

    郭春燕正说着,大女儿已经跑了过来,嗲声嗲气的喊着妈妈。

    她连忙将女儿抱起来,“要不要跟姑姑说话?”

    “要。”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甜甜,这让长缨想起毛孩子刚来到家中时那孱弱的叫声。

    “等回头长宜和妹妹生日,姑姑给你们寄礼物过去好不好?我们长宜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小姑娘想了想,“我想跟姑姑亲亲。”

    俩大人都被这话逗乐了,“这是谁教的?”

    郭春燕发誓这可不是自己教的,“孩子跟你亲近还不好吗?”

    “我可不敢说不好。”这孩子的名字还是自己起的呢,那么小一团时长缨还抱过她。

    说谁不好都不能说这孩子不好。

    “那回头有时间,姑姑去看长宜和妹妹好不好?”

    小姑娘甜甜的笑起来,“到时候我给姑姑吃我的小熊饼干。”那是她最爱的零食,分给她喜欢的人吃。

    爸爸妈妈妹妹、托儿所的老师还有姑姑。

    “好。”

    郭春燕听着长缨和女儿说话,她把孩子送回去后又继续说了起来,“你跟娄越真不能……”

    “我俩工作那么忙,我整天不着家,他也十天半月的不见回来。你也知道的,当军属多不容易,我俩这是军属叠加干部家属,孩子投胎到我们家那可真是不幸。”长缨苦笑了声,“不说这个了,春燕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郭春燕笑了起来,“我从没后悔过,跟你哥在一起,离开首都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呢?有什么遗憾吗?”

    长缨迟疑了下,“有过。”

    她虽然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但要说人生没遗憾那是自欺欺人。

    当初她完全可以去读大学,去首都读大学。

    走郭春燕走过的路,甚至可能比她走的更好一些。

    留在首都工作,或许没现在这般一步一个脚印走的踏实,但她起码能够见到领袖们不是?

    那其中有她最是崇拜的人啊。

    跨越时空的追星能够成功,那是多么棒的一件事。

    只是……

    “有机会放在我面前,错过了。”

    长缨没有细说自己的遗憾,这让郭春燕听得糊里糊涂,“那你后悔吗?”

    “有时候想想挺遗憾的,但要说后悔的话倒也没有。”长缨笑了起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把工作做好无愧于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娄越:看我就说我不跪搓衣板嘛。下次一起跪

    第308章 诅咒

    长缨并没有打算回去看傅畅的打算。

    人活成什么样靠天靠地靠父母靠运气, 还要靠自己。

    当初薛红梅和傅国胜多疼傅畅啊,拿她当眼珠子似的疼爱。

    这疼爱可不是终身制。

    不然傅畅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田地?

    一把好牌能打成这样……

    长缨没再想这件事,只不过她没想到没过几天傅畅直接打电话到她办公室。

    准确点说这电话是薛红梅打来的。

    心爱的小女儿命不久矣, 为人父母的哪能还那么铁石心肠?不管怎么说,这孩子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畅畅快不行了, 她有话想跟你说。”薛红梅看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小女儿,把电话塞到傅畅手里,捂着脸跑了出去。

    长缨还想着是继续看书, 还是做笔记还是挂断电话,就听到了傅畅那干涸的仿佛从风箱里跑出来的声音,“我快不行了,姐你就行行好告诉我, 你把我的桃桃怎么了。”

    桃桃。

    那孩子现在有了新名字,林宝珠。

    前段时间梁明玉打电话给他, 还提到了那孩子,说林生给她请了家庭教师安排她先学习功课, 等掌握了一些基础后再去学校里读书。

    他怕孩子初来乍到不习惯。

    总,这个养父不能再体贴。

    长缨觉得这件事她办得相当漂亮。

    “她不是被你弄丢了吗?”

    傅畅抓着话筒的手简直皮包骨头,露出暴怒的青筋, 只是开口时她还是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意, “姐我快死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让桃桃再来见我最后一面。”

    长缨看向窗外,今年第一季度市里的工作报告已经出来了, 财政局那边递过来的财报十分好看。

    第二机械厂和市立机械厂出去的汽油发电机立了大功。

    成本不高售价高, 可不是赚了大笔外汇嘛。

    短时间内战争不会结束,这汽油发电机还有很大的销路。

    如果西亚那边没什么市场可循, 那就卖到非洲去,其实那边市场也广阔得很。

    非洲那边资源更丰富,用矿产来交换也行。

    长缨习惯性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都是第一次做人可能业务不熟练,如果真有奈何桥孟婆汤,那就喝上一碗忘记这辈子的事,下辈子好好做人。”

    傅畅原本以为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傅长缨会给她这个将死人一个面子,可她说的那叫人话吗?

    哀求不再,如果可以的话傅畅恨不得把这人的脸给撕掉,“傅长缨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也是女人,你将来……不,我诅咒你断子绝孙,永远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长缨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谢谢,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孩子。”

    傅畅被这话噎住,“傅长缨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你会有报应的,别以为现在娄越喜欢你你就有恃无恐,他早晚会厌倦你,到时候你就是一个弃妇,什么都没有,所有人都看你的笑话!”

