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实自诩老实本分人, 只要自己不作死没人会跟他过不去。
他没想干什么非法的买卖。
干嘛一副你竟然要去倒卖文物的表情?
他就是去那边长见识好吗?
临行前,章春华谆谆教诲,“你到那边人生地不熟, 去找娄越让他帮你。”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血亲兄弟, 娄越总比其他人靠谱。
章秋实倒是想,“你也知道的我跟娄越八字不合,我小时候没少欺负他。”
“傻呀, 你找傅长缨不就完事了?”
如果存在什么矛盾还没解决,那肯定是你不够诚恳。
如何才能表达自己的诚意?
当然是砸钱呀。
“给她钱她也不收呀。”
章春华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越活越没长进,“谁让你给傅长缨钱了?你不是才给那些专家买了火车票吗?他们要是留在金城那边,你不就能帮忙搞点东西吗?”
有时候章春华觉得自己当初嫁人真是个错误决定, 如果她那时候没瞎了眼跟程征处对象,而是留在章家, 兴许老爷子会把章家的产业交给自己。
她虽然不见得有多少经商头脑,但总比这个弟弟强一些。
只可惜自己当初选择了爱情, 结果还被爱情狠狠地戏耍了一番。
实际上也没比这个弟弟好到哪里去。
“你别跟傅长缨抬杠就是了,她这人吃软不吃硬,有什么事多问问她, 到了那边别乱来……”
章秋实牢记他姐的吩咐, 拎着大包小包去了金城。
来接车的人竟然是娄越!
章秋实觉得自己腿有点软,“你不忙吗?”
第一次来金城时, 他只见到了傅长缨,娄越压根没露面。
然而只那么一个人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当时章秋实灰溜溜的回了首都。
后来再来娄越不在, 他跟傅长缨也能套套近乎。
起码现在比起傅长缨,娄越更可怕好吗?
他和傅长缨无冤无仇, 但小时候可是跟娄越结了仇怨的。
自己何等何能,能够让娄越来车站接人呢?
娄越言简意赅,“休假。”
长缨从首都回来后,军区那边虽然没有批准一个月的假期,但也给了一星期的假。
只不过长缨带着一群人回来,再加上要处理她不在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情,整个人都忙碌的很。
反倒是衬得娄越格外清闲,清闲到这个表弟过来时,他都无聊的过来接人。
看着娄越轻松地拎起大包小包丢到后备箱,章秋实一阵羡慕,这身材真不错。
“你小时候可弱得很。”
他比娄越小那么多呢,当时和章春华二打一,也没怎么落在下风。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章秋实觉得自己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找打。
章秋实的心虚娄越并没放在心上,将东西放好,他直接上车。
胳膊搭在车窗上,有几分漫不经心似的驶离火车站。
虽说车子里也不是什么密闭空间,但章秋实总有些不安,“傅长缨回来的也太突然了点,本来我还说给她准备个欢送宴会,庆祝她成功完成学……”
“她是干部,不适合搞这个。”
章秋实悻悻,“就小规模的,家宴没几个人。”
行吧,还好他没来得及搞,不然被搞的人就是自己了。
“这次来做什么?这边没那么多古董。”
章秋实蓦的瞪大眼睛,“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呀?”说话间人已经趴在副驾驶座上面,“我就是来这边长长见识,我听说傅……表嫂跟西工那边的老师很熟悉,能不能给我安排个人当导游,那可是十三朝古都。”
宝贝多着呢,他在首都的时候偶尔也会见到一些宝贝,据说就是从这边流传出去的。
娄越淡淡扫了一眼,“她不认识这方面的人。”
章秋实像是被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冰水。
“这样吗?”反驳是不敢反驳的,章秋实坐了回去,“那回头再说吧。”
他跟娄越真的八字不合,还是回头私底下找傅长缨比较靠谱。
比起不近人情的娄越,傅长缨简直不要太和蔼可亲哟。
还是小表嫂好。
娄越懒得去想这人到底怎么想的,各地有各地的规矩,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可不想让长缨牵扯到章家的事情中去。
起码不能牵扯这么深。
再度来到这边家属院,章秋实有些奇怪,“这不是盖了新房子吗?怎么没搬到新房里去?”
“新楼安排给新入职的干事们住。”
章秋实一时间错愕,低声嘀咕了句,“你们这老同志没意见?”
据他所知这两年国家给不少老干部重新修了小别墅,章秋实还去里面参观过,只能说条件不要太好。
金城这边什么情况,家属院明明有新房子,不让老同志先选,倒是让新入职的搬进去住。
这好像有些不合规矩。
娄越瞥了一眼,“没听说谁有意见。”
或许私底下会有几句抱怨,但闹到明面上的没有。
当然这可能跟长缨前段时间去学习并不在金城有关系,毕竟这都是欧阳兰他们几个安排的。
章秋实听到这话竖起大拇指,“小表嫂是这个。”
巾帼不让须眉,能够压住一帮人真是厉害得很。
娄越唇角扯了扯,神色都愉悦了几分,“她最近工作忙没空搭理你,晚上在家吃个饭,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想着什么都捞到自己碗里来,照顾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好。”
还没踏家里就被下了逐客令的人一度觉得十分尴尬。
偏生打又打不过,只能先应付着。
但遇到一个不太乐意说话的人,章秋实觉得和娄越同一屋檐下都十分的难捱。
“我听说小表嫂希望引进一些专家,这事进展的怎么样了?”
章秋实看着厨房里择菜的男人忽的想起除夕那天,傅长缨振振有词的嫌弃自己不会做饭。
的确,比起娄越来,自己可真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
不对!他只是不会做饭而已。
“应该没什么问题。”娄越将芸豆码得整整齐齐,手里的菜刀微微倾斜,迅速的起起落落。
手很快。
关键是这人切菜跟用尺子度量着似的,竟然把这芸豆切得大小一致。
简直变态。
章秋实轻咳了一声,“那要是引进这些科研院所的话,是不是得花不少钱?要不要我帮忙?”
灶上的水开了,娄越将刚切好的芸豆丢到锅里焯水。
“你想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但别拉她下水。”
男人骤然转过头去,凌厉的目光让章秋实的小心脏砰砰的跳,仿佛被枪.口瞄准。
他的心思暴晒在太阳底下,甚至还被这个男人无情的鞭尸。
“我能打什么坏主意,就是关心下而已。”
他们姐弟俩都不是娄越的对手,只怕这件事真的办不成了。
章秋实叹了口气,小姑妈是个带着几分天真的人,怎么就生出娄越这么个人精似的儿子呢?
长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章秋实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像是输了的斗鸡被啄得浑身没几根毛。
“怎么,娄越欺负你了?”
章秋实闻言抬起头来,“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他好歹是客人,然而娄越这个表兄没有半点待客之道,任由着他饿肚子。
长缨看着跟自己装可怜的人,没搭理章秋实,她直接往厨房去,“你怎么他了?”
“没怎么,饿了吧,菜马上就好。”
灶上炖着汤,天气还甩着秋老虎的尾巴,娄越做的菜也是凉拌菜为主,热菜只有一个小炒芸豆,长缨回来就能下锅炒菜了,很快。
长缨踮脚亲了他一口,“不怕他回去找你妈告状,小心章女士哭给你看。”
“就算哭我也看不着,不怕。”娄越顺势揽住人,“我想要你哭给我看。”
时间地点不言而喻,长缨瞪了她一眼转身要走,但娄越不放人,“不管他说什么,别答应他。”
长缨不由莞尔,这是怕她被牵连进去吗?
“娄团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夫妻一体,我早就被你给拽进去了。”
外人眼中,自己是娄越的妻子,怎么可能和章家、潘家没牵扯呢?
现在划清界限,晚了。
娄越愣了下,“抱歉,我……”
或许一开始就该坚决的拒绝章家人。
“和你又没什么关系,好了娄团长放心就是,我问心无愧也不怕什么,你就别瞎担心了。”长缨笑着松开男人的手,“快做饭,我饿了。”
章秋实觉得自己真是个多余的人,在客厅里听到厨房里的对话,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娄越是真的不想跟章家有牵扯。
章春华教自己的花钱大法似乎都不好用。
但他还不能走,还得再找机会。
娄越做了一桌子的菜,瞧着色香味俱全,但章秋实吃的食不知味,十分难过。
愣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这边刚放下筷子就听到娄越下逐客令,“招待所在哪边你也知道,自己过去就行。”
章秋实:“……”你还真是只让我在家吃个饭。
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长缨,拎着自己的小包离开了。
长缨想了想,“有点可怜,跟大黄似的。”
大黄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吐着舌头过了来。
娄越看着在那里逗狗玩的人,“他可没大黄可爱。”
养一条狗能看家护院,可是章秋实能做什么?除了惹麻烦。
长缨轻咳了一声,“别这么说,你说的他猪狗不如似的。真要这样,那你呢?”
娄越不假思索,“大概是你说的衣冠禽兽吧。”
他一本正经的话让长缨愣了下,“娄团长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衣冠禽兽都出来了,这可真看不出来呀。
“我只是个弱女子,还是别跟禽兽同一屋檐下了,这也太危险了。”
娄越闻言莞尔,“谁之前说咱们是夫妻一体?”
他说到后面那四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以至于长缨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还能听不出娄越这是在跟自己说带颜色的笑话?
“我明天还得再去金城大学那边开会,下午的时候还要跟下面区县的干部开会,早点睡。”
她是真的忙,回来之后有数不清的工作。
不在金城这两个多月,顾耀明和欧阳兰连带着整个班子协同作业的确处理了绝大部分的事情,但有些事情没怎么处理好。
尤其是涉及到长期的城市建设内容都要长缨回来拿主意。
再加上跟她一起来的那些研究所专家,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长缨这些天特别忙碌。
自然也没心情再去跟娄越胡闹。
有那么一瞬间,长缨觉得自己倒像是性转版的渣男。
“那要不咱们速战速决?”
娄越:“……傅主任你可真是会说话。”
速战速决,到底是瞧不起谁?
长缨也想给自己一巴掌,好在安抚这个男人从来不太麻烦,“我看脸上的疤痕怎么还没完全消失,要不我给你上药?”
这次娄越没有拒绝,只不过这药抹着抹着就完全没落到正路上。
速战速决是不可能的,这是持久战。
长缨觉得自己仿佛漂泊的小船被惊涛骇浪击碎,战栗之余透着刺骨的欢愉。
第二天醒来时,透着点神清气爽,她想娄越倒也没骗人,自己这次采补到了。
“七点二十了,再不起来吃饭你过会儿就要迟到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
平时她可是六点钟就能起床的!
……
陈凤来觉得领导今天心情不错,这可能与昨天下班比较早有关系,休息好才能身体好。
“等下再去金城大学一趟,市里其他几个学校也到那边一起开会。”
对那些从首都来的研究所而言,带着金城市的其他学校玩那可真是纡尊降贵了。
好在朱所长他们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两千多年前孔老二就说过有教无类的话。
他们做研究的,本质就是为建设祖国嘛。
如果能够把更多的知识分享给大家,大家伙齐心协力来搞建设,那不是很好吗?
长缨点了点头,“那行,让老周喊着教育局的同志一块过去,这种会议上讨论的内容都很有价值,咱们的同志是得好好听听才行。专家来到这边,还帮咱们节约了出差住宿的费用呢。”
陈凤来不由莞尔,“周副市长也是这么想的,要不要喊上财政局的宋局长?”
就算不建设分所,那也有金城大学的一些扩建工程,到时候还是得市财政拨款,现在喊着宋伟民去开会,就不怕他回头诸多怨言了。
“喊着,另外去问问省委那边要不要过去,金城大学是咱们省城最好的大学,学校的建设省教育厅十分关心,省委的领导们也都一直牵挂着,如果领导们有空的话,自然一万个欢迎他们去指导工作。”
陈凤来连忙应下,她出去联系人。
长缨拿起报纸来看,杨秘书进来的时候长缨正看到报纸上关于万元户的报道。
她想到自己和娄越结婚时两边家长给的钱,工作那么多年没能攒下钱来的人,倒是靠结婚走在了万元户的前列,有点像苏联笑话。
“现在报纸上隔三差五就有这些。”杨秘书感慨一句,“您说这是不是要把经济彻底放开?”
新闻报道都是有目的性的,尤其是这种主流报纸上频繁出现这类消息,只能说上面在有意引导。
长缨笑了笑,“与国际接轨就这样,一直搞计划可不行。只不过全然开放也不行,这中间有一个度。”
只是摸着石头过河的国家也难免走歪路。
“咱们这边群众情绪怎么样?”
杨秘书还真打听了,“市里头倒也还好,双休再加上之前刚确定涨工资,工人们的情绪还挺稳定的。”
西北这边穷惯了,说难听点那就是没什么大志气。
“谁不想要安稳呢?全国的老百姓都一样,吃饱喝足过安稳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322章 错误
老百姓们要安稳, 但领导干部不能贪图安稳。
这个道理谁都懂的,但关键时候敢大着胆子去做事的,终究只有极小一部分。
长缨管不了别人, 但金城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事情,她说了算, 总是要竭尽全力把这个西北地区的省城搞好才是。
杨秘书过来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市文联响应省里号召,想要举办座谈会, 希望您到时候能过去讲两句。”
“就我这文章水平就别过去露丑了,他们座谈会的主题是什么?”
杨秘书笑着回答,“也没跟我透露风声。”
“那你留意着下,另外跟文联那边说一声, 坐在家里不见得能想出好的故事,真要写打动人心的故事还是得四处走走看看。”
杨秘书觉得这有点批评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说的倒也是现状。
作家们和社会脱节可不好。
文字是有力量的,而且这力量还不小, 咱们当初能革命成功,宣传工作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想到宣传,杨秘书觉得这事完全可以让宣传部那边去搞, “我回头再去请示下程书记, 参考他的意见来安排文联的活动。”
文联那帮人拿的是国家发的工资,总得给国家干活才是。
要是搞什么放下碗骂娘的事情, 那还真得好好算算账。
看着时间还早,杨秘书先去宣传部那边找程海亮商量这事。
过去的时候就看到程书记正在发火。
“就这么个宣传画报都做不好, 你看你这画的是什么东西?从小到大老师就没教你怎么画国旗是吧?”
杨秘书凑过去看了眼, 发现这宣传画报的问题。
国旗上的几颗星星画的不对。
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出现很不该啊。
尤其是做文宣工作的,哪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宣传部的科长连忙喊那干事重新去做宣传画报。
程海亮气不打一处来, 偏生这会儿杨秘书又在,想着回头再整顿一下部门里的事情。
这算什么回事嘛。
杨秘书到底没有插手别人家内务的习惯,简单的说了文联那边的事情后就先离开了。
程海亮送走了人,这才找手底下的人算账,“他画错了你就这么让他送上来,你这个科长是干什么用的?”
