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功大师。
这几个词让长缨想起了那些顶着锅盖练气功的老头老太太。
薛红梅这人说是平庸倒也没贬低她, 能力不行就是不行嘛。
然而这么个人竟然有朝一日还能跟大师这个词联系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你确定是她?”
林生敢过来,这事他还真事先调查过, “……胡老板邀请我们去吃饭,结果吃着吃着就说认识一位气功大师, 那个高建设他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他呀,当时我也没在意,后来才知道这气功大师是个中年女人, 我瞧着有一点点眼熟,趁着她去卫生间的时候跟了过去,就听到他们提到你的名字。”
不管长缨再怎么跟家里头不亲近,但有些事实不容否认。
长缨和傅长城跟薛红梅还是有那么点相像的。
林生很快就确定下来, 这人就是长缨那个从精神病院里跑丢了的母亲薛红梅,但至于怎么从上海到了香港, 又跟曹盼军和高建设厮混在一起,就无从得知了。
“傅小姐, 那个高建设跟你是有仇的,你说他会不会捣乱呀。”
林生是商人,最灵通的就是消息。
尤其是涉及到长缨的事情, 他更是关心。
之前高建设的骚操作略有耳闻, 没想到这人去了香港没两天,就跟长缨的亲妈有牵扯, 你说这要是真没啥图谋,谁相信呢?
长缨没说话, 气功的热度持续了好些年, 一度还“造”出许多“大师”。
不过都是些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人罢了。
金城这地界长缨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她辖区内不会搞这种有的没有的东西。
但放眼全国呢?
早些时候曹盼军离开平川说是想要出去闯荡一番, 所以闯荡的结果就是把自己包装成骗子?
这苏联笑话一般的存在竟是事实。
“她影响不到我。”长缨笑了笑,“不过这事也挺有意思的,林先生最近没什么事?”
林生心头一紧,“暂时没有,就那几个合作……”
“合作的事留下你的秘书来谈就行了,我就想劳烦林先生跑个腿。”
长缨让林生去找傅哥,想看看自己这位亲哥哥到底什么态度。
至于合作嘛。
赚钱干嘛不做呢?
她让办公室的人去处理,吩咐下去今天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别来打扰她。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刘扬觉得领导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头却也说不上来。
香港来的那位林先生在做了短暂的交涉后便离开了,工作上的事情由办公室这边处理,做得多了轻车熟路倒是不怕。
问题在于,他到底带来了什么消息,竟然让领导这个模样了呢?
想不通,想不明白。
……
窗外的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办公室里的人却没有察觉。
甚至连人进来都不知道。
娄越原本还以为是在开会,后来刘扬特意去家里说了声他才知道还有其他原因。
办公室的桌子上就那么一张空白的公文纸,上面就写着两个字——
气功。
娄越拧了拧眉头,小心地把那张纸抽了过去。
长缨恍惚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来接傅主任回家吃饭,还不饿吗?”
长缨摇头,“娄越,我好像遇到麻烦事了。”
尽管对林生的说辞是“她影响不到我”,但长缨并非是那种粗心的人,就连代建平和张德光评价她时也会说一句胆大心细。
她是一个有政治企图的人,不想自己被危险包围。
然而薛红梅就是个定.时.炸.弹,又跟高建设搅和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的那种。
潜在的威胁,让人不放心的那种。
娄越见惯了她从容不迫的样子,这种不安让他有些奇怪,“怎么了,和这个有关?”
新闻报纸他也有看到,对首都群众练气功这件事娄越嗤之以鼻。
也不知道报纸是哪里抽风了,竟然还大肆报道,简直有病。
但这应该不会影响到金城。
长缨的掌控欲很强烈,对省城的控制也十分到位,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应该不会在省城蔓延。
“今天林生过来,说在香港看到了我妈。”
薛红梅。
傅家兄妹俩都放弃找人,不过娄越还是拜托一些退伍转业到地方的老战友留意,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去了香港。
“你是担心她会找到……”不对。
林宝珠现在姓林,而且小孩子模样变化很快的,林生又极为喜欢这个女儿,绝对不可能让薛红梅带走外孙女。
那孩子是安全的。
何况一个小姑娘怎么又可能和这公文上的字有联系呢?
“她在练气功?”
排除不可能选项,那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答案。
长缨苦笑,“还成了气功大师。”
娄越一度错愕,“是背后有人在捣鬼吗?”
“不知道,不过她背后还有两个人,高建设和曹盼军。”
饶是娄越在长缨面前素来稳重,这会儿也忍不住国骂了一句,“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赚钱?”
香港那边一直很迷信,有钱人更是迷信的要死。
请大师是常规操作并不稀奇。
如果她是曹盼军,也会在香港那边下手,毕竟有钱人总比内地多。
但干嘛推出的气功大师刚巧是薛红梅呢。
这让长缨不安。
“娄越,我并不害怕组织调查,但我担心的是如果她出口转内销呢?”
到时候会祸害多少人?
这跟另一个功不一样,没有那种自杀献祭的恐怖,但一样让人恶心。
社会秩序受到影响,生产建设同样被影响,甚至连科学技术都会被影响。
没有钱搞科研,但有钱给这些骗子搞基金会。
就连真正的大师级科学家都要被牵扯其中,这让长缨想想就觉得恶心。
改开以后国内群众意识到自家和欧美差距巨大,心理落差让很多人开始国外的月亮格外圆。
崇洋媚外变成了风气,美国的,欧洲的,香港的,那些都是好的。
一旦薛红梅真的转内销,那么她带来的影响力会有多大?
影响自己长缨丝毫不怕,她经得起查随便怎么调查都好。
可如果受影响的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呢?
他们并没有那么强烈的自制力,但他们又是社会建设的基石。
长缨想了半天,她越想越是难过,更因为没有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而苦恼。
年轻的女领导抓住丈夫的手,“娄越,我这次真的遇到麻烦了。”
如果换作是别人,娄越大概只会觉得这是杞人忧天。
可这不是别人,这个人是傅长缨。
他左手轻轻拍打着长缨的手背,“没事的,事在人为,有些事情只是棘手了一些,肯定能找到处理的办法,长缨你这么聪明,一点没问题的。”
长缨看着安慰自己的人,“娄越我饿了。”
“那我们回家去吃饭,我煮了你最喜欢的山药小米粥,里面还放了两颗枣可以补补气血,说不定吃饱了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呢?”
“吃饱了脑子会变得迟缓起来,可能更找不到办法。”
她忽的抬杠,娄越倒也不生气甚至还笑了起来,“那咱们回家一边吃一边想,你不能挨饿,不然再折腾下去肠胃真生了病,你能扛得住?”
长缨去年的时候得了一次肠胃炎,当时去下面县里考察情况,大夏天的接连跑了半个月,吃的不准时准点又饥一顿饱一顿的,回到市里头去医院住了好些天。
这人本来就工作忙碌,想要养得稍微白胖一些都难,一住院就更是前功尽弃。
娄越还挺怕的,第一次见到长缨她就生了病,结婚几年他都尽可能的照顾,却不想还是没照顾到位。
旧事重提,长缨神色有些不自然,“往后不会了。”
“那要是再犯呢?”
长缨想了想,“那就瞒着你?”
她这话说的娄越想揍人,最后拍了下她的屁股。
这举动让长缨跳了下,“注意影响。”
有点太过轻佻了。
愁眉不展的人这会儿面容生动起来,娄越凑到她耳边吹气,“我自己老婆怕什么?”
长缨转眸瞪他,一个侧脸却是被他噙住了嘴唇,鼻息都交织缠绕在一起。
影响什么的谁还放在心里呢?
反正在市里,她是老大,谁还能管她不成?
回到家里的时候长缨脸上都挂着薄薄的红,吃过晚饭碗筷一推,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能对自己发脾气那就证明人还没事。
娄越收拾厨房,又给家里的毛孩子们换水换粮食清理一番,这才推开书房的门。
长缨正在翻看最近的报纸。
她一贯都有存放旧闻的习惯,家里头会存着最近三个月的报纸杂志,市委大院那边更是要随时找得到近一年的报纸内刊。
“第一通报道是在元旦后,当时在什刹海公园。”
长缨有在小本子上做笔记,“春节之前的报道频率降低了,过来春节重新开工后这又有四篇报道,而且几个大报都报道了。”
这还只是算全国发行的大报纸呢,涉及到其他地区的地方报纸有没有转载报道,以及其他地方有没有紧跟中央局势开始学习,这些都不好说。
“其实这报道频率也不算是特别高,如果能够在前期扼杀的话,也不是不行。”
长缨蓦的抬头看向站在书桌前正在看报的男人。
“娄团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一个在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人,真正在战场上杀过人的人,他会做什么来制止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呢?
这个问题问出口,长缨又觉得自己是在为难人。
娄越大部分时间都在部队,问他这类问题他还能怎么回答?
拔.枪又或者拼刺刀?
着实有些为难人了。
心思变了又变,长缨刚想要开口就听到男人的声音,“想要把敌人的有生力量消灭,那就要在正面战场上将其彻底击垮。”
正面战场。
长缨笑了起来,“娄团长你可真是个当兵的,说出这话来一点都不奇怪。”
怎么正面战场击败呢?
“欧洲一向信奉上帝,用宗教来统治人民。而咱们国家不同,宗教只是统治手段,历史上佛教几度兴盛,但最终又能如何,敌得过皇权的铁血手腕吗?
三武灭佛,虽说没有斩草除根,却也把佛教折腾了个够呛。
长缨说着也愣在了那里,宗教是统治手段。
那么气功呢?
这是不是也只是一种统治手段呢。
不曾接近权力中心的长缨一下子愣在那里,看着手里的报纸她很快又笑了起来,“不是。”
并非是统治手段,只是意识形态之争罢了。
人类社会归根结底是在上升的,只不过这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
中央固然有处理不当的地方,但也没必要用这么个玩意儿来管理国家。
只不过前期管理不到位,后期任由着发展蔓延,犹如流感病毒一样肆虐,却也有失察的责任在。
“是我想偏了。”
娄越一度明白长缨这两句话什么意思,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这人已经起身,绕过书桌来到他面前。
她的心情今天真的不太好,以至于把书都带到了地上,本人却还有些没意识到。
娄越弯腰去把书捡起来,连书带人都安置在桌上。
“还不开心?”
“也没有。”她只是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但暂时浮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并不是很完善,“娄团长,你……”手上沾了血腥,当时什么心情?
然而这话她到底没有问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娄越也不例外。
隐秘的角落里藏着他的一些不愿与人说的过往,扒拉出来很可能鲜血淋漓。
她何必让人回忆起那些不开心呢。
“嗯?”
“能不能帮我搓个背?你好久没给我搓背了。”
长缨的提议让娄越愕然,不过他很快就应允下来。
男人的力气大,搓背的时候有点像是在桑拿房里找人按摩。
长缨对此十分满意,晚上睡觉时都格外舒坦。
娄越却有些睡不着,长缨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在触不可及的角落里关闭的很好,可有时候却也会在不经意中泄露一些。
比如说她的担忧。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长缨的担心却是透着十足的笃定。
有哪里不对,但他又说不好。
娄越看着躺在他胸.前,恨不得把人蜷缩进去的人,伸过手来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总会解决的,不行还有他呢。
……
充当信使的林生刚找到傅长城,再打电话回去,长缨人已经不在金城。
三月份有在日本东京举办的博览会,长缨准备多时,原本是安排着秦长生带人去参加,谁曾想秦长生的老娘摔了一跤人不太行了,老太太弥留之际再燃不好再安排她的儿子出公差,其他人又都有工作在忙,末了还是长缨挑起了这个胆子,带着一行人前往日本东京。
“早说呀,早说我也去东京。”林生在东京那边有好些个熟人,只是目前联系不上长缨,也不好再做安排。
倒是傅长城听到这话又仔细问了几句,确定了那人真的是薛红梅后,他一阵沉默。
“长缨怎么说的?”
“她让我过来找你说这件事,具体怎么说她就没说了,我那边倒好说,实在不行带着宝珠出国嘛,她也不能怎么着我,但是你也知道的,傅小姐和那位高先生两人之间有过节,我要是高先生肯定会想法子收拾傅小姐。”
这种机会难得,教训了人除了恶气,谁会忍着呢。
“所以傅小姐跟我说不会影响到她,我是不相信的,不然干嘛还要我特意跑这一趟呢?”
他在香港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是专职跑腿的司机,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就来回奔波。
所以这事肯定很严重。
林生思索再三,问道:“这不会影响到你和傅小姐的前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啦
第352章 可怕
怎么不会呢?
一瞬间傅长城已经想到很多种可能。
搞这些歪门邪道, 光在香港折腾也就罢了,可如果把范围扩大到大陆这边,到时候别人会怎么说他跟长缨。
背后议论还不算什么要紧的, 可怕的是如果薛红梅因为这事被处置,到时候他和长缨势必受牵连。
尤其是在这其中还有一个高建设。
“你能联系上他们吗?”
“傅小姐不是去日本了吗?等到那边的话我就能联系上。”
“我说的是高建设他们。”
林生这才反应过来, 是他们不是她。
“那个要不等傅小姐从东京回来再说?”
万一人真的有计划安排呢?
他是真怕傅长城乱来,回头再把这件事搞得一发不可收拾。
到时候谁能承受得住傅长缨的雷霆之怒?
他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受不住。
傅长城也只是稍稍愣怔, “你先联系下再说。”
这兄妹俩,其实一个比一个倔驴。
他哪个都不好开罪,毕竟人家才是亲兄妹。
林生很快就有了主意,“能联系上, 我这就联系。”
没多大会儿,这通电话是他来打的,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不清楚吗?
傅长城这会儿心乱如麻,哪知道林生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呢。
暂时敷衍了过去的林老板回到市里的宾馆, 一遍遍的联系人寻找长缨的下落。
等这边联系上,已经是傍晚时分的事情了。
“你哥找我要你妈他们的联系方式。”
“不用给他,我过些天回去后去找他, 到时候我们当面谈, 你该忙什么忙你的去,不用管了。”
林生听到这话有些诧异, 这是真运筹帷幄,有什么应对手段不成?
不然咋还就这么淡定呢。
“那成, 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我看他挺不安的。”
长缨挂断电话后并没有着急联系傅长城,她晚上的时候要跟当地的华商一起吃个饭, 由他们帮忙引见日本本土的株式会社。
等给傅长城打电话时,已经十点多钟。
家里的电话吵醒了刚刚入眠的郭春燕,“长城,怎么了?”
“没事,你先睡吧。”安抚了妻子一句,傅长城连忙去接听电话。
林生的小手段他自然清楚,只是这人这般殷勤与他,其实还是看在长缨的面子。
他从林生离开后就在等长缨的这通电话。
如今终于迎来这通电话,傅长城反倒是觉得松了口气。
引颈受戮也好过被折磨,不是吗?
“你怎么还亲自带队出去了?”
兄长的话让长缨笑道:“本来想要老林带队的,不过他祖上死在日本兵手中很多,不太乐意,我就只好自己上了。哥,林生都跟你说了吧?”
傅长城嗯了一声,“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你怎么处理?哥,你总不能亲自到香港去请她收了神通吧?咱们甚至都不知道她怎么就招摇撞骗到哪里去了,你凭什么要求她呀?就凭她是咱妈,你是她的儿子?”
早在当初傅长城赶到金城,指控傅国胜和薛红梅两口子时,他们兄妹俩都被开除傅家人的户口本,不再是薛红梅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了。
现在去要求薛红梅放弃气功大师的身份,凭什么呢?
“我有我的办法。”
“你的办法是什么,跪在地上求她还是跟她同归于尽呀。哥,别忘了你还有妻子,你还有三个孩子。你不再是那个单身汉,你有家庭有责任有工作,不能再意气用事了,知道吗?”
长缨像是有一双眼睛,哪怕是隔着万水千山,却依旧能够看透你内心深处的想法。
傅长城声音中都带着几分焦躁,“那你说怎么办,我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她毁了吗?”
一个薛红梅不成气候,可还有高建设呀。
这人当初靠着岳丈一飞冲天,却是被长缨一点点拉下马,甚至连饭碗都丢了。
真的能尽释前嫌?
何况,妈对长缨那么的恨,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两个人凑到一起去,怎么可能不找长缨的麻烦。
不然林生为什么大老远的来报信?