    长缨莞尔,“你可真幼稚,希望下辈子能好好做人。”

    正要挂断电话的人听到那边薛红梅的尖叫声,“畅畅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妈妈。”

    长缨果断挂断电话,刚要起身出门,接到了梁明光的电话。

    “长缨,这边我已经谈下来了,五十万的专利费加两成半的利润,专利费先行支付,利润按季度支付。”

    这个结果出乎长缨预料,毕竟她前也就是想要一成利润加五十万专利费而已,实际上相较于汽油发电机的利润,这笔专利费少得可怜。

    不过香港那边又不一样,他们的人工成本高得多。再加上本地没有资源,原材料什么的又得从外面进,所以这发电机虽然有利可图,但利润空间远不如徐立川这边。

    “那回头我得让立川请你吃顿大餐才行。”长缨是个十分爽快的人,“回头我跟立川说,让他年底的时候给你个大红封。”

    她工作性质的缘故,不方便搞这些,但工厂那边可以办这个。

    毕竟一下子把索要的分成提了上去,就算把五十万的专利费都给梁明光也没什么要紧的。

    回头她提醒立川一下。

    “吃饭我没问题,给我钱你这不是打我脸嘛。当初你借钱帮我们弄作坊的时候,也从没说要分钱呀。”

    大道理梁明光说不上来,只是他知道滴水恩涌泉相报这个道理。

    他哥也经常跟他说,做人不要忘本。

    他怎么好意思要这个钱呢。

    “那成,等回头我跟立川请教,下次你来的时候我争取学会做饭,下厨做个菜犒劳你。”

    “那还是算了吧。”这福气给他他也不敢要啊。

    长缨:“……啊朋友再见。”

    她唱着歌挂断了电话,留下梁明光有些话还没说完。

    他刚才好像拒绝的有点生硬,也难怪长缨会这样,算了跟立川说吧。

    这边长缨哼着歌,杨秘书和陈凤来过了来。

    “咱们市委市政府这边是不是也要重建一下?”

    家属院明显的不够用,办公楼还能挤一挤凑合,但挤得不舒服。

    “家属院的话可以往后再扩一下,办公地点就先这样吧,等明年再说。”

    陈凤来还是多说了句,“我听组织部说今年会安排一批大学生毕业生进来,办公室这边可能放不下。”

    “省里都没打算两办分家,咱们着急这个做什么?挤着办公正好培养下同志感情,再说了现在用钱的地方多得是,这边够用就行。”

    “那成,另外上海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这月底牛奶公司那边过来人。”

    “提前了?也行,到时候你们去车站接下人,牛奶公司的程经理我跟她一直都保持联系,这次如果能谈成了,对咱们也是一件好事,将来还能打造一张全新的城市名片。”

    陈凤来笑了起来,“是啊,能跟大工厂合作怎么看都合算。”

    她把事情说完先一步离开,杨秘书把工作汇报了下,又提到了另一桩事,“听说魏东来的爱人最近身体不太好,您要不要去看望下?”

    孔音?

    长缨记得孔音怀孕了,“没大事吧?”

    “应该没有,就是今天上午差点晕倒在车间里,几个工人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说她低血糖,让她注意身体,说这样对孩子不好。”

    长缨皱起眉头,“魏东来呢?”

    “魏老师最近去了趟东北那边,前跟您说过了的,大概得等到五月份才能回来。”

    长缨这才想起来,因为副食品厂的事情,魏东来对浆果兴趣浓厚,想着去东北那边研究下怎么种植蔓越莓。

    他不在家,孔音又怀着孕坚持工作,的确很辛苦。

    “我还有个会,你去跟耀明说声,让他帮我主持,我去医院里看看孔音。”

    只是长缨去的不是时候,她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卫政委。

    军区的政委站在病房外,看着里面的人却又不敢推门进去。

    长缨轻咳了一声。

    卫政委恍惚了下,“小傅啊,你来看望孔音?”

    “小杨跟我说孔音今天晕倒了,魏东来出差不在家,我来看看她。”她上前一步正打算敲门,却是被卫政委给拦了下来。

    “让她睡会儿,医生说她最近孕期反应大,休息不足。难得现在睡得着,先让她睡会儿。”

    长缨错愕,但还是听从了这位政委的吩咐。

    实际上她不太喜欢掺和到别人的家事中去,哪怕这个别人是魏东来的妻子。

    卫政委显然不这么想,他有一肚子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跟谁说。

    这会儿坐在走廊的长条椅上,目光怔怔的看着对面的墙,“她这孩子跟她妈一样倔脾气,我说了她也不听,你跟小魏是好朋友,就算看着小魏的面子上,帮我劝劝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长缨斟酌了下,“副食品厂是我提议创办的,孔音好好的研究员不干来这边忙活当副厂长也跟我有关,就算没有魏东来我也会劝说她。”

    政委向来做思政工作一把好手,可是能处理得好战士们的情绪,轮到自家的一摊子事却是怎么都处置不妥当。

    医院里颇是热闹,走廊里来回不断的人走动,长缨干坐在那里觉得有些煎熬,正想着要不要找个理由,不曾想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孔音看着坐在外面的两人愣了下,目光落在长缨身上,“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来看你呀?前怎么跟你说的就是不往心里去,这要是让你们家小魏知道了,他还能安心工作?”

    孔音听到这话撇了撇嘴,“我怀孕他又不能替我分担,不好好工作还能怎么办?”