门外,杨秘书听到这怒吼声忍不住摇头。
不过国旗上的小星星怎么能画错呢?
去学校的路上,杨秘书把这事说给长缨听,“这些还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理论上不该出现这种低级错误才是。”
要是说那些工农兵大学生里面混子多,杨秘书倒是能理解,毕竟到后面走后门的实在是太多了点。
可这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当时高考录取率就那么点,而且又是安排到市政府工作的,学校和教育局那边也都双重考查。
能犯这种错误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杨秘书留意到领导在那里皱着眉头,他心里不免有些不安,“您觉得是哪里不对劲吗?”
“现在的大学生要上政治课吗?”
“当然。”杨秘书意识到问题所在,“您觉得这可能是间谍?”
拿到毕业证而言不需要太高的政治素养,但是想要进机关单位工作就不一样了。
当然现在工作都是统一安排分配,进入宣传部也不用参加考试,没有什么程序将这个干事拦在门外。
“可以去查查看,应该能找出点什么东西来。对了,之前有抓过间谍吗?”
杨秘书点头,“早些年一直都有抓,不过这些年倒是好多了。这要真是间谍的话,只怕就得好好审一下了。”
“也不一定是间谍。宣传部那边不是进了好几个人吗?一个学校的估摸着还脸熟,总不能说这些都是间谍吧?”
杨秘书反应过来,“也是,那……”
“回头查查他家里人吧。”长缨觉得可能是双胞胎李代桃僵了,但调查结果出来前她也只是怀疑。
这不算多大的事情,杨秘书也没太着急,到了金城大学这边先去开会。
研究所这边来的人还挺多,主要是几个所长带队,这是大事,他们可不是得慎重?
这几天朱所长把金城市逛了一圈,从建设角度上来说这里自然及不上首都和东部地区的一些大城市,但这两年的建设投入大,市里先后上马一些中型项目并且给足了资金预算,对比国家不断叫停大中型项目,显得更为可靠些。
学校这边也有建设几个实验室,朱所长还在这里遇到了老熟人。
只是没想到昔年的机械专家如今成了外语系的老教授,朱所长感慨良多,这才意识到原来长缨就是那个昔年把邱教授一行人从干校带走的人。
这么一来,朱所长对于安排研究员入驻金城就更放心一些。
省里主管教育的副省长以及省教育厅的厅长也都过了来,更是表明了对教育尤其是建设金城高等教育的重视。
这次会议规模比靳随安原本预期的要大得多,当然效果也好得多。
几个研究所入驻金城大学展开合作,将派遣研究员在这边工作,同时协助金城大学建设学科专业。
市里承担这部分研究员的薪资待遇,市里和省里共同负担新实验室的建设费用,至于仪器设备则是由金城市负责。
明确了职责,双方都十分满意。
朱所长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些人在研究所里呆惯了,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外面交流了,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长缨同志你多多担待。”
“哪有您说的这么严重,您能答应来这边我已经很感激了,往后可能遇到什么技术上的麻烦还得请您多多指教呢。”
别说朱所长,其他几个所长也都连连答应,毕竟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涉及到学科专业的设置,虽说专业可能要安排到下学年来,但是一些课程开设倒是不耽误。
朱所长等人又留在这边跟学校里继续讨论研究,长缨则是陪同省里来的领导们回去。
省里主管教育的省长姓阎,因为平日里严肃着一张面孔,又被叫做活阎王。
今天这位活阎王心情倒是不错,招手喊长缨在校园这边溜达一番。
“之前我来金城大学,这里还光秃秃的,春秋时节咱们这起风沙的时候,学生们恨不得拿衣服罩着脸走,现在看学校倒是好些了。”
学校占地面积大,有些地方没顾得搞绿化,便是先种了些庄稼。
这会儿正是玉米成熟的时候,学校食堂那边正安排人掰玉米刚才问了句,说是打算明天做排骨玉米。
长缨还被食堂的大师傅塞了好几个玉米棒子,“这些有点老,拿萝卜擦一擦,熬粥喝香得很。”
长缨都被说馋了,反正家里有个能做饭的大厨,她也就没再客气。
这会儿抱着几个玉米棒,跟在领导身边,“有省里的大力支持,咱们金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阎副省长听到这话瞥了长缨一眼,这是个会说话的,一向都会对症下药,省里两个大领导的毛都被她顺了下来。
他过来也只是传达省里的意思,倒是没必要跟人较真。
“金城大学没什么底蕴,但好好发展也还来得及,有什么需要就跟省里说。”
长缨笑着答应,“是,回头有什么问题积极与省里商量着来。”
场面话谁不会说呢?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省里这边也不好再做什么要求。
回去的路上,周昌平絮叨起来,“省里头难得大方,真是不容易,阎副省长一贯瞧不上咱们这穷乡僻壤的,难得这次肯过来开会。”
长缨有些奇怪,“看不上?”
“是啊,说起来他跟您还是老乡呢。”
长缨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这样啊,不过没闹到面前不用管他。”
当年的远东第一大城市,十里洋场光鲜亮丽的背后是什么谁还不知道?
有什么好骄傲的。
周昌平笑了下,“他多少有些不如意,早些年觉得是梁……”想到梁秋明之前被查早就被剥夺了政治权利,再称呼主任似乎不太合适。周昌平改口说道:“上面压着郁郁不得志,后来省里头变动,他可能觉得自己能升上去。”
但人算不如天算啊,中央直接调派代建平过来担任一把手,别说是一把手,阎副省长连二把手都不是。
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转正的希望渺茫。
但这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整天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呢。
周昌平还有些埋怨呢。
长缨笑了起来,“我哥哥家有两个孩子,大的那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叫长宜。当初立川说长城长缨长宜都是长字辈的,不像是两代人倒像是兄妹。不过我觉得这名字还挺好。风物长宜放眼量,还挺有内涵。”
周昌平熟读诗词,自然晓得前面那句。
牢骚太盛防肠断。
这是在吐槽那位阎副省长呢。
他也得自省才是。
……
长缨下午和县里的干部们开完会回办公室,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
宣传部长程海亮神色不佳,搞的跟在长缨身边还打算再讨论一下的下面县区干部有些不敢进去了。
“你们先去喝口水休息下,我处理点咱们再谈。”
眼看着又到了秋忙时节,下面县里这次主动了许多,会上讨论还不算完,会后还要再争取一番。
长缨觉得自己今天又得加班。
不过眼下还得处理下程部长这边的事情,“怎么,已经查出来了?”
程海亮没好气,“不是什么间谍,家里还有个双胞胎的哥哥,当初考上大学的是哥哥,弟弟是个没出息的,一直都在家里游手好闲。哥哥毕业后安排到市里工作,谁知道还没来单位报道喝酒竟然把自己给喝死了,这家人觉得浪费这么一个岗位不好,就让弟弟来顶岗。”
和长缨猜测的还真差不多,但还是有些奇怪,“怎么喝酒喝死的?”
这话说起来就带着点味道了,程海亮清了清嗓子,“说是喝酒喝多了,去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掉进茅坑淹死了。”
长缨:“……”这种死法,有点难受。
“死了人就想着冒名顶替?”长缨还是觉得这件事可以慎重些,“这家人胆子还挺大,你说掉茅坑淹死了,他是农村户口?”
“是。”程海亮做宣传出身,很快就意识到长缨怀疑的内容,他倒是也有所怀疑,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总觉得就算弟弟为了工作害了哥哥,这家里的父母呢?
他们也能同意?
“那我再去查查吧。”
“是咱们金城本地的吗?”
“不是,隔壁乐宁市的,不过这种事情性质很恶劣,那边会配合咱们调查,应该问题不大。”
长缨点头,“那成,辛苦你去查查看,既然发现猫腻就把这事情给查清楚,也算对咱们自己有个交代。”
双胞胎李代桃僵,这家人胆子大得很,长缨觉得小心去调查下总归是好的,万一真的有内情呢。
程海亮离开前还特意把在隔壁喝茶等着的几个人喊了过来。
长缨继续开小会,主要还是涉及到下面公社的种植养殖事业。
市里头领导说了要统一安排,县里头在这个要求范围内小幅度的调整。
今年年景好,夏粮丰收,各个公社的副业生产经营也都红红火火,乡下的日子过得好了些,城里的工人也都涨了工资,整体来说都在进步,县里头不免会多些想法。
“畜牧养殖生产规模可以增加一下,你们县里头也可以做几个副食品厂,需要做哪些工作可以来市里取经嘛。不过在办厂之前还是得跟市里头做一下备案。”
现在经济还没彻底放开,虽说金城市范围内的粮票基本上已经取消,但是放眼全国还都属于计划经济统筹下。
副食品厂的产品销路还是得市里头想法子先研究确定下来。
有备无患总归是好的。
长缨管事有点细,下面几个县又怕回头理解错了,得到指示后又紧接着问了起来,把生产经营的方向,甚至大概的规模、产量都大致确定下来,几个县里来的干部这才离开。
当然,这也只是确定个大概方向而已。
回头还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等县里头把这项目方案做出来,再商量该如何落实。
九月下旬,如今太阳逐渐往南回归线那边移动,天都黑得早了些。
长缨离开这边大院时,下意识地往食堂那边去。
走到食堂门口又想起来娄越在家,中午的时候杨秘书就把那些老玉米送到家中去,晚上她可以喝到新鲜的玉米碴子粥。
长缨笑着摇头,调转方向往家属院那边去。
家属院里正热闹着,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跳绳打乒乓球,玩得不亦乐乎。
长缨看着球台两侧的小朋友,下意识地跟着比划了两下。
“怎么不过去玩两把?”
长缨看着跟自己说话的人笑道:“我不太会玩,过去也是在那里捡球,就别打扰孩子们的兴致了。”
汪老师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是吗?不过多玩玩也就会了,这也不麻烦,回头实在不行喊娄师长过来,让他捡球。”
娄越的乒乓球不太好,长缨觉得手残就别为难手残了。
跟汪老师闲聊着她上楼去,刚开门就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奇怪。
原本每天列队出来欢迎自己的大黄和乌云踏雪今天没出现。
“大黄?小雪?娄团长,咱们家那俩毛孩子哪去了?”
长缨喊了两声没人应,她换了鞋往里去,“娄团长你又耍什么花招呢?该不会是……”
映入眼帘的人让长缨脸上笑容缓缓消失。
“妈,你怎么来了?”
薛红梅憔悴许多,仿佛被抽干了血肉似的皮包骨头,一张脸格外刻薄,便是那眼神都冷冷的瘆人。
仿佛要兴师问罪。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323章 真假
难怪娄越没吭声。
长缨不会跟娄越说章秋凝的不是, 同样的道理即便是她再怎么抱怨傅国胜和薛红梅,娄越也只是当树洞,不会说太多。
两人在这方面十分有默契。
非要再分析一番, 准确点来说娄越相对倒霉些,毕竟章秋凝自恃身份也不会胡搅蛮缠, 可是傅国胜和薛红梅就又不一样了。
长缨打了声招呼没再说什么,她去厨房拿水喝。
娄越正在里面熬粥。
老玉米散发着一阵阵香味,让长缨眼睛都亮了几分。
“你里面放了什么?”
“放了一小块地瓜, 农业学院那边新弄出来的品种,说是里面的筋少,好吃。
“那回头咱们烤地瓜吃。”
娄越从善如流,“她好像情绪不太好, 你小心点。”
尽管有些长辈的确没有半点长辈的模样,但也不能做得太过了。
长缨低声问道:“骂你了?”
“那倒没有。”他被喊出去领人, 没想到过来的竟然是薛红梅。
实际上除了客客气气打声招呼喊了句妈外,娄越也就端了杯水, 瞧着薛红梅也没动。
“无事不登三宝殿。”长缨可不觉得薛红梅是过来跟自己上演母慈女孝的戏码,她们彼此都没这个兴趣。
大老远的过来,找茬的呗。
至于到底是找哪方面的麻烦, 她大概心里有数。
喝了口蜂蜜水润了润嗓子, 她拉扯着娄越嘀咕起来,“我看这玉米烤着吃也挺好, 要不回头咱们烤玉米烤地瓜吃得了,当夜宵你觉得怎么样?”
“晚上吃不怕长胖?”
其实他倒是觉得长缨有点瘦, 本来工作就很忙, 要是身上再不长点肉,怎么撑得住呢?
奈何人十分注重形象, 稍微胖一点就要少吃饭。
来回折腾的厉害。
“粗粮不会胖太多,就这一次嘛。”
娄越看着冲自己撒娇的人,多少觉得有些荒唐,明明是自己家,他们倒是要躲在厨房里。
“你要是不想跟她说话,要不我去问问看?”
傅主任摆明了态度不想出去跟薛红梅面对面。
娄越也不想她回到家里还焦头烂额的烦躁,他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长缨笑着抠了个玉米粒放在嘴里细细咀嚼,这东西生吃味道真不怎么样,果然还是烤玉米好吃,“回头咱们去买点,明天晚上在楼下烤玉米烤地瓜吃。”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长缨把老玉米粒塞到娄越嘴里,拍了拍手端着她的专用水杯往客厅去。
薛红梅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
这个女极为陌生,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不一样。
她越看越是惊恐,“你是谁?”
长缨放下水杯,那是过年的时候章春华送的礼物,似乎特意去陶瓷厂定制的,上面有一条小青龙是她的属相,红红的缎带萦绕在青龙周围,那是她的名字长缨。
长缨觉得再来个哪吒,这杯子就能打起来了。
不过难为人花了那么多心思,她还挺喜欢这水杯的,拿到办公室去不好意思,索性在家里头用。
娄越最近在家,似乎对她什么时候下班算的极为精准,每次长缨回到家都能喝到温热的蜂蜜水。
今天本来心情也挺好,只是被薛红梅的到来破坏了大半。
“妈你这是在胡说什么,我是谁你都不知道,老糊涂了吗?”
薛红梅看着面带讥诮的人,忽的站起身来。
她坐在那里有一个多小时了,猛地起身头晕目眩。
要不是手撑着墙面,只怕就要昏倒在地。
好一会,薛红梅这才好受了些,看向长缨的眼神透着锐利,似乎就那么一瞬间将原本的浑浊一扫而净。
“你不是长缨。”
客厅里的声音让正在熬粥的娄越手一顿,看着锅里咕咕冒泡的玉米粥,他又继续搅动起来。
“你不是我的女长缨,你到底是谁?”