他这个做哥哥的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
“你怎么知道是她毁了我,而不是我毁掉她呢?”
傅长城听到这话一愣,有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长缨,你别冲动。”
“我没冲动哥,她如果只在香港安安分分的当她的气功大师也就罢了,如果跨过香江来到大陆,哥,你别怪我。”
“长缨,你想做什么?你想想你也有家庭,娄越那么爱你,你不值得为了她牺牲……”
“我不会哥。”长缨笑了起来,“我不会为了她牺牲掉自己的家庭和前程,那些都是我的谁都抢不走,他们也别想搞破坏,随便她在香港怎么作妖我都无所谓,她最好不要回大陆,不然……”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长缨的未尽之意傅长城隐隐察觉到,他想要再问一句,然而得到的却是自家妹子的再见声,“我们都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孩子了哥,都有想要保护的人,只不过我想保护的人可太多了,好好睡觉吧,起码今天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吗?”
傅长城看着挂断了的电话,精神恍惚的坐在那里。
长缨的确不再是当年那个会因为爸妈的一个漫不经心的关怀,就以为自己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孩的小孩子了。
她早已经成为了一株参天大树,树荫下庇护着那么多人。
那些试图想要砍树,想要搞破坏的人,终究都只是枉费心机罢了。
是啊。
好好睡觉吧,明天还有工作,而今晚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且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吧。
……
日本东京举办的博览展销会持续一星期之久。
长缨他们提前过来进行布置安排,因为和林生有联系,他又拜托了自己在东京熟识的几个朋友照顾长缨一番,这让长缨轻松了很多。
金城这边带来的展览品以日化用品为主,除了款式新潮的卫生巾还有就是婴孩用的纸尿裤,当然最多的还是洗脸巾。
大包装袋,大包装盒以及便携式的小包装袋,新颖的款式吸引了不少目光,一度也吸引了参加博览会的日本本土的日化用品株式会社。
洗脸巾这个概念的推出源于苏联,当莫斯科的女性开始使用这一产品时,迅速就被大洋彼岸的美利坚所察觉。
冷战时期意识形态的斗争如火如荼,甚至在各个领域都在争斗。
哪怕只是简单的化妆用品。
从苏联到美国再到欧洲,这一块小小的洗脸巾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却成为去年日化用品行业中最爆款的产品。
日本这边也在推出一些替代品,毕竟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想要取而代之那可真是太简单了。
何况他们还可以进行本土贸易保护,再加上民族的自尊心极为强烈,推广自家产品并不满意。
只是计划还没等着实施,对方已经把这产品一再细化。
六厘米见方的小化妆棉,脱脂化妆棉,纯天然植物化妆棉,甚至纯棉化妆棉。
那些出现在展柜上的东西不只是一个概念,甚至已经开始大量生产,更有甚者已经在运输的途中,正在前往欧洲,运往美国。
而展柜那边,年轻的女人正在做示范,耐心的像是一个脾气好极了的销售人员。
长缨的示范被人打断,那是一个在日本做护士的华裔,她的汉语有点磕磕绊绊,但还是尽可能的表达了自己的心声,她工作忙的时候不方便去卫生间,所以有没有什么更大吸收量的卫生巾之类的适合她用。
“可以用纸尿……”长缨这才意识到一件事,婴幼儿纸尿裤和成年纸尿裤虽然同属于纸尿裤概念,但大小尺寸上的区别大了去了。
“会有的,你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我晚上联系你咱们再沟通好吗?”
那位护士小姐很快就离开了。
一同跟着长缨出来的陈凤来觉得有点奇怪,“工作忙不方便去卫生间,她这工作得多忙呀?”
“只是托辞罢了。”
又不是在生化实验室一天都不能离开一步,怎么就不能去卫生间了?
“那她真正目的是什么?”陈凤来没搞明白。
长缨附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生理期的时候,如果一上午不换卫生巾,舒服吗?”
当然不舒服。
“我又不是小孩子。”何况小孩子也会抗议自己的不舒服,他们的哭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啊,成年人除非工作特殊要求,都不会这么委屈自己,不过有些人是发不出这类声音的,别人给了只能忍受着。”
陈凤来觉得这哑谜有点难猜,除了小孩子还能有谁呢?
“瘫痪的病人?对,瘫痪的病人。”
他们需要人专门伺候着,生活不能自理的那些连排泄都不能自理,伺候他们的护工会十分辛苦。
一遍遍的擦拭身体清洗衣服床单被罩,那都是巨大的工作量。
如果给他们穿上纸尿裤的话……
那倒是减少了许多工作量,当然也可能让洗衣房的生意少了一些。
陈凤来的答应差不多,长缨觉得那个女人应该是个护工,只不过到底是医院里的护工,还是养老院的护工她就不知道了。
但这的确是一个销售方向,“回头你给徐立川他们打电话说一声,让苏乔再来弄一下这个。”
陈凤来连忙应下,领导在把握商机这方面有着绝对的能力,怀疑她那简直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不过万一闹起来会不会影响什么?”
刚才那个姑娘是个华裔,真要是闹腾出什么,可能对当地华人名声不好。
“咱们只是做产品的,至于谁用谁不用,不用管那么多,何况华裔工资低,他们不舍不不用。”
资本家不都是一个德行吗?
廉价的用工成本比什么都强,再者说能用到这些的老人,又有几个还能振臂一呼让世界为之侧目呢?
“真要是这样,那说不定还是一个绝佳的宣传机会,记得跟苏乔说,产品质量一定要到位,不能敷衍。”
苏乔怎么也没想到,傅长缨人不在国内却还能这么折腾。
从卫生巾到洗脸巾,从婴幼儿纸尿裤到现在要做成人款的纸尿裤,他好歹是金城大学机械系的教授,怎么就变成了傅长缨御.用的日化品行业开发研究者?
他很想要挂断电话直截了当的表明自己的态度,拒绝傅长缨这无理要求,可最后还是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回来?”
“领导吗?已经定了周五的机票,不过她要先去沂县那边一趟看望家里人,顺带着谈一下合作。”
傅长城和郭春燕都在市里工作,但二老却是在沂县生活,住在大湾村的农家小院,和当初在上海的乡下一样,开垦了一块地打算种蔬菜。
说是过来照看孩子,可傅长城哪能真让两个老人帮忙看孩子?
周末的时候会带着孩子们过来看望老人。
苏乔倒是听说了这事,还知道傅家二老住的院子就是徐立川家。
青年跟着长缨离开后,家里彻底空荡荡下来,如今住了人倒是热闹了几分。
“过年的时候不去,怎么现在去?”苏乔嘀咕了一句,觉得这事有点反常。
而事出反常必有妖,傅长缨那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但他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照样帮不上忙,他能做的有限,比如再把婴幼儿纸尿裤改进一番做成成年人能穿的那种。
真不知道,有谁会需要这种东西。
……
长缨从东京飞抵首都后,直接去火车站那边坐上快车前往沂县。
黄昏的时候抵达沂县。
在这边接人的罗文章看着拎着东西从车上下来的人,忍不住打趣道:“咱们这啥都有,你怎么还带了那么多东西?”
“外国货,我买的时候特别看了下,不是从咱们这出去的,不然这带回来多尴尬。”
罗文章前段时间升了职,从牛奶厂厂长成为了县财政局的局长。
这位留守在沂县的老知青,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属于自己的人生路。
“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家里头可还好。”
“不过来高明月乐意?”罗文章笑着把东西拎到车上,“这不是怕你爷爷奶奶等得着急嘛,我正好下班就过来接人了。”
村里头安排的可好,生怕长缨在火车站这边多耽搁一秒。
沂县的变化又多了点,柏油路越发的宽敞,而且新建了不少楼房。
外面刷的十分漂亮。
“真好,比我们省城都好。”
“县里头发展得好,经济势头欣欣向荣,有钱嘛就一切都好说。陈书记落实你和你哥当初留下的一些政策,对了,回头你要不要见他一下,他还是你第一个秘书吧?”
长缨看着扭头看向自己的人,“罗文章你在县里开会也这么个表情吗?”
“什么?”
长缨打趣,“知道你刚才那神色吗?像是在说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似的。”
有种特别欠揍的样儿。
罗文章没想到她这么说,轻咳了一声掩盖些许不自然,“就总是有些不一样嘛。”
“他工作出色就挺好,我这个老领导都是过去时了,没必要再去人面前耍威风。”当然昔年的陈秘书也不是那种人,但没必要。
罗文章笑了起来,“难怪咱们那么多人一起下乡,唯独你傅长缨混得最好。高明月说的可真是一点都没错,长缨你有时候冷静的可怕。”
可在其位可不就要这样吗?
他到了县财政局也不能跟之前在牛奶厂似的。
位置不同了嘛。
能够十多年如一日的把控自己,这一点长缨超过绝大多数人。
长缨笑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不可怕,可敬。对了长缨,有件事忘了跟你说,高建设联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
啊,不会做傻事的,放心啦
长缨,优秀的驯马师(章春华说的),出色的猎手(我说的)
第353章 高炉
一路高飞去了省城, 后来再度进入仕途,却又狼狈的被驱逐。
高建设的人生富有传奇性,尽管这个传奇与长缨的传奇性迥乎不同, 但也挺有意思的。
罗文章笑着说道:“他联系我时我还挺奇怪的,你说他当初身居高位时也没想着衣锦归乡, 现在怎么反倒记挂着我这个老朋友了?”
让人想不明白。
“没跟你说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说了的。”
罗文章觉得有点奇怪,“他说在搞什么和外星人对话,他要是有这个本事, 怎么不去中科院?”
那里肯定需要他这么个人才。
长缨没想到,罗文章的嘴还能这么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罗文章不明白,“我就一个小小的县局局长,盯上我有什么用?我还能帮他官复原职吗?”
他就觉得这事稀里糊涂的。
“官复原职用不着你, 不过你的财政局的局长,有钱嘛。”
罗文章登时心生警惕, “就算有钱,那也是国家的钱, 他想干什么!”
长缨笑了笑,“一开始我还以为会去找我,看来倒是比我想象中聪明多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如果再联系你的话你跟我说声。”
转消息倒不是什么难事,但罗文章不明白, “你说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还有曹盼军,他当时明明对你有好感, 怎么现在也跟你对着干?”
他想不明白。
长缨看向车窗外, “老罗你这就不懂了吧,钱帛动人心, 比起那泼天富贵来,感情又算什么?何况那都多久前的事情了,老黄历还提它做什么?”
罗文章叹了口气,“也是,你跟娄师长感情那么好,是我糊涂了。”
青春少艾时的爱慕又算得了什么,当年高建设和艾红梅处对象,可前程面前还不是说分手就分手?
沂县这边倒还好些,长缨给他们这些下乡知青们找了出路。
可放眼全国呢,当初知青们回城,又是留下了多少感情纠纷。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起来还真没什么意思。
……
长缨在这边待了两天,周末的时候见到了大忙人傅长城。
傅哥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偏生爷爷奶奶都在,他又不想让老人家担心。
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拉着长缨出去看人捞鱼,这才到静谧处说起了这桩糟心事,“你到底是什么想法,我是你哥,你连我都不说你还能跟谁说?”
现在已经四月初,比当年长缨下乡时还早了点,不过这几年绿化搞的不错,远远看去还能看到远处山头上白的粉的一片。
那是果园里的花在争奇斗妍。
长缨想起了还在果园里捣鼓水果的刘峰,他去年好像捣鼓出什么点门道,说是今年再接再厉,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她一些惊喜。
“哥,你说爸爸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傅长城一下子愣怔在那里,“怎么忽然间说起他了?”
傅国胜留给他的印象越来越淡薄,明明是一家五口,可父母的偏心让家庭几乎分崩离析,而当他将所有的不公控诉时,其实父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荡然无存。
在外人看来,傅家三个孩子两个都出类拔萃,傅国胜和薛红梅是教子有方的成功父母。
然而当事人如傅长城又比如长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我只是觉得,他自私自利了一辈子,最后为了找妈妈溺水活活淹死,那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求仁得仁,到底三十多年的夫妻,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长缨笑了起来,“我知道,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来,只要她不回来什么事都没有。”
傅长城后知后觉这个她指的是他们的母亲。
那她要是回来呢?
他想要问长缨一句,可这话堵在嗓子眼里,一时间怎么都问不出来。
“长缨,别做傻事。”
“不会的。”长缨看向远处,“我刚来的时候,这里是连绵的山岗,明明都要五月天气了可却是光秃秃的一片,裸露在外的大地岩石可真难看啊。你看现在这漫山遍野都开满了花,多好看呀。再过几个月,山上的桃子杏子李子都熟了,到时候可以痛痛快快的吃水果,那些好看的果子能做成罐头给村民们带来收益,再等到秋天,苹果成熟了,栗子也能打下来,摘核桃的时候到了。”
长缨笑了起来,“哥你吃过核桃油吗,做菜香吗?”
傅长城点头,这边的食用油种类很多,大豆油、花生油、核桃油应有尽有,做饭的时候的确香得很。
“多好的日子,你说对不对?”
十多年呀,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这穷得衣服都没两件的革命老区总算新容换旧貌。
她怎么可能让人破坏掉这一切呢。
哪怕这个人是薛红梅,她也绝对绝对不允许。
……
长缨回到金城后去了几个工厂,博览会上谈下来的订单需要交付,因为地理位置原因,金城这边交货还要早一些,毕竟要从内地走陆运到港口,连带着装卸货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等她把几个工厂都跑了一遍,刚想要去金城大学那边,徐立川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长缨,我好像成了。”
长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成了?”
“成功了。”
长缨:“……你是说,金属冶炼的工艺完全破解了?”
“应该是。”徐立川还不太确定,“你有时间吗?能不能过来看看。”
他早就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但……
但这幸福来得太突然。
“长缨,长缨?你人呢,晕倒了吗?”
长缨自然没有晕倒,在往机械厂那边去。
金属冶炼可谓涉及到方方面面,小到家用日常大到国防军工,这些都绕不开这么个词。
尤其是国防军工方面。
国内国防军工发展路程极为坎坷,按照长缨原本的计划是先跟苏联那边的人处好关系,等再过些年,当红色帝国分崩离析时,发一点苏联的国难财。
反正那会儿他们什么都卖,尤其是对那些靠出卖国家挣钱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出卖的。
其实也就再过几年就是了。
她等得起。
但立川比她还要着急,愣是把这东西搞到手,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把这冶炼工艺给摸索了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最高兴的大概莫过于军区的两个研究所。
不对,金城这边还有好些首都研究所分所,其中有几个也研究这方面的内容。
兴奋让长缨觉得司机开车实在是太慢了,她简直有些迫不及待的到机械厂。
徐立川没想到长缨人来的这么快。
“我又试着运算了一遍,你看……”
运算十分流畅,与早前那些以失败告终的运算完全不同。
“联系冶炼厂那边了吗?”
“联系了,但是冶炼厂的高炉不行。”
长缨愣了下,“需要什么样的高炉,还需要什么要求,国内有哪些城市可以满足你这个要求?你跟我列个清单我来联系。”
到底成功与否,最重要的还是做出来东西。
如果真的能冶炼出超高精度的钢板。
那再多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实在不行我们自己来建造高炉。”
“自己建?”
“对,自己来建,依照你所需要的标准来。”
国内目前那些钢铁厂冶炼厂的高炉或许根本无法满足这冶炼需求。
那么就自己来,建设一个符合条件的高炉,甚至可以为此再建设一个冶炼厂。
“自己建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个要求高,我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来弄。“
“没关系。”长缨笑了起来,“我来给你组局。”
杨秘书第一个察觉到长缨的异样,匆忙离开又很快回来的领导一直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往常这种事情都是交给秘书间又或者办公室那边来做,但今天她已经打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了,似乎还有要继续下去的势头。
一贯体贴的秘书去食堂那边为领导打了饭菜送过来,听到她嗓音略有些沙哑后又去倒了杯蜂蜜水送过去。
“谢谢。”长缨短暂的分神后又继续跟电话那边商议,“对,是有需要,可能还需要当时建设的一些图纸,如果能找到当年的一些老工人那就更好了。”
长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打了多少电话,有些人不好联系,她便打电话找刘军长找伍所长甚至找到潘向明。
把自己能帮忙的人找了一圈,等到暂时忙活完,杨秘书打来的午饭早已经冰凉。
长缨记得书柜下面的还有一箱子零食,想着找一包方便面出来泡着吃,她这几年工作把肠胃折腾的有点厉害,夏天的时候还好些,现在这天气凉了的东西她不怎么敢吃。
再加上又正值生理期,实在不想这般冒险。
这边方便面刚丢到搪瓷缸子里倒了热水闷上盖子,冶炼厂的郭厂长已经闻着信敲门进了来,“我听徐立川说,您想要再起高炉?”