    她说罢这才看向站起身来,局促的站在那里的人。

    孔音板正身体敬礼道:“首长好。”

    卫政委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着她还在行礼连忙示意她放下,“你,你注意身体,别太逞强。”

    孔音神色严肃,“没什么事,让首长担心了。”

    首长这个称呼让卫政委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没办法弥补女儿心头的创伤。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谢谢首长,首长慢走。”

    长缨看着几乎落荒而逃的卫政委,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觉得我太狠心?”

    “那倒没有,就是觉得咱们的政委一向都厉害得很,不过想要对付咱们卫政委,简直不要太简单。”

    孔音闻言嗤以鼻,“我没事的,耽误你工作了,回去吧。”

    “我也没什么事。”长缨扶着人往病房去,“低血糖可不是什么好事,孩子现在正在发育期间,你身体营养跟不上这孩子也发育不好,真不怕将来生个小傻瓜?”

    这话也亏得是长缨说,别人说孔音早就把人给赶了出去。

    “回头我安排下,找两个人分担下你的工作,你先好好调养身体,咱们的工厂一时半会儿不会关门大吉,这是个持久战得养好了身体,才能持续作战。”

    孔音听到这话轻笑了声,“难怪魏东来总说你最会讲道理。”

    “是啊,谁让我是老师出身呢,虽说也没干几天,但总是喜欢说些大道理。”长缨给她削苹果吃,那是她刚才带来的礼物。

    “我不知道你跟卫政委到底怎么一回事,但如果心里头不舒服不打算原谅他,那就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来过,人这辈子就这么些年,委屈自己最要不得。”

    孔音诧异的看着正在削果皮的人。

    长缨斜了她一眼,“怎么,还以为我是来给卫政委当说客的?我家里也乱糟糟一团麻烦事,魏东来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怪小孩?”

    孔音轻咳了一声,“他没说过这些。”

    “感谢他还给我留了点面子,不过也没啥好遮掩的,我上面有哥哥是家中长子下面有妹妹是家中幺女,我妈生我时难产各种不顺利,就没喜欢过我。所以我也没想着要孝顺他们什么面子上说得过去就行那都是浪费时间。我过好我的日子,做好我的工作就是。和解与否从来都是看我自己的心情,外人到底怎么看、怎么评价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孔音听到这话一愣,“众口铄金,你就不怕这耽误你的前程?”

    其实傅长缨那个位置还真不能任性,毕竟作为干部她可不是得注意个人形象?

    长缨笑了起来,“不会啊,家里头的人又不是傻子,就算我一分钱不往家里寄甚至还跟家里要钱,他们也不敢跟外人说我坏话,不然坑了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当然我现在天高地远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好处就是了,顶多就是面子上过得去。”

    “我也没想到刚才会遇到卫政委,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是他的说客。”

    孔音笑着问道:“那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希望你当那个说客呢?”

    长缨被这话弄得一愣,不小心把苹果皮削断了。

    “逗你玩的。”孔音觉得这人挺好玩,比起魏东来说的聪明敏锐,她更觉得傅长缨敢爱敢恨的性格合自己胃口。

    “我也没有给人做说客的习惯。”长缨把苹果递过去,“我刀工不太好,切不成小块,你凑合吃。”

    她一贯凑合就行,倒是娄越很多事情都很讲究,切个土豆丝恨不得能切得粗细一致分毫不差。

    简直是强迫症本症。

    苹果甘甜,孔音小口吃了些,“我前挺恨他的。”

    恨他跟母亲结婚却对她不负责任。

    恨他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当自己站到他面前时,他却压根不知道自己是谁。

    后来她有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他总算知道了,看着自己的眼神都透着异样。

    孔音觉得这是错觉,他怎么可能后悔呢?当初离婚的时候多坚决呀。

    只是恨意也需要支撑,她恨着恨着,也恨不动了。

    “可是我也没打算原谅他。”孔音后来才知道,离婚后他每个月都会给母亲寄钱。

    他没再婚,甚至还曾经托人给母亲说媒,希望她能够再觅良人生活的没那么辛苦。

    他做了很多,可他依旧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

    长缨看着落泪咬牙的人,柔声安慰道:“情绪大起大落对身体和宝宝不好,你现在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孔音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我说能养好这个孩子吗?”

    她的童年缺失了很多,母亲忙着工作把她锁在家里,那就像是个牢笼。她拼了命的想要挣脱,结果险些把自己烧死在家中。

    现在她怀孕有了孩子,这个与她同呼吸共命运的婴孩,会不会也跟过去的自己一样被丢在家中无人照看?

    孔音前所未有的不安,她下意识地抓住长缨的手,“长缨,你给这个孩子当干妈好不好?”

    长缨:“……”这算是喜当妈吗?

    作者有话要说:

    长缨:娄越我跟你说我要当妈妈了。

    娄越:(⊙o⊙)

    第309章 撮合

    很多事情长缨都十分陌生, 比如说如何做一个干妈。

    不过孔音生孩子还早呢,她倒也不着急上岗。

    杨秘书瞧着回来的人笑了声,“您怎么也没让医生给您做个检查?之前不是有点头疼吗?”

