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 是常醒十八岁生日。去年陶醉已经错过了他的生日,今年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了,至于送什么礼物, 她考虑了很久。
早在得知常醒的生日日期时, 她就开始琢磨该送什么礼物了。常醒的经济条件好, 用的东西都是最新最好的,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一些实用的手表钢笔之类的就没必要送了, 自己送的他肯定用不上。他爱看书, 送书应该不错, 然而常醒自己家的书就像一个小图书馆, 他每次去外面旅游,都会带回来一箱子书, 很多都是在本地书店买不到的,所以给他买书显然也不合适。
孙兰心给她出过主意,自己动手给他制作礼物,这样最能表达心意, 比如叠520或者1314只纸鹤。陶醉觉得送纸鹤的意思太过明显了,还是不要送比较好。孙兰心又出主意,他喜欢听她唱歌,给他录一首歌好了, 这样他就能经常听到了。陶醉也拒绝了,她觉得这样太羞人了,而且显得太过自恋:“还是送点比较实用的, 他能经常用到的。”
孙兰心耸耸肩:“这确实有点为难我了,我看了那么多言情小说,也没想到该送什么合适。”
陶醉纠结了很久,都没确定下来,要是最后实在想不好的,就只能随便买个了。直到国庆节放假,陶醉还没确定好送什么生日礼物。这天妈妈出门去买菜,让她照顾一下小宝,小宝是个小捣蛋,他爬上爬下,没有一刻安生,结果打破了陶醉一个瓷杯子,这杯子是妈妈结婚时买的,一套八个,非常漂亮,一直都用得很爱惜,这么多年都没有破碎,结果被小宝开了头。
陶醉看着缺了一个的杯子,觉得非常可惜,便打算去买个差不多的回来补上。所以她为了这个杯子跑了两条街,都没找到类似的,因为那种杯子现在已经不生产了。陶醉觉得挺遗憾,打算再去金富看看,不过也没抱希望,因为金富卖的杯子肯定是现在的流行款,即便有类似的,也不会单个卖,要卖都是整套卖,她也未必买得起。
她没在金富看到跟自家相似的杯子,倒是在一个店里看见了不少十分精致的马克杯,还有不少是一对一对的,一看就是情侣杯。陶醉看着这些杯子爱不释手,然而这杯子却贵得要死,一只杯子要十几块,而杂货店里的杯子一两块钱就能买一个,她只能边看边咋舌。
她正在看,忽然听见旁边的一个女孩说:“送杯子挺好的啊,杯子谐音辈子,送一个杯子,不就谐音一辈子了吗?”
陶醉福至心灵,突然就有了主意,打算常醒生日的时候就给他送一个马克杯,而且杯子也特别实用,他用杯子喝水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了,就跟自己用钢笔写字就会想起他来一样。于是陶醉精挑细选,选了一对马克杯,一黑一白,图案是描金星座的,特意选了自己和常醒的星座,放在一起,一看就是一对儿,但是分开来,却也不会觉得是缺了一个,这样就不会显得很刻意了。
这对马克杯三十二块钱,简直就是天价了,不过店主说这杯子是手工制作的,有且仅有这么一套,物有所值。陶醉咬咬牙还是买了,小心翼翼地将杯子带了回去,将装杯子的盒子用简洁大气的包装纸包了,只等过生日那天送出去。自己那个则带到了学校,放在教室里自己喝水用。
孙兰心听说她选的生日礼物,觉得既实用寓意又好,但也忍不住说:“不过你总这么含蓄,他会接收不到你的心意的,万一他被人抢走了,到时候心疼死你。”
陶醉无奈地叹息:“我当然知道,但是除了让自己优秀一点,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如果不喜欢我,我再直白他也不会喜欢,反而徒添尴尬,以后都不能再和他像现在这样了。”
“也是啊,两个人太熟了反而有更多的顾忌,一般人如果表白了被拒,顶多老死不相往来,但你们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被拒了,那真是太尴尬了。”孙兰心也长叹一声。