徐立川近期搞这个还多亏了冶炼厂这边配合,郭厂长知道消息倒也不奇怪。
“也不是单纯的起高炉,想着回头适合的话可以搞一个钢铁厂,西北这边缺一个拿得出手的钢铁厂。”
冶炼厂的业务内容相对比较杂,虽说钢铁冶炼是主项,但产品质量符合一般民用标准就是了。
郭厂长在这一行工作那么多年又不是傻子,自然懂得长缨这话里的意思,这位领导想要做的是一个高标准的钢铁厂。
其实这跟冶炼厂的业务内容并不重合,影响也不会很大。
结合领导老公是军区首长这件事来看,这个钢铁厂很可能以军用为主。
这么一来,对冶炼厂的影响会更小。
话虽然这么说,但哪能真的不管不问呀。
他在冶炼厂干了快十年了,从一个科长到现在的厂长,总是还有点野心的不是?
“那您想好在哪里建厂了吗?”
前些时间长缨对罗文章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话用在办公桌对面这人身上一点都不奇怪。
长缨笑了笑,“暂时还没想好。”
郭厂长松了口气,又觉得领导的笑容有些耐人琢磨,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是这么想的,您看既然要做钢铁厂的话肯定需要不少的铁矿石,我们冶炼厂新厂区那边当时为了便于运输,选址就挺不错。”
“我记得新厂建了每两年吧?你这么拱手送我,不觉得可惜?”
郭厂长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掉,什么叫送。
他可没说这话。
而且这是国家财产,能说送就送吗?自己脖子上面有几个脑袋经得起这么折腾啊。
“这要是我自家的东西,我当然说送就送了,可是长缨书记您也知道的,这是国家财产我哪敢呀。我是这么想的,钢铁厂建设肯定需要大笔资金投入,另外还需要原材料什么的,如果厂区建设在我们冶炼厂附近,咱们可以一起采购铁矿石,一来运输方便,二来这样也能形成集群模式。如果不直接使用铁矿石的话,那我们冶炼厂也可以加大生产,把钢材送过去嘛。”
总之,这一块蛋糕,他是惦记的很,说什么都想要尝一尝这甜味。
办公室里一阵安静,除了长缨手中的笔在敲击着桌面发出了有节奏的声响。
郭厂长觉得这有点像是自己小时候去看枪毙汉奸的场面。
等到时辰一到,就开始倒计时来枪决犯人。
而等待的时间无意是最煎熬的,尤其在自己处于被动状态时。
郭厂长想了想又是开口,“您经常说要产业转型,可我也不知道这该怎么转型,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跟着市里头的政策走,总归不会有错对吧?”
这位冶炼厂的厂长真是个妙人,不过识时务的总是比那些头铁喜欢蹦跶的人强。
“冶炼厂附近的话,我研究下,如果合适可以在那边建厂。”
如果真可以,到时候完全可以把冶炼厂合并,那也是一个十分理想的情况。
郭厂长听到这话长舒了一口气,连忙拿出了地图,“我来的时候研究了一路,觉得这块地就非常不错。”
长缨:“……”一向有备无患的人这次倒是被别人搞了突袭。
她笑了下,“郭厂长你倒是准备的齐全。”
郭厂长看着当着自己的面在那里吃方便面的领导,一时间彻底放松下来。
领导没把他当外人嘛,不然哪能这么不讲究的吃东西呢。
长缨:想多了,饿的胃痛而已。
刘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领导在那里吃方便面,他皱了下眉头。
“辛苦你带着几个同志跑一趟,先去看下这边情况怎么样,明天给我交一份报告。”
长缨还要再忙,实在没空去实地考察,这工作交给刘扬去处理。
刘扬还有点不明所以,仔细问了几句掌握了要点这才跟郭厂长一块离开。
长缨也没闲着,把搪瓷饭缸清理了一下便是去找林广源,就算林广源除了文化旅游领域其他方面都不熟,但该通知的也不能落下。
她过去的倒是时候,林广源正在跟人吵架呢。
搞了那么多年文化工作的人骂起人来那可真是词都不带重复的,显然深谙街道吵架的精髓。
长缨的到来让几个正在开会的干部松了口气,毕竟整个大院里能够治得住这位林市长的,也就他们的长缨书记了。
真是前所未有的亲切呀。
“怎么了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骂起人来了?有话慢慢说嘛。”
林广源听到这话越发的来气,“我倒是想好好说,你看他们干的叫啥事?”
他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什么事?
长缨捡起被林广源摔在桌上的文件,脸上笑意逐渐消失。
文件又被摔在了桌上,“亏得你们工作那么多年,这文件都签,脑子被猪拱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354章 开除
别说林广源生气, 长缨也止不住的怒火。
她这两年拨给文化旅游项目的钱可一点都不少,结果为了贪便宜签这合同。
干脆把金城的文化旅游项目全卖了得了。
“高估他们了,我看一个个的全都是猪。行了你们也不用解释了, 回头让组织部去查,查出来什么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林广源怕什么, 他什么都不怕。
自己马上就要到退休的年龄,临退休前把自己曾经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就算是回头上级调查把他给撸了他也无所谓。
自己光脚不怕穿鞋的。
可就算把这些人全都处理了又怎么样, 签订的合同还能不作数?
想到这么一个坑,林广源一筹莫展,他看着比自己年轻了二十多岁的搭档,“你说现在怎么办?”
文化旅游项目涉猎诸多。
林广源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的一件件一桩桩去督促, 有些事情就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做。
毕竟年轻干部也需要培养嘛。
然而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审核文件时,林广源发现不对劲。
引进其他公司合资, 一向都是政府方面占大头,即便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国有控股, 那也不可能让合资公司占据绝对股权。
技术入股也不是这么入的,何况这就是搞旅游开发,又有多大的技术含量呢?
但就是这么一份合同出了事。
负责人, 两个助手却又给不出解释。
这种事情没猫腻才怪呢。
但人能查, 合同怎么办?
不作数嘛。
“再去谈嘛。”
长缨已然平静了下来,“先让欧阳去调查一下, 看到底是拿了人东西还是喝多了酒胡乱签的。”
“对对对,先调查清楚, 如果是行贿的话, 那就可以用这个理由直接否了这份合同,可要是喝多了酒……”
“你觉得光靠喝酒能把这事情给办成吗?”
长缨的话让林广源愣在那里, 醒过神来恨不得把桌子踹翻在地。
归根结底还是拿了人钱。
“我去跟欧阳说。”
这事是他失察,总要找回来才是。
只是人还没出去,林广源又意识到一件事,“你过来是……”
“也没什么,你先忙吧。”
长缨原本是找林广源商量新建钢铁厂的事情,只不过现在他自己就有麻烦事,这事先不着急,等刘扬实地调查的报告递上来再说。
刘扬那边动作倒是迅速,下午的时候过去,第二天中午头才回来。
他带着人在那边做全方位的观察,尤其是夜间环境。
调查报告做的十分详尽,这让长缨很满意,“辛苦了,先让几个同志下午回去休息,明天上午开会,他们也过来做一下汇报。”
刘扬倒是觉得没什么,工作嘛可不就是需要你的时候你随叫随到?
“郭厂长昨天倒是陪了我们大半天。”
长缨觉得她这个办公室主任有话说,“怎么,跟你透露了什么消息?”
刘扬很自觉的拉了椅子坐在办公桌对面,“就是想着能入股钢铁厂什么的,又说中央似乎有苗头让国企自立,往后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刘扬倒是没听说这回事,他有些好奇,“他这话说的吞吞吐吐的,就说自己上次去首都开会时听说了这么一句,但是再问他他又不说了。”
这要是换了杨秘书,肯定会说这人就是欠揍。
刘扬这人含蓄的多,不会这么直白的说,“我觉得他倒是没必要胡说八道,感觉说的有点真。”
但这个自立到底什么解释,他又说不好。
“他说的应该是政府拨款的事情。”
刘扬愣了下,“拨款?咱们没欠企业钱呀。”
这些央企都有政府拨款,但这笔钱是专项专用,实际上和地方政府关系不大,毕竟是央属企业嘛。
而市属企业的拨款,每年都会有,刘扬是办公室主任,对市里的所有政策都了如指掌,十分清楚市财政这边绝对没有拖欠企业拨款的事情。
款项的事情都是财政局的老宋亲自处理,他这人虽然抠门,每次跟他要钱都跟要抽他血似的,但不会做这种事情。
“咱们是没欠,但是中央那边拨款越来越慢了。”
很长时间以来,国营工厂和政府部门有一个十分良性的循环,政府拨款用于企业的扩建、技术升级,而企业扩建、升级所带来的额外利润再留存极少一部分后会上交国库。
计划经济时代,这有效地保证了国营企业的经营活力。
比如头几年冶炼厂的扩建就是中央拨款占大头,冶炼厂再从历年留存利润中拿出一部分来凑足这笔扩建费用。
新厂建设投入使用后,因为产品不愁销路,所以很快冶炼厂的生产经营再度进入良性循环模式。
国家托底的国营工厂是整个国家机器的加工厂,每个工人是这个偌大加工厂的一环,与国家命运息息相关。
冶炼厂郭厂长说的事情长缨倒是清楚怎么一回事。
而刘扬在听她说了那么一句拨款越来越慢后也意识到什么,“您的意思是说,往后国家可能不会再拨款?”
这件事其实也不难理解。
七十年代末国家开始大规模投资建设,上马了数以千计的项目,但这些工程项目陆续叫停了三分之一,其中不乏一些大型项目。
甚至包括很多军工类项目。
国家财政困难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哪怕和美国还处于蜜月期,尽管和欧洲那边陆续恢复贸易往来不再需要借助香港这个中转站。
可是外贸才能挣来多少钱呢,比起国家在这些工程项目上的投入,真的是不作数。
财政困难这个问题如果放在五六十年代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从一穷二白的国家,勒着裤腰带饿着肚子过日子过来的,没什么好怕的。
政府总会能解决这个问题,群众们不用有任何的担心,只需要按照中央的指示来做就好了。
但国门的开启让美国生活铺天盖地的涌了进来,让很多人意识到自己过去过得日子是那么的辛苦那么的劳累,而美国人轻轻松松可以拥有汽车房子,甚至还能养几只猫猫狗狗。
落差的出现让人民的信心不再那么充足,当一小撮的声音开始响起时,就会出现一些人的附和。
当然目前在金城还没出现这种情况。
刘扬心里头有些忐忑,总觉得领导在说的是一件大事,一件自己可能远没有意识到的大事。
“政府不再拨款,又有外资企业不断入驻,咱们的企业想要与之较量那可真是难上加难,如果是你你难道真的不再搞研发吗?”
国营企业能够在过去二三十年内保持活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不断的升级,如果脚步停滞不前,那很容易就会落后于时代,到那时候还能再维系下去吗?
“可国家不再拨款的话,想要继续搞研发也没钱啊。”
“一条路堵死了,国家总会再给你第二个选择。”
第二个选择很简单,拨改贷。
从银行贷款搞建设。
可借了银行的钱总是要还的。
借钱搞建设,那怎么还钱?
“那企业能留存下来的钱是不是多点?”
长缨笑了笑,“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拨改贷让很多国营企业日子不是很好过。
从结果上来看,想来国家也没让国营工厂多留存。何况就算是多了那么一丁点,比起升级投入朝银行借的钱,又算什么呢。
难怪老郭这次这么热络,看来是真的得到内幕消息,所以想要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刘扬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但新的问题接踪而至,“如果是那些小作坊想要改制成为国企倒也不难。”
从集体经营产权转变为国有企业,不管是市属省属,只要上面同意就好说。
可很多央属国有企业改制成为市属国有企业,这不太可能吧?
“如果真的这样一条路走下去,国有企业很快就会陷入亏损状态,入不敷出会成为常态,到时候国家可能会为了减负甩掉这个包袱。”
包袱。
这个词让刘扬呼吸一滞。
曾经是国家发展的发动机的国企有朝一日竟然会成为国家发展的包袱吗?
他几乎不敢想象。
“不过这也是最糟糕的情况,大概咱们的郭厂长是被我整怕了。”
长缨的顽皮话让刘扬微微松了口气,但离开这边办公室时心情并不怎么好。
他原本还只是觉得这是郭厂长在想着跟领导靠拢,毕竟钢铁厂如果真的挨着冶炼厂建设,日后能相互帮扶一把。
但这背后还有这么一番顾虑,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尽职做好本职工作。
刘扬一直以为自己工作十分称职,他是办公室主任,不再是秘书,不需要像过去那样百般考虑领导的心思,为领导的一些私事负责。
而领导也的确不是这样的人,她一贯公私分明,有什么事顶多去喊陈彪帮忙,很少去让他们这些有家庭的去跑腿。
不用再那么费尽心思的揣摩领导心思,以至于他都不知道领导还有那么多的忧虑。
刘扬想着事情不免失神,险些撞到了从办公室出来的欧阳兰。
“怎么了?”
欧阳兰是个好脾气的,只不过这种好脾气也有特定的对象。
犯了错的人在他那里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没事,您忙。”
欧阳兰一把抓住要走的人,“你昨天就带着人出去,今天上午又不在,怎么长缨同志又交代你什么事了?”
刘扬笑了笑,“是有点工作让我去处理,明天上午开会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看着离开的人吗,欧阳兰嘟囔了一句,这还保密主义起来了。
不过他这就要去给市里的两位领导汇报工作情况,很快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欧阳兰是个行动派,昨天下午去调查的事情现在已经基本搞清楚。
“那边公司的人请他们喝酒,塞了几条烟,烟里头都是钱和存折。”
这件事情似曾相识,欧阳兰寻思着当初让杨秘书虚惊一场的焦化厂副厂长自杀之事起因不就是行贿吗?
当时那事闹多大啊。
估计是这些外来的公司不清楚,所以才这么大胆。
可市文化局的人也不清楚吗?
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就不安分起来了。
欧阳兰同时递交的还有组织部的处理建议。
开除公职。
林广源看到这处理意见时愣了一下,没由来的就想起了当初省里的那位梁主任。
男女关系上的那档子事,本来就是党内警告顶天就是记过而已,结果呢,省里的一把手位置被人取而代之。
中央当初从重处理。
现在金城市组织部给的处理已经也是从重处理,而且是六类处理手段中最严的那一条——开除公职。
林广源并没有说话,这件事是他选人出了错,以至于现在闹出这种事情来,他都没脸说。
长缨仔细看了下组织部的处理意见,“广源同志你怎么看?”
林广源愣了下这才意识到一件事,平日里老林长老林短的人一到说正经事的时候总是喊他广源同志。
“我没什么意见,这件事我有失察的过错,回头我在会上做检讨。”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失察之责还是要担起来的。
长缨也没反对,“那就按照欧阳你的意思来办吧,另外新干部的任免你跟老林商量着来,多做考察,也可以从下面县区来选贤任能,总之辛苦你们多操劳。”
肉眼可见的,林广源的脸色好了些。
在打一巴掌给个蜜枣这件事上,欧阳兰还是蛮服气长缨的,她可真是个中高手,把这火候拿捏的可谓炉火纯青。
“对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刘扬神色不太好,你批评他了?”
“没有。”只不过跟她的办公室主任多说了几句,显然吓着人了,“估摸着是熬夜有些累吧,昨天让他出去实地考察,他倒是实诚,在那边熬了一宿。”
欧阳兰没问,长缨已经把事情说了出来。
市里头每年都会搞一些工程项目,真要搞钢铁厂欧阳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但不至于让刘扬那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吧?
等着林广源走后他又追问了句,“没别的事?”
“也没有,就跟他多聊了几句。”
多聊几句就能这样?
聊的是啥?