长缨打开电视准备看新闻,她今天下班有点晚,眼看都要七点钟了。
“如果你神经不好那我建议你回家去住院治疗,金城这边的医疗条件比不得上海,在这边治疗怕是耽误你的病症。”
她端着蜂蜜水,目光落在电视机上,“另外我工作忙,你往后也不用这么千里迢迢的过来,尤其是过来找我兴师问罪,完全没必要。”
薛红梅听到这话拳头都握了起来,她看着长缨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吞掉,“长缨不是你这样的,你不是她。”
长缨笑了起来,“是吗?你真是老糊涂了,觉得我还是那个小心翼翼的犯错,博得你们一两个眼神的傅长缨?被你们遗忘了一个又一个生日,却因为没给傅畅准备生日礼物就被你们冷暴力的傅长缨?妈你醒醒吧,你觉得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关心爱护吗?”
那个被家人冷暴力的姑娘早就不复存在,现在的傅长缨心理强大没有人能够击败她。
谁都不能。
薛红梅看着站在那里喝水的人,她忽的往厨房去,抓住娄越的胳膊,“娄越你被骗了,她不是长缨,你被骗了。”
娄越小心地放下勺子,“您糊涂了。”
“我没糊涂!长缨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难道我还不知道我的亲女什么样吗?她就是个假的,我不知道她怎么冒名顶替了长缨,可她不是!”
娄越神色冷峻起来,“您越发的糊涂了。”
“你才糊涂呢!”薛红梅大叫起来,“你老婆都被人给害了你竟然还在这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你以为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吗?娄越你听着,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不速之客在一番责骂、诅咒后离开了。
娄越看着站在那里捧着杯子喝水看新闻联播的人,他到底没有说什么,又折回厨房里去把晚饭做出来。
玉米碴子粥,除此之外还炒了个土豆丝,凉拌了一份秋黄瓜。
“娄团长你今天醋放多了。”长缨觉得这凉拌黄瓜简直是要淹死卖醋的,“难道今年粮食丰收,醋价都便宜了?”
娄越看着跟自己调侃逗乐的人,“手抖不小心放多了。”
“年纪轻轻就手抖,你该不会是帕金森吧?”
越说越离谱。
娄越把剥了皮的鸡蛋塞到她嘴里,“那我要真是病了,你是不是还打算抛弃我?”
“不会啊,请个人帮忙照顾你嘛。”长缨畅想了下,“然后因为我工作太忙不怎么去看望你,所以你就移情别恋和看护看对了眼要跟我闹离婚,这剧本怎么样?”
娄越拿筷子敲了她一下,长缨吃痛,看着手背的红印子忍不住瞪他,“欺负人是吧?”
这次娄越没搭理她,低头在那里吃饭。
长缨莫名心虚起来,“我开玩笑的,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吗?我前些天看的那本《蝴蝶梦》就是这么写的呀。”
看着安静吃饭的人长缨觉得自己这次玩大发了。
晚饭后她主动去洗碗,但刚收拾碗筷就被人抢走了。
“家务也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做是吧?”
娄越依旧没吭声,收拾了碗筷去厨房那边。
长缨有点懵了,都是第一次结婚她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搞呀。
大黄和乌云踏雪都变得格外安静,缩在角落里努力缩小他们的存在。
长缨摸了摸头,到底是因为自己嘴贱说的衍生剧情,还是因为她那一句请人照看伤了他的心?
可真要是这样的话,她也只能请人照看啊,总不能自己丢下工作去照顾娄越吧?
这绝不可能。
长缨认真分析了一番,觉得娄越还是为后面那句生气。
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她……她这就是顺口一说啊。
厨房里的水声不断,长缨迟疑了下进去,看着站在那里擦洗碗筷的人,从后面抱住娄越的腰,“娄团长你别这样啊,我刚才就是胡说八道,咱能不能别往心里去?”
没反应。
但也没推开自己。
长缨想了想,摸索着去解开男人的扣子,只不过还没等她得逞,娄越那还有些潮湿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长缨一愣,整个人已经失去主动地位,被男人抵在墙上。
“娄……”
“我不会。”娄越很认真的看着她,“我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他知道长缨一直在做什么,即便不能帮她太多,也不会成为一个拖后腿甚至把她大后方给搅乱的人。
“别这么想也别这么说,会伤人。”
长缨看着一脸认真的男人,她怔怔点头,“我错了,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娄越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还要打扫卫生,你先出去。”
“一起啊。”长缨不喜欢做家务,但这会还是得好好表现才行。
娄越还是把她推了出去,留下简短的两个字,“碍事。”
长缨:“……”
以为她多想做家务呀。
电视机上正在播放着剧集,长缨一点都不看进去。
她在想着刚才的事情,思绪有点混乱。
如果不曾结婚的话,自然不会有道歉这一说。
但也没有人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自己。
婚姻给她带来了一些小的问题,让她都开始反思,甚至道歉了。
但不可否认也带给了她诸多的便利之处。
这就是婚姻吗?
长缨想到刚才娄越那严肃认真模样,她细细想了下,觉得自己的确做错了事。
她那般假设就是不信任娄越,也难怪他会生气。
从错误中汲取教训,何况两人已经说开了,长缨也道歉。
这件事基本上算是到此为止。
不过长缨觉得自己有必要再郑重道歉一次,省得双方心里头留下误会什么的。
至于道歉的形式嘛,长缨轻咳了一声。
“娄团长,我吃多了有点难受,咱们能不能出去遛遛狗?”
大黄:“……”管我什么事?
躲在角落里的狗子瑟瑟发抖,觉得自己好像被牵扯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中。
没多大会,厨房里传来娄越的声音,“马上。”
长缨说是去遛狗,但是大黄比谁都宅,躲在家里不肯出门。
她只能作罢,挽着娄越的胳膊出去遛弯。
走出家属院时,长缨忽的想起来什么,“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娄越愣了下,意识到这个她指的是谁。
“她的状况不太对,有些话你不用往心里去。”
枕边人到底什么样娄越还不清楚吗?
何况,他从始至终喜欢的就是这个傅长缨,他认定了的事情绝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又或者长篇大论而改变。
“真要是动摇了内心,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长缨闻言莞尔,“娄团长你真是个大好人。”她倚在娄越胳膊上,“我的确不是她熟知的那个傅长缨了,都那么多年过去了,真不知道她怎么还不死心。”
原本还以为是因为傅畅的死来找自己兴师问罪,谁知道竟然和傅畅没关系。
或许有关吧,傅畅毕竟是她心爱的女,自己最后做的又那般绝情,好不容易对她改观的薛红梅现在又起了别的心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长缨没想到,薛红梅竟然察觉到什么,好在她没什么确切的证据,倒也不用怕。
不然只怕又要掉一层皮才能摆脱薛红梅这个疯癫的女人。
“别想这么多。”娄越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人不值得你这么胡思乱想。”
他原本以为和长缨置气能够让她转移思路,不再去想薛红梅的事情,但到底是他一厢情愿了些。
“没有。你相信我就好。”长缨笑了起来,“我们回家吧,我有点累了。”
尽管刚离开家属院大门还没五百米,但娄越从善如流,挽着长缨的胳膊回了家。
房门刚关上,长缨扑到了他身上,踮着脚亲吻着他。
娄越愣了下,“傅主任……”
声音被长缨吞没,娄越看着那热烈的人,同样热情的回应了过去。
如何道歉才显得自己有诚意呢?长缨可太清楚娄越的想法了,她主动热情让娄越十分受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缨浑身乏力的蜷缩在男人身侧,在他胳膊底下小声呢喃道:“谢谢你娄团长。”
男人的心思可真是太好猜了,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薛红梅的思维中,不惜“冷暴力”自己,就不怕她当时死心眼回头两人真闹崩了吗?
真是个傻子,她又不是蠢货,早就把这件事看清了,又怎么会因为薛红梅的三言两语难受呢?
娄越看着宛如虾米似的人,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晚安。”
……
长缨上午不算多忙,只不过今年中秋和国庆节赶到同一天,欧阳兰这边不免要搞一些事情热闹下。
“已经安排做月饼了,到时候顺带安排报道一下。”
该报道的还是要报道,这种是好事,照顾老兵和孤寡老人,“人家有需要的人看到也知道咱们傅书记是牵挂着他们的,这样他们也能主动来寻求帮助不是?”
道理长缨自然懂的,“那行吧,到时候其他人没什么工作安排的话也都去,咱们这个班子的形象一定要树立起来。”
对外是团结一致的领导班子,对内则是牵挂群众民生。
内宣外宣一起抓,长缨觉得欧阳兰提醒的很到位。
“那行,我这就……”欧阳兰的话被外面的嘈杂打断。
“傅长缨,你有本事就出来,咱们当面对质!”
“怎么回事?”欧阳兰连忙去窗户边,看到那边拿着大喇叭喊话的人,他有点不太确定,“那是……”
“我妈。”
欧阳兰震惊,“她怎么了?”
“没什么,疯了而已。”长缨起身下去处理,刚到楼下就听到薛红梅那放大了的声音,“你就是个冒牌货,冒名顶替了我家长缨,我今天就揭穿你的真面目!”
整个市委大院都惊呆了。
谁能想到长缨会牵扯到这事中去?
尤其是刚揪出了冒名顶替者的宣传部简直傻了眼!
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小区封了,啊咧
我还有好多通心粉不怕!
第324章 狗血
程海亮昨天还跟长缨汇报工作, 甚至于要不是这位领导提点,他都没想到可能存在李代桃僵这回事。
如今她傅长缨反倒是被人指控是冒牌货。
这怎么可能?
拿着大喇叭的薛红梅嗓门响亮,恨不得把这事宣扬的全世界都知道似的。
程海亮迟疑了下, 连忙跑出去,正好抓住了秘书室里出来的人, “给她家里人打电话了没?”
秘书们也不清楚呀,“刚才是欧阳部长在跟领导商量事……”
欧阳兰。
程海亮也顾不得什么,回到办公室里找上海那边的联系方式, 那边还在找电话。
外面的声音越发的响亮,“长缨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为人父母我清楚就算是再糊涂,也知道我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她绝对不是我的女儿!”
怎么可能!
程海亮觉得这女人简直疯了, 难怪听说领导跟家里不太和睦,遇上这么一个要毁了自家闺女的亲妈, 谁愿意搭理?
市委大门外,薛红梅的声音越发的歇斯底里, “你们都被她骗了,她就是个骗子,冒充我家长缨不认亲爸妈, 逼死自己的亲妹妹, 她就是个杀人犯!”
这说法越来越离谱,欧阳兰觉得要是自己, 肯定两巴掌招呼过去,让她知道东西南北。
只不过长缨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很是平静的站在那里, 接受大家的审视与来自暗处的打量。
亲妈闹事, 不管怎么做都是两难。
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看这个女人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楼上, 程海亮终于联系上傅国胜,他也顾不得什么了,“你自己听听!”
傅国胜被这电话弄得一懵,下一秒就觉得一股火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他听到了薛红梅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你不能霸占我家长缨的身体,我今天请来了大师,一定要你现出原形!”
“薛红梅你疯了!”傅国胜气得大喊大叫,然而根本没用,他远在上海,怎么可能管得着去了金城的人呢?
程海亮听到这话就知道了个大概,只是现在指望不上傅国胜。
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领导会怎么办。
“部长,省里那边打电话过来问怎么回事。”
程海亮一阵头疼,市委和省委就斜对门,拿着大喇叭一喊省里头不知道才怪,别说省里头,只怕是这两天都要给全市人民增加谈资了。
好歹是干部家属,怎么长了这么个猪脑子。
“我就来。”挂断电话,程海亮去回省里的电话。
省委大院那边也派人过来了,但双管齐下还是打电话到这边。
偏生几个办公室过去都没人接,最后电话到了宣传部这里。
程海亮简单解释了下,又把自己给傅国胜打电话的事说了声。
张德光听到这话皱着眉头,“真是胡闹,这像话吗?”
是啊,不像话。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总得处理才是。
至于如何处理,程海亮这个外人不好说什么。
要么长缨这个当事人来处置,要么就是上级领导协调处理。
其他人还真没立场说。
挂断电话,程海亮觉得还是得下去看看,“赶紧工作。”
别总想着看热闹,何况这也没什么热闹好看。
领导的热闹,是那么容易看的吗?
小心回头把自己牵扯进去。
楼下,长缨看着信誓旦旦的薛红梅,她甚至有点不耐烦,“你非要毁了我才甘心吗?”
“那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还给你?还给你一个碎的一塌糊涂没了活下去的勇气的灵魂吗?
还给你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吗?
那个年轻的姑娘早就没了,她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决心。
长缨替她好好活,孝敬疼爱她的爷爷奶奶,团结还算关心她的兄长。
甚至她做出了一番事业,让傅长缨这个名字响亮,被大家记着。
提到她时,人都会说“长缨那孩子呀,真是看不出来想不到”。
她做得无愧于心。
她就是傅长缨。
至于这个曾经十月怀胎给了那个可怜女孩生命的人,和自己除了血缘上的那一点关系,又有什么联系呢?
长缨冷淡的看着薛红梅,“如果你再在这里胡闹,我只能让派出所的人把你带走。”
“你不是我女儿,不是长缨。马大师你来评评理,你说她是不是霸占了我女儿的身体?”
长缨这才注意到一旁那须发全白的中年男人,身上袈裟褴褛,左手拂尘右手桃木剑。
“大师?”长缨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哪座仙山上的仙人下了凡尘?”
“阿弥陀佛。”马大师笑了笑,“这位施主鸠占鹊巢,就不怕因果报应吗?”
长缨瞥了一眼,听到背后程海亮气喘吁吁的声音,“看来咱们金城破四旧没有破干净。”
程海亮听到这话心里头咯噔一声,正想要说什么,就看到薛红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一片鲜红。
那是血?
意识到这一点时,程海亮傻了眼。
等他反应过来这大概是要往长缨身上泼黑狗血时,只见那塑料袋已经被人抢了过来。
黑狗血撒了薛红梅一头。
陈彪把那位马大师一脚踹到地上,“大师不如再看看,到底是谁有病?”
程海亮一直都知道陈彪是个精于计算的人,但没想到他身手竟然这么好。
也对哦,毕竟警卫员出身,处理这么两个人可不是小菜一碟?
这动作可真是潇洒,他都想要给鼓掌了呢。
实际上,还真有鼓掌的。
“这人疯了吧?光天化日之下说什么神神叨叨的话呢,傅书记你别怕,我们给你做证。”
“就是,我觉得有必要查查这个女人的脑子,被骗了还拿人当大师帮着数钱,可怜傅书记辛苦工作还得被这么个女人找麻烦,真是太辛苦了。”
市委大门口闹事,有路过的群众在这边看热闹。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什么冒名顶替借尸还魂,简直是胡闹。
傅书记来到金城这两年多勤勤恳恳,市里头增加了多少就业岗位,工人们也都能双休休息,工资待遇也提升上来了,而且孩子们读书什么的也方便了许多。
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她冒名顶替做什么,就为了给老百姓做事带来好处吗?