    “就是没休息好, 能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强。”

    杨秘书闻言犹疑片刻,“那今天早些回去休息, 最近也没什么大事。”

    市里的工作安排都在稳步进行,相关单位和部门各司其职,没什么突发情况的话, 两办最近都可以准点下班。

    虽然身为干部作为人民公仆就要有服务意识,知道生活从不属于自己。

    但劳逸结合才行啊。

    哪能比生产队的驴还要忙。

    下午的时候长缨开会,组织部那边欧阳兰不在,副部长发言汇报了近期工作, 顺带着把欧阳兰在昌平市那边的工作也作了汇报。

    末了又提到了今年第一批恢复高考后大学生毕业安排问题。

    这时候大学生是极为稀罕的存在,毕竟今年毕业的大学生一共就小几十万。

    对这个以亿来计数的国家来说, 有学历群体的比例实在是太小了。

    组织部的全副部长有些不太确定,“长缨书记您这里还要不要再添加几个助手?”

    他主要是考虑到如今长缨还兼着市长一职, 可要是哪天来了个新市长,市委市政府两办势必要分开做事。

    办公室、秘书室都要分成两拨。

    早做打算是应该的,不然到时候措手不及, 耽误的还是市里的工作。

    长缨很是积极地听取意见, “行,那就你们商量着来, 有什么事找刘扬和小杨他们商量就行。”

    长缨对于亲自调.教助手这件事可不敢再热衷了,有些事情还是得让杨秘书这些有经验的来折腾。

    会议结束的时候, 顾耀明找到长缨, 提到了今天上午才得到的消息,“调查组明天离开。”

    长缨险些忘了还有调查组这么一桩事, “那他们调查出来什么了吗?”

    这种事情调查组不会说,他们其实无从得知。

    顾耀明当初主审赵春生,倒是问出了一些事情。

    调查组怎么也不可能让死人说话,只不过来自中央的人还是有些手段,大概也能查出些东西来。

    “我担心的是那个煤矿。”

    那边矿没有正式挖掘,早些时候长缨还利用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封存起来,时不时派人去查看保证没人偷采。

    要不是顾耀明提及,她险些都忘了这事。

    “没事,那你去联系下调查组的同志,既然明天离开,咱们今晚请人吃饭就当送行了。”

    顾耀明的确有这个想法,听到长缨这么一说松了口气,“好,我这就安排。”

    他担心的是这位领导强势惯了并没有放低姿态的心,现在答应给人送行倒也还好。

    杨秘书没想到领导又给自己安排了饭局,他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拉着陈凤来一块过了去。

    喊上陈凤来主要是担心领导喝酒。

    毕竟这是跟调查组的专员们一起吃饭,吃吃喝喝不免推杯交盏。

    年后市里头的一个国营饭店改名为金城市人民饭店。

    新名字是请金城市的书法大家提的,字迹端庄稳重,长缨认真看了下评价道:“衬的我那字跟狗爬似的。”

    杨秘书觉得倒也没有这么差劲,“书法是少年功力,您工作忙哪有那么多时间练字?”

    “话是这么说不错,不过总要给自己找点兴趣爱好才是,有时候也需要打发下时间。”养猫遛狗不是兴趣爱好,看书也不算。

    长缨思考再三,觉得还需要再发掘一下才是,“你喜欢做什么?”

    陈凤来已然适应这边工作,没事就去找陈彪商量,以至于谁都知道市委大院的两陈。

    一男一女,精于算术对数字可谓过目不忘,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市里的经济政策了如指掌,想要在金钱方面骗过他那可真是太难了。

    长缨觉得陈凤来总不至于喜欢算数吧。

    那是业务,不能算兴趣爱好。

    陈凤来不假思索,“写诗算吗?”

    这个兴趣爱好让长缨错愕了片刻,“算,能让我看看吗?”

    “我现在正在背诗,还没写出来,刘明说读诗万卷下笔有神,我还没能读那么多,等我把全唐诗看完再写吧。”

    长缨觉得陈凤来被她小叔子给糊弄了。

    不过瞧她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烁着璀璨星光,她也就没再细问,“刘明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陈凤来的小叔子积极报名去了昌平市。

    “到了之后跟我说了声,觉得那边情况还挺复杂的,说是得想想怎么干才行。”

    “辛苦他了,他要是有什么问题就积极地说,别藏着掖着。”

    陈凤来笑道:“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等回头再问问他怎么样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里去,进去就看到顾耀明正在那边点菜,调查组的专员们也早已经过来,正在聊着本地的风土人情。

    瞧着长缨过来,一行人都站起来。

    长缨笑着跟人握手,“不好意思工作耽误了下。”

    调查组在金城盘桓有段时间,对这位倒也算熟悉,组长笑着说道:“长缨同志能来就已经给足了我们面子。”

    桌上八热四凉两个汤,再加上一只烤全羊,倒是吃得宾主尽欢。

    大概是顾耀明早有安排,调查组这边倒是没怎么跟长缨劝酒,倒是和顾耀明还有杨秘书喝了不少。

    一群人越喝越多,后来连金城啤酒都被拉过来两箱。

    “长缨同志是真有一套,你们这的啤酒和白酒都不错。”

    那可不是,市立工厂收入上缴市里,至于产品如何安排也都是市里头发言。

    长缨用这些啤酒白酒跟北边换了不少东西。

    “喜欢的话,回头走的时候可以带走些。”

    调查组的组长笑了起来,“那可不行,这不合规矩。”

    拿人东西那是授人以柄,他们嫌自己活得太久还是怎么的?