欧阳兰笑着追问了起来,他跟长缨熟得很,开口问她不过是嘴皮碰一下的事。
长缨倒也没瞒着,说起了钢铁厂的建厂宗旨以及冶炼厂郭厂长的小道消息和“投诚”,这让欧阳兰长吁短叹,“唉,地方上能把自己这摊子事情管好就不错了,至于中央那些事,哪是咱们能管得着的。”
即便日后长缨真的能升到中央去,那么多部门单位,她又能管多少?
把地方经营好,做个有影响力的省城,照顾好周边的地市,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其他的回头再说吧。
长缨倒也没想着自己一个地方干部能左右中央决定,何况她现在也根本不可能进京。就算去了也没用,如今只能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正说着办公室电话响了。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曹盼军,这让长缨有些意外,“你辞了工作去逍遥,说是要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找到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笑,“傅长缨你何必这么取笑我呢,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谈什么,谈你怎么把我妈包装成一个招摇撞骗的大师?”心平气和的谈谈,长缨觉得这个词说出来都那么的荒唐可笑。
曹盼军沉默了许久,“如果我说,并不是我主动找到你母亲,你会……”
“谁主动的很重要吗?论迹不论心,曹盼军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做,但你做了如今又跟我来这套,知道这叫什么吗?”
“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你不觉得恶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前些天都是我爸妈跟我说你多买点菜,准备点东西。
现在轮到我跟他们说了o(╥﹏╥)o
发个红包吧,庆祝下我偶国家队拿到世界杯门票
国足,等我写文的时候再进吧。
第355章 合作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真当自己是小孩子好糊弄吗?
长缨从来不是冤大头, 就算上级领导找茬她都能刚回去。
何况曹盼军与她只有那点微薄的同学情谊。
何必这般惺惺作态,直让人作呕呢。
大概是她的话太过刺痛人,那边很久没再说话。
长缨还嫌浪费电话费呢, 再不说什么就挂断了。
这倒是让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欧阳兰有点懵,想到上次见到长缨母亲那个癫狂的女人, 他几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现在……”
长缨冷笑一声,“招摇撞骗呢。”
招摇撞骗。
这个词让欧阳兰心头一紧,“在哪?”
这种事情可不好处理, 如果被抓被立案,长缨还有她那个哥哥都会被调查。
当然,这种调查其实就是例行调查,长缨和傅长城立身正也不用害怕什么。
但有这么一个母亲, 总会让事情复杂起来。
比如说日后长缨如果晋升,总会有那么些眼红的会拿她这个母亲来做文章。
不止要自己立身正, 还要家里人经得起考验。
欧阳兰在组织部工作那么多年,还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吗?
他也不是不知道长缨的政治抱负, 所以这件事让他担心得很。
“香港。”
欧阳兰闻言心头一抽抽,这要是在大陆,那倒是好处理。
怎么偏偏是在香港呢。
那边真的是鞭长莫及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要是在香港当她的大师随她去, 回来的话……”长缨笑了笑, “你说我要是大义灭亲,会怎么样?”
大义灭亲。
这个词从长缨这里听到, 还真不稀奇。
“不怎么样。”欧阳兰笑了起来,“大义灭亲总比包庇那些胡作非为的亲人好。”
即便是会被人说冷血无情, 但总比被拖到泥潭里好些。
长缨笑了起来, “我觉得也是。”
相较于傅哥,欧阳兰显然更冷静一些。
当然, 这也不是傅长城的错,不管怎么说薛红梅都是生他养他的人,哪能那么轻易割舍呢?
第二天长缨接到了梁明玉的电话。
自从梁明光将精力放在专利代理公司上,梁明玉又开始招兵买马,毕竟这两年外贸公司的生意越来越好做,他这边的货十分好卖。
人自然不会跟钱过不去,而且长缨也一再提醒他要规范化经营。
梁明玉自己没什么学问,虽说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上进,但一个人哪能管这么大个摊子呢,末了招兵买马搞扩建,他则是当总经理统领全局。
这次给长缨打电话,倒不是公司的事情。
“我今天一大早接到林生的电话,他说什么要出国一段时间,好像还把孩子一块带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林生在香港那边混得风生水起,不说是巨鳄也是个大鳄。
这么忽然间离开……
长缨想起了昨天那通电话,“嗯,我知道了,你那边还好?”
“挺好的。”广交会又要忙活一阵子,不过现在下面人做事还挺让人放心,梁明玉自己盯得紧一些就行。
只不过林生这忽然间离开搞得他有点懵,觉得这好像是在跟长缨一起打哑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奇怪得很。
“明光那边怎么样,我最近有些忙也没顾得跟他联系。”
梁明玉笑了起来,“他最近忙得很,不是在讲课就是在培训,我都没怎么见到他。”
他没想到这个弟弟这么强的事业心,恨不得一天48小时的忙活,让他这个做兄长的自惭形秽。
长缨闻言不由莞尔,“那也得注意身体才是,回头有空你也说说他。”
“我说还不如你说好使呢,他大了有主意哪还听我的话?总跟我犟嘴,你说他倒是能听进去几句。”
“那行,回头我跟明光打电话劝劝他。”
长缨又是跟梁明玉说了几句,大概了解最近的外贸风向这才挂断电话。
十多分钟的通话让她厘清了一些事情,昨天曹盼军打电话就是想说林生和林宝珠的事情吧?
但长缨想不明白曹盼军到底什么意思。
就因为是薛红梅主动找上他,他就清清白白十分无辜了吗?
装什么好人呢。
林生在欧洲在美国都有产业,带着林宝珠出去住一段时间完全不成问题。
至于薛红梅会不会离开香港。
这个问题压根不用多想,她肯定会的,即便她没什么想法,高建设能耐得住?
她可真是太熟悉高建设这人了。
但凡还有一口气在,总会再蹦跶的,至于能蹦跶多高。
总是有天网恢恢。
……
市委扩大会议上,林广源就文化局几个领导干部假公济私一事做了汇报,并展开自我批评。
这让与会众人心情各异。
谁都知道这位林市长很多事情都不擅长,抓的也就是文化这一块,结果就这还出了问题,依照傅长缨那性子能忍?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受贿啊。
金城这几年来一直在严抓腐败受贿这件事,傅长缨刚上任时搞掉赵春生,后来杨秘书拒绝接受贿赂以至于焦化厂副厂长畏罪自杀,这两桩大案在前。
傅长缨不发作才怪呢。
不过这位林市长也挺精明的,趁着傅长缨还没发作先一步承认错误,这让傅长缨想要发作都难。
她一向对知错就改的同志比较友好。
长缨倒是不知道自己在这些人眼中成了大魔王,“广源同志做了检讨那我也多说两句,这几年来市里的工作越来越多,咱们的工作任务越来越重,提高工作效率势在必行。怎么提升工作效率,不止是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我们还要做好协同工作,所有人的效率都上去了,大家清闲的时间自然也就多了。咱们拿最简单的例子来说,去年夏粮征收工作,因为个别公社拖延,有一个粮站迟迟没能完成工作,从县里到市里,哪个不跟着一起等?”
“咱们这些机关单位的工作谁敢说完全独立,和其他部门没有丝毫的牵扯?不要别的部门出现问题就想着看笑话,以人为镜引以为戒,看看自己的工作哪里不到位才是我们该反思的内容。”
人多了心杂了队伍不好带。
长缨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今天广源同志在这里做检讨,我也应该做检讨,总想着老林熟悉文化领域的事情交给他全权处理就好,人一犯懒就犯了错误。另外欧阳……”
被点名的欧阳兰知道这如今已然成了一个集体检讨会,“我们组织部在工作中也有失误的地方,对同志们的思想学习抓的不够严,下一步打算加强这方面的管理,多组织党史党章学习活动……”
规模扩大的会议就连内容都扩大化。
以至于最后开会时间都长了起来,半下午才结束。
长缨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十分热闹,各部门要处理的事情何其多,都等着这些领导们处理呢。
也有小秘书在等她,“上午省里来电话说让您过去一趟,我说您在开会,那边说等开完会再过去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但这事再不要紧,也是省里头的电话。
瞧着会议结束,小秘书第一时间过了来。
“行,我这就过去。”
不是要紧的事。
长缨想了半天,寻思着估计是省里想要组织什么活动,吆喝着省城积极参与另外就是拿钱。
不知道谁给代书记出的主意,金城市这两年承办了不省里的活动。
不过也花不了多钱,也顺带着花钱买个安心,长缨觉得这点小钱花就花了,倒也无所谓。
总比省里头隔三差五来找她麻烦强。
马上就要劳动节,长缨寻思着省里的意思可能是连带着青年节一起做个文艺汇演又或者体育活动。
不过在省委大院看到谢援朝时,长缨知道自己可能想多了。
“你怎么过来了?”
谢援朝笑了起来,“我们省长带着我们来你们这学习城市发展经验,长缨同志你可真是大忙人,开会开到现在?”
“遇到点事,开会时间长了点,你们那边怎么样?”
从党校学习结束后长缨一直都有跟谢援朝保持联系,谢援朝毕竟是二把手有些事情没办法全然做主,回到甘州那边后小范围内的做水果副食品,拿得出手的效果倒是甘州市委.书记动了心,过年的时候还说今年要整合市里的资源搞大点。
“对了,我刚才听说你们这要做钢铁厂?”
长缨看了他一眼,“你这消息还挺灵通。”
这事她还没来得及跟市里头汇报,主要是项目书还没做好。
“我们那边的铁矿资源倒是挺多的,回头要不咱们商量下?”
长缨对金城本地的地形水土资源矿产十分清楚,甚至对省辖区内的情况也熟悉的很,但要是出省到外面,她还真有些拿不准。
谢援朝的提议让她笑了起来,自家的资源长缨暂时不舍得用,不过人家都提出合作了,她总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吧?
“回头可以讨论下,如果合适的话可以试着合作。”
谢援朝听到这话松了口气,正想着要跟长缨细说一下情况,秘书过来请长缨进去,还特别好心的提醒了句,“刚才两位领导在讨论两省合作的事情。”
长缨大致心里有数。
合作的话那就是省与省之间,其实自己的话语权不大,但是本省经济发展的重心都在金城市,真想要把合作落实,怎么也得跟她通个气。
长缨寻思着自己也就走个过场,没想到晚上陪着一起吃饭。
等回到家中已经九点多钟。
大黄十分热烈的在门口迎接,另一个毛孩子探头看了眼又回去睡觉。
长缨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去睡吧。”
她喝了一点点酒,微醺。
扶着墙换鞋子的时候还在思考着今晚饭桌上说的事情。
代书记似乎已经跟那边谈得差不多,对方供应矿产资源,投桃报李他们这边则是进行技术支持,全方面的帮助那边建设。
战略意义上的合作,有点类似于建国后苏联帮扶国内。
当然比起三十年前国与国之间的帮扶,这次省里对外省的帮扶更多的还是互取所需。
长缨穿上拖鞋觉得走路有点不舒服,“脚肿了?”
怎么穿着那么挤得慌呢。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把鞋子穿反了。
娄越听到门口的动静过来时就看到长缨蹦了起来,落地时不知道要搞什么花招,导致重心不稳,慌乱中去扶墙却又没抓住。
“这是准备跳大神?”娄越连忙把人给抱住,闻道酒味,“怎么还被人灌酒了?”
“给外地的领导面子。”长缨轻笑了声,“等将来我当了领导,绝对不会劝人酒。”
她又不好杯中物。
娄越扶着人站好,蹲下帮她穿好拖鞋带人去卫生间洗漱,“那你就劝人吃饭?”
长缨不好杯中物,但的确有口腹之欲。
而且对吃的还挺热衷。
“人活一辈子可不就是吃好喝好工作好嘛。”长缨看着递过来的牙刷,目光落在娄越脸上,这张脸她不能再熟悉,眉眼轮廓不止一次的在手中细细描绘。
“娄团长,你说我脾气很糟糕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娄越莞尔,“谁说你了?”
“嗯,那你要不要帮我揍他?”
娄越应答如流,“好。”
“你都不知道是谁,万一是我领导呢?”
“那趁着天黑找个机会给他套麻袋?”
长缨被逗得花枝乱颤,“你现在怎么这样了,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人都会成长的。
从懵懂无知到开窍,但占有欲却始终不变。
娄越看着镜子里的人,从背后抱住了正在刷牙的人。
“别闹。”长缨嘴里头都是牙膏泡沫,说这话时都带着几分含糊。
“军委下了命令,过两天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
长缨刷牙的动作一滞,“出国吗?”
“不是。”
发生在西南的战事让他找到了和长缨结婚的契机,但如今再度前往那边,却又不一样,“一直在那边练新兵,我这次过去算是轮值监督。”
各大军区先后派遣部队到那边作战,就是为了提高战士们的作战素养。
自己作为指战员,也应该到前线去。
长缨沉默了下,拧开水龙头冲走嘴里的泡沫。
刷了牙之后嘴里头带着微微的清凉,“什么时候?”
“后天一大早。”娄越也没想到会再派他过去,然而军委的命令不能抵抗,“明天下午部队集结,我跟钟婶说这段时间让她辛苦点,晚上的时候带着孩子来家里给你做饭。”
“不用。”长缨扭过头去,“我在食堂吃饭就行,就别让她来回跑了,回头周末休息的时候过来给我做个家乡小炒就行。”
长缨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我手指甲该剪了,你帮我剪指甲好不好?”
她的指甲一贯修剪的圆润,出自娄越之手。
男人不止能把菜切得整齐划一,修指甲也不例外。
“你这次去多长时间?”
娄越说不好,“看那边情况,有的在那边待了两个月,有的待了四个月。”
长缨手指细长,常年执笔的缘故不免会长出一些茧。
早些时候娄越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土法子,弄来了蛤蜊油,晚上的时候细细涂抹后抱上,养得倒是比她本人还要上心。
“最长的呢?”
长缨一句话问住了这男人。
从七九年战争开始,四年过去了,西南军区的人几乎一直都在第一线。
军区很重视这次机会,尤其是他早前又在两伊战场当观察员,对现代化战争接触更多。
刘军长丝毫不加掩饰,军队需要年轻的指战员,年轻且富有军事素养更适应现代社会的指战员。
前程重要,但心里头总还有放不下的牵挂——
“娄团长你这一走,往后谁来帮我修剪指甲,谁给我养手?”
第356章 犯错
娄越带着长缨的牵挂离开。
而忙于工作的人连送机的时间都没有。
陈凤来听说这事后特意到长缨办公室一趟, 没曾想看到领导正在那里跟欧阳部长下围棋。
没事人似的。
“你看大家都在关心你。”
欧阳兰跟长缨熟悉的很,说话时都带着几分打趣,“有时候吧这男人你就得晾着他, 远香近臭,这样让他看不见摸不着, 才能更培养夫妻感情,到时候等你们家娄越回来,那就是小别胜新婚, 你说啥他不都得依你?”
长缨抬起眼皮,“现在他也对我百依百顺。”
欧阳兰:“……”大意了,娄越这是个老婆奴。
“那这不也是为了他前程好嘛,回头等他提了军衔, 到时候工资待遇高了,能给你买吃的穿的。”
陈凤来:“……”为什么欧阳部长你说的我们领导眼皮子特别浅似的?
“这倒是。”
陈秘书这下是真的目瞪口呆了。
领导您的工资也不少, 一个月花不完的那种,不至于眼馋这点待遇吧?
何况您有不缺钱。
她没开口, 但办公室里的人似乎都听到了她的心声,欧阳兰笑着挥了挥手,“行了去忙你们的吧, 你们领导没事, 都习惯了。”
陈凤来:“……”您这话说的可真够刺人的。
只不过也是大实话。
之前就出差将近一年,这次归期未定, 可不就是一回生两回熟。
回头如果领导再调任,只怕就要两地分居只能鸿雁传书了。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落子的动静。
欧阳兰看着在那里琢磨的人, “省里头让跟那边合作, 你还真打算就这么答应呀?”
“不然呢?更省里头对抗也没啥意思。”长缨笑了笑,“广结善缘嘛, 你可别忘了代书记是中央亲自指派过来的。”
当时着重处理梁秋明,派了他曾经的老同事代建平过来。
只不过代建平年纪大了,这把年纪再进中央也没什么戏,甚至第二个任期也不见得能走完。
但这位领导没怎么给她施压,某种意义上来说长缨还挺喜欢的。
欧阳兰翻了个白眼,“哪个省里一把手不是中央指派,还能地方指派不成?就是现在忽然间跟外省结对子,咱们省里其他地市怎么看?”