要真是这样,他们还都希望多来几个冒名顶替的人呢。
群众的声音越来越大,程海亮瞧着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替领导不值得。
亲妈还比不上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外人呢。
这简直像笑话。
被踹倒在地的马大师惨叫连连,然而谁在乎他呢?
长缨看着那些予以自己信任和支持的热心群众,“我还好,就是让大家担心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事情总会解决的,你们放心就是了。”
站在不远处的韩秘书听到这话,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出来的必要。
他把这话原模原样的学给了领导,“那边人已经散了,市公安局过来了人,暂时把人给控制住了。”
代建平看向窗外,“我看有挺多群众在那边。”
“群众们挺支持长缨书记的,一直都在安慰她。”
代建平听到这话乐了,“行了,没事就行。”
母女不和的家事,最后能够让大部分群众都支持自己。
不知道这到底算因祸得福,还是她发现情况不对在顺势而为。
不管是哪个,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至于那个小姑娘如何安置自己的母亲,那就是家事了。
回头让老张随口问一句就是。
代建平没再管这些。
长缨并没着急处理,吩咐了市局一声,让他们去调查马大师,连带着被洒了一头黑狗血的薛红梅也被暂时关押在公安局里。
傅国胜到来时,人还在里面关着。
头上的黑狗血早已经干涸,虽说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但也散发着酸臭味。
傅国胜后退一步,脸上都带着嫌弃,“你疯了?”
他已经听说了这事,就算是再怎么丰富想象,傅国胜都没想到薛红梅能够这么疯狂。
脑子像是被老鼠啃了似的。
“我没疯,她不是长缨,国胜你听我说,生了长缨啊,那孩子什么样我记得一清二楚,那绝不是长缨!”
“你清楚什么?长缨的生日你从来不给过,她考了满分你从来不夸奖,过年买新衣服给她买的从来都不合适,你哪一天尽过做妈的责任?”
傅国胜也没想到这事还招来了儿子。
他老脸挂不住,“好了,这些事就别说了。”
傅长城知道这事纯属意外,还是苗花跟他说的。
正好他最近打算来这边参观考察,就跟组织上说了声提前过了来。
面对明显苍老了的父母,傅长城的心软了一下,然而也就是那么一下下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你们不舍得傅畅下乡,就非要长缨去,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公平点?从小到大,长缨都被你们忽略。她死了心不想再讨好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你们还没完没了。”
“傅畅死了你恨长缨,你为什么不扪心自问,傅畅走到今天是谁害的?她不想下乡就不去,她栽赃陷害你们就当没这回事,她去工厂里上班不安分你们就另作安排,她眼红长缨在乡下做出成绩来你们也送她下乡,她在乡下呆不惯你们就安排她去读书,就连她不检点你们也一再容忍。你们什么时候对长缨这么耐心过?你们什么时候为长缨做过这么多事?”
“傅畅自己没本事,你们养着,养着她养着他男人,结果呢还不是养了一个个废物,她自己想不开活不下去,怨谁?怨你这个当妈的从小一味宠着她,怨你这个当爸的为人不公处事不公,从来眼里头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儿子女儿妻子父母都不过是你的工具,能给你添光加彩那就亲近,不然就翻脸不认人。”
傅国胜脸上越发的挂不住,“胡说!”
“胡说吗?”傅长城冷声一笑,当年想要插手他婚事的人是谁?瞧不上郭春燕娘家没什么根基的又是谁?
他如今不过是一件件一桩桩把这些事全都扒拉出来而已,“我有胡说吗?我说的都是事实!妈,长缨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没错,可你也就这么点功劳而已。生了她也算是你的福气。”
他看着脸色铁青的父亲,呆愣中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母亲,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傅哥:我觉得我今天身高两米八!
今天三更啦,就是三更得再等等
第325章 生日
从公安局出来, 傅长城觉得外面天朗气清。
他在西北当兵那么多年,吃了不知道多少的沙子,没想到有朝一日, 这里的天不是黄蒙蒙的一片。
他这个妹妹,可真是了不起。
走到车边, 傅长城踢了下车门,“你不去部队?”
“休假。”娄越的假期已经过完了,但家里出了事他不放心, 又跟刘军长申请延长了假期。
正好今天是长缨生日,难得傅长城也在,回头正好可以小聚一下。
“你要去哪里参观?”
傅长城当兵的时候被娄越来回折磨,如今有朝一日当了大舅哥自然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看着车窗外的金城,他目光没个着落, “娄越,长缨的确跟小时候很不一样。”
司机目视前方, “是吗?”
“我之前有段时间挺担心她的,总觉得她这么下去可能会出事。”
其实小时候长缨做了很多事情想要博取父母的关注,只不过同样的事情傅畅做了那就是可爱, 而长缨得到的总是批评指责。
傅长城一开始还觉得, 她下乡努力做出一番成绩来,就是想证明给父母看, 自己绝对不比傅畅差。
只是这条路走着走着变得格外的宽敞,她的人生目标似乎也不一样了。
但一直都潜藏着的问题你不能视而不见。
尤其是长缨一开始并不打算结婚。
傅长城倒不是觉得必须要结婚什么的, 只是长缨的工作十分辛苦, 尽管有徐立川鞍前马后的陪着,但有些事情徐立川不能代劳。
一条路走到头不可怕, 他怕的是没有人帮着分担她的情绪。
那些不怎么阳光的情绪积攒的多了,人会很颓丧。
这样的时刻,傅长城不是没经历过。
他不想自家妹子步了自己的后尘。
至于这个出现的人是娄越也好,其他人也罢,其实傅长城倒是无所谓。
只不过对娄越更熟悉,他也更满意几分。
起码从立川跟他通风报信的内容来看,娄越做的挺好。
“我知道长缨有时候工作起来就不管不顾,可能也会忽略了你。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够多体谅她。”
她也没什么私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
娄越往副驾驶瞥了一眼,“我从没怪她。”
他从来都知道长缨的选择,也很支持她。
何况自己的老婆不疼,他还算什么好丈夫。
这事用得着傅长城来提醒吗?
傅长城倒也不介意娄越这般态度,毕竟多年战友他还能不知道娄越什么个性?
对他妹子好就行了。
傅长城这次过来带着任务,去工厂参观了一通后,末了去市立机械厂找徐立川,喊人一块去长缨家里吃饭。
徐立川正在忙活着,从车床下面爬出来时一身的油污。
“你怎么还自己来了?”
立川拿毛巾随便擦了下,“我就说是下面出了问题,他们不信。”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你怎么过来了?”
“长缨过生日,娄越准备了一桌子好菜,你不去改善下生活?”
徐立川拍了下脑袋,“我都忘了。”
他这几天忙,竟然忘了长缨要过生日这事。
傅长城倒是无所谓,“没事,她自己也不怎么往心里去。”
这也是凑巧了。
徐立川简单收拾了下,换了身衣服出去,从办公室出来的还是还拎了个大盒子。
“这是什么?”
“给长缨的生日礼物,我托人给她买了件新的大衣。”
傅长城乐呵起来,“梁明玉?他那眼光可不怎么样。”
“不是,女同志。”章春华当初提醒他,送女同志旗袍不太好,而且长缨的身份似乎也不适合穿旗袍。
徐立川思索再三觉得长缨那一件风衣穿了那么多年,就想着给她买了件新的大衣。
这么一解释,惹得傅长城乐呵起来,“你还有相熟的女同志呀,混得不错嘛徐立川同志。”
徐立川脸上有些挂不住,“别胡说。”
“我胡说了吗?”傅长城嘿嘿的笑,“你不心虚脸红个什么劲呀。”
徐立川不搭理他,这人贱嗖嗖起来怎么跟长缨那么像?不愧是亲兄妹!
这件十分使用的生日礼物很得长缨喜欢。
她立即去屋里头换了衣服。
驼色大衣面料以羊毛为主,羊绒为辅。
线条简洁廓形明朗。
长缨看了下衣服上的吊牌,还真是这个。
算起来这也是这个品牌创立元年。
换下衣服,长缨出去,“谁帮你选的?”
“就章春华嘛,她好像去香港也比较方便,我就让她帮忙联系了下。”
果然是她。
长缨看着正在陆续上桌的菜,“我去打个电话。”
章春华从小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眼光也自然的高。
她一向都精益求精,对春华服装厂也付出所有精力与热情。
接到长缨电话时她正在厂子里看新的服装设计图纸,这样的图纸已经被她否定了一沓又一沓。
“你帮忙挑的那件衣服我挺喜欢的,谢谢。”
章春华反应过来,“喜欢就好,生日快乐。”
徐立川联系她时说是要给长缨准备生日礼物,让她帮忙选一件衣服。
她思来想去选了那件驼色大衣。
能够得到主人的喜欢,那说明她眼光还是非常可以的。
“谢谢。”长缨没再废话,“那件衣服的设计师你熟悉吗?”
“你是说安妮?”章春华笑了下,“还算熟悉,怎么了?”
“试着把她请来,会让你解决很多设计上的问题。”
经典可以流行三十年甚至更长久。
那么缔造这个经典的人,他们当然要挖墙脚。
章春华没想到长缨竟然这么说,她愣了下,“可是安妮现在有工作。”
“很多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一个公司上班,她可以选择跳槽,只要你给出的待遇足够丰厚。”
“这倒也是,那我问问她,看她想要什么样的条件。”
“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一趟意大利,我们这边与佛罗伦萨有城市合作关系,去那边取取经,说不定能解决你眼下的问题。”
章春华闻言笑了下,“又被那混账小子出卖了。”
“他也是关心你,有个人关心你总比没有的强。”
是啊。
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这个道理章春华自然清楚。
“那好,我回头安排下这边就过去。”
长缨没再多说什么,挂断电话从书房出去,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吃的。
“瞧瞧我们家长缨面子多大,厂长、副市长还有军区的师长准副军长来给你过生日,怎么样寿星公,给个面子唱首歌呗。”
傅长城的话让徐立川震惊,“娄越要升职了吗?”
“别听他胡说。”娄越把筷子递给长缨,“要不要喝点?”
难得过生日,除了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可能过来外,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在,喝点酒倒也无伤大雅。
长缨点头。
娄越拿红酒给她,他们几个则是喝白酒。
徐立川十分好奇,“娄越你要是副军长的话,那级别上是不是就超过长缨了?”
他的关注点十分奇怪。
可徐立川觉得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这些年来长缨稳稳的压着娄越一头,这是不争的事实嘛。
“我们家长缨第一大黄第二小雪第三我老幺。”
徐立川听到这话噗嗤笑出声来,“你说的长缨跟女煞神似的,怎么猫猫狗狗都比你靠前?”
“我要伺候他们吃喝拉撒,可不是比我地位高嘛。”娄越扔了块骨头给大黄,狗子心满意足的叼着骨头去一旁吃了起来,才不管人类在说什么呢。
“立川送你的衣服怎么样?”
“挺好的。”长缨笑了起来,“很不错的衣服,对了立川你是不是打算要去一趟意大利参观那边的自动化机床?大概章春华也要过去,回头你问下你们可以一块去,有个作伴的也挺好。”
徐立川跟在长缨身边那么多年可不是白给,“你是想要她去那边找服装设计师吗?”
“嗯,去那边碰碰运气嘛,出国到外面可能会遇到些麻烦,你们相互照顾下。”
“行,回头我跟她联系。”徐立川答应的很快。
傅长城见状啃着骨头道:“吃饭呢,过生日呢傅长缨同志,你就别在忙工作了好吗?”
本来嘛,明明国庆节也有半天假期的,结果她愣是把假期在工作中度过,现在回到家了还在忙活这些。
“你也不管管她。”
娄越把剥好的小龙虾放在长缨的碗里,“吃虾。”
傅长城:“……”活该你家庭地位低!
倒是徐立川早就见惯了这些,吃着吃着又跟长缨说起了服装厂那边的事情,“过段时间苗花姐可能要去新疆那边一趟,她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就跟新疆那边达成长期的合作协议,我瞧着她早就跟陈彪打听好了,估摸着这笔账都算出来了。”
他说着说着想起来一桩事,“对了苗花姐日后怕不是要在这边常住。”
傅长城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关系,“哪都行,我总不能为了搞政绩硬把人留在家乡吧?不过说不定苗花会带着她那个对象回沂县呢。”
苗花怎么选,陈彪又会怎么选,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傅长城无所谓,长缨也无所谓。
何况那边要跟金城结班子互助,去哪留哪里都行。
生日晚餐上,没人再去提那些糟心的事情,傅长城喝多了,躺在书房的折叠床上睡觉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长宜本来说要跟我来的,可我工作哪有空带她?回头你可得给我张照片,不然孩子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
长缨喝了点红酒,多少有点上头。
看着一蒙头就睡着了的傅哥,她抓住娄越的胳膊,“回头咱们去照相。”
“好。”他带着长缨去刷牙洗脸,也不知道这人喝多了还是怎么着,直直的看着洗手台镜子里的自己,手都没带动的。
“怎么了?”
长缨捏了捏自己的脸,嘴里含着牙膏的人含糊不清道:“我就要三十了,过得可真快。”
三十而立,自己算是立住了。
二十多岁的最后一个年头,她得好好想想,这一年该怎么过。
娄越笑了起来,“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多大?”
长缨想了想,“十八?嗯,十八岁。”
她下乡的第二年,当时的傅长缨还稚嫩的很,一转眼都过去十多年了,“我都老了。”她矫情起来。
“在我心里,傅主任永远是那个十八岁干劲十足的姑娘。”
不曾谋面,但他神往久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啦
我们省最近降温,不知道大家那里怎么样,也注意啊(今天甚至飘了点小雪花,很小很小)
第326章 满月
傅长城对西北这边颇是熟悉, 长缨生日过后正儿八经的开始考察,其实主要还是牵扯到机械厂那边。
长缨有些奇怪,“你不是主管经济吗?怎么市里的工业建设也落到你头上了?”
傅长城苦笑, “经济可不得用工业来拉吗?不然靠农业?”