“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等我毕业吧。”
除了杯子,陶醉和几个弟弟妹妹一起凑钱买了一个生日蛋糕。郑文华为了给常醒庆祝生日,在自己家办了一桌丰富的饭菜,请了三家人一起来吃饭,三家男人都不在家,只剩下妇孺,平时各在各家吃饭,略显冷清,现在凑在一块,倒是挺热闹的。
饭菜是刘巧凤和郑文华一起做的,李红帮忙看小宝,等几个孩子放学回来的时候,正好就可以吃了。夏正轩和陶然顺路将蛋糕带了回来,先吃饭,再吃蛋糕。
吃饭的时候,夏正轩第一个送了生日礼物:“哥,这是我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他给常醒的是一个贺卡。
常醒打开贺卡,看见里面夹着两张兰花邮票,顿时笑了:“谢谢啊!我正好还没凑齐这套。”
夏正轩嘿嘿笑:“我跟同学换来的,就知道你缺这个呢。”
陶醉这才知道常醒还有集邮的爱好。王瀚和陶然也都准备了礼物,王瀚送的是一个罗纳尔多踢球的小雕塑,陶然送的是一盆文竹。陶醉赶紧也将自己的盒子递给常醒。
常醒打开盒子,说:“这杯子好看,我正好可以拿到学校去喝水。”
大家送的礼物都不贵重,不过礼轻情意重,常醒非常满意,许诺了下回放假带他们去溜旱冰。给几个小的美死了。
常醒喝水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她陶醉不知道,但是她喝水的时候是会想起常醒的。
跟着常醒,陶醉的课余生活永远都会精彩纷呈,只会觉得时间不够用。几乎没有常醒不懂的东西,就算是不会玩的项目,他都能说上一二,简直就像个宝库,一打开,里面五彩缤纷,什么都有,时常都会有惊喜。
连孙兰心都会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生!比言情小说里的主角都完美。陶醉情窦初开,就喜欢上了常醒,要是最后没能常醒在一起,她这辈子还会看上别人吗?
一学期很快就过去了,陶醉的成绩算是比较稳定,一般都是前五名,偶尔会考个七八名的样子。只要一出前五,她就忍不住着急,常醒就安慰她,成绩浮动是常事,不可能每次都能稳定,就像他自己,也不总是第一的。不过陶醉知道有个家伙例外,邹洋那家伙每次都是全校第一。常醒说邹洋那属于智商超群的,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所以不必拿他来做标杆。
孙兰心倒是真的发了狠,从分班七十名开外的成绩,现在已经能到中游水平了,虽然离考大学还有点距离,但还有一年半时间呢,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高三寒假补课一直到腊月二十六,放假之后,常醒直呼谢天谢地,叫了大家出来好好庆祝了一番,去金富一家新开的量贩式KTV唱歌。量贩式KTV在本地是一件极其新鲜且风靡的事,以前有街边的卡拉OK,一台VCD一个音响一个话筒,一首歌一块钱,满足人民的文娱爱好。现在的量贩式KTV是单独一个包间,有大电视,茶座,相熟的朋友聚在里面一起唱歌做游戏喝酒。
KTV生意火爆,还是提前了好几天才打电话预订到的房间。一群年轻人在包间里兴奋莫名,自己拿着话筒唱歌,好像也成了大歌星。跟街头那些卡拉OK老掉牙的通俗歌曲相比,KTV的歌单显然要新潮丰富多了,有很多当下正流行的歌曲,满足了年轻人的需求。
王瀚和夏正轩当麦霸,抢着唱完了几首当下流行的歌,荼毒了好一会儿大家的耳朵,常醒说:“好了,时间有限,让大家都唱一唱,玉树,你来唱吧。”
孙玉树也被他拉了出来,他今年复读,压力特别大,原本极其阳光开朗的人都沉稳了不少,孙玉树笑着摆手:“我不会唱歌。”
“不会唱才怪,又没有外人,赶紧唱。”常醒将话筒塞进他手里,推他起来。