自家还没折腾好呢,就去跟外面眉来眼去,他怕回头下面地市再闹腾起来。
关键是这么一折腾,最后受影响的还是他们省城呀。
毕竟作为一省首府,老大哥带头做贡献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也没什么,对了你我之前不是让你去跟其他地市联系,联系上了吗?”
“联系好了,不过目前还没给我反馈。”
长缨跟欧阳兰说的事情其实跟头两年外地群众来金城找工作有关。
如何安排工作是件麻烦事,一般来说就是流水线上的工人、车间的技术工人、工地的建筑工人这些岗位。
技术工人需要掌握技术,相对来说有些门槛。
而最没门槛的就是建筑工人。
长缨倒是有全部的安排,先从事建筑工人工作,等着工厂建设完毕再进行技术培训,留在工厂那边做工。
因为工人输送地是余杭县,那边钱有财跟她打包票确定完全没有问题,长缨这才敢这么做。
另外余杭也的确有大力发展服装厂的意思,这就需要大批的女工。
这么一来还能够直接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问题,可谓一步到位。
如果有孩子也不要紧,那边也不是没学校,把孩子带过去也一样。
但这就相当于拖家带口的去外地生活。
但欧阳兰觉得这可能有点麻烦,主要是国人很有乡土情结,这么举家搬迁多少有点不符合大部分人的生活习惯。
能行得通吗?
如今迟迟没得到其他地市的反馈,欧阳兰觉得这事有点玄乎。
长缨倒是不着急,“那你就再催下,就说这月十八号必须确定下来,二十号的时候省城集合咱们统一安排送到杭州那边去,过期不候。”
十八号。
现在都十六号了。
“那我去打电话催催。”他也没心情下围棋了。
长缨看着这被欧阳兰丢下的残局笑了起来。
需要引进人,但也要送出去一部分人。
走出去见见世面,回来后才能更好的建设家乡啊。
城市建设可从来不是三两年的事情,偌大一个省份的建设就更需要时间了。
……
西南练兵一直在持续,娄越四月中旬和西北军区的战士们一起抵达,等到六月底西北军区战士结束练兵作战回去,娄越却还被留在这边。
回去的参谋带来了娄越采买的礼物交给长缨,“师长说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让您别担心。”
“他有胳膊有腿的,我担心什么?”
参谋神色悻悻,想到早些年媳妇过来探亲时也是这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又觉得可不就这回事嘛。
女人生气的时候你顺着她的意思来哄人就是了,可千万别抬杠,不然这后果会很惨烈。
“他没让你捎信回来?”
娄越离开后信件一直没断过,差不多三天一封信一星期会打一次电话。
战事的事情不好说,就在信里头说起了自己孩童时期还有刚当兵时的趣事。
这次有四天没收到信了。
参谋愣了下,“没有。”
就是让人去采买了些东西,要自己亲自交给傅书记,别的就没有了。
“知道了。”长缨看着走到门口的人,“你还要再去那边吗?”
参谋苦笑,“暂时不去了的。我回头问一下,如果有谁要去的话,到时候跟您说一声。”
这位傅书记还真是别扭,说她生气吧也没有,但没生气又别别扭扭的。
不过生也是生娄师长的气,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回家看媳妇去。
金城这几年建设让很多军属陆陆续续搬了过来,虽说可能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但怎么也比一年才有十几天的探亲假缺席老婆孩子一年大部分时光强吧?
办公室里,长缨看着那被密封着的几个大盒子。
拆开第一个看到了几个木雕,十二生肖都有,不过雕刻的最细致的倒是龙。
长缨在上面看到了她的名字。
她属龙的,每年都会收到关于自己生肖的礼物。
但这个礼物有点让人搞不明白。
娄越的生日再度在前线度过,自己的生日还早着呢,提前送礼物是告诉自己他暂时回不来?
回不来就回不来,省得再缠着她不让她好好睡觉。
长缨把这些木雕塞回去,想着回头慢慢挪回家中,末了却又是把龙和鼠拿了出来摆在了办公桌上。
她回头应该找一个跟娄越的合影,也一块摆在桌上才是。
收拾了一番后,长缨又止不住好奇地拆开第二个盒子。
她看到那一摞信时,正好杨秘书敲门进来,“这么多信,群众反映意见吗?”
市长邮箱一直都对外开放,每天都会有人去整理。
杨秘书好奇扫了一眼,看到上面的字迹时发现自己误会了,“娄师长写给您的信呀。”
所有人都知道娄越又去忙了。
又不敢在她面前提及,仿佛她被娄越始乱终弃了一般。
“也不怕把自己手给累断。”长缨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事?”
“余杭那边钱书记打来电话说您什么时候有空过去可以合作交流下。”
长缨暂时没空过去,省里头的合作谈判进入尾声,这两天她要去一趟甘州和谢援朝再聊聊,另外就是代书记打算下个月去下面地市视察,要自己陪同过去。
她工作安排满的很,“我这边过不去,你可以问问林市长有没有时间,丝绸之路自然离不开丝绸,杭州那可是丝绸产地。”
杨秘书笑了起来,“成,那我去林市长那里问问。”
他离开的时候就看到领导蹲在那里清点信件,嘴里还嘟囔着,“1号,你倒是还记得这是结婚纪念日。”
娄越保持每隔三天一封信的作风,但在建军节这天还是多写了一封信,因为这一天有特殊意义。
厚厚的几十封信,一直准备到国庆节前。
长缨回到家这才拆开了本来昨天就该收到的那封信——
“我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当时蛰伏在那边等待着那帮马匪出现,烈日骄阳下等得头晕脑胀,我原本以为这些马匪不会再来了……”
“后来听班长说,我吐了很久,其实我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怎么会吐呢你说对吧傅主任?”
落款是龙飞凤舞的娄越两字。
长缨仔细把信又看了一遍,却并没有给他回信。
回信写什么呢?过去那些年自己怎么过来的其实娄越都知道,这么一想似乎完全没有写信的必要。
娄越寄来的三十六封信在规定的时间都拆看完后,那个远赴西南的人依旧没能回来。
陈彪在九月份举办的足球对抗赛中终于拿下了射手王的头衔,得意的扛着苗花四处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兴奋与喜悦。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陈彪止不住的喜悦跟长缨分享,“长缨姐我要做爸爸了。”
长缨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苗花怀孕了。
是啊,结婚怀孕生孩子,这好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节奏。
在这个劳动最光荣的年代,苗花还远远称不上大龄孕妇。
“那你要好好照顾苗花姐才是,别回头再毛手毛脚的没轻重。”
陈彪一张脸上都是喜悦,“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高兴嘛。”
他喜欢孩子,只不过苗苗到底大了而且还要去外地读大学,没办法满足自己照顾孩子的需求。
现在就不一样了,苗花怀孕了。
自己往后要照顾的人又多了一个,想想陈彪就觉得未来的生活很充实,“等娄哥回来我要跟他学做饭。”
他做饭不是很好吃,平日里都是自己切菜洗菜苗花负责做。
但怀孕的女人不能操劳那么多嘛,他得赶紧学会才行。
苗花踢了陈彪一下,这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娄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显然青年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娄哥还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忙完了就回来了呗,不着急。”长缨揉了揉怀里的小猫咪,“业精于勤荒于嬉,你等他回来学习还不如最近找时间去问食堂大师傅呢。大锅菜他们做不好,小炒味道倒也不错,再不济问问苗花姐也成,让她看着你来做,有这么个大师傅在你还怕学不好?”
陈彪不好意思地挠头,“也是,那回头你教我。”
苗花见状无奈,青年热情洋溢倒是让她的生活不再只是工作,再婚后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
只是在金城待得时间久了,苗花却也有别的担忧,比如长缨的情况。
“要不回头让小陈问问吴政委?”
跟军区那边问问情况,不然总这么下去也不行呀。
“没事,真要是有事了军区会第一时间联系我的,他估摸着工作忙顾不上,等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过去几个月长缨也忙得很,去下面地市调查一圈后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想要把下面地市发展起来,那可真是拖飞机呀。
而且伴随着几个省委.常委退休临近,又有新的领导进入常委,长缨的这个常委的位置势必往前走了几分,到时候只怕会挂上一个副省长的职务。
真要到那时候,她的工作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苗花看长缨浑不在意模样也不好再多问,只是又提了一嘴徐立川,“之前不是说要结婚吗,怎么又推迟了。”
徐立川是研究不出成果不结婚,但研究成果出来了他又紧锣密鼓的忙活着钢铁厂那边的建设,跟四处请来的专家研究员一起研究,只怕非得等钢铁厂建成才能闲下来有时间去考虑结婚的事情。
有事业心是好事,但家庭生活和工作其实并不是完全冲突。
某种意义上完全可以兼容。
“我回头问问他。”
长缨想着正好问一下徐立川工作进度的事情,但没想到去的完全不是时候。
章秋实和徐立川打了起来,准确点说应该是单方面的殴打,“追求她的人那么多,她就等着你,结果那王八蛋以为是在等他回心转意,竟然……徐立川你他妈的整天忙工作工作,你对得起我姐吗?”
因为博物馆和工艺品厂的缘故,章秋实最近是金城、首都两边跑。
他的话让长缨想起了早前他吐槽章春华的前夫程征贼心不改,间歇性的骚扰章春华一事。
挥舞着的拳头让长缨意识到什么心头慌乱了下,但她还是上前拉住了章秋实,“你有这能耐怎么不去教训犯了错的人?”
徐立川是有错,忙于工作推迟了和章春华的婚事。
但始作俑者是程征!
“是,他没错,他徐立川有什么错,他是你傅长缨的人,什么时候不都是以你为第一位,别的人在他心里头又算什么?”章秋实笑了起来,“你们没错,你们大公无私就活该她倒霉是吧?”
长缨想也不想一巴掌扇在章秋实的脸上,“你要是脑子清楚,那现在就去告程征强.奸,而不是在这里无济于事的咆哮!”
章秋实听到这话目眦欲裂,“她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她抛头露面去告他,你还要不要她活?”
真要是公之于众,流言蜚语都能淹死她!
“犯罪的人活着,那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长缨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拨通那边的电话。
“你干什么?”
长缨看都没看他一眼,等待着那边接听电话。
良久之后,她听到章春华那有些虚弱的声音,“是不是秋实去找你了?”
“是我。”长缨看了眼立川,“男人往后有的是,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要不要程征死。”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最后一个大剧情了
我可以的!
对不起春华姐姐但是死变态就是变态
另外我查了下的确有常务副省长兼任地级市市委.书记的情况,不是长缨自恋
第357章 死刑
事情是昨晚发生的, 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后讨论出了个说法。
要么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什么事都没发生,要么跟程前复婚。
仿佛这世上就这两条路可走。
家里人吵吵嚷嚷。
男人们叮嘱女人和女孩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没事别出去抛头露面。
她的那些婶娘、堂妹和兄弟媳妇们看着她欲言又止。
章春华第一次觉得, 原来老爷子费尽心思想要维系的家族,不过是这么个不堪的东西罢了。
真是命好啊, 这要不是当初站队成功,章家这些混账东西们哪还能这般犬吠不止?
金城那边的电话让章春华心头慌乱了一下,家里头给秋实打电话催他回来, 但依照那人的脾气,肯定会去找徐立川,兴许还动手了呢。
这电话大概是徐立川打来的。
他会说些什么呢?
安慰自己,又或者……
章春华不知道, 但她知道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她大可以换个人。
两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还能找不到?
若真是找不到, 她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也未尝不可。
缺了谁不是过呢。
只不过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的主人却是傅长缨,她是那么的从容, 可有一瞬间却又像极了一个披着铠甲的战士,手里头拿着长剑问她,要不要程征死。
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章春华死命的咬着嘴唇不想要傅长缨察觉到自己的软弱, 但所有的心理防线都濒临崩溃,她又怎么可能忍得住呢。
章春华嚎啕大哭起来。
……
如果可以的话, 长缨很想亲自过去帮章春华处理,但她走不开。
陈凤来帮忙走了这一趟, 一起前往首都的除了徐立川还有顾耀明推荐的一位律师。
火车上十分安静, 陈凤来看着沉默不语的徐立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事说来说去还都是始作俑者的错, 如果没有这坏人就不会有受害者。
但现在似乎说什么都徒劳。
梁秋实与他们一趟火车,大概不想见到徐立川的缘故,这会儿在别处待着。
陈凤来叹气,真是让人头疼。
长缨人虽然没去,但一直都有在关注首都那边的消息,在知道章秋凝是章家为数不多支持章春华的人后,她还挺心疼章春华的。
素来平和的婆母都发了脾气,“凭什么要跟那么一个烂人绑在一起,好不容易离了婚还要再复婚,脑子里有浆糊都想不出这主意来。”
她的那些兄弟就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有本事要挟自家闺女复婚,怎么没去找程征算账。
娘家娘家,没了亲娘哪里还是女儿们的家?
章秋凝气得要死,“长缨你说他们都怎么想的,说让春华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饶过那王八蛋,那混账怎么就没看在孩子的面上尊重春华呢?”
为了孩子,凭什么为了孩子就要牺牲大人的幸福?
当初她要再婚时,那群人也说你怎么能再婚呢,你带着娄越在娘家过,你是烈士遗孀没人敢动你。
章秋凝那时候就知道,章家这是想让自己当贞节牌坊。
养一个贞节牌坊能花多少钱呢,养得起。
可她偏不,娄越他爸说过,若是有朝一日他牺牲了,那她可以再改嫁,完全不用为他守着。
有血缘关系的一群人甚至还不如她聚少离多的丈夫,真是讽刺。
而几乎同样的故事,如今又要在她的侄女身上上演。
章秋凝有一肚子的苦水却不知道该跟谁说。
“没事的,等明天小陈他们到了之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长缨特意让陈凤来过去,看中的是陈凤来善解人意,女性身份更具有亲和力。
只不过她的这个秘书,所拥有的可不止亲和力。
章秋凝抽泣了一声,“还是长缨你好,娄越那臭小子都不知道打电话安慰我。”
长缨宽言安慰,“他最近可能比较忙。”
其实娄越也很长时间没联系她了。
要不是长缨十分笃定娄越如果出事,军区会第一时间联系自己,她都怀疑娄越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大概是章秋凝也意识到什么,没再纠结儿子的问题,又是说到了章春华身上。
“要是程家那边闹怎么办?”
这种事情受影响的总是女人,程家那边还有脸提复婚,就是没脸没皮,如果真要是闹起来的话,只怕春华在这边会十分为难。
长缨也知道这事,甚至会因为章春华和程征之间还有两个孩子的缘故,舆论可能会偏向程征,认为章春华是歹毒妇人心。
但就算这样又如何呢?
难道就为了那所谓的名声忍气吞声吗?
“愿意闹就闹去,他们已经离婚,程征这么做就是耍流氓,到时候会有判决,程家敢去砸厂子那就等着蹲局子,没什么好怕的。”
既然敢闹那就奉陪到底,看谁能熬得过谁。
长缨是相信章春华的,既然她说了要告程征要那个垃圾付出代价,那长缨要做的就是把人赶尽杀绝。
章秋凝心里没什么底气,毕竟侄女遇到这种事很难保持心态平和,但长缨的话让她多少有了些安慰。
事情发展的比章秋凝想象中还要严峻几分。
流氓罪。
程征构成强.奸事实。
又正好赶上严打,从事情发生到结果出来甚至都没有一星期。
死刑。
这个结果让章家人震惊,程家那边更是傻了眼。
他们明明是两口子,就是闹了点别扭,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肯定是章家那边仗势欺人。
程家父母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接受儿子被判死刑这一事实呢。
去求大哥。
然而程征的部长伯父因为这件事也受到了牵连。
前段时间连过世的前领导人的孙子都因为流氓罪被判死刑。
形势这么严峻程征还知法犯法,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找自己求情,之前干什么去了。
管不住儿子的下半身,行啊你们不忍心去管,有法院去处理。
程部长还替自己委屈呢,因为这事他都抬不起头来做人,还有脸找他求情。
见鬼去吧。
程征爸妈没想到大哥说翻脸就翻脸,只能去求章家。
带着他们的孙子孙女,跪在章家门口哭,“你总不能让孩子从小就戴着父亲是强.奸犯的帽子吧?”