他到了市里后也挺头疼的,下面各个县的情况得一一了解, 牵扯到政策的制定又要跟县里头商量,商量完还要跟市里头掰扯。
为了这事,傅长城可谓焦头烂额。
职务是上去了, 但是他的工作压力也空前的大。
“这些年你真是辛苦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知其艰辛。
他还是在部队历练过,吃尽了苦头的那种都觉得工作极为艰难,不知道长缨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磋磨。
“其实我还好。”长缨倒是没说谎话, “哥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没有拍板定案的权力。”
一把手和N把手是不一样的,哪怕是主管经济的副市长, 上面还有其他领导呢,想要把这件事定下来并不容易。
长缨则不一样, 她从一开始就是一把手,在村里在县里在市里以至到现在的金城。
这一亩三分地上,长缨一直很强势。
傅长城苦笑, “长缨, 有时候做事不能那么没规矩。”
“我知道,可是哥你也要知道, 我在县里上面还有市里,我在市里上头还有省里, 哪怕是我将来到了省里上面还有中央呢, 我固然强势但我也知道,但有些事情也并不是我想做就能做, 小事我做主,大事的话还需要上面领导的同意。你想要放开手脚做事那也得摸准领导的脉。”
某种意义上,长缨又有着天然的优势。
在沂县的时候,乔军辉嫉妒她的出身却也没把她当回事,一个帮他建功立业的工具人而已。
平川那边稍微好些,毕竟是省里领导亲自把她要过去的。
来到金城后,梁秋明虽然跟她不对付,但自己彼时已经是省会城市的一把手,就算不对付面子上也要勉强说得过去,不然闹起来丢的还是省里的人,最后都要倒霉。
“他们瞧不起我。”
长缨笑着看向远处,“乔军辉也好梁秋明也罢,他们都瞧不上我,觉得我就是个女人,成不了什么大气。”
该利用的利用,没什么利用价值就抛到一边去。
这些上位者傲慢的很。
傅长城看着自家妹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外人眼中天之骄女的长缨在那些人眼中,怎么会那么的……
“其实也没什么了,人都有傲慢心理,他们不指着我的鼻子骂也无所谓啦。再说了,他们傲慢他们的,现在不都傲慢到监狱里去了吗?”
而她前程大好。
“做人要谦虚,不要瞧不起女人也不要觉得老人孩子体弱就是无害的。我好像说跑题了,我只是想要跟你说处理好和上级的关系,该强硬的时候就强硬,该示弱的时候就示弱,要机动变化,别太过古板。”
古板。
傅长城觉得自己上次听到这个词还是从郭春燕那里。
“春燕说的没错,所以呀哥你要多听听你老婆的话,别说什么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那是偏见。”
傅长城轻咳了声,“我没有这么说。”
“那就是了,人家小郭参加工作比你还要早些年,之前又是在处理政务的国.务.院工作,经验丰富着呢,你要善于聆听。”
傅长城哭笑不得,“谢谢长缨书记给我上课。”
“这么客气干嘛?要不傅市长您多给我们几个合作项目?”
傅长城看着自家妹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连亲哥都算计,傅书记你是不是过分了点?”
“谁让咱们这穷呢。”
金城是穷。
尽管在西北几个省城中,金城位于中上游。
长缨这两年搞了许多建设项目,以中小型项目为主,相对投入不算大,投资回报率十分可观。
傅长城有些奇怪,“你怎么不找省里要钱,或者跟中央说一下?”
明明再增加一笔投资就可以把这些项目做大,现在弄成中不溜其实挺尴尬的。
“找省里要钱找国家要钱倒不是不行,但回头这些国企都成了央属或者省属企业,不如攥在自己手心里放心。”
傅长城被这说法弄得一愣,“不都一样吗?都是国家财产。”
“那可不一样。”长缨细细说起了里面的门道,“如果是央属企业,那势必会派人过来督导建设,投资巨大意味着消耗巨大,可是你也看到了,今年停摆了多少项目?”
傅长城叹了口气,“步子迈大了也不好。”
“是啊,所以稳扎稳打就挺好的。当然我不想求人的另一个原因是一旦涉及到省里和中央,势必牵扯到多方势力,到时候这工厂怎么管,我说了不算。”
日后工厂涉及到改革,她也没什么话语权。
长缨虽不说走一步看三步,但到底比别人多了解一些,还是想把这事控制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
傅长城听得目瞪口呆,仔细想想这好像的确是长缨的风格。
他刚到沂县那会儿,县委班子里一群人整天都是长缨主任怎么说长缨主任怎么说。
傅长缨虽然调走了,但她的个人意志在沂县的角角落落里生根发芽。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累?”
无关性别,他只是觉得这样做对任何人来说都很辛苦。
“还好。”长缨转头看向自家兄长,“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首都。”
去首都自然不是为了玩耍,长缨这话什么意思,傅长城当然明白。
她是有大志向的。
“好啊,到时候我这个当哥哥的就要沾你这个妹妹的光,希望咱们家缨缨到时候可别六亲不认。”
“哪能。”长缨笑了起来,“我不着急去,这些年我想把金城经营好。”
金城地处西北,交通上不如东部沿海城市便利,没了这处便利那就失去了出口的便捷性。
想要把金城建设好,只怕要花费的时间精力远超过她在沂县和平川市的心血。
自家兄妹,傅长城直言自己的担心。
长缨笑了起来,“所以哥你才得多给我几个项目才成,不然我拿头来建设金城呀。”
这次傅长城过来是考察也是谈合作。
但具体谈多少,那就得再说。
长缨这会儿三番两次拿亲情捆绑,这让傅长城哭笑不得,“你在家也这么跟娄越胡闹?”
谈正事呢没一点正形。
总不能在家也这个样。
长缨闻言白了他一眼,“我说什么是什么,娄越才不跟我磨磨唧唧呢。”
傅长城明白过来,“好的,那你去跟娄越说去吧。”
长缨难得遇到这种情况,她愣在那里,“是亲哥吗?”
徐立川进来的时候就听到长缨变了调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在跟傅哥撒娇呢。
亲兄妹到底不一样。
尽管傅哥能力不如长缨,但他是兄长啊,必要时可以无条件依赖的人。
他的到来让兄妹俩不再胡闹。
“怎么有什么麻烦事?”
长缨带着傅哥来这边机械厂,等了有半个多小时。
“有点小问题不过已经解决了。”
徐立川笑着带人去车间那边。
前天傅长城过来也去了车间,但当时就是来接徐立川去吃饭,压根没仔细看。
今天过来则不然。
金城市机械厂这边出了一些设备,浸淫机械领域多年的一看就知道这设备带着苏式风格。
但又与苏联那边的东西不完全一样。
请来了苏联那边的专家?又或者搞到了那边的图纸?
各种猜测都有,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东西好用就行。
机械厂这边打开了门路,傅长城则选择实地研究想要与这边合作。
当然想要和机械厂合作势必就要在其他领域提供便利。
虽说是亲兄妹,但涉及到两个城市的发展规划,傅长城也不敢胡乱做承诺。
“你们是请来了苏联专家?”
长缨闻言笑了起来,“不跟他说,让他猜去。”
徐立川倒是听话,任凭傅长城怎么说都不接话,倒是搞得傅长城有些无奈,“你就跟我透个底不行吗?不是请来的专家,难不成你们安排人过去了?”
弄来了图纸?
反正就这么回事呗。
“你非要打听这个干嘛?”长缨没说实话,“反正东西做出来能用,而且用着还不错就行呗。”
机械厂的很多东西都是从苏联那边拉来的,除了白酒、啤酒之外,还有则是用一些服装食品做交换。
这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哪怕是自家亲哥,长缨也没说。
傅长城也不好再刨根问底,跟着在车间这边参观了下,又说起了徐立川要去意大利参观学习的事情,“那个数控是怎么回事?”
“听说过计算机吧?”
傅长城知道,“不是块头很大吗?”
“那很是早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计算机已经没那么大块头了,工厂里就有一台,可以通过计算机来控制机床工作,这样做出的零部件更精准。”
“那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会减少工人的使用?”
“某些方面来说倒是没错,但是总得有操控计算机的人,还有要维修、研究计算机的人,总之使用这个东西本身就要不少的人配合工作。”
车间流水线上的工人少了,服务于计算机后的人多了。
这就要求市里必须做好工人们的转岗工作,换句话说得做好培训。
“立川这次去意大利先看看,瞧瞧那边具体什么情况,另外意大利的高级机械设备其实也挺好,去那边如果能够达成合作的话也不错。”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开阔眼界,了解数控设备的使用。
“哥,现代社会变化很快的,你想想曾几何时英国还是日不落帝国呢,然而现在是美苏争霸,有他大不列颠什么事呢?再往前人还用算盘来计算,可是现在计算机能够在一秒内进行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上百万次的运算,科学技术的发展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我们也要紧紧跟随科技发展的脚步才是。”
傅长城看着苦口婆心的人,好一会儿才叹气,“是啊。”
他看向徐立川,“这样,我这边也安排人跟你一块出去,多做了解这样我跟市里汇报时也好有数据支撑,省得被领导们提问的一问三不知,到时候下不来台。”
徐立川连忙答应,“好啊。”
长缨想了下,“如果可以的话哥你最好亲自去一趟,我这边暂时走不开,不然我倒是想要去那边一趟。”
省城一堆事,她前段时间又刚去党校学习一番,短时间内不好再离开。
如果傅长城去的话,长缨觉得自己这就是加了双保险。
“行,那我打电话跟市里头汇报一声,看能不能去一趟。”
事情很快就敲定下来,傅长城直接与徐立川一起去首都,接上章春华几人飞往意大利的首都罗马。
长缨这边也没闲着,她学习归来后,和下面县里开会讨论,还要再传达上级精神,与市里以及县里的领导一起进行学习讨论。
等到她消停下来,已经到十月中旬,西北这边似乎步入了冬天。
杨秘书过来汇报工作后又提到了另一桩事,“后天魏东来家的小子请满月酒,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长缨有点懵,“什么时候出生的?我怎么……”
都满月了呢,也就是说自己还在首都那会儿,孔音生了。
“她怎么也不跟我说声?”当时还说要她给孩子当干妈呢,结果孩子出生她都不知道。
“我是不是得准备些礼物?送给小朋友什么礼物好,对了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杨秘书看着问题一箩筐的人,脸上都挂着几分笑,他刚才说了是个小子呀。
“是个男孩,生下来时五斤多,当时魏东来不在,我和陈凤来去医院探望了她。”毕竟魏东来和领导关系非常不错,领导又不在省城,他代表领导去探望,再加上陈凤来是女同志,也算双管齐下了。
“麻烦你们了。”长缨想了下,“那送给小公鸡金坠好了,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个。”
杨秘书想起来的确见到过这么一个东西,“那好像是娄师长送您的新年礼物?”当时娄师长人在外地,但新年礼物还是送了来,而且还挺多,夹杂着许多外国货。
送给魏东来家的孩子,合适吗?
“送我的就由我处理嘛,等回头我会跟娄越说的。”
她的干儿子不也是娄越的干儿子吗?
送点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也再正常不过。
杨秘书看她这般倒也没再说什么,“魏东来国庆节之后才回来的,这次满月宴可能邀请的人多了点,听说他家里人也会过来。”
“那成,你打电话问下魏东来缺不缺钱,不够的话跟我说声。”
杨秘书笑了离开,“好,我这就去办。”
长缨还是觉得这事有点新奇,她今天下班后没再加班,回去找东西。
娄越送给她的东西长缨都有好好收着,那个小金鸡吊坠就在书房书架下面的抽屉里,不过光送这么一个吊坠似乎还不够。
长缨想了想,打算再增加点其他的东西。
女人生孩子后,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孩子身上,而辛苦怀孕还要喂奶的女人往往被忽略。孔音怀孕的时候状态就不是很好,也不知道魏东来有注意到这件事没。
长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让刚回家的娄越有些奇怪。
看到男人回来,长缨冲了过去,“娄团长,我跟你说件事。”
娄越看着一脸笑容的人呢,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山里看到的狐狸。
“什么事?”
长缨将小吊坠拿出来,“你要当爸爸了。”
“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长缨:我笑得像狐狸?
娄越:嗯。
长缨:你在哪里见过狐狸?我也要去看。
娄越:藏区。
第327章 珍珠
手术过后娄越还专门去复查过, 确定万无一失不会存在漏网之鱼。
手术效果的确很好,他怎么可能当爸爸呢?
娄越迅速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似乎太绝对,仿佛在撇清关系。
“我不是说你……”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能是医院里误诊了,我们再去查查看。”
他不相信长缨会给自己戴绿帽子, 难道还有人能强得过自己,比他做得更好?
所以肯定是医院诊断错误。
长缨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傻子, 我没说我有孩子呀。你要不要这么慌张?我没跟你说吗?孔音要我当她孩子的干妈,你不就是干爸吗?”
虚惊一场的娄越觉得后背那里松弛下来,“……你的确没跟我说。”
“现在说也不晚嘛。”长缨一点都不心虚,“我都不知道孔音已经生了孩子, 马上都要满月了,现在准备礼物有些来不及, 我把这个送给他好不好?”
小金鸡吊坠是娄越在那边的跳蚤市场上看到的,便宜到只需要一块面包就能做交换。
“送给你的东西你做主就行。”娄越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只要别把我送人就好。”
长缨听到这话嗔了他一眼,“我倒是想送,但谁敢要你?这麻烦还是我自己留着吧。”
娄越闻言莞尔, “我就只是麻烦吗?”
长缨可太清楚这人在想什么了, “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在军区的时候想着部队的事情,可到了家里就满心满眼只有傅主任一个人了。”
长缨觉得这男人可真是能说, 这般话随口就说出来,简直像是生产线在不停作业。
“行啦行啦知道了。”长缨推开男人, “我还要找个东西送给孔音,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这问题让娄越没办法回答,“礼物不一定好挑选, 不然就直接送钱好了。”
包一个大点的红包,能够解决绝大部分事情。
长缨:“好想法,但我还想再送点礼物,这是针对性的人文关怀,娄团长你也要跟你的战士们多说说,不要总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孕育了孩子的妈妈更伟大更需要人的关心。尤其是部队这边情况更特殊,军属很辛苦的。”
娄越看着在那里翻箱倒柜还啰嗦着的人,“我回头注意。”
“就是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是首长,多说几遍你的士兵们就能往心里去几分,这样家庭关系也能更和睦,对吧?”
娄越莞尔,蹲下来帮她一块找,“是,还是我们傅主任考虑周全,回头我给你申请个奖章吧?”
“才不稀罕呢。”长缨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礼物,“这应该是林生当初送我的生日礼物,你觉得这个项链怎么样?”
娄越看了下,“不是林先生送的,应该是平川那边送来的。”
长缨这才注意到那盒子上写着中文,她笑了笑,“我倒是忘了,平川那边有做珍珠养殖,这珍珠真不错。”
不是寻常的白珍珠,金粉色的珍珠颗粒不算多均匀,但胜在颜色新鲜好看。
“反正我又不能戴这个,把这个送给孔音吧。”
娄越听到前面这话时心头泛起几分酸涩,“傅主任。”
“怎么了?”长缨没想到男人把她拥入胸前,还有些懵逼。
“没什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她其实是个再爱美不过的人,但好看的首饰一样都不能戴。
除了家里头尽可能的折腾的舒服些,能够满足长缨的却也只有吃这一项。
“想吃天上的龙肉。”长缨笑了起来,“娄团长你会不会做?”