    “规矩很重要。”

    组长说这话时很认真。

    其他的他也没再多说,只是这几个字挺有意思。

    顾耀明觉得这是在提醒什么,长缨从来不是一个按规则出牌的人。

    跟她说规矩,那简直是对牛弹琴。

    他不信调查组的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偏偏这么强调,什么意思呢?想不太明白。

    杨秘书也犯嘀咕,总觉得调查组这是话里有话。

    偏生他喝多了这会儿脑子转不过来,躺在床上又做起来,周而复始到让他媳妇贺云忍不住了,“你要不想睡就出去坐着。”

    杨秘书不想出去坐着,“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呢。”

    贺云也想不通,“想不明白就不想还不成吗?睡觉吧,明天还要不要去上班?”

    明天周六她可以双休,但市里的机关单位可还是执行单休。

    “没事。”杨秘书抱住媳妇,“领导说了我明天可以晚点过去。”他整个人恨不得埋在那软绵绵的身体上,“我帮她挡了不少的酒,她还是知道的。”

    “你喝多了。”贺云没想到这人跟自己闹了起来,“快睡觉,别闹了。”

    他们少年夫妻感情就那样,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丈夫跟变了个人似的,忙碌还在忙碌,但有些事情的确不一样了。

    杨秘书不撒手,“我没闹,我就是想抱着你睡觉,那酒也太凉了些,喝得我难受。”

    他这会儿哪还有空去想那句“规矩很重要”什么意思,就想抱着自家媳妇睡觉,“贺云,有时候我想人要知足,我就算入不了常委也没什么的,你说对不对?”

    组织部说要把秘书室和办公室规整起来,那到时候势必会出现秘书长。

    秘书长和办公室主任一般都能入常。

    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情况呢?

    杨秘书不知道,但到了这个位置谁还没点仕途上的期待?

    贺云不是很明白这入不入常有什么要紧的,对她而言一家人安安稳稳比什么都重要。

    “知足常乐,睡吧。”她困得睁不开眼,实在是没精力跟她再说什么。

    杨秘书却怎么都睡不着。

    看着呼吸绵绵的人,他怔怔的看着失了神。

    所以那话到底是为什么呢。

    规矩很重要。

    折磨的杨秘书失眠的那句话,实际上长缨压根往没往心里去。

    对她而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有些时候得学会便宜行事,哪能被规矩套着?

    要都是按部就班的行事,或许不会出错,但社会却不会进步。

    落后就要挨打啊。

    一百多年的屈辱还历历在目,做人又哪能被规矩所束缚?

    长缨亲自去车站送调查组的专员们离开,等他们登上火车后,她则是去下面视察。

    上午的工作安排倒是简单,去果园那边看刘峰的工作成果。

    果园里已经有些苹果树开花了,不过大部分还没什么动静。

    刘峰正在那里人工授粉作业,竟是没留意到长缨的到来。

    “要不在这里做一个养蜂场?”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去年养了一些蜜蜂没养好。”他不擅长搞这个,小动物总是养不好,包括昆虫。

    “那简单,我认识一个养蜂专家,可以请他来帮忙。”

    “真……长缨书记您怎么来了?”刘峰连忙从梯子上下来,使劲在衣服上搓手后这才伸过手来。

    长缨笑着跟他握手,“你忙你的就好。”

    “也还好。”刘峰就是想着做一下对比实验,看看怎么把苹果培育的更好一些,“您说您认识养蜂专家?”

    “嗯,有村子专门养蜜蜂,蜂蜜出口到海外销售还蛮不错的。”

    另外还有一些蜂蜜制品,精细加工后价钱又提升不少,是沂县那边的另一个特色产业。

    之前沂县那边给她送东西都有一罐罐的蜂蜜。

    “那很好啊,我觉得咱们这里也可以的,有果园回头还可以再种些油菜,这样的话充分利用地皮,如果能规模养蜜蜂还能再做养蜂场,这样的话这个果园还能有附加效益值。”

    长缨莞尔,“行,那回头我请人过来指点你一下。”

    刘峰十分兴奋,“那能尽快吗?”

    这着急的态度让长缨笑得压不住嘴角,“我回去后就跟人打电话。”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我就是想着看能不能趁着最近花期弄一下。”他不是沉不住气,既然选择在果园这边忙活,三五年总是要待的。

    只不过有些事情要沉得住气,有些事情就要马上落实。

    比如说养蜂这件事。

    金城市和沂县那边地理环境区别很大,和平川那边区别更大,有些经验并不能在这边使用。

    长缨也只能慢慢摸索着来,在督促防风固沙的同时尽可能的扩大市属国有企业的数量和规模,让国有企业真的成为本地的发展基石。

    果园这边,刘峰除了打理这偌大的一片果树外,闲暇时间也在这边栽种了一些蔬菜什么的,甚至还在果树下种了春玉米和大豆,这样能保证自己的口粮。

    这人显然考虑极为周到。

    又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倒是让杨秘书都感慨很多,“他真的是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的人才能够遇事不慌张,这样的品质是不错。”

    只不过刘峰想要到市里去工作,还得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出点成绩来才是。

    回到市里已经是下午,加上是星期六,没有安排什么会议,长缨一下子竟然闲了下来。

    陈彪冲到她办公室的时候,长缨正打算学习中央下达的文件。

    “怎么,出了什么事?”