章家是独门独院的人家,但左右邻居可不是,看热闹的人不要太多。
章家一群人气得要死,本来能私底下处理的事情,非要闹腾成这样,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章春华要搞死程征,她这么狠毒心肠,还没婚姻嫁娶的章家其他子女怎么办?
还有章秋凝,知道她二婚嫁了个好老公,是家里头的姑奶奶要供着,可也别把手伸那么长。
还有她那个儿媳妇。
管那么多做什么。
聚在客厅里的一群人都气不打一处来,章父看着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的儿子,“秋实,你说句话。”
章秋实听到这话笑了声,“有什么好说的,法院怎么判就怎么来,违法犯罪的又不是咱们家的人,你怕什么?”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说我怕什么?现在满首都都知道,我的女儿被她丈夫强.奸了,你让别人怎么看章家?”
“前夫,他们早就离婚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也是她老公!”
章秋实看着章父那张脸,忽然间明白为什么傅长缨给自己那一巴掌了。
他可真是像极了他父亲。
一样的懦弱,一样的无耻。
如果不是刚巧因为娄越和他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血缘关系,傅长缨怕是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更别提帮他出谋划策了。
估摸着在她眼中,自己也就比废物强那么一点点罢了。
自诩为天子骄子的人从不会反思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直到今时今日从父亲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
章秋实笑了起来,“跟我嚷这么大声有什么用,你说了不算。”
儿子的阴阳怪气让章父气得直拍桌子,“你,你们都反了你!”
反了,这么一个家又有什么好维护的。
老头子归根结底不过运气好,可惜眼界还是不够开阔呀。
章秋实站起身来,“行了少说两句吧,我倒是劝你留意着点,小心哪天那王八蛋的父母把你这宅子给烧了,你回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章家其他人听到这话心中一慌,这程征要是真被枪决,程家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干什么去?”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家里真的待不下去了,他不想再守着这么一个透着腐朽味的坟墓。
要他说,当初破四旧怎么就没把章家给破了呢,真是太可惜了。
章秋实带着妻子孩子离开了居住多年的四合院。
看着门口哭哭啼啼的小外甥和外甥女,这个没什么出息的章家男人叹了口气,“你们往后是没有爹也没了妈妈。”
跟着程家这老两口一跪,跪断了她跟章春华直接的母女情分啊。
小男孩还小,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茫然的看着舅舅。
倒是他姐姐不小了,今年八岁的女孩茫然的看着舅舅,“舅舅你救救我爸爸。”
救他?
没人能救得了他,程征他死有余辜!
章秋实带着妻子孩子离开,“等回头寻摸个合适的院子,咱们自己住下清净。”
妻子倒是无所谓的,四合院住了那么多人,其实一点都不舒服。
她倒是宁愿住在小房子里,也比整天应付章家其他人强。
“那春华姐呢?”
章秋实愣了下,半晌才说道:“她有她的去处,暂时先别打扰她。”
徐立川有什么好?
他曾经是傅长缨的秘书,跟了她将近十年,比任何人都懂傅长缨的心思。
曾几何时,章秋实以为他姐跟徐立川好不过是为了进一步了解傅长缨而已。
可事实真相却是,她真的想要嫁给徐立川。
一个忙于工作,一再拖延她青春的男人。
一个并没有去把程征揍成猪头,却陪着她前往公安局去法院的男人。
徐立川是比他强,他过去感情一片空白,却比他这个自以为懂得女人心的人知道,该如何陪着一个女人走出她不堪的岁月。
程征的父母带着孩子跪在章家四合院前,想要用女儿胁迫章春华撤掉控诉,却不知道章春华头两天就搬出了这个她从出生开始就居住的四合院。
法院判决很快,和其他案件不同,这两年因为严打的缘故,对流氓罪的审理简直是一日千里。
其实审理这个案子的时候法院那边也有异议,主要是当事人曾经是夫妻,而程征一口咬定章春华要跟他复婚。
如果是完全没关系的人,这案子审理起来不要太简单,可偏偏遇上了这么一对当事人。
直到徐立川到来——
章春华有正在相处的对象,两人已经谈婚论嫁,只是工作缘故把婚期一再拖延。
有人证,金城市那边有好些人知道这事,甚至市委.书记都能为之作证。
有物证,两人之间书信往来不断,信件里有提到过结婚和出国旅游的事情。
这让程征的“证词”显得苍白无力。
在咨询受害者确定她要控诉程征强.暴妇女后,法院很快就做出判决。
程家的哭诉让这件事弄得整个首都无人不知。
有的同情章春华遇人不淑,有的佩服章春华敢于站出来反抗。
却也有人说她没有母性,离婚时就不要女儿现在给让女儿连亲爹都没了往后日子没法过了。
是啊,当初傅长缨说要不要程征死,她说好啊。
如今一切如愿以偿了,最受伤的除了她就是那俩孩子。
程征死了,被孙子孙女的亲妈“害死了”,程家还能善待那俩孩子吗?
可她就要为了这俩孩子,牺牲掉自己吗?
章春华沉默的坐在窗边,身后是徐立川在帮忙收拾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沉沉的脚步声,“回头我问问秋实,看能不能把孩子接过来。”
孩子是无辜的。
程征当初就拿孩子要挟她,说离了婚就甭想再看孩子。
章春华不为所动。
现在一样。
人总得先为自己活着,再考虑其他的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从来不会为他们考虑。”
徐立川听到这话蹲在她面前,去抓章春华的手。
她有下意识的躲闪,但迎上那一双眼睛,章春华还是由着他抓住了自己。
“长缨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忘了吗?”
她说了很多,有两句话让人难以忘怀——
你要不要程征死。
男人有的是。
长缨一贯很护短,但这次她没有护着自己。
徐立川很清楚,如果自己因为这事有心结,长缨肯定毫不犹豫的让章春华甩了自己去找其他男人。
男人有的是,何必在徐立川这棵树上吊死呢。
“不管什么时候,多为自己考虑从来不是一件错事。我出生没多久我娘就死了,她原本身子挺好的,我爹说我克母。后来我爹也死了,村里人说我是天煞克星克父母,不跟我玩。后来长缨跟我说,这些都是乡村愚昧要破除,让我别往心里去,我只是跟父母的缘分浅了些。或许你也是,跟这俩孩子就那么多缘分。”
当初离婚时程家不放,俩孩子也不想跟她走。
谁都没料想到会有这一天。
徐立川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想把他们接回来那就让秋实照看下,服装厂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这段时间你跟我去金城住好不好?我们机械厂刚扩建了家属院,我也申请分下来了一套,比之前那个宽敞多了,就是还没顾得上收拾。你审美比我好,要不你费心收拾下,想整成什么样都行。”
章春华听到这话笑出声,“你这是不是压榨我的劳动力?”
徐立川低头吻在她的手背上,“那换你后半辈子压榨我怎么样?”
第358章 雪梅
其实章家人说的没错, 就当是狗咬了她一口。
至于那为非作歹的狗要吃枪子。
一切都只是过去,人要往前看。
她认清了家里人的嘴脸,也知道也有人在支持她, 更重要的是还有新的生活在前面等着她。
章春华要去装修徐立川的房子,那是一套二居室, 也是徐厂长给自己申请的新房。
生活依旧要向前,除非她不愿意再往前走。
……
程征执行枪决是在11号,但早在定案后, 陈凤来一行人就先行离开。
毕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可能一直在这边耽误下去。
当初陈凤来打着来这边洽谈投资合作事宜的旗号过来,走的时候还真带了两个有投资意愿的回去。
徐立川订的是十号的车票。
两人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火车站这边,“你在这边等下, 我去买点东西。”
他刚才瞧到有卖糖炒栗子的,想着过去买一些。
章春华跟他一块过去。
和早些年不同, 现在的首都火车站十分热闹。
这两年人口流动越来越多,也滋生了许多违法犯罪案件。
章春华执意要与他一块去, 徐立川倒也没再说什么,两人行李本就不多,包一背就行了。
“你就想买这个?”
糖炒栗子她从小吃到大。
徐立川剥开喂她, “你不喜欢吃?”
喜欢。
从小吃到大, 从不曾腻歪的东西,如今是她喜欢的人买给她吃, 就更喜欢了。
两人腻歪着回候车室。
只是余光扫到从那边出口出来的人时,徐立川一下子愣在那里。
他的僵硬让章春华奇怪, “怎么了?”顺着徐立川的视线看去, 看到那西装革履的青年时,章春华愣了下, “这不是范英的那个前夫吗?”
她做生意的多少关注一些政治方面的事情,知道早些时候这个高建设跟长缨斗法,然后被开除了公职。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西装革履却有点像是在给人开道,而跟着后面的人穿着一身旗袍,脖子里带着一串珍珠项链。
看得出已经上了年纪,毕竟脸上的皱纹没办法骗人。
但一眼望去找不到一个白头发。
章春华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有那么一点眼熟,翻遍记忆却也没想到在哪里见到过。
已然从阴影中走出的人甚至还拉着徐立川开了个玩笑,“听说他很有女人缘,这总不至于他新傍上的富婆吧?”
徐立川喉结打颤,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不是。”
章春华没有见过长缨的母亲,可自己见过不止一次。
今年秋天来得早,这些天早已凉意使然,便是章春华都在连衣裙外裹着一件风衣外套,可薛红梅却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旗袍,仿佛不为这凉意侵袭。
那边的人并没有留意到徐立川,从车站出去后,迅速地登上一辆小轿车扬尘而去。
章春华挺好奇的,“这车牌号……”
来头不小。
她回过头发现徐立川神色不怎么好,“怎么了?你是不是怕他回来,会影响到傅长缨?”
想要在仕途上走得长远那就得爱惜羽毛。
傅长缨一贯很谨慎,非要说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次给她做人证。
虽然只有首都这边法院的同志打电话问询,但难免会传扬出去,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成为别人收拾她的把柄。
章春华也有些担心。
这次和程家撕破脸,万一这个高建设再去找程家联手对付傅长缨呢?
徐立川答非所问,“她怎么可以这样。”
已经把长缨害得这么苦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就真的非要把人逼到绝境才甘心吗?
火车出发前,徐立川特意打电话给长缨。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钟,“我知道了,你们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你多留心些。”
徐立川应下,等回到金城已经是十二号的事情了。
他先把章春华送到家属院让她休息,刚出门就看到办公室的秘书在家属院门口等着他。
这让徐立川心头一慌,“怎么了?”
他这次离开十多天,头一次“旷工”这么长时间。
“工厂这边没什么么事。”秘书轻咳了一声,“不知道厂长你有没有看新闻。”
徐立川看到报纸惊了。
“这怎么可能?”
简直像是一个魔幻故事。
徐立川第一时间想到了长缨,“我去一趟市里。”
如今化名为雪梅的薛红梅来到首都后第二天,声称自己能够做法阻拦子弹。
甚至在报纸上大放厥词,明天执行枪决的程征不会死于第一枪之下。
这跟笑话似的大话竟然还应验了。
空枪。
根据报纸上的报道,气功大师雪梅做法,凭空取物拿走了那颗本来可以要程征性命的子弹。
来自香港的气功大师雪梅一战成名,当天便收到重礼和邀请函无数。
至于程征,他到底还是死了,刽子手第一刀没能砍下犯人的脑袋还会再来一刀,何况程征本就被判处了死刑呢。
程征的死成全了薛红梅的名气。
报纸上争相报道,这让徐立川想起了他很小时候听村里人说,说哪个地方的庄稼能亩产万斤。
到了市委大院,徐立川才知道长缨正在开会。
他有些着急的在外面等着。
这倒是让秘书看不下去了,借着倒水的工夫进去跟领导提了一嘴。
只是领导像是没听见似的,小秘书也不好再说什么,出来后冲着徐立川苦笑,“可能还要再等等,要不你先去那边坐下歇会儿?”
每天来市委大院里找领导的人多了去,别说市立国营工厂的厂长,便是央属的那些厂长过来也都是客客气气的等着。
都不是傻子,他们也知道徐厂长和其他人不一样。
在他们这些给领导做秘书之前,人家徐厂长跟领导工作了将近十年。
不看僧面看佛面,谁又会在这事上不长眼睛呢?
徐立川又等了十多分钟会议室的门这才从里面打开。
他想要去找人,但在门口又被拉住了。
杨秘书将人拽到了一边,“领导已经知道了。”
报纸上都是关于气功大师雪梅的报道,他们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到。
雪梅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然而那可不就是领导的母亲吗?
至于为什么现在这样子,杨秘书不知道。
但他看到徐立川那般焦急模样时,隐约察觉徐立川或许知道点什么内情。
“我知道。”
可他还是担心。
程征、薛红梅。
章春华,长缨。
还有那个不知道究竟在搞什么鬼的高建设。
危险似乎悄无声息的到来,犹如无形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伸向金城这边。
徐立川前所未有的担心。
还在平川的时候,他经常跟着长缨往那些山里跑,山上有世世代代住在那里的村民,偌大的平川又何止一个高山寨呢?
有时候还要过那些老久的藤桥,晃荡在山谷之间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断掉。
他记得长缨跟他开玩笑,“如果真要是掉下去的话,立川你会救我吗?”
“当然会。”彼时的徐立川一腔热忱,别说是救人,就算是长缨要他死他都不会眨眼睛。
长缨笑着摇头,“生命都是平等的,如果真到了这绝境,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生命是可贵的。
没有谁的性命高于谁。
从教他如何处理那些繁复的事务再到教他一些人生哲理,小傅老师诲人不倦,从来都是那个良师益友。
可徐立川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还是会像当年那样毫不迟疑。
尤其当长缨面临的危险来自于薛红梅时。
徐立川的目光落在门口,看到长缨从里面出来时,他迫不及待的上前。
这动作倒是把正在跟长缨说话的顾耀明吓了一跳。
“立川。”
长缨皱了皱眉,“你先去我办公室,我还有点事要跟耀明商量。”
杨秘书倒是没怎么见领导这么虎着脸跟他们这些人说话,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们与徐立川之间的区别。
同为自己人,但亲昵程度依旧有区别。
或许正如同她说的那样,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他连忙上前,想着安抚下徐立川的情绪,毕竟也是关心则乱嘛。
谁知道人笑了起来,“你先忙,我在办公室等你。”
杨秘书一时错愕,隐隐眼前这一幕有点像是龇牙咧嘴的狂犬瞬间温顺下来。
领导倒是会给人顺毛。
长缨和顾耀明说的是健全金城市相关法律法规的事。
对于长缨提及的细则,顾耀明有些诧异,“邪.教?”
“对,邪.教。冥.婚之类的就属于邪.教。”
原来是这个呀。
顾耀明松了口气,“是应该着重打击一下这类事情。”
“这就辛苦你多抓一下,咱们得派人到村里普法。”
在知识教育的光都没办法笼罩的乡下,普法之路任重道远。
顾耀明点头,“徐立川找你有急事?”
他倒是看到了新闻报道,觉得应该和那位气功大师有关。
虽然改了名字,但他参加了长缨的婚礼对薛红梅印象深刻,哪能不知道那就是长缨的母亲呢。
一双子女都是国家干部,做母亲的倒是什么气功大师,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估摸着是想跟我商量他结婚的事情吧。”长缨的敷衍很不走心。
好在顾耀明也很通情达理,顺着就说了下去,“那回头可得办的热闹些才是。”
“嗯,肯定办热闹点。”
长缨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徐立川在那里走来走去,“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长缨,你妈她……”
“我妈失踪下落不明,你见到她了?”
这态度让徐立川迅速意识到什么,声音都放低了几分,“长缨,你打算怎么办呀。”
高建设和薛红梅肯定来者不善,现在薛红梅还是震惊四九城的气功大师,这势头不扼制下去,只怕将来都要成为那里的座上宾。
那时候长缨怎么办?
汉武帝为了求长生不老都能把女儿嫁给方士。
人真要是犯了糊涂,那可真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
“能怎么办?”长缨笑了笑,“章春华还好吗?”