“歌,你就唱那个,《我想我是海》。”孙兰心帮着出主意。
孙玉树只好站起来,唱黄磊的《我想我是海》。
大家都唱过之后,才将话筒交到陶醉手里,常醒说:“好了,终于可以听听歌的原声是什么样的了,大家欢迎陶醉同学为我们献唱。”说着带头鼓起了掌。
陶醉笑着走到点歌台边,一边选歌,一边唱歌,这种唱歌方式她还是第一次体验,觉得挺新鲜的,尤其适合练歌。
今年的情人节在过年前一天,陶醉本以为就算情人节不能做什么,至少也能和常醒一起度过,因为常醒答应了要教她做题。结果她爸回来了,带着全家回奶奶家过年了,没能让陶醉如愿。
夏春生和王军浩也都一起回来了,出去半年,两人言谈举止都有些变化,人也自信了不少,看样子上海之行收获不少。常醒只听他们聊生产的事,便觉得可以放心了,至少舅舅是真的用心在学习。
而老家这边的工厂,今年年前已经开过一次全体会议,有一部分工人先停工了,工厂正在缩减规模。大家都人心惶惶,已经有好几拨人来他们几家打探过消息了,问上海那家工厂还要不要招人。郑文华的想法是,从这批工人中找技术可靠、人品可靠的人带出去,至于那些偷奸耍滑的,就不要管了。
常醒发现舅妈考虑得很周到,到底是有生活经验的成年人,这些自然也不用自己插手了。只要等工厂撑不下去,宣布破产的时候,他们再出面去竞拍就行了。他跟他爸打电话聊过投资的事,他爸也答应过会好好考虑的。
常庆华自从离婚之后,就跟儿子的关系没缓和过,直到前妻病重,他四处奔忙着帮着找医生,联系医院,父子关系才稍稍有所缓和。但常醒还是不喜欢他,前妻去世后,宁愿去舅舅家也不愿意去他那儿,他以为父子可能没办法缓和了,没想到他又开始主动联系自己了,虽然每次说的都是钱财的问题,但常醒也不是无条件地要钱,只是让他投资。常庆华也是真的在考虑,作为一名知识分子出身的商人,他认为自己和那种唯利是图的商人不一样,他也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感。
陶醉听父母聊天才知道常醒和他舅的计划,顿时觉得常醒太厉害了。刘巧凤说:“到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回来吧,在家里上班总比在外面好。”
陶长明眷恋上海的高工资:“说是这么说,但是开厂哪有那么容易,万一没开起来,我是不是又要跑到外面去打工。而且他们能给多少钱一个月,我在上海已经当师傅了,一个月随随便便都有一千多。”
刘巧凤说:“我觉得他们要是真的顶下这个厂,到时候肯定就要用信得过的人,我们关系跟他们好,这个时候多出力,你说他们还会亏了咱们?”
陶长明陷入了沉默,含糊地说:“我看看再说吧。”
陶醉对常醒是无条件信任,觉得他肯定能把工厂开起来。妈妈说得非常有道理,倒是爸爸,只顾着眼前的利益,没考虑到更长远的将来,只怕是将来要后悔。但是她没有插话,多半父亲也会骂她多嘴,觉得她什么都不懂。
第52章 高考
正月初八, 常醒就开学了。高三的寒假仅有十天,准考生们还没来得及放松放空,就马上被抓到学校进行填鸭, 最后一个学期了, 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拼命填, 否则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以后想努力都迟了。
当然, 这是老师和家长们的心愿, 学生们未必会这么想, 就算是高三了, 放假还是比读书更有吸引力, 自觉有目标的人总是少数,很多学生努力学习, 其实还是被动的。就算是常醒这样的优等生,也未必真的爱学习,好逸恶劳是人的本性,人们之所以会努力学习和工作, 那是因为理性强过本性,也是被社会被环境所迫。
常醒进入高三最后冲刺阶段,陶醉非常自觉地减少了问题的次数,她不能占用太多常醒宝贵的时间。现在反而变成常醒主动问她:“好几天没见你问题目了。都会做了?”