    “没事。”陈彪嘿嘿一笑,“下午没事,要不你也出去散散心,咱们去体育馆打球去吧。”

    体育馆依旧修好了,难得今天天气好还没风,最适合打羽毛球。

    当然打乒乓球也行。

    “你去玩吧。”长缨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我研究下这个。”

    “哎呀,都三点多钟了,你还研究什么。”陈彪连忙夺过文件,“哎呀快点快点出去啦,就当我求求你好吧?”

    长缨觉得这人不对劲,“你是不是喊了苗花姐一块去?”

    陈彪嘿嘿一笑,“你该运动下锻炼身体,不然没个好身体将来怎么工作呢?”

    至于喊上苗花去体育馆打球,那是主要目的还是次要目的也没那么重要。

    “我还没下班。”

    “我问了杨秘书你下午没什么工作安排,咱们就当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嘛。”

    长缨的确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了。

    体育馆的球场明显不够用,一个羽毛球场变成了混打。

    多倍混双,玩得不要太热闹。

    苗花也的确在这边,她显然并不是很擅长这类运动,心灵手巧的人这会儿手脚都不听使唤,恨不得下一秒就会被自己绊倒在地上摔个结实。

    “不玩了不玩了。”苗花觉得这真的不适合自己。

    她连忙把球拍交给其他人。

    长缨见状也放下球拍过去陪她说话,“活动活动筋骨也挺好,你看小陈玩得就不错。”

    陈彪是醉翁之意在于人,奈何来到这里就全然忘记了本来目的,自己玩嗨了哪还顾得上其他?

    到底是年轻。

    苗花看着在那里挥拍的青年秘书,那边似乎察觉到什么,冲着苗花咧嘴笑,露出那一口整洁的牙齿。

    这让苗花匆忙收回目光,“他年轻,我没法跟他比。”

    长缨瞧她低头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是挺年轻的,只知道自己玩一点不会考虑别人。”

    “其实也没有。”苗花觉得自己开口太快,又补充了句,“咱们都一样嘛,玩起来就容易忘我,小陈还挺靠谱的。”

    长缨觉得曾经的自己别扭的不得了,如今的苗花也超级别扭。

    “是挺靠谱的,要不我给你们撮合下?”

    如果说陈彪是直塞球的话,那长缨就是本垒打。

    打得苗花七晕八素,抬头怔怔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长缨:主职干部,兼职红娘

    第310章 行贿

    长缨看着热闹的体育馆。

    虽说是露天场馆, 但的确热闹得很。

    双休的实施让工人们可以从工作和家务中解脱出来,起码有一天能够放松自我。

    等着看第二季度的年中报告。

    不过长缨还是挺有信心的,毕竟这段时间还真没工厂来找自己诉苦, 说双休怎么怎么糟糕。

    “长缨,我快忘了苗苗她爸什么样。”

    苗花双目失神的看着远处, “他走了那么多年,这些年来一直有人跟我说苗花你再找个对象吧,知冷知热的过日子。我也知道, 苗苗不会怪我,她爸也不会怪我,可是我总觉得找不找的也就那样。”

    空洞的眼眸在看向长缨时带了点色彩,“这些年来, 家里头没男人我也过来了,不是吗?”

    这话十分在理, 以至于长缨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实际上再婚与否都是看个人意愿。

    只不过她看得出,苗花也不是没意向, 就是被年龄困着了。

    “长缨,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娄越?”苗花是挺奇怪的,“立川说过, 娄越之前去找你被你给赶走了, 可你为什么还吃了回头草?那会儿我们都以为你不会结婚,打算把这辈子都奉献给工作了呢。”

    “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长缨并不否认, “只是时过境迁,有时候又觉得如果遇到合适的人, 结婚也不是不可以。婚姻不是我生活的必选项, 而且我提出的条件他都能接受。”长缨笑了下,“那我跟他结婚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苗花神色恍惚, “这样的吗?”

    “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后,他忽然间在你的生活里短暂离开会有些不适应,不过整体来说也还好。苗花姐不管你考虑的结果是什么,我只是想告诉我,我们都是值得被爱的人,不要总觉得自己值得吗配得上吗?值得的,从来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对自己有点信心。”

    苗花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你长缨。”

    “哪有,你来这边建工厂,可是帮了我大忙,我该谢谢你才对。”

    苗花连忙摇头,“不能这么说,当初要不是你帮着我们做女工社,我们哪有今天?”

    想都不敢想,如果没有当初那个年轻女支书的一些点子,她们现在和绝大部分同胞一样,都在地里讨生活,大概一辈子都拴在这黄土地上。

    长缨笑了起来,“谢来谢去没完没了了,那咱就不提这话了,要不再来玩会儿?”

    苗花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她这次没有拒绝。

    长缨蹦蹦跳跳玩的还挺开心的,后遗症来的也凶猛,剧烈运动过后导致胳膊腿都是自己的,好在星期天没什么事,长缨在家里瘫了一天,倒是把手头那本一直没怎么看的心理学书记给看完了。

    新的一周开始,她胳膊腿还带着几分酸疼后遗症,还没到办公室呢就被吴政委给拦住了,“小陈说要请婚假。”

    长缨:“……他有说要给我媒人礼吗?”