长缨后知后觉到男人的那点小心思,“其实我还好啦,娄团长你也不用这样悲春伤秋的,怎么从鲁智深变成了林妹妹。妹妹虽然好,但是我伺候不来呀。”
娄越不知道她怎么就把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和那个林妹妹联系到一起,“那晚上给你做糖醋里脊怎么样?”
“嗯,你再做个面疙瘩汤,少放一点点辣。”
她好久没吃到面疙瘩汤了,还真有点怀念。
“我先去做饭,回头这里我来收拾就行。”
长缨哪能真什么都不做,何况这里还是她弄乱的。
也没多难收拾,长缨很快就把东西归位,看着放在桌上的珍珠项链和小金鸡吊坠,她想了想,到底是拨通了平川那边的电话。
钱有财没想到长缨竟然会这时候打电话给自己,“……我家里挺好的,就是工作上有点小麻烦。”
高建设离婚后想着要自己立起来,但这太难了。
他虽然在市一把手的位置上干了两年多,但让他真的去处理点事那真是为难人,为难高建设也为难下面的人。
偏生他又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自己,“这不最近每天都要跟他汇报工作,有些事情他不懂还要装懂,非要提出些什么意见。你说不反对吧下面的人倒霉,怨声载道。反对吧,好像故意跟他过不去似的。”
弄得他们一群人夹在中间十分为难。
每天都在想方设法跟这位领导斗智斗勇。
长缨闻言笑了起来,“那你们可真是辛苦了。”
“是啊,我们几个最近白头发都出来了,有些事情可真是没法说。对了长缨书记,您找我有啥事?”
“也没什么,就今天收拾家里,看到当初你们送我的珍珠项链,我就忽然间想起来,之前弄得那个珍珠饲养基地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钱有财就有话说了,“那可真不错,当初那几个技术员可帮了大忙,咱们的海水珍珠饲养基地现在又扩大了规模,那几个淡水基地也做得很不错。”
长缨笑了起来,“那就好,产量稳定的话就可以对外出售了,海水珍珠颜色挺好看的,价钱应该也不错。”
钱有财的语气明显没有之前那般兴奋,“价钱还算可以,只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您说。”
那海珍珠饲养基地的大部分珍珠虽然都出口国外,但并不是以平川市的名义。
“当时高书记的爱人就是他前妻范英同志带着孩子去了还挺喜欢的,说自家亲戚就是做这个的,可以把珍珠卖给她家亲戚。”
这种事情最是让人棘手,虽说钱有财主管市里的经济,但这事他说了不算啊。
要是过去,长缨书记绝对不会说这话。
现在领导的爱人说了,就算他钱有财不同意,人家枕边风一吹,自己也没法子不是?
这事他甚至不敢跟长缨说,生怕回头气个半死。
然而瞒了许久的事情最终还是被这位前任领导知道了,钱有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价钱上比直接出口便宜了些,但是也还算可以。”
“便宜多少?”
尽管这位早就不是自己的直系领导,可钱有财还是十分慌张,“差不多一半吧。”
他说完简直要哭出来,“我知道这事我不该瞒着您,那是您的心血所在,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的平川到底不是您当家做主的时候,我怕跨省执法回头影响您……”
“行了别说了。”长缨气得手都发抖,“你知不知道这海水珍珠有多难培育?”
钱有财当然知道,从长缨在平川地区那会儿开始着手海珍珠饲养基地,到她离开时这海珍珠也才刚刚培育出来,只有绿豆粒那么大。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他何尝不知道前任领导没有半点的私心。
可是这人与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就私心作祟呀。
不是每个领导都像傅长缨那样讲道理,遇上了糊涂虫钱有财一点法子都没有。
“现在高书记与那个范英离婚了,我去取消这合同。”
长缨喝了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高建设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当时签约仪式他还参加了呢,报纸上还有专门的报道。”
“那行,你想法子把这件事捅到省里去。”
钱有财慌了,“捅到省里去?”
“对,你不用着急,回头我让人打听下市场上海水珍珠的价格,你把材料整理一下,到时候一并捅到省里去。”
她没想到范家人送过去个高建设还没完,竟然还要插手平川当地的生产经营。
就那么一个地方,还要刮一层油水,这合适吗?
钱有财明白过来,这是要双管齐下,把范家人和高建设都搞了。
甚至于到时候高建设会狗急跳墙,说不定甩出一些对范家不利的东西。
那到时候肯定两败俱伤。
甚至还……
“这件事可能会牵扯到你,如果你不想做的话也没什么。”
钱有财刚才也想到这点,但他很快就下定决心,“我其实也不怕什么,但平川能有今天是咱们辛辛苦苦折腾出来的,总不能被他继续祸害下去。”
大不了自己被开除呗。
“真要是最坏的结果,那回头我去您那里,您给我安排个工作总行吧?”
长缨笑了起来,“没问题,你放心我会跟人说一声,到时候尽可能的保全你。”
钱有财是胆小怕事了些,可他到底没私心,这就比高建设他们强多了。
厨房里正在忙活的人听到书房里的动静,目光落在脚边的毛孩子身上。
娄越丢了个肉骨头给大黄,“去一边玩。”
大黄讨好的在娄越脚边蹭了蹭,然后叼着骨头去玩耍了。
书房里,长缨又打了一通电话。
这次电话是打给巩江的。
长缨在首都学习期间,跟巩江又见了两面,倒是建立了还算不错的联系。
巩江倒是实在,“最近计委这边似乎消停了些,不过前段时间开会的时候,我看大家都挺小心的。”
小心翼翼说明上面有情况,只不过具体什么情况,巩江就不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
这电话来的突然,巩江忍不住问了句,“长缨,你要做什么吗?”
“也没什么,算一笔账而已。”
当初范海良大手一挥把自家女婿运作到平川取代她当一把手,长缨能忍,毕竟干部调任很正常。
后来计委为难不给自己化肥,长缨也能忍,毕竟是自己要求突然,计委那边不乐意也正常。
甚至范英千里迢迢来金城找她麻烦,长缨也压根无所谓,毕竟那件事自己也算因祸得福。
可是他们凭什么把手插到洪山服装厂,想要分一杯羹?
又凭什么将珍珠饲养基地当成他们的印.钞.机?
有些事情忍无可忍,那就不要再忍了!
真当她是小猫咪,随便什么人都能rua的吗?
长缨第三通电话打给了章秋凝,看着桌上那串金粉色的珍珠项链,她说了起来。
“珍珠项链呀,我这里倒是有几条,回头过年的时候我让人给你捎过去。”
章秋凝是个十分大方的婆母,不过长缨倒是没想着要她的珍珠项链。
“我也用不着。”
这话章秋凝不同意,“怎么会用不着呢?不能戴出去那就在家里戴给娄越看嘛。”
长缨:“……妈你别胡说。”
“哎呀小年轻感情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回头我就让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也别等过年了。”
“真不用,我今天忽然间想起这事来主要是跟您打听下,首都那边是不是有其他颜色的珍珠项链?”
“其他颜色?”章秋凝愣了下,“是有的,我倒是听学校的老师说过,说百货大楼二楼那里开了家珍珠首饰店,那珍珠都五颜六色的,一串项链都要上千块呢。”
上千块。
那边给平川的收购价,一颗珍珠却也只有两块钱而已。
“这么贵的吗?那回头妈你让潘叔叔带你去一趟平川,我当初在那里时有搞过海珍珠饲养基地,你到那边自己选。”
“那怎么能行?”章秋凝不差钱,花钱的时候也格外大方,“我哪能占这种便宜,你潘叔叔也不会乐意的。”
老爷子去世的时候给她留下了不菲的遗产,够她花销好几辈子呢。
她不至于为了省那千八百块钱,就拉着老潘过去仗势欺人。
“也没什么,我听说那边海珍珠收购价本来就很低,一颗珍珠才两块钱。”
“怎么可能?”章秋凝声音微微一大,让正在书房里看报的潘向明皱了下眉头,“怎么了?”
章秋凝捂着话筒,“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串珍珠项链吧?长缨说平川那边珍珠可便宜了,那么多好看的珠子两块钱一颗。”
潘向明没当回事,“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章秋凝又说了起来,“这两块钱一颗也太便宜了些,怎么可能嘛。一串珍珠项链也才用多少颗珍珠,成本还不到一百块,这也太坑人了吧。”
她以为长缨想要,所以价钱没说那么贵。
听说百货大楼那边的彩色珍珠项链要四千多呢。
这也太暴利了些。
“那可能是那边比较会压价吧。”
“那也不能这么压呀。”章秋凝觉得这简直荒唐,挂断电话后她抢过了潘向明手里的报纸,“百货大楼那边的珍珠首饰店是谁家的呀?我怎么觉得长缨给我打电话是跟我暗示什么?她提到了平川。”
毕竟这位儿媳妇的履历章秋凝可是认真研究过的,她难得聪明一次,这让潘向明笑了起来,“那生意应该跟范海良有关,怕不是范家人的手伸长了,真把你这个儿媳妇给气着了。”
这话章秋凝不乐意,“那不也是你儿媳妇吗?娄越性子是怪了点,但长缨可没得罪你,过年的时候可还准备了年礼给你。”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金城本地的土特产,但那是一片心意。
潘向明看着冲自己发火的人连忙认错,“是我说错了话。她既然忍不下去了,应该准备了后招,回头我再给她添把火就是了,这样总行吧?”
牛刀嘛,得用在关键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提到过珍珠啦,216章的时候,范英带着保姆孩子去看珍珠
傅主任不是普通猫咪,是火灾后的俄罗斯猫。
明天见啦,明天三更
第328章 管教
高建设最近过得并不是多如意。
与范英离婚后, 他想着好好工作做出一番成绩来,然而下面的人推三阻四就是不想要他好过。
自己有心无力,精气神都消磨了大半, 哪还有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与范英离婚真的错了吗?
现在范家似乎没有倒下去的架势。
不,他没错。
范家那艘大船看似威风赫赫, 实际上支持不了多久。
曾经的老泰山经常说他没什么远见,他这次长了心眼,有了远见卓识。
范家好过与否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再度迟到的高书记来到市委大院这边时察觉到几分异样。
“这是在做什么?”
新来的秘书姓郑, 听到领导的声音连忙小跑过来,“省里过来人说是要调查一下情况。”
“有什么好调查的?”高建设没当回事,“你去招待就行了。”
郑秘书苦笑连连,“省里的同志说有些事情要跟您说。”
他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
好不容易被提拔上来, 取代了李秘书的位置,但过得还不如之前呢。
这位领导说风就是雨, 还不如一个普通干事。
他伺候着只觉得自己最近像是苍老了十来岁。
关键是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尽头。
省里的人没说什么情况,但郑秘书只希望这情况越大越好, 这样或许自己就能解脱了。
高建设不知道秘书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我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这事, 郑秘书也说不上来。
人家就这么说的, 自己又不像是李秘书那般经验丰富,实在是打听不出来什么。
“行了, 我马上过去。”
省里来的高建设也不敢怠慢,简单收拾了下就往那边会议室去。
平川市这边新建了市委大院, 九月初的时候整个市委浩浩荡荡搬进新的办公大楼。
四层小楼十分敞亮, 各个办公室不知道比原本的草台班子似的房子强到哪里去。
高建设打算下一步把市委市政府的家属院重修,地址已经选好了, 到时候建筑上要多参考欧美那边,可以请来一些欧美的建筑师,把房子修建的宽敞些嘛。
他听说中央最近给很多老干部修了小别墅,那些老家伙们都能住在别墅里,他们这些正当壮年为共和国添砖加瓦的凭什么不行?
市里又不是没钱。
高建设看着走廊墙上挂着的欧洲风景画,推开会议室的门进去。
看到省委主管政法的那位书记时,他心脏猛地一跳,“曹,曹书记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个小郑,真是个气死人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跟他说一声。
曹书记脸上笑意浅浅,“省里头接到举报,有些情况需要我来调查下。”
高建设笑容僵硬,“举报,什么举报,谁举报的,举报的什么?曹书记您跟我说,我来处理!”
曹书记皮笑肉不笑,“没事,我就是来找你了解点情况,小高书记不用太紧张。”
“紧张吗?我哪有紧张。”高建设的手都在颤抖,手背上的青筋暴露,他本人却毫不知情。
曹书记笑了下,“不紧张就好,我这边先跟小高书记你打听一件事,听说你们平川市的海珍珠很有名。”
海珍珠?
高建设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
他知道是什么事了,他就知道自己会被范家人害死的,果然,报应来了!
“曹书记您听我说,我也有情况要举报,我举报计委的范海良仗势欺人,纵容家人低价收购我们平川市的珍珠!”
曹书记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下,“范部长,是你老丈人吧?”
“我已经跟范英离婚了,和范家没有任何的关系。”高建设连忙为自己开脱,“这件事市委其他人都可以作证!”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离婚了就可以撇清关系的。
曹书记笑着继续问了起来。
看来省里这次还真是押对了宝,一方面把举报材料直接递到中央,另外则安排自己来平川市这边调查。
中央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但平川市这边,倒是有意思的很。
……
十月底的时候,章秋实一路风尘仆仆来了金城市,带来了一些小道消息,“范海良被暂停工作接受调查了。”
“哦。”
章秋实愣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这么大的事情啊,傅长缨给这点反应是不是对不起范海良的职务?
部委的领导啊,竟然被暂停工作接受调查,这可是今年的头号新闻。
长缨瞥了一眼,“这不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既然把这件事捅了出去,就已经预想到好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最差的无非是那边省里捂着这事,钱有财被处理。
好的嘛,省里头趁机把高建设这个祸害给弄走,如果高建设和范家狗咬狗的话,兴许还能把范海良拉下水。
觊觎范海良那个位置的人可多得是,其他人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动手。
范海良下马这事还真不是不可能。
长缨也不知道潘向明那边具体什么意思,她之前给章秋凝打电话说了一次就没再继续试探。
不过巩江前两天有跟她打电话。
计委那边似乎被全部调查了一个遍,人心惶惶。
没做亏心事惶惶个屁?
长缨的粗口还把巩江给吓着了。
不过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个情况。
倒也不用章秋实带来的小道消息了。
“你这次又打算过来捣腾什么?”
上次章秋实来这边想要倒腾些文物,结果遇到了不长眼的人挨了顿打灰溜溜的回去了。
这才隔几天,脸上的淤青还没彻底消退呢,这是打算再来添个拳头印?
“傅长缨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我就过来瞧瞧不行吗?”