陶醉鼓鼓腮帮子:“我问老师了。”
“怕耽误我时间吗?”常醒挑眉。
“你好好休息。”
“给你讲题对我来说就是休息和放松。”
“等你考完高考吧。”陶醉还是坚持, 他休息放松可以睡觉听音乐看小说,不是非要给自己讲题。
“好吧。那你好好学,实在不懂, 可以来问我。其实只要休息时间,我都有空。”常醒并不算刻苦的学生,学习只放在学校,回家只看课外书,他对考清华北大并不执着,因为他不需要学历来改善自己的处境,也没想过重生回来要利用金手指当个首富,他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唯一不满足的就是学识和见识。
他现在很庆幸,自己多了一辈子时间,可以看很多以前想看却没看的书,弥补他的知识漏洞,将来还打算走从前没走过的路,亲眼去见一见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财富地位都是过眼云烟,唯有精神财富能够流传。
“嗯。我会的。”陶醉嘴上答应着,依然很少去问常醒。她以前惧怕老师,很少主动去问老师题目,自从她鼓起勇气问过一次后,发现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每次问题的时候,老师都会耐心地给她讲解,没有她惧怕的鄙视和批评,不知道是不是她成绩比较好的缘故。
唯一不太方便的是老师太忙,不像常醒那样随时都能问。这就迫使陶醉自己努力思考钻研,偶尔从那些蛛网一般的思路中找准解题的思路,会有种拨开迷雾重见光明的敞亮感。这种时候,往往比听老师或者常醒给她讲题更深刻、更有成就感,所以便也更爱自己去思考了。
高三的课业重不是假的,各种精题、模拟试卷铺天盖地,就算是常醒这样的优等生,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做,学习成绩差一点的,往往都是到高考完了,学校发的各种资料都不见得能做完。
常醒现在跟陶醉交集最多的时候便是每天上下学的时候,两人一路上会交流一些见闻体悟,包括最近的读书心得等等。常醒唯一不满意的还是陶醉不再问自己数学题,不过庆幸的是,陶醉的数学成绩没有退步,甚至还有小幅的进步,这是个好现象,说明陶醉的数学成绩终于提升上来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高考日期越发近了,高三的学生们也常常带着一脸倦色。常醒表现得还不太明显,他睡眠时间一直稳定,压力也小。最明显的要数孙玉树,总是带着两个黑眼圈,顶着一脑门子官司,复读生的压力果然大。这让陶醉看了很是心惊,复读真是太痛苦了,她一定不能复读,况且要是考不上,家里未必会给她复读。
常醒也注意到了孙玉树的状态,有意识地帮他纾解心理压力。孙玉树的压力不仅仅是学习,还有志愿,因为好一点的军校和警校都不招收复读生,这就意味着他的选择范围非常狭窄,否则就只能和自己的梦想分道扬镳。常醒深知朋友的英雄情结,便开导他,可以报考政法类学校,将来考检察官,这跟警察的职业类似,同样能伸张正义。
孙玉树似乎也听了进去,开始了解理科生能不能报考法学专业。常醒表示绝对能报考,因为他自己就打算学法律。上辈子学法律,这辈子依旧学法律,以前是当律师,这回可能会做研究。
自2003年高考改革之前,高考时间一直都是7月7日,7月骄阳似火,通常极其炎热,对考生来说,是个相当大的考验和煎熬。
二中是考点,高考那几天,除高三外的学生都放了假。大部分寄宿生依旧在学校吃住,除了学校空了不少,别的还是跟以前一样,考生心境变化不大,这样反倒有利于心态平稳。校门外陪考的家长也少,大部分都是等孩子考完了再来接人的。
走读生有些家长会来陪考,常醒不打算让舅妈去陪考,跟往常一样出了门。刚到楼下,便看见陶醉倚在自行车旁,耳里塞着耳塞,嘴里还在念英语,见他下来,赶紧摘了一个耳塞:“我送你去学校吧,提前感受一下高考氛围,明年我也要高考了。”
常醒没有拒绝,便让她跟着去了。校门外老远就划了白色警戒线,拉了红绳子,还有穿制服的人在守着,防止外人入内。
常醒下了车,对陶醉说:“好了,你也看到了,回去吧,怪热的。”
陶醉抢过自行车把手:“这个给我吧,免得你还去存车,一会儿考完了我过来接你。”
常醒看着她,笑了:“不用那么紧张,大中午的那么热,你在家歇着不好?”
“没事,我来接你吧。”陶醉抢过了车,朝常醒说,“快进去吧,加油!”