    吴政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快做出回答,“没跟我说这事。”

    “哦,那你不准他的假。”

    她踉跄着走向办公室,到门口又回头强调了一遍,“不准假。”

    这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吴政委哭笑不得。

    他最近没怎么过来,怎么觉得自己跟不上节奏了呢。

    陈彪被领导提醒一番急得直跺脚,“您就不能帮我打个圆场?”

    自己白干这么多年了。

    万一长缨姐跟苗花说坏话,她又反悔了怎么办?

    吴政委看着气得快哭出来的秘书哭笑不得,“瞧瞧你那样儿,小心这么哭哭啼啼的,回头人家后悔。”

    这么一说陈彪更慌了,连忙擦了下脸,“我去找长缨姐说明情况,我给她准备了大红封,是惊喜,惊喜知道吗?不能给人说的那种,说了还算什么惊喜呀。”

    吴政委看着一溜烟跑开的人,他才不相信陈彪说的话呢,肯定就是忘了现在在找补。

    不过傅长缨什么人他还不知道?

    就吓唬人罢了。

    只不过陈彪扑了个空,长缨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了金城大学那边。

    校长靳随安对这次行程做了安排,特意引着长缨去看了前不久栽种的树木。

    那是今年要毕业的学生们种的幼苗,前两天刚浇了水。

    “咱们当时招的学生不算太多,不过有一个算一个都种了课树,学校里的老师们也有栽种树木,这个是邱教授栽的,旁边这个就是小苏教授栽种的梧桐。”

    都抽出了新芽。

    “挺好的,校园绿化还是要靠大家。”

    靳随安连连点头,“学生们也是这样想的,觉得留个念想也挺好。”

    说到底雁过留声人过留痕,毕竟在这里读了几年书终究还是有些感情的。

    靳随安顺路带着人去看学校正在建设的实验室什么的。

    去年财政结余还算好看,市教育局这边直接拨给了金城大学。

    除了教学楼建设外,就属实验室投入大。

    因为增设了一些理工专业,免不了要增加实验室建设。

    “你们扩大招生名额,宿舍那边住得开吗?”

    靳随安愣了下,“挤一挤倒是能住的下。”

    “也不能太挤,带我去宿舍看看吧。”

    教学楼实验楼其实她倒不是很担心,真有什么问题只怕苏乔第一个就打电话给她了。

    但宿舍楼这边,长缨想起了正在扩建的家属院。

    虽说学生们也不太计较,但也不能太差。

    靳随安没想到这位领导竟然搞真的。

    宿舍楼比较破旧,因为正是上课的时间,宿舍里没什么学生。

    “长缨书记要不去图书馆瞧瞧?我们图书馆最近引进了不少新书,学生们的学习热情高涨,那些书都借了去。”

    “嗯。”长缨答应着,但人却往走廊尽头的盥洗室那边去。

    水管老化还在漏水,有个脸盆在下面接水,这会儿已经接满一盆水止不住的往外溢。

    洗脸池的瓷砖像是被人敲去了半截,斑驳的不知道究竟是何年何日修补过。

    靳随安那张老脸挂不住,“回头我安排人来修。”

    “我知道学校困难,不过有些问题不能视而不见。”长缨看着那几个排队的脸盆,“学生们难道没有反应过情况吗?咱们这本来就是缺水的地区,你看他们都在努力的想法子,学校怎么能坐视不理?”

    金城大学之行让财政局这边又破财了。

    宋伟民如今已经习惯,毕竟今年他去市委大院那边实在是太频繁了。

    “那学生宿舍重建的话,学校是不是也要往外扩张?”

    金城大学的校园面积不小,但是学生宿舍那一块着实不大,除非把宿舍区换了。

    “往外扩的话好扩吗?”

    宋局长听到这话轻咳了一声,“还行,那边是一个荒废了的河沟,填上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那行,回头你跟学校商量,安排学生们参与进来,当然主要还是刚入学的学生为主,毕竟这新宿舍楼他们兴许还有机会入住。”

    宋伟民发现了,这位领导特别喜欢拉着群众一块办事。

    比如市里头重新修建小学,就是喊着小学家长和准学生家长们一块搞的。

    如今金城大学重修宿舍楼也要拉着大学生们去填坑。

    “那我回头跟那边联系。”

    长缨看着要离开的人连忙喊了声,“不能厚此薄彼,这样你顺带着把市里其他学校的情况一块问下,该重修的还得重修,另外新宿舍楼建设一定要注意安全施工。”

    宋伟民就知道会这样,“这么大张旗鼓的,我怕回头机关里的同志不乐意。”

    有好些个家属院也都年头久远需要重修,但市里并不同意。

    机关单位的同志好歹还在工作创造价值,学生们呢?

    “谁要这么说你就让他来找我。”

    宋伟民登时被憋了回去,谁敢啊。

    找大领导来抱怨,就不怕自己前程都没了?

    只不过不敢来找长缨,这些抱怨声还零星的传到了长缨耳中。

    “那你是怎么说的?”