徐立川愣了下不知道这事怎么又拐到自己身上了,“还好,服装厂那边的事情我安排了下去,等回头有时间她回去处理下就是。”
先暂避风头,过段时间再回去就行。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给你们当证婚人,刚才耀明还说要办的热热闹闹才是,毕竟咱们徐厂长结婚哪能寒碜人呢。”
徐立川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还没确定下来呢。”
“你别说章春华没答应跟你结婚,还是你……”
“我没有,我就是想着要怎么求婚。”他之前去意大利,看到外国人求婚,印象挺深刻的。
章春华精通外语,又喜欢浪漫。
他想隆重的求婚让她高兴高兴。
“求婚呀。”长缨笑了起来,“这个我来帮你。”
拿着纸笔坐在沙发上,长缨已经细致规划起来,“她喜欢什么颜色?”
“喜欢什么花?”
“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图形?”
“结婚打算穿什么类型的衣服?”
“我估计上次结婚也没穿婚纱,这次可以试试婚纱,旗袍也不错,她身材好穿旗袍好看,但是这样的话结婚时间就得往后推,算了还是婚纱吧。”
原本还是有问有答,到了后面几乎成了自问自答。
徐立川有点懵。
他是来说薛红梅的事情啊,怎么就成了他结婚的事?
离开市委大院时,徐立川还有些恍惚。
回头看着楼上的办公室,他拿捏在手里的求婚秘笈虽只是一张纸,却格外的沉重。
……
徐立川的求婚就在两天后。
章春华当时去服装厂那边研究情况,从车间出来时就看到摆在地上的心形红玫瑰还有那燃烧着的红烛。
徐立川这个一向都是穿着一身蓝色工装的人如今西装革履单膝跪在那一圈红玫瑰中间。
“嫁给我好不好?”
车间里的工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来,大声的与徐立川一唱一和,“嫁给他。”
看着那一张紧张兮兮的面孔,章春华觉得自己前三十年过得真是一塌糊涂。
她当初嫁给程征时,未尝没有喜欢。
喜欢他的浪漫,私下约会时会带给她一支红玫瑰,让灰蓝色的世界都多了几分色彩。
但他的浪漫不止对自己,后来章春华才知道,程征如法炮制追求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学生、工人,甚至已婚妇女。
过去的浪漫要送给新人。
或者现在在地狱里寻找他的鬼新娘吧?
章春华捂着脸笑着,眼泪从指缝里流淌出来,她声音大的很,热烈的像是徐立川手里的红玫瑰,“我喜欢你。”
爱要彰于口。
而不是隐匿在暗处。
求婚之后便是结婚。
没有长缨规划的婚纱,甚至没有特意做新衣服,只是热热闹闹的请机械厂的工人还有机关的几个人在机械厂新落成的大食堂里吃了饭。
不需要那么隆重的仪式。
但章春华觉得这比起长辈牵着自己的手,将她交给一个男人更真实些。
前夫死后的头七,章春华就再婚了。
娘家人一无所知,就连章秋实都没赶上趟喝姐姐的这杯喜酒。
迟来了一步的章秋实找到了再婚的姐姐,“怎么这么匆忙?好歹等一下娘家人啊。”
章春华笑了起来,“我开心就好,娘家人在与不在有什么区别?”
她的幸福也只是她的幸福而已,和章家其他人没有丝毫的关系。
章秋实看着比之前更加桀骜的姐姐,到底没再说什么。
她幸福就好。
“你最近怎么又来了?”立川说当时长缨打了他一巴掌,把人吓傻了。
她还以为得三两年不敢来金城呢。
“来看你,姐你猜我在车上看到谁了?”
章春华问的略敷衍,“谁?”
章秋实神秘兮兮道:“雪梅。”
作者有话要说:
章春华:前夫头七,庆祝下结个婚吧
更啦更啦
我觉得我这周末就可以搞定,噢耶
第359章 认亲
如果不是因为这人和程征有牵扯, 章春华看到了当时报纸上关于雪梅大师的介绍。
她还真对这个气功大师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来这里做什么?”
“好像是收到什么邀请了。”因为跟在这人后面下的车,章秋实听了那么一耳朵。他人在首都,倒是听说这位大师最近是很多高级干部的座上宾, 言必谈练功养生,似乎颇得其中法门。
章春华对这事其实不太感兴趣。
毕竟这跟她关系不大。
只不过章秋实早前在傅长缨那里挨了一巴掌, 现在又明显的做贼心虚,不敢一个人过去,想方设法央求章春华陪着去。
窝里横也好, 拎不清轻重缓急也罢,归根结底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章家与她最后的牵扯,也不过是这个弟弟还有那个嫁了人的小姑妈而已。
章春华陪着一块过去。
“你也不小了,考虑问题总要周全些才是。”
有家庭有孩子, 哪能跟没结婚似的任意妄为,做事之前总要三思而后行才是。
“你真该去经些事才是。”
章秋实嘀咕了句, “我挨打的时候你又没看见。”
他不是没经过事,只是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
为了那些文物古董, 他挨的打少吗?吃一堑长一智总算不用经常挨打了。
他多次挨打后想出来的点子,被傅长缨他们稍微改变了一番就成了另一桩事。
这种事情找谁说理去呀。
他是没那么聪明,可也不是没经过事。
只是寻常人就算经历再多的事情, 又哪能跟傅长缨那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人比?
比不上的。
姐弟俩过去的时候倒是有些巧, 正好又遇到了那位雪梅大师。
章秋实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说该不会是傅长缨请人过来的吧?”
她可是一个实干主义者, 会相信这个?
不太可能吧。
可是现在这位雪梅大师声名鹊起,在首都被众人奉为座上宾, 其中不乏一些机关部门。
说不定, 傅长缨还真就动心思了呢。
倒是章春华瞧着来这边的人觉得有些奇怪,“你不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吗?”
眼熟?
章秋实仔细看了眼, “可能整天看报纸看到眼熟了。”
“不是。”
章春华十分确定,“我在火车站见她第一面时就觉得眼熟。”
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她记性向来好,十分确定之前绝对没见过这人。
所以,为什么这么眼熟呢。
章家兄妹俩心思各异,正细究根源,忽的听到杨秘书的声音,“劳烦大师您亲自过来一趟,市局的黄局长马上就到,麻烦大师您稍等。”
“市局的黄局长,公安局的那位?”
章秋实对金城这边还挺熟悉,这些市局他都还算清楚,姓黄的局长就公安局那个嘛,还能有谁?
他越发的糊涂,“怎么还喊了公安局的人过来。”
难道是公安局的人要请雪梅大师算嫌疑犯在哪里好去抓捕吗?
章春华猛地愣在那里,看着被杨秘书请进去的那位气功大师。
她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没见过这人,却觉得这个雪梅大师那么眼熟了!
还有立川在火车站当时的模样,那么的震惊。
因为这位气功大师和傅长缨有点像。
傅长缨的母亲薛红梅,当时因为精神有问题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听说后来跑了,她父亲就是在寻找薛红梅的时候落水去世的。
所以,请这位雪梅大师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傅长缨本人。
这也是为什么公安局的黄局长会被请来的原因。
傅长缨要着手调查父亲傅国胜去世一事。
不对,傅国胜不是落水死的吗?难道还跟薛红梅有什么关系?
原本清明的思路一下子又纠缠在一起,章春华被拽了下胳膊才反应过来,是陈凤来招待他们姐弟俩。
“领导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需要等会儿才有时间,要不你们先去小会议室那边等等?”
章春华觉得脑子里有点乱,原本想要回去。
但章秋实先答应了下来,“我们不着急,麻烦陈姐特意跑一趟。”
倒是客气的很。
陈凤来引着人去小会议室。
章秋实套近乎,“你们领导请那位雪梅大师过来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领导觉得这位大师长得像她母亲薛红梅,你也知道的,我们领导的母亲早些时候走丢了,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找到。”
章秋实瞪大了眼,“原来如,竟然是认亲?”
“是啊,其实我们都挺震惊的,你说这世界上哪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人?如果真是薛女士的,那我们领导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章秋实听着有点古怪,据他所知傅长缨跟她妈关系可不怎么好,怎么现在忽的又要唱母慈女孝的剧本,这是在搞什么?
陈凤来还有别的事要忙,倒了茶就先行离开。
留下姐弟俩在这边等着。
“姐,你说傅长缨该不会是看到雪梅大师现在炙手可热,所以这才过来认亲的吧?”
章春华听到了两人适才的对,只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
薛红梅和傅长缨除了血缘上的母女关系,又哪来的半点温情?
何况傅长缨那么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借着薛红梅的势来给自己要好处呢。
绝对不是他们看到的这样,这件事肯定还有别的玄机。
小会议室里又报纸架,上面陈列着这两天的报纸。
其中就不乏今天新鲜出炉的报纸。
翻开来看,就看到了有关雪梅大师的报道——
“气功大师雪梅应邀前去金城。”
就如同当初雪梅大师在程征被枪决一事上一战成名。
这人不会放过任何宣传的机会。
章春华依旧觉得所谓的气功和当初义和团宣扬自己刀枪不入一样,都是骗人的噱头。
只不过相信的人多了,这事也就成了真理。
但傅长缨到底想要做什么?
章春华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碰触到了真相,可那真相似乎藏在云山雾海后,看着近在咫尺,却怎么都触碰不到。
“姐,你在想什么?”
章春华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傅长缨跟这位雪梅大师谈得怎么样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略有些凝滞。
欧阳兰不止一次见到薛红梅,十分确定这位装神弄鬼的气功大师雪梅就是傅长缨的母亲薛红梅。
然而雪梅否认了。
与她一同到来的高建设瞧着神色平和的傅长缨,翻了翻眼皮露出几分浅笑。
其实傅长缨也不是赤手空拳爬上来的,当初刚到沂县时,她跟其他人一样不都是个刚下乡的小知青吗?
还不是借助家里的关系做了许多事情,这才能够平步青云。
只不过大家在提起傅长缨时,没人会说这位傅书记靠着家里的关系才能有今天。
他要是有这般家世,做的一点不会比傅长缨差。
凭什么她这般高高在上的讥笑自己?
男人阴毒的目光犹如躲在草丛里的毒蛇,下一秒就会蹿出去要了人性命。
长缨浑然不觉,只是目光依旧落在薛红梅身上,“你若是还怪我我认了,但没必要不认我。要不要我把我哥请过来?你是最疼他的,总不能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吧?”
雪梅闻言不为所动,“小姑娘你近期有血光之灾,我这里有辟邪符可保你平安,一张只需一千块,你要不要买一张?”
陪同着的欧阳兰嘴角直抽抽,一张一千块你怎么不去抢劫?
同样过来配合做调查工作的黄局长也目瞪口呆,这他妈的是骗子吧?一千块一张辟邪符,神经病才会买。
“同志你这是什么眼神?”高建设总算转移了视线,“我们这辟邪符卖的很好呢,都是雪梅大师亲自做的符,上面还有她的精血呢。”
黄局长轻咳了一声,“雪梅……大师您真的不是薛红梅?”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雪梅大师自幼在山上修行,后来在雷劫之中得识天道,这才能窥探未来,当初她在香江漂流三天不死,这事香港那边可是报道了整整一星期呢。”
高建设目光又落到长缨身上,“傅书记确定不要一张辟邪符?”
长缨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依旧凝聚在薛红梅身上,“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不是薛红梅,和我爸的死没关系是吗?”
雪梅喟然一叹,“小同志执念太深容易招来邪祟,这辟邪符一千块一张不贵的,你确定不要?”
长缨笑了起来,“那当初雪梅大师怎么没把这辟邪符卖给程征呢。”
雪梅闻言直摇头,“小同志你可真是执迷不悟。”伸出手来,“我们走吧。”
高建设狗腿子似的搀扶着她,“我们雪梅大师作法让子弹消失,难道还能作假不成?”说着便离开了这会议室。
黄局长一时间错愕。
领导的母亲在他们市局被关押过几天,其实他也认识。
但人家就矢口否认你能怎么办?
“傅书记,您……”
“麻烦你跑这一趟了,看来天底下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我认错了。”
黄局长听到这觉得自己也无计可施,“那要不我再去查查看?”
天底下不可能有长得如相像的人啊。
虽说这位雪梅大师和薛红梅的确有些区别,但又不是那么明显。
关键是傅书记总不能认错自己亲妈吧。
长缨笑了起来,“没什么好查的,我妈可没这本事。不然当初还用请什么马大师来泼我黑狗血吗?”
黄局长闻言错愕,“也是。”
他很快离开,留下欧阳兰在办公室里。
“她不就是薛红梅吗?在这装神弄鬼你说这是为什么?”
“能为什么,谋财害命呗。”长缨低声一笑,“自古以来不都是为了这档子事嘛。”
谋财害命。
欧阳兰虎躯一震,“那现在怎么办?”
他还记得长缨说过,她最好待在香港别回来。
然而薛红梅回来了,甚至还特别高调。
长缨笑了下,“你说人真的能做法弄掉子弹吗?”
狗屁。
程征还不是死了?
《基督山伯爵》早就说明了答案,只要关系够硬,死刑关头依旧能够被释放。
只不过需要做点手脚罢了,买通执行的武警就是了。
反正只要程征死了就行,一般人也不会觉得武警会被收买,不是吗?
欧阳兰正要回答,忽的听到楼下的喧哗声。
大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很多人,记者、杂志社的人,围在那里采访着刚刚出去的薛红梅和高建设。
欧阳兰正要关上窗户,长缨的手按在那里。
不远处的大门口传来高建设的声音,“当然不是你们傅书记的母亲,雪梅大师终身未婚,不可能有儿女,她的人生都奉献给了气功事业,这次前来金城市一来是配合调查,二来则是为这里消灾解厄。”
“胡说八道。”金城有什么灾厄?
“过段时间她会闭关半个月为金城做法,明年春金城的沙尘天下将会减少一半。”
欧阳兰听的想要打人,金城的沙尘天气减少那是因为市里头一直在做防护林,做防风固沙才有了今天这般效果。
和这装神弄鬼的两个人有半毛钱的关系?
欧阳兰气得脸红脖子粗,正打算下去找薛红梅和高建设算账,人却是被长缨给拉住了。
“你去干什么,打算怎么解释?”
欧阳兰也知道再怎么解释都没用,这些记者里面不乏生面孔,只怕有的还是外地过来的。
那些人啊,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
“欧阳,人是我请来的,事情会怎么发展我心里大概有数,这些事你就别掺和了。”
欧阳兰听到这笑了起来,“咱们一个班子的同事,共事这么些年,你说踹开就踹开呀?”
“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跟着掺和什么?”长缨笑了起来,“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家里的事,怎么处理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傅长缨年轻办事有一股子冲劲,但她并不是莽撞的人。
看似大胆但胆大心细。
只是这件事真的很棘手,如今的薛红梅炙手可热,那么多眼睛盯着,你想大义灭亲都不能。
可真让她继续这么搞下去吗?
如果她有朝一日被戳穿,再把事情栽赃到傅长缨身上,到时候傅长缨兄妹俩怎么办?
运气好点没被拆穿,一直这么招摇撞骗下去,那得坑害多少人?
这位小领导什么性子欧阳兰还不清楚?
干实事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坑蒙拐骗。
还是自己亲妈,虽然这本不该她这个当女儿的来承担,可傅长缨能过得了心里这一关?
要他说,不是不想大义灭亲。
可得有个好点的法子啊。
不然那就是往自己身上找惹麻烦,麻烦的很。
欧阳兰一点不放心,“你真有办法?”
“你什么时候见我打没准备的仗?去忙吧。”
组织部长忧心忡忡的离开了长缨的办公室。
看着关上的门,长缨走到窗边。
如今进入十一月才开始供应暖气,最近天气虽然凉了却也只能靠加衣来抵抗这凉意。
可暖气铁片再怎么冰凉,又怎么抵得过心头的凉意呢。
市委大院门口,正在回答记者采访的高建设似乎察觉到那来自高处的目光,回头望去锁定在那一处办公室的窗边。
窗前站着的人脸上挂着薄薄的笑。
高建设一愣,恍惚中似乎看到了那嘴角挂着的讥诮。
是他错觉吗?
正恍惚着,忽的听到熟悉的声音,“辛苦二位大老远跑一趟,也算了却我们领导的一桩心事,领导已经在市里的宾馆给安排好房间,请两位随我来。”
金城市新建的宾馆,前段时间收拾妥当开门迎客。
只不过哪有那么多人会住在这比招待所贵了不知道多少的宾馆呢?