“好吧。”常醒笑着点点头,进了红线范围,挥挥手转身走了。
常醒考了三天,陶醉就接送了三天。一直到常醒考完,陶醉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预习过高考是怎么回事了。”
常醒笑着说:“明年你高考,我可能都没放假,没办法陪考啊。”
“不用陪啊,我已经预习过了,知道高考是怎么回事,自己来就好了。”陶醉满不在乎。
常醒则说:“我不能陪,打发三个保镖来送你吧。夏正轩、王瀚和陶然明年这个时候应该都放假了,让他们来陪考。”
陶醉一听,笑了:“对啊,明天然然和正轩都中考了。王瀚明年上高一,他报了什么学校?一中吗?”
“二中。他成绩考一中不太保险,而且离家远了点,去一中只能寄宿,李阿姨不大可能让他寄宿。”一中原本位于市中心,是所历史悠久的学校,校区面积狭窄,人往高处走,大家都挤破了脑袋想上一中,所以显得拥挤不堪,说搬校已经很多年了,去年终于搬到城郊去了。跟他们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读一中的话,就只能寄宿了。
“那也不错,到时候我又有伴了。”陶醉高兴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常醒笑着说,虽说周晖这个人渣已经去深圳了,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还是有人陪陶醉一起上学,这样他才能放心。
陶醉试探着问了一句:“对了,你考得怎么样?”这几天她一直都没问过他这个问题,怕给他压力。
“只能说还行。”尽管他已经重生一次了,事实上,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多年前做过的高考题了,甚至连高考作文都不记得了,拿到考卷的时候,只能说隐约还有点印象,做起来还是有种全新的感觉,他也不能确定自己考得好不好。
考高结束之后,陶醉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到七月十三日才放暑假。常醒是10号回学校估分填报志愿的,他估分在650左右,这个分数放在先出分后报志愿的情况下,是没人敢报清华北大的,然而去年北大在本省的录取线才640多分,往年的录取分数也都差不多,因为估分增加了填报志愿的难度,就像当年他的成绩可以上人大,他也只报了政大。今年大家普遍反映都比较难,所以他堵了一把,填报了北大的法学专业。
除了常醒父母,家里还没有人上过大学,没有人能给予他建议,他爸倒是打过电话回来,常醒说他自己能搞定。志愿填报之后,老师家长们都捏了一把冷汗。常醒的成绩,只要正常发挥,重点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然而他们学校已经有几年没出过清北生了,老师还真怕他考不上。考不上的话,就只能调剂到普通大学了,现在的志愿填报制度,多的是高分低取的情况。
陶醉知道清华北大是最好的大学,但也相信常醒一定能考上。孙兰心说她对常醒是盲目崇拜,而陶醉是相信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他填报了北大,那必定是大概率能上。
孙玉树估分之后,报考了西南政法大学。他的成绩其实一直都还不错,去年没考上完全可以说是爆冷,今年如果能正常发挥,考一所重点本科不成问题。
陈一帆估分在600出头,他报了北京邮电大学,并且听从常醒的建议,选择了信息与通讯工程专业,因为就行业趋势来看,通讯将来绝对是发展最为迅猛的专业。
今年暑假,常醒没急着出去旅行,一方面要等高考成绩和录取通知,另一方面是打算好好给陶醉补一下课,等他上大学后,就不会再有机会给她补课了。
对高三生来说,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是最为轻松的暑假,虽然大家心里难免有些挂怀高考成绩,担心录取问题,家长们肯定是小心翼翼的,不会管束得太严,怕给孩子增添思想包袱。就比如陈一帆,他就撒丫子玩开了,还跟他妈磨着要来了自己这些年的压岁钱,买了一把电吉他,没事就跑来找常醒学琴。
自从他发现陶醉就住在常醒家楼上之后,他就天天在常醒房里弹《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还是自弹自唱。白天大人们都上班去了,家里就只剩下放暑假的孩子,陈一帆就更肆无忌惮了,弹得魔音穿耳的也不嫌自己寒碜。
陶醉家里没装空调,这种天只能开着窗户吹风扇,家里除了铁门,别的门都洞开着,让空气流通,关铁门是为了防止两岁的小宝到处跑。所以陈一帆的歌声和琴声非常清晰地传了上来,刘巧凤听了两天,终于忍不住了,皱着眉头说:“常醒是不是疯了,怎么这两天就只唱这个歌呢?而且弹得太难听了。”
陶醉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他弹的,是他同学。”
“他同学在他家玩?”刘巧凤问。
“嗯。”
“能不能让他别弹了,太难听了,吵得脑壳疼,以前常醒弹也没这么难听啊。”刘巧凤说。
那是因为常醒弹的是吉他,陈一帆的是电吉他,音量更高,音色也更为丰富,加上陈一帆还不会走就开始跑,能弹得好听才怪了。
陶醉跑到楼下去敲门,敲了好久才把门敲开,还是陈一帆自己来开的,他一见陶醉,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常醒,你快看,对面的女孩终于看过来了。”
陶醉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对面的。我妈你弹得太难听了,叫你别弹了。”
陈一帆笑容一下子僵了:“阿姨在家?”