    负责传话的杨秘书神色坦荡,“金城想要发展离不开人力,这个人力不止是工人,更多的还是人才,大学生掌握知识和技能,在城市建设中发挥的作用很大。对大学教育的重视也能够引导这些大学生或者群众们对自家孩子教育的重视,同时也表明市里的决心,这对于吸引人才留在金城很重要。”

    “这么不支持市里的工作,是觉得留下来的大学生会把你们的工作岗位给挤掉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组织部倒是应该加强工作力度,好好查一查这到底怎么个情况。”

    长缨被这话逗乐了,“你也不怕得罪人。”

    得罪人自然是挺让人头疼的,但既然领导敢这么做,杨秘书自然要保持自己的基调和领导一致,不然自己这个秘书那可以回家种田了。

    “他们太计较了。”跟着媳妇住在机械厂家属院的刘扬好歹是办公室主任,人家都没抱怨没有地方住,其他人有什么好抱怨的?

    两办这边很是熟悉长缨的脾气,这些话自然是不敢说的。

    主要是下面一些单位怨声载道。

    “要我说还是学习抓得不够紧。欧阳部长去昌平市后,组织部这边工作稍微轻松了些,他们就开始有想法了。”

    长缨听到这话觉得杨秘书意有所指,“怎么,谁还找你办事了?”

    身为秘书,自然不会对领导有所隐瞒,“是有这个情况。”

    没敢直接找他,但是找到了他媳妇贺云。

    塞了一条烟两瓶酒,那人把东西塞到她手里就跑,贺云没能追上只好带回家。

    拆开一看酒盒子里面都是钱,还有一个是存折,钱就存在金城银行。

    “没说让你办什么事?”

    “还有个小纸条,说是想要拿到那个煤矿的开采权,他可以把一半的利润上交给市里。”

    一半的利润啊。

    长缨听到这话轻笑出声,“那可真是大方。”

    杨秘书没再说什么,他听领导安排就是。

    “这样的事情,往后少不了。”

    “想要断绝并不容易,还是得加强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才行。”行贿这个词出现在杨秘书脑海中时,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和前些天似的,杨秘书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他从来没想着隐瞒,跟长缨说了之后心头的包袱也落了下来。

    只是这种事情能发生在他身上,也会发生在别人身上,该如何断绝就成了一桩麻烦事。

    除了加强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杨秘书还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这得请欧阳部长回来才是,现在的全副部长在这方面稍微欠缺了些。”

    欧阳兰在做思想工作方面很是突出,至于他的两个副部,技能点一个在安排人事上另一个则是在人事考核上。

    思想工作都不太擅长,最近也都忙着安排新的干部入职,也没精力搞这个。

    “再等些天吧,这才走了没几天把人喊回来也不好。”长缨想了想,“至于找你送礼这个,你回头趁着下班人多的时候把东西送回去。”

    既然要搞邪门歪道,长缨还真不打算给人脸。

    脸面这东西,有的人还真不打算要。

    杨秘书背靠大树好乘凉,下午提前下班,直接去了那边厂门口,让传达室喊那个副厂长出来。

    等看到本人确定了身份,杨秘书把东西直接丢到地上,酒盒受到撞击破裂,钱直接跑出来,“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麻烦李副厂长往后还是别想这些歪门邪道了。”

    工人们瞧到这一幕都傻了眼。

    杨秘书看着脸臊得通红的人,“要不点一点,可别说回头我昧下东西。”

    李副厂长哪想到这人会当着工人的面给自己没脸,偏生这又是市委一把手的秘书,自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杨秘书潇洒离开,留下工人们议论纷纷。

    李副厂长看着离开的人,一张脸上瞬间又失了血色,面如死灰一般没了什么生气。

    杨秘书并不知情,直到第二天来到市委这边,被刘扬喊住这才知道李副厂长家里昨天出了事。

    他上吊自杀了。

    杨秘书听到这话愣了下,“哪个李副厂长?”

    “你昨天去的那个焦化厂。”

    正说着,李副厂长的家人带着老人和孩子一路嚎哭着来到了市委大院门口。

    杨秘书听到这话脸上失去几分血色,手指都在哆嗦。

    “你先在这里喝口水,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他被第一个调查组调查问话时心神不宁,杨秘书帮了他不少。

    他平安过关,如今遇到这事,刘扬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才是。

    披麻戴孝的一家人就在市委大院门口嚎哭。

    老人孩子和李副厂长的爱人,一边哭一边骂杨秘书逼死了家里的男人,要杨秘书以命偿命。

    刘扬到大院门口时,正遇到长缨过来,他刚想要提醒,然而李家的人已经围了过去,“傅书记,您可要给我儿子做主呀。”

    李家老太太死命抓住长缨的胳膊,“他被当官的给逼死了,他这一走,我们往后可怎么活呀!”

    长缨身体不舒服,昨晚折腾了许久才睡着,今天早晨醒的迟了些连早饭都没顾得吃,没想到刚过来就遇到了这事。

    就连对面省委大院那边都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扬连忙过去简单说了下。

    长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情况,“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李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儿子是被他活活逼死的,昨天下午大家伙都看到了,您不能因为他是你的秘书就包庇他呀!”

    长缨身体不舒服,耳边更是轰隆的响,“哭什么哭?当初去行贿时怎么没想过你们这些老的少的?现在一死了之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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