长缨收拾手上的文件,打电话给秘书室那边让人过来。
“我这两天忙,没空招待你,你愿意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不过章秋实有句话我得提醒你,人不作不死,你可不是猫没有九条命,别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回事。”
章秋实闻言悻悻,“我没那么不靠谱,就是想着过来跟你商量个事。”
他还没说,办公室的门敲响,有人进了来。
“去把这份文件抄录后发下去,另外催一下农林局那边,这个月赶上秋收他们的效率慢了情有可原,但现在月底了,该上报的数据也得上报。把财政局的宋局长喊过来,我跟他核对几个数据。”
秘书小跑着进来又小跑着出去。
章秋实看着被关上的门,忍不住感慨了句,“你这也太忙了吧?”
“所以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长缨忙也是自找的,熬过这几个月兴许好点,她这边也该推出一个新市长了。
总这么兼着不是那回事,回头也容易被人攻击。
“我挺知福惜福的,我这次找你过来吧是想跟你商量个事,过年首都的机关单位都要发年节福利嘛,你们这边一些东西还蛮不错的,要不在你们这采购下?”
长缨缓缓抬起头来,“我没听说你什么时候去机关工作了。”
“什么机关啊,在机关工作累得很,我又不是傻子挤着脑袋往里面去,就是认识的人管这方面的事情,你看……”
“范海良刚倒霉,为什么倒霉你不清楚?”
章秋实觉得这事不能这么说,“他是手伸太长了,什么好处都想捞,我们家又……”
“你们章家是没什么出息。”
章秋实:“……虽然是实话,但你也别那么直白好吗?”
长缨压根不搭理他,“可是别忘了你们还有潘家这个亲戚,你以为你家老爷子死了之后还那么多人卖你们面子吗?”
不就是看在潘向明的面子上?
“章秋实我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所以最好别这么瞎折腾,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那可真别怪到时候潘老大义灭亲。”
章秋实觉得这话有点太过严重,“我就是给你搭个线,跟范家不一样。”
“不需要,我们这边的东西销路一向好得很,也不需要搭上首都那边。”
长缨站起身,“我还有会要开,你请自便。”
图了个没趣的章秋实悻悻离开,走到大院门口看着身后这幢老破的三层小楼,他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往后不掺和她的事情就是了。
好人难当。
长缨把这件事告诉了娄越,“我觉得你有必要提醒一声,不然指不定哪天他就闯了祸。”
找个章秋实害怕的人,好好教训一番,省得回头真出了事,牵连到潘向明。
有个词叫瓜田李下,你说和你没关系,谁信呢?
范海良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不可不引以为戒。
娄越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嗯,我会处理这事的,辛苦了。”
“没事。”
只不过长缨没想到,娄越处理事情的手段极为简单。
他把章秋实打了一顿。
上次这人去那边参观文物,不小心惹了盗墓的团伙,被人揍了个乌眼青。
这次直接被娄越打成了猪头。
长缨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又犯贱遇到了那帮盗墓团伙的余孽,等知道是娄越下的手后,长缨一度说不出话。
“疼吗?”
“粪话,捏四四款!”
长缨:“知道疼就好,疼了才会长记性。”
章秋实觉得这两公婆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一样的心狠手辣。
他刚想要说话,就听到傅长缨点评自己,“娄越还真是有强迫症,这俩拳头印还挺对称的。”
章秋实:“……”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认识你们两个!
走了。
再来金城,他就是小狗!
章秋实愤怒的离开了。
因为被打成猪头,在火车站被人拦下,最后还是长缨打电话过去帮他顺利通关,搭上了回首都的列车。
长缨回家后跟娄越说起了这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这么打他你的手就不疼吗?”
抓起娄越的手,长缨仔细研究了一番,“我给你上点药吧。”
娄越不由莞尔,“傅主任在心疼我?”
“对啊,不心疼你还能心疼别的男人吗?”
娄越体质挺特殊的,身上不怎么留疤痕。
不过看着破了皮的手指骨,长缨觉得上点药也挺好,“也就是他蠢,要是他真恼了去部队投诉你怎么办?”
“那往后见一次打一次。”
长缨:“……还是你狠。”
这种事情,她反正做不出来,打人还嫌自己手疼呢。
红花油一点点在他手背上涂抹开,长缨十分认真的上药,“我总觉得章秋实这次过来,是被人怂恿的。”
范海良的位置被人惦记着,潘向明难道就没有树敌?
潘向明管教家人甚是严格,倒是不会出现这种幺蛾子。
但章家就又不一样了。
除了章春华靠谱些,其他章家人可真没几个靠得住的。
“这件事我已经跟潘叔叔说了,往后他会加强看管。”
“那就好,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有时候还真是身不由己。”
章家这还是接受过教育的人家呢,思想水平都提不上去,何况那些不认识几个字没知识没文化的人呢。
娄越抓住她的手,“老爷子死得早,他若是还活着倒也没那么多事情了。”
“说不定活到今天看到这些不肖子孙,又被活活气死了呢。”
娄越闻言莞尔,“所以爷爷奶奶他们就活得极为洒脱。”
长缨听到这话愣了下,“是啊,他们一直都很想得开,很开明的。”
一直以来,他们从来没想过劝说自己和傅国胜他们和解。
虽然那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等明年新的市长选出来,我兴许就可以轻松一些,到时候我想回家去看看。”
这个家,是傅爷爷他们住的乡下小院子。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长缨迟疑了下,“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他们俩没孩子这件事在太多人看来都不可思议。
尤其是早前一直放话都是说娄越不能生。
知晓内情的傅爷爷傅奶奶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但是其他人怕不是要啰嗦几句。
面子上还挺过不去的。
娄越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傅主任饱读诗书有句话肯定听说过。”
食色性也。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吹动她的碎发在那里不安分的扰动。
“那你应该也知道后面还有一句。”
君子好色不淫。
只不过剩下这句,直接被娄越给忽略了。
他不好色,好的是这个人而已。
再者说,夫妻之间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至于跟着长缨回老家会不会被人说三道四,娄越压根不在乎。
现在这日子就挺好,不然家里多了个孩子,两个人怕不是每天都要围绕着孩子转,哪能像现在这样眼中只有彼此呢?
只不过长缨回老家的计划被迫提前。
傅国胜死了。
她要回家奔丧。
知道这个消息时,长缨觉得这是假消息。
那么一个人怎么可能死呢?
但事情是真的。
之前薛红梅来金城一阵闹腾后被傅国胜带了回去。
这么一个人彻底疯了,傅国胜安排着她住进精神病院,隔三差五的去探望。
住院的薛红梅忽然间逃跑,这让傅国胜十分不安,四处寻找的时候失足掉进黄浦江里,等路人把他捞上来时,已然奄奄一息。
没等着救护车过来,傅国胜已经断了气。
就这么死了去。
长缨一直觉得傅国胜是个再精致不过的利己主义者,他这人见风使舵快,要是到了逃难时候为了保全自己谁都能抛弃。
只是他死了,为了寻找薛红梅而死。
大概三十多年的夫妻即便是近些年来龃龉不断,却也还有几分感情在吧。
娄越陪伴着长缨回到家乡,大院这边被风吹雨打的对联都贴上白纸。
老邻居赵婶听说这事帮忙过来操持,看到长缨后也顾不得跟娄越打招呼,先把长缨拉扯到一边去,“长缨,你爸死得蹊跷。”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剩下晚上来
第329章 情分
赵春霞可不是胡说八道。
她那个远了八辈亲的侄子梁从武现在就在市公安局, 这个案子他负责。
赵春霞过去打听时,听他说了那么一句。
“你爸又没喝酒,怎么好端端就掉河里了?”
赵春霞觉得这孩子变化不大, 比上次见面时气质更沉稳了些,模样倒是一如既往的年轻。
得好看的姑娘总会被老天爷眷顾。
关键是对象得也好, 个头高模样好,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听从武说呀,那河边也没啥滑下去的痕迹。”
她迟疑了下, “缨,这事古怪者呢。”
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家和别人家又不一样。
缨不由想起了当初宣传部发生的那桩冒名顶替的案子。
联系乐宁市那边做调查,又走访了那双胞胎哥哥在大学时的同学,熟悉的人都说死者并不喝酒。
大学的时候因为喝酒脸上起了红疹, 医生说是过敏要避免沾染酒精。
一个明知道自己过敏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喝酒甚至因为醉酒掉进粪坑里呢?
冒名顶替的弟弟扛不住招了供, 是他眼馋哥哥的工作,一开始撺掇父母让想要爹妈说服亲哥, 把这工作让给他。
他俩换个身份,反正哥哥有本事,再去找个其他工作也不是找不到。
就让给他又如何?
当在政府部门工作哪是那么轻松的事?
哥哥不答应。
弟弟就起了心, 把人给淹死在粪坑里。
父母知道后伤心欲绝, 然而却还是屈从于现实——
他们已经死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把另一个儿子推向死路吗?
除了死了的哥哥清醒, 一家子糊涂虫罢了。
而现在,这种事情落到了自家。
赵婶虽然没明说, 但那意思却也很明确, 只怕是有人把傅国胜推到了黄浦江里。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薛红梅。
但这事只是猜测。
没有监控, 没有证人,也没有证据。
缨很清楚,依照现在的破案手段,除非找到实打实的证据又或者有人证,不然只怕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等公安部门再调查吧。”
赵春霞连连点头,“你也节哀,回头好好劝劝你爷爷奶奶。”
缨最担心的也是二老。
尽管二老早就熟知儿子的秉性,也没怎么抱有期望。
但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是人间悲剧。
“那我先进去,回头再跟您聊。”
赵春霞连忙让人进去忙,她则是继续帮忙。
傅爷爷傅奶奶正在家里擦拭那相册簿子。
有些老照片都已经泛了黄,把过去很一段时间的苦难都温柔了棱角。
“你爸这人,从小吃了不少苦头,我跟你爷爷也没怎么有时间照顾他。”
孩子们倒霉,托生到他们家,一个个的没了性命。
末了就剩下这么个儿子,还养在老乡家中吃尽了苦头。
“他吃多了苦头就恨不得能藏到蜜罐里去。”
这人嘛难免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傅国胜就是这类人,“我跟你爷爷没能教好他,只希望他死的时候没那么多痛苦。”
傅奶奶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缨看着潸然落泪的老人,心头也酸涩不已。
不管怎么说,那是她的孩子呀。
……
傅城回来的稍微晚了些。
他们一家四口都回了来。
郭春燕比早些时候丰腴了些许,怀抱里的小女儿傅晴晴好奇的打量四周,小姑娘的软糯吸引了大人们的注意力,新生命的也扫去了傅国胜去世的阴霾。
傅爷爷傅奶奶看着两个曾孙女,神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傅城十分直接,“我想把爷爷奶奶接过去住。”
老两口的子女在战乱年代相继去世,大成人的只有傅国胜一人。
如今傅国胜没了,这偌大的上海也没了个亲人。
虽说他活着的时候也没孝敬两位老人多少,但人死灯灭,真要是有什么事也没个照应。
傅城思索再三,觉得还是把二老接过去住,即便不在一处,但多少有个照应不是?
那边医疗条件可能及不上上海这边,但二老身子骨还算扎实,比起医疗条件,更重要的是家人的陪伴。
缨也有这个想法,如果她还在平川的话,将二老接到平川去倒是再好不过。
但偏生她在西北,那边气候实在不适合养老。
“那你跟小郭商量了没?”
傅城苦笑,“来的路上她跟我说的这事,说爷爷奶奶把你教得很好,看能不能也把宜和晴晴教出来。”
这就是句玩笑话,只不过有活泼的姐妹俩,倒是能够给老人家的生活带来些乐趣和寄托。
“那就辛苦你们了。”
“瞎说什么。”傅城又提到了另一桩事情,“只是这事还得说服他们。”
光是他跟缨商量好了也没用,关键是还得说服二老。
“我看你们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就说你和小郭工作忙没空照顾孩子就行呗。”
这话十分好使,一开始老两口都不太乐意,觉得再去麻烦孙子孙媳妇不是那回事。
但傅城按照缨的话一说,二老神色就松动了。
郭春燕见状见缝插针,“宜在家整天念叨着,说大后要跟她姑姑似的有出息,我跟城哪有那么多时间教她呀,缨是您二老一手带出来的,要不再去指点指点宜?”
傅宜早就得了大人们的指点,这会儿摇晃着傅奶奶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二老。
谁还能拒绝呢?
死了的傅国胜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追悼会并不怎么隆重。
剩下的一双儿女对他死亡的真相没有那么大的探索欲。
十一月初的阴霾只笼罩了那么几天,很快便消散了去。
至于薛红梅到底去了哪里?
傅城去公安局那边问了几句,拜托这边继续调查后也没再追问。
处理了傅国胜的身后事,缨把他这些年积攒的积蓄都给了傅哥,连带着还有一个小房本。
“这房子你买下来了?”
傅城有些奇怪,他倒是有这个想法,但是自己囊中羞涩暂时拿不出这个钱,只能作罢。
没想到缨动作这么快。
“也没用多少,这个房子先留着,多少也是咱们童年的回忆。”其实缨压根没什么印象,但留着呗,等过些年拆迁的话,好歹能够宜晴晴姊妹俩留下点东西。
傅国胜很能攒钱,他的工资自然支撑不来存折里的钱,再加上之前被老头老太太敲竹杠了一大笔,其实他原本剩下的钱早就没多少了。
这两年做了点小投资,倒是赚了不少。
有十多万的进账。
“你一家四口本来花销就大,平日里再贴补贴补总不能让小郭养家糊口吧?这些钱省着点花,行吧你别吃山珍海味,倒也能花上个几年。”
傅城被这话逗得哭笑不得,“房本你拿着吧。”
他没跟自家妹子客气,只不过不能好处都被自己拿走不是?
“那也行,等回来宜和晴晴大成人,我再送给她们。”
“光送给她们俩呀?”
缨愣了下,回味了下才发现这话里的意思,“那行吧,我再努力攒攒钱,将来给我这还没出生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准备着。”
郭春燕原本决定不要孩子了的,但谁想到就怀上了呢。
“等回头呀,让我哥去结扎,回头让娄越给他介绍医生,这方面他熟。”
郭春燕听到这话愣了下,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娄越对你真好。”
熟悉意味着他做了这类手术。
一般来说,可都是女人上环,又有几个男人会选择结扎呢。
他们两口子迟迟没孩子的缘由已经不能再清楚。
“没事,等回头让宜晴晴他们给你们养老送终。”
缨笑盈盈的看着这个当年与她一起下乡的老同学,“俩孩子还没大呢就被你派了任务,有你这么做妈的吗?哪用得着他们辛苦,咱们好好工作,将来有国家呢。”
郭春燕愣了下忍不住笑出声来,“是啊,孩子还能比国家靠谱吗?倒是我钻牛角尖哭了,还是你活得通透。”
哪有什么通透?不过是缨觉得这人总得给自己寻找到后路。
她提前想好了总比临时抱佛脚要强上一些。
傅爷爷傅奶奶这次跟着傅城一起走,缨这边顺带着也去了趟牛奶公司与那边见面。
一番折腾后,她正打算第二天回金城,却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高建设憔悴了许多。
缨记得前些年见面时,这个青年才俊还意气风发的很,仿佛寰球都在他掌控之中。
而现在头发上抹了发蜡却一点不均匀,额角沾染了灰尘都不知道。
西装领带系得歪七扭八,更重要的是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感觉快要爆炸了一般。
“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有几分情分,就算是看在咱们一起下乡的情分上,你饶了我这次好不好?”