“我妈没上班,在家带我弟。”陶醉说着朝屋里看,常醒正在客厅里坐着,耳朵里塞了耳塞,正在看书。
看见陶醉,常醒拿下了耳塞,说:“我说你会吵到人吧,你还不信。要弹回你家弹去,你那破吉他难听死了。”
陈一帆说:“陶醉,咱们出去玩呗,放暑假了还窝在家里多无聊啊。”
陶醉不理他:“你是考上大学了不用担心,我还没考呢。”
“我这不是还没出成绩嘛,万一没考上,我就来复读陪你一起读高三。”陈一帆谄媚地说。
“你就那么喜欢读高三?”陶醉没见过对复读还这么期待的人。
“那你在家学习?需不需要补课,我教你啊。”陈一帆改了策略。
“就不劳驾你了,我会给她讲的。”常醒说。
“你能给她讲,我也能啊!”陈一帆说,“陶醉,你哪些不会?我教你吧。”
陶醉不理他,转身上楼去:“不用麻烦了,不许弹电吉他,太吵了。”
陶醉妈妈在家,陈一帆还真不敢追上去,在后面说:“那我就弹常醒的吉他吧。等我会弹了,我们来合作啊,我弹你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卡了很久,也改了好几次,所以才晚了,抱歉,么么哒大家
第53章 录取
陈一帆每天都跑来找常醒玩。常醒说:“吉他我已经借给你了, 你拿回家去弹不行吗?”
“不行啊,我家楼下住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教师,她神经有点衰弱, 我一弹琴她脑仁就疼, 天天上我家来告状, 她以前还教过我爸妈,我妈可不敢得罪她的老师, 只能修理我。我已经答应我妈了, 买了吉他不能在家弹, 所以在你家弹是最好的。”陈一帆厚颜无耻地说。
常醒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靠!合着在我家弹就不骚扰人了?”
“你们都是好人, 会包容我的对不对?”陈一帆嘿嘿笑, 换了话题,“陶醉她一般什么时候问你题目啊?”
常醒抬起头看着他:“我就知道你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陈一帆嘻嘻笑,“我觉得她挺可爱的。”
常醒不假思索地说:“她还没毕业,你要是敢去骚扰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陈一帆用万分费解的目光打量他:“我听着这话, 怎么觉得你把她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了呢?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警告我的?她爸,还是她男朋友?”
常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你胡说什么呢!”