有记者当即反应过来,“这是在给宾馆打广告?”
这可不就是傅长缨一贯的手笔吗?
作者有话要说:
长缨:我眼皮子浅没那么浅!
第360章 神迹
金城市的这位市委.书记是个极为会把握机会的人。
仿佛长着一双火眼金睛, 寻常人把握不住的机会,她愣是能抓住。
如今雪梅大师一入住金城宾馆,那往后金城宾馆可不是身价倍增?
要是市里头再稍作宣传, 回头只怕香港的那些富商大老板都要来金城投资呢。
这两年金城大有放开管制,积极引进外来资金搞建设的意图。
记者们腿脚再麻利, 却也跟不上小轿车四个轮子。
车子扬尘而去。
记者们在那里议论纷纷,再回头看向市委大院的那栋办公楼,窗前哪还有他们傅书记的影子呢?
……
金城宾馆装修的不算多豪华, 但温馨整洁,让人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高建设住惯了香港那边的酒店,却也挑剔不出这金城宾馆的毛病。
晚饭十分丰盛,宾馆大厨特意咨询了客人们的意见, 送上的烤全羊没有添加任何佐料,只是在那些浅浅的小碟子里盛放着各色蘸料, 由客人取用。
“你说她到底什么意思?”
薛红梅不明白,今天在市委大院里她虽然咬死了自己并非薛红梅, 但她知道傅长缨并没有完全相信。
“没什么。”烤全羊现在还是整只,一旁摆放着小刀任由客人切削取用。
高建设吃着这么一口本地特色美味,倒是能明白傅长缨为什么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了四年多。
味道还真不错。
“咱们来之前, 范海良找了我, 说范英一直在等着我。”
薛红梅闻言一愣,“找你复婚?”
“是啊。”高建设觉得格外讽刺, 当年自己不地道和范英离婚,后来倒霉的时候没一个人替自己说话。
现在他高建设成为雪梅大师的贴身秘书, 范家倒是不计前嫌起来了。
“权势迷人眼。”高建设笑了起来, “傅长缨是这条路上的人难道不懂得其中道理?”
可真是太懂了,正因为懂得, 所以过去母女之间便是有再多的龃龉也都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在首都备受追捧的人,将来甚至会成为一个个部长级甚至更高级别干部的座上宾的大师,对傅长缨那可真是能生杀予夺。
“她想要认亲,咱们也趁势而为拒绝她,她不是骄傲的很吗?把她引以为傲的自尊踩碎,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有什么图谋。”
傅长缨专门请他们过来自然是意图不轨。
可雪梅大师是雪梅大师,和薛红梅没有半点关系。
坚决否认就是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傅国胜又不是你杀的,何况又没人能证明你是薛红梅,你怕什么?”
在香港,他们就已经把薛红梅的身世做周全了,压根不用怕。
薛红梅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总觉得,她不会就这么轻易罢手。”
好歹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大老远的请自己过来就是为了问句话确定自己的身份?
薛红梅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傅长缨肯定还有别的意图。
“怕什么?”高建设有时候觉得薛红梅不可理喻,他原本和曹盼军在香港那边做生意做的好好的,这人找上门来说可以合作,装大师来骗那些有钱人的钱。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法子。
香港的有钱人迷信的人,对大师深信不疑。
一个随便写的符就能一千块钱,这可比他们辛辛苦苦做生意给人当孙子挣得多。
只是大师嘛,总要有点大来头才行。
高建设当了那么多年笔杆子,自然深谙其中道理。
果不其然,他的包装下,化名雪梅的薛红梅越发大师风范。
只是香港才多少人,哪比得上大陆人多?
何况当初他狼狈离开内地,总要回去报仇雪恨才是。
高建设很快就抓住了机会。
在枪决程征这件事上稍微动了点手脚,果然雪梅大师出口抓内销一炮而红。
在首都收到的邀请函成百上千,不乏一些高级干部。
甚至范海良都想借着他东山再起。
高建设从来没觉得,原来咸鱼翻身竟是这么简单。
而最初提出招摇撞骗的薛红梅如今倒是胆小了。
就因为遇到的人是傅长缨吗?
“按照我的计划,我们的确要来金城,只不过现在计划提前罢了,按照计划行事就好。”
傅长缨不是喜欢事必亲为的实干家吗?
他已经放出话了,雪梅做法让明年金城的沙尘天气会减少过半,他倒是要看看傅长缨能不能沉得住这口气,由着他们把功劳给夺走。
人呐,一旦沉不住气,可就完蛋了。
“再说了,咱们请来那么多记者来这边,到时候正好大肆宣传一把。”
有些事情傅长缨能做,他也能做。
“在傅长缨的地盘上耀武扬威她还拿咱们没办法,你不觉得这很爽?”
高建设知道,薛红梅恨死了这个女儿。
因为傅长缨害死了亲妹妹傅畅不说,还把她的儿子给抢走了,让薛红梅众叛亲离。
母女又如何?她们之间有着解不开斩不断的仇恨。
薛红梅闻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现在不再是那个被关在精神病院的病人薛红梅,而是声名大噪的气功大师雪梅,怕傅长缨做什么?
端起高脚杯,薛红梅与高建设碰了碰杯,“明天你再喊记者过来,咱们再做做宣传。”
自己原本幸福的一生被这个女儿给毁了,她总要投桃报李让长缨这孩子尝尝恶果才是。
……
雪梅大师的讲座在金城举办了三场。
第一场还没什么人听,第二场陆陆续续来了人。
等到第三场的时候一座难求。
顾耀明关注着这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之前长缨提到的打击金城本地邪.教这个建议。
这气功可不就是邪.教吗?
第四场讲座将会在金城宾馆举行,届时会有重量级嘉宾到场。
十月底天气越发的凉如水,但这第四场讲座似乎一下子点燃了这个西北省城的热情。
就连省委都注意到不对劲,张德光把长缨喊了过去,“那个高秘书就是高建设吧?他在搞什么鬼?”
在金城这边招摇撞骗,隐隐有要搞事的苗头。
关键是傅长缨压根不管不问,这就不对劲了。
长缨笑了起来,“是啊,谁知道他倒是干起了这个,明天雪梅大师的讲座,德光书记要不您也去听听?”
张德光听到这话神色不好看,“小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个实干派的干部,竟然开始信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这一点都不正常。
长缨闻言莞尔,“去听听嘛,我觉得她说的也挺有意思的,如果咱们的宣传部门能从中吸取经验进行宣传,日后咱们的城市建设兴许就会事半功倍呢?”
“你倒是善于学习。”但一旦过去,那就相当于给那个雪梅大师站台,到时候会让她有更多的信徒。
这样的结果,难道你就没考虑过?
张德光看着笑盈盈的人,一时间只觉得有些疲倦,“她到底是不是你母亲?”
过去一星期,报纸上大肆报道,傅长缨请雪梅大师过来原是为了认亲。
但认错了人。
一个国家干部能认错人,这本身就够荒唐的。
偏生不止金城的报纸,就连那几个全国发行的大报都在这么说。
消息似乎一夜之间传遍了大江南北。
傅长缨扎根基层苦心经营十多年才有了今天,如今却是被人嘲笑“攀亲”,谁提起这位年轻的女干部不背地里说一句,嘴角一扬带着几分讥笑呢。
之前倒是没听说跟她那个走丢的母亲关系那么好,现在演什么孝女呢。
张德光想知道,到底是与不是。
“不是。”长缨斩钉截铁,却又透着几分凄惶,“我妈可没这本事。”
“你去忙吧,但愿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离开省委大院时,长缨回头看了眼。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按照原本的节奏去走时,那么距离故事结束已经不远了。
而为了这一天,自己也想了很久,很不容易的呢。
……
金城宾馆在市中心,门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据说宾馆建设的时候,市委领导发话一定要留下这么个小广场,为的是日后停放车辆。
自行车能占多大点地方?当时负责建设的工程队觉得这提议有些古怪。
但市里头给的回复是用来停放汽车。
汽车。
金城市这边就没多少汽车,除了政府机关有公车之外,私家车真没多少。
和其他城市相比而言,金城市的万元户尤其是发大财的人很少,但也没有太穷的,可能一些偏远的村庄还没有发展起来,但整体来说金城市人民群众收入比早些年多了不少,日子好过了许多。
话题再说回金城宾馆的小广场,这原本该停放小轿车的广场如今都是拎着小马扎坐在这里的等待的群众。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早已经在宾馆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一列列的坐好。
远远看去,倒有点昔年全民皆兵的样子。
徐立川早早就过了来,他跟杨秘书他们一再打听确定长缨今天会过来。
这让徐立川十分担心,总觉得长缨今天的到来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她肯定是要做些什么,但没人能猜透她的心思。
即便徐立川现在也猜不出。
雪梅和她的贴身秘书高建设已经从酒店门口出了来。
现场群众们齐刷刷的欢呼起来,双手合十高呼“大师”。
邪.教。
钻进脑海的词汇让徐立川脸色煞白一片。
只见薛红梅不过是挥了下手,原本山呼海啸的小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明明是个招摇撞骗的大骗子,竟然能指挥这么多人,像是个将军。
这样的号召力,国家真的就坐视不管,不怕出事吗?
徐立川如今早已经不是国家干部,但曾经的身份让他不由思考这个问题,明明已经进入早冬时节,他却觉得冷汗淋漓。
四处搜寻过后,徐立川终于看到长缨的身影,他快步过去,声音中都是急切,“长缨。”
长缨笑了笑,“你怎么过来了?”
这个问题也是徐立川想要问的,但他知道在听到长缨这么问他之后,自己再也没办法这般问她。
“你回去好不好?”
徐立川眼睛都有些泛红,他不知道长缨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可是如今想要收拾那个有着万千信徒的人,只怕结果只有一个——
鱼死网破。
不值得,为了一个薛红梅不值得啊长缨。
回去,求求你了。
长缨看着青年几乎要落泪,她忍不住笑起来,“都结了婚的人怎么还这么没出息。”
递了张纸巾过去,长缨看着没什么动作的青年不由叹息,“立川,你刚才都看到了吗?”
一呼百应,宛如神祇。
这样的一个人啊。
长缨笑了起来,“你跟着我一起干的十分清楚,咱们要发展就必须做经济,可是工商业经济的利润能有几分?很多工业品的利润不过百分之一二,好点的比如苗花、章春华的服装厂,添了些自己的心思在里面才能好一些。”
“可是她现在一本万利,你说这样的买卖会有人跟风来做吗?”
徐立川想起刚才那山呼海啸的“大师”,他只觉得牙关都在颤抖。
当然。
他在政府机关做过事,又管理着偌大的机械厂,这些年来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大骗子小骗子都有。
那些骗子不过是骗些订单和钱财。
而现在的薛红梅,骗的是什么?
这么一个典型的例子,将来得多少人学习。
甚至不用等将来,最近又有多少“大师”先后出现?
大师们宛如雨后竹笋一个个冒了头,拿着镰刀来收割那些普通的群众。
有钱,有权,这样的买卖哪怕是冒着丢掉项上人头的风险,也可以做的啊!
“所以啊立川,有些事情防不胜防,却又必须得做个了断才行。”
徐立川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你想要怎么了断?”
他刚问完就听到背后那山呼海啸的“谢谢大师”。
薛红梅的讲座已经告一段落。
高建设开口道:“现在是记者提问时间。”
似乎记者们早已经准备多时,“请问雪梅大师,今天金城市的市委.书记傅长缨同志来听您的讲座,听说你们是母女,这是真的假的?”
高建设闻言皱了下眉头,“大师无儿无女,这件事已经澄清一百遍了。”
记者不甘心,目光搜罗到正在后面站着的傅长缨,“傅书记,这位雪梅大师,当真不是您母亲吗?”
长缨摇头,“不是,我母亲有精神类疾病,早些年从医院走丢后再无下落,可能早已经去世。”
那记者闻言点头,“那就是了,听说雪梅大师成名于当年做法拿走了武警执行枪决时的那颗子弹,不知道大师能不能再给我们上演一遍神迹?”
这样的问题,高建设早就有所预料,“神迹哪是那么容易上演的,还要看缘分才行。”
“那得什么样的缘分?”
缘分就是十万块。
一麻袋的钞票放在那里,那武警也不能抵抗这般诱惑。
何况程征到底还是死了不是?
高建设回答道:“最近大师做法为金城驱赶沙尘天气消耗诸多,至少要休养三天才能再提做法之事。”
那记者问题诸多,“雪梅大师辛苦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高建设有些不耐烦,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但这是规矩,总要记者配合宣传才是。
“你说。”
那记者问道:“大师得到天道庇佑,那自然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能够肉.体凡胎挡住子弹的对吗?”
高建设没想到会是这么个问题,他正要回答就听到下面来听讲座的群众七嘴八舌的回答起来,“当然,大师什么样的人,肯定能做到。”
“大师是神仙转世,这些东西伤不到她的。”
“雪梅大师有上天庇佑肯定长生不老。”
高建设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抬起手来缓缓压下,“好了,安静。”
金城宾馆前的广场顿时安静下来。
令行禁止,端的可怕。
高建设目光恭敬地看着薛红梅,又是看向了人群,“雪梅大师练就一身功力,自然是刀枪不入。”
吹牛皮吧。
徐立川觉得这牛皮真的是越吹越大,难道还会有人上前去捅薛红梅一刀打破这“神话”不成?
下一秒他想到什么,下意识的看向长缨——
该不会,这个记者就是长缨安排的,她想要在这金城宾馆门前,众目睽睽之下搞事吧?
可又有什么比得上现在给薛红梅一刀,让所有人看着她鲜血淋漓能更加直白的戳穿她的谎言呢?
徐立川再度牙关打颤,“长……”
他甚至没办法完整喊出长缨的名字。
不要,不要这样。
这样是拿你自己的前程与薛红梅博一个鱼死网破啊。
下意识的,徐立川伸出手想要抓住傅长缨的胳膊,拦住她。
但却抓了个空。
他从大湾村开始就追随着的人缓步往前去,朝着坐在那里的薛红梅走去。
在高建设的声音中,“傅书记这次来听雪梅大师的讲座,不知道有什么感想?”
那么多人的目光汇聚到长缨的身上,如果高建设仔细看,会发现那些目光是如此的热烈,甚至超过之前那一声声山呼海啸的“大师”。
徐立川想要追过去,却发现自己迈不动脚步。
原来,他竟是被人抓住。
甚至被人捂住了嘴。
杨秘书冲着他摇头。
徐立川只能看,看着长缨步履坚定,一步步上前。
看着她马上走到最前排。
忽的却是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纤细的手腕,仿佛稍稍用力便能折断。
徐立川只看到那么一个后脑勺。
男人剃了平头,短短的发。
再看不出其他特征辨认他的身份。
但长缨似乎被这人的举动吓着了,一下子愣在那里。
“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笑了下,手指在那手腕上摩挲了几下,瘦了。
他一去半年,这人竟是又瘦了。
食堂里的饭菜哪比得上他的私房菜呢。
不过没什么关系,很快就能给再给她做私房菜了。
男人站起身来,一把把长缨按在那小马扎上,不等长缨挣扎,旁边的人就把她抓住。
“听闻雪梅大师讲座真是让我受益良多,不枉费我特意回来这一趟。”
男人看着那慌张的面孔,“大师和高秘书放心,我深信大师的道行,这次特意回来就是请大师去前线做法,为我军战士分忧,毕竟大师练功多年,刀枪不入子弹见到您都要绕道嘛。”
前线。
薛红梅一下子脸色苍白。
她是经历过战争的人,怎么会不懂得前线这个词什么意思?
子弹可不长眼睛,落到自己身上能不能留下一个血窟窿,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她是骗子,可不至于骗的连自己都信了。
何况,说话这人是谁她还能不知道吗?
娄越。
他要带自己去前线。
分明是要要了她的性命!
一瞬间薛红梅冷汗淋漓。
娄越笑着看向那些记者们,“不知道有哪位记者同志想要跟我一块去前线报道大师的神迹?我的飞机留下七个位置给你们,先到先得。”
作者有话要说:
娄越:傅主任我来救驾了,棒不棒!
我等会儿再更新一章
当年气功大师们很风光的,大兴安岭火灾的时候某大师预言三天后火势控制,就这么抢了PLA的功劳,很疯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