正值周末,大院里不要太热闹。
高建设这么一跪,惹得左右邻居都看了过来。
“小傅,要是有啥事你就说一声哈。”
“没事嫂子。”缨笑着感谢邻居的好意,她看着跪倒在地的高建设,“高书记找错人了,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高建设看着转身进去的人,也顾不得站起来,就这么跪着进了去。
膝盖那里一阵生疼,然而较之于自己前程不保,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没找错人,这件事就是你让钱有财去搞的对不对?我在平川就是个光杆司令,别看我是市委.书记,实际上他们都不听我的话。钱有财、周慧芳,有一个说一个他们都不拿我当回事。这次钱有财肯定是听了你的话才敢搞我的,缨算我求求你,饶了我这次吧。我真的一分钱都没拿,都是范英说的,我也没办法。她看上了我我能怎么办?我敢得罪范海良吗?就算我不答应,他们也有的是办法。”
缨刚才正在家里收拾东西。
薛红梅和傅国胜的一些衣服都被送到了福利院那边,能穿的可以再修修穿,不能穿的还可以剪了做拖把什么的。
家里一些书捐给了儿童福利院,那些比较专业的书籍则是送到了市图书馆。
除了书和衣服,其余的就是家具和家电,这些缨暂时没动。
她打算回头把这房子租出去,有人住着有活气,房子反倒是能久久的用。
高建设的到来打断了缨的收拾。
还有几个相册她还没处理完。
其实这些多是薛红梅傅国胜还有傅畅的照片。
傅哥不爱照相,缨往往被忽略,明明一家五口最后倒成了三口之家。
缨拿过火柴,轻轻划擦了一下,相片一角卷起,被火苗吞噬。
高建设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被烧了的是自己。
“高建设,你从来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错误都是别人的,对吗?”
缨笑着摇头,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这人变化不大,哪怕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小知青,可他还是那么一个骨子里就怯懦不已,永远不能挺直腰背承认错误的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古来多少亡国之君把罪过都推到了女人身上,难道真的是他们的错吗?明明是那些昏君的错,可到最后不都是说红颜祸水妖妃误国?从西施到杨玉环再到陈圆圆,哪个不是如此?我和她们一样,都是被胁迫的,凭什么你把罪责都推到我身上?”
“我有吗?”缨笑了起来,“高建设,我不是法官不负责审理案情判决案件,这件事该如何作出判决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你提到了杨玉环我想说一句,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没错,她是被压迫者之余何尝不是压迫别人的人呢?骄奢淫逸的生活过久了总要付出代价才是,所以杨玉环在马嵬坡死了,她付出了代价。你若真要自比妖妃我也拦不住,不过古往今来哪个妖妃没付出代价呢?”
高建设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抬头怔怔的看着缨,“所以,你很期待我为此付出代价吗?哪怕我没有从中贪过一毛钱?”
“你知道海水养殖有多难做吗?”缨将一张张相片丢到盆里慢慢地烧,“当初我刚到平川那边时,海边还不是饲养基地,是连成片的破渔船,那些渔船上面住着一大家子人。平川那边多穷啊,多是山地种不了多少庄稼,每年省里头都没打算从那边收公粮,就这岸上的人还唱着歌谣,说‘有女莫嫁船上汉’。你知道船屋吗?你肯定没见过,你去平川市摘桃子的时候,那些世世代代住在船屋里的渔民早就上了岸,住在新家里。你可能见过这些人,他们普遍个头不高,佝偻着腰背,黑瘦黑瘦模样。”
“我还记得,那年台风到来,船屋上的一个孕妇生产,当时钱有财在海边主持工作,把他家里人吓得失了魂魄。这种事情你做过吗?”缨轻笑了起来,“没有啊高建设,你哪知道,那些被你们用两块钱收走的海珍珠,是那些上了岸的渔民费尽心血培育出来的,原本可以以一颗几十上百块的价钱出口海外,可是被你们压榨的只剩下两块钱。”
“他们不敢言甚至连愤怒都做不到,只要能够在岸上生活,能够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有稳定的日子过,就算被压迫他们也可以忍,因为穷怕了苦怕了,这些不都不算什么。你每年都去慰问群众,可这些你知道吗?”
“当初为了建饲养基地,我特意从首都请来了专家,他们在海边研究折腾,险些淹死在海中,你知道吗?”
“你多清白多无辜多么的可怜啊,不过是被范家拉上贼船的人,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迫于压力与范家狼狈为奸是吗?”
“高建设,你知道吗你让我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
三更大概晚九点啦。降温狂风呼啸,一定一定要注意保暖啊
第330章 香水
一起下乡的情分?
早就被他磋磨没了。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搭救他一把?只因为一起下过乡?
长缨将那些老照片全都烧掉, 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灰烬。
这个家可真就没有她什么回忆了。
长缨转过身去,发现去给她买蛋糕的娄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来,他就站在门口, 拎着蛋糕盒子,目光落在跌坐在地上的人身上。
“辛苦娄团长了。”长缨过去抱住她的男人, “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来的时候情况特殊,省里头特意联系军区给她安排了飞机。
回去的时候倒是不怎么着急, 她昨天晚上才跟金城那边联系过,有个别事情还没解决,但也不是那么要紧。
娄越看了眼扶着桌子站起来的人,眼神落在高建设脸上时带着几分诧异。
长得也就那样, 怎么这么讨女人喜欢?
前仆后继的嫁给他。
高建设犹如被抽去了灵魂一般,行尸走肉的离开。
对大院里其他人的低声议论都充耳不闻。
娄越也没多说什么, 拎起并不怎么沉的行李,拉着长缨的手离开这边。
这里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
长缨回到金城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刚巧徐立川也结束了在意大利的参观考察回了国。
在此之前,傅哥在意大利那边待了差不多一星期就回了来。
他们这次组团去意大利目的不太一样,傅长城还有国内的工作要处理, 自然不能像徐立川、章春华那样多待一段时间走走看看。
“傅哥把爷爷奶奶接走了呀, 那挺好的,可惜他现在去了市里, 不然可以去咱们村住着嘛,有大家照顾也能放心。”
长缨笑了下, “到那边再安排吧, 我估摸着也不一定是住在市里。”
两位老人家早些年就不乐意住市里了,在乡下住着种菜养花逍遥自在。
如今虽然有照顾曾孙女的打算, 但再让他们搬到楼上去住也挺为难人。
具体什么情况,回头打电话问下就知道了。
“你在那边怎么样?”
“明光给我介绍了一个意大利高级工程师,长缨我想把人请来指点一下工作。”
有些东西,是需要向人请教的。
徐立川其实也不是不行,但自学耗费的时间太长了,他更倾向于高薪请一位专家过来帮忙指点工作,这样便于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要花不少的钱?”
徐立川点了点头,“很多。”
“正常。当初咱们刚建国和苏联蜜月期的时候,那些来援助咱们的苏联专家也是拿了高薪的。”
“最高待遇一个月三千卢布,比咱们领导人的薪资待遇都高得多。”
而且苏联专家可不是小猫三两只,当时一百多个工程项目遍布这些专家们的身影。
“有些钱该花,花在刀刃上十分值得。”长缨一直觉得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哪怕是按照时薪来算,咱们该请的也得请。但立川,请来专家不是做摆设,你必须得学会了学好了,不然我可跟你没完。”
徐立川摸了摸后脑勺,“你放心,我最近已经在学意大利语了,这段时间我去请教邱教授,等学的差不多了就请那位意大利工程师过来,顶多半个月。”
想要学到真本事得熟悉对方的语言,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努力学习,绝对不会白花钱办不了事。
“那行,实在不行也可以请邱教授帮忙。”
“教授都多大年纪了,哪能这么操劳,我年轻我来就是了。”
真要是搞不定,到时候就去找明光帮忙,他的意大利语还挺好。
“哎呀,长缨你也真是的,当初整天督促明光学语言,怎么不督促我多学点。”
现在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只能临时抱佛脚。
长缨:“……怪我怪我,那你这次多学点,趁着这机会把法语德语也学了怎么样?”
法语难学的很,德语的话长缨其实也不太清楚。
“成,我回头都学了,到时候再去国外参观时就不怕他们糊弄我了,这次多亏了章春华,不然我还真就被他们给糊弄了。”
长缨挑了挑眉,“章春华?”
“对呀,你都不知道这次真是太惊险了,我没想到她竟然懂意大利语,帮我翻译了一通,不然我就被那边糊弄险些引进了他们的东西。”
他不懂意大利语,听得头昏脑涨那种,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们给忽悠了。
好在关键时候章春华提醒他,这才不至于做出糊涂事。
“那得好好感谢人家才行。”
徐立川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给她买了香水。”
香水。
长缨低笑一声。
“怎么了,香水有什么不妥当吗?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咨询了她她说真要是送礼物那就送她香水好了。”
他可是问过章春华才送了这礼物的。
“既然她要求你送的,那就没什么不妥当。”长缨提醒了句,“不过有些礼物不能乱送,比如说可以送项链但不能送戒指,当然如果对方是你未婚妻的话就没什么问题了。”
徐立川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还有呢?”
“还有徐立川同志,我这边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你也该去学习你的意大利语了,等忙完这阵子我再教你这些。”
秘书已经在门口走了好几次,长缨只好下逐客令把人赶走。
徐立川后知后觉,走之前又想到自己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其实长缨你也别太难过,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我们是无能为力的。”
比如生死这回事。
“我还好。”她本来就没对傅国胜抱有什么期待,后来虽然也曾父慈女孝过一段时间,但那都是伪装。
揭开面具后,露出来的那张面孔上写满了冷静疏离。
长缨没什么好难过的。
徐立川没想到是自己想多了,“那你也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
他后退着离开,看到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秘书和办公室人员时,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刘扬倒是觉得没什么,让秘书室的人先过去,他甚至还拉着徐立川说了几句话。
聊得无非是关于工作的一些琐事。
“我看你们机械厂那边递过来的数据,未来的招工计划有面向女同志的意思?”
“对,女工人的话工作更细致一些,力气上可能稍微不如一点,但是你也知道我们机械厂对工作精细度要求高,我想在这方面弥补一下。”
刘扬点头,“那挺好的。”
到底是领导亲手带出来的兵,比任何人都明白长缨心里头想的。
女同志总不能一安排工作就是纺织厂、服装厂这类工厂,实际上她们能适应不同岗位的工作。
只不过很多工厂存在着固有印象,不肯把岗位对她们开放罢了。
有机械厂这么一带头,回头其他工厂回过味来这事情再处理起来也就没那么麻烦了。
闲聊几句,刘扬送走徐立川这才进去汇报工作。
长缨离开前后不超过十天,但的确堆积了一些工作。
鸡零狗碎的内容,下面虽然都已经做出处理,但总要汇报上来才算安心。
秘书室和办公室两室都不敢懈怠,先捡要紧的来说,从大到小一一汇报。
“对了,昌平市那边最近怎么样?他们那个牧场现在经营的如何,有什么消息吗?”
刘扬点头,“秦书记那边一直都跟咱们这边保持联系,听说已经按照上海那边的要求建立好牧场,不过加工厂还差了点收尾工作,大概得等下个月才能正式运营生产。”
速度上自然比他们比这边慢,毕竟金城这边有着现成的农牧场,建设标准规格甚至比上海那边要求还要高一些,属于能直接拿来用的那种。
至于厂房建设就更不用说。
要昌平市跟上他们这边进度,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
“质量把关做好就行,都到这时候了也不着急这一天两天了。”
刘扬也是这么想的,“咱们派过去帮忙的那些青年干部们倒是都有做汇报,正好半年了嘛,都写了半年工作报告过来,回头您有时间看看?”
“好呀。”长缨笑了起来,“看来他们的工作还挺有成效。”
见长缨神色轻松,刘扬心情也放松许多,“您对他们那么有信心?”
“那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可不是得有点信心嘛。再者说,要是没做出成绩来,哪有脸写什么半年工作报告?”
人活在世上,很多时候都要这么一张脸皮呢。
刘扬又想起了一件事,“刘峰的苹果今年不太好。”
种苹果的刘峰经历了一次失败。
嫁接培育的苹果味道十分不佳,虽然养蜂场带来了一些经济效益,但这还是让他有些难过。
毕竟自己倾注了最多精力的,还是那些苹果呀。
长缨没有直接去找刘峰,而是去农业学院那边找魏东来,顺便把从上海带来的礼物送给孔音和她家那个臭小子。
“农业研究失败属于正常的事情,他又不是那种科班出身的研究员,其实能搞出现在这样子已经很了不起了。”
魏东来用这话安抚过刘峰,失败是成功它妈。
不过青年被重挫还是有些怏怏不乐。
长缨逗弄了正躺在床上的婴孩,“那他有跟你说明年要做什么吗?”
“说了呀,总结了今年失败的原因,说是打算明年试试另一个法子,我还给他提了好几个建议呢。”
魏东来挖了点雪花膏涂抹在手背上,有点清凉,还挺香。
“我觉得他还是很有前途的,你也不用着急。”
长缨看着已经开始用雪花膏抹脸的人,“我着急了吗?”
“没有没有,是我着急了还不成?”魏东来迅速认错,“长缨这雪花膏还挺不错,你回头让人再给弄点过来。”
“这是给孔音带的。”
“我知道,不过孔音最近嫌弃我脸皮厚,我觉得我用了可以滋润下,这样脸皮就没那么厚了,对吧?”
长缨觉得这人有点不要脸。
“我怕你抹多了回头脸皮比城墙都厚。”
还滋润下,好意思说这话。
魏东来不以为意,“厚就厚呗,怕什么呢。对了长缨,我今年过年要跟孔音回首都,你要不要一块去看看你婆婆?”
“今年没这个计划。”她过年走不开,压根没假期好吗?
只不过她还没去探望章秋凝,章秋凝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长缨,你跟我说句实话,娄越他不能生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啦
啊忘了说了,薛红梅还没下线,我觉得后面还有个剧情和她有关,走完再说(就是时间线是多年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