“那你凭什么管她的事,你是她什么人啊?”陈一帆说。
“我、我——”一向特别能说会道的常醒竟语塞了起来,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跟陶醉的关系?能说他知道她上辈子的结局,这辈子想要拯救她吗?作为朋友,他为改变陶醉已经做得够多了, 陶醉的人生轨迹已经大不相同,自己确实没有必要管她谈恋爱的事,毕竟只要不是周晖,她应该就会有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吧。
“嘿嘿,心虚了吧,说不出来了吧!”陈一帆一脸贼笑。
常醒终于想到了说辞:“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家里非常重男轻女,她不受父母待见,我想帮她摆脱现在的命运,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大学了。”
“怎么又说到命运了,话题有点严肃了。好吧,我现在不表白,等她考上大学了再说吧,我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理由来阻拦我。”陈一帆说。
常醒沉默地看着他,这家伙是真的要追陶醉吗?也许只是闹着玩吧,等他上大学了,见多了各色各样的美女,多半就移情别恋了,毕竟他对陶醉的认识也只有那么深。
尽管如此,常醒还是下意识地错开了陶醉于陈一帆碰面的时间,一般都是晚上才给陶醉讲题。他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出于对陶醉的保护,还是出于不想她和陈一帆多接触的私心。
七月下旬,高考成绩出来了,查询成绩那一天,陶醉也下来了,几个小的也都聚在夏家等着查成绩。这年头还没有网上查成绩,只有电话查询,要么就去学校老师那儿查询。
时间一到,常醒拿着电话开始拨号,查询的人很多,线路极其繁忙,打了两次都没通。旁边几个人急得直往裤子上擦手心里的汗,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常醒略有些紧张,扭头看着旁边的几双圆溜溜的殷切眼睛,忍不住笑了:“我都没你们紧张啊。”
陶醉急得脑门上都冒出了细汗,心也噗通噗通跳得厉害:“打不通吗?”
“嗯,现在人多,要不咱们晚上再打。”常醒说。
“别,我帮你打。”夏正轩焦急地说。
常醒笑了,说:“我自己打吧。”他说完拨通了电话号码,这回终于通了,他一个个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码,里面传来机械的播报声:语文126,数学138,英语140,物理131,化学127,总分662分。
常醒一听到分数的时候,就觉得稳了,因为他记得自己高考这年理科重本录取分数线是537分,超出一百二十多分的成绩,应该足以上北大了。不过他脸上表情十分凝重,听完重复之后,他缓缓将电话挂上了,几个小的都急切地看着他:“怎么样?考上了吗?”
常醒缓缓摇了摇头,几个小的都发出了惋惜的声音:“啊?不会吧!”
夏正轩说:“那怎么办,哥你不可能一个学校都没考上吧。”他哥是最厉害的,不可能什么大学都没考上。
陶醉心一沉,急忙问:“多少分?”
常醒憋着笑说:“662分。”
陶醉愣了一下:“很高了啊,没考上吗?北大的录取线这么高?”
常醒终于憋不住了,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还不知道分数线呢。我觉得吧,应该能考上。”
陶醉看见他的笑容,便松了一口气,他这是故意在逗他们呢:“那赶紧打电话问问老师,分数线是多少。”
常醒还没拨老师的电话,班主任老师就已经将电话打过来了,是来道喜的,告知他全省排名第十三名,全市排名第二,全校理科第一。常醒跟老师道了谢,表示回头想请老师们吃个饭。
挂断电话,常醒说:“重本线是537,北大录取线还不知道,老师说应该能上。”
“耶!太好了,哥你好厉害!”夏正轩兴奋得跳了起来,举起双手比了两个“V”。
王瀚也兴奋得扭来扭去,嚷着说:“请客吧,醒哥!”
陶然也跟着一起嚷嚷要请客。陶醉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常醒,不说话,常醒考上理想的大学,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奖励的,根本无需请客,同时也暗暗下定了决心,自己也一定要努力才行!
这时陈一帆也打电话过来了,刚接起来就嚷:“常醒,你真不是人,太牛了吧,全校第一啊。苟富贵无相忘啊。”
常醒将听筒拿得远一点,说:“小点声,耳朵都被你震聋了。你考了多少分。”
“603,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高了六十多分,应该能上吧。”
“放心吧,能上。”
“那就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北京上学啊。”陈一帆已经开始畅想美好未来了。
陶醉在一旁说:“不知道玉树哥考得怎么样。”
常醒说:“我打个电话去问问。”
孙玉树那边电话是忙音,他只好挂了等会儿再打。这时刘巧凤牵着小宝下来了:“醉醉,兰心给你打电话了。”
陶醉一听,赶紧朝楼上跑去,孙兰心那边是打电话来给陶醉报喜的,她哥考了597分,高了重本线60分,老师说应该可以上第一志愿了。原来他们查到分数线之后,就给常醒打电话,结果常醒那边一直忙音,这才打到陶醉家来的。想必常醒拨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往陶醉家打电话呢。
今天最为繁忙的,看样子就是电话线了。陶醉心情很好,今年自己认识的那些人都考得不错。
查完分数,常醒去了一趟学校,这是他跟同学约好的。陶醉也跟着去了学校,她也想感受一下氛围,其实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魏佳彤的分数。
来学校的毕业生不少,其实大部分人已经通过打电话查询到了分数,只有小部分人是来学校问成绩的,他们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其他同学的分数。看学校领导和老师们的表情,可以猜到今年学校考得不错,尤其是重本人数远高出往年,主要集中在重点班,可见这个重点班办得是真不错。而且今年有一名北大生,又可以作为一个宣传点了。
陶醉在学校碰到了魏佳彤,她也是满面春风,看样子考得很不错。魏佳彤兴冲冲地跑过来跟常醒打招呼:“常醒,恭喜啊,理科状元呢。以后我也能跟别人说,我以前的搭档考上了北大。”她说着掩住嘴笑。
常醒看她一眼:“谢谢。你呢?考得怎么样?”
“我没上本科线,505分。不过我是考播音主持的,分数线只需要本科线的75%就够了,今年文科的本科线是525分,所以应该能上了。”魏佳彤高兴地说。
陶醉说:“恭喜啊。你报的什么学校?”
“我报了南京艺术学院。”魏佳彤说。
陶醉一听,顿时放心了,一个北京一个南京,以后恐怕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她刚这么想,便听见魏佳彤说:“常醒,以后我去北京玩,你可要给我当向导啊,听说你们学校的未名湖相当漂亮,我仰慕已久。”
常醒礼貌地说:“可以。”
陶醉扭过脸去,悄悄鼓了一下腮帮。
魏佳彤又问陶醉:“你今天怎么也来学校了?你不是明年才考吗?”
“我过来玩啊,感受一下高考氛围。”
魏佳彤不再理她,提议说:“常醒,一起去吃饭吧,难得大家都考得不错,好好庆祝一下。”
陈一帆则说:“对,对,今天应该让常醒请客,谁叫他考得最好呢。”
常醒并不推辞:“行,一起去吃饭吧。”
魏佳彤含笑看着陶醉:“我们同学去聚餐,你也去吗?”
陶醉心说你跟常醒算哪门子同学啊,从来都不是一个班的,但她没说出口,只是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玩得开心一点。”
陈一帆连忙凑到陶醉身边:“你怎么能不去呢,一起啊。女孩子少,你们不是正好可以做伴说说话吗。”
常醒看了他俩一眼,没开口说让陶醉也去。陶醉其实并不想去吃饭,只是有点介意常醒没有叫她,难免心里有些失落,说:“我不去了,我还有点事要去办,先走了,拜拜!”
陈一帆看着陶醉的背影,对常醒说:“她有什么事?为什么不一起去吃饭,多个人又吃不穷你。”
常醒说:“她真有事,要去帮她妈买点东西。走吧!”
陶醉失落地往回走,想着魏佳彤会不会趁机跟常醒表白呢?不过就算自己去了,她要表白谁也拦不住啊,算了,眼不见为净!
回到家,大人们也都下班回来了,常醒考上大学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前后几栋楼,大家都在议论这事。考大学不稀奇,但是考清华北大他们厂里还是头一份。夏春生这外甥真是可以,那样的家境都能考上北大,说明这孩子有出息,小夏以后要享福了。
成绩出来没几天,常醒就收到了来自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常庆华得知儿子考上北大,特意从深圳赶回来了,还带着常醒的异母妹妹。常庆华在本地最好的酒楼订了酒席,宴请学校领导和亲朋好友。常醒本来是打算自己请老师们吃饭的,但是有事要求常庆华,也就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陶家和王家也都被邀请去了。当时陶醉已经在学校补课了,常醒还特意跑到学校来接她去的饭店。这是陶醉第一次见到常醒的爸爸和妹妹,常醒和他爸长得有几分像,不过听郑文华说他跟他妈更像一点。常醒的妹妹叫常笑,今年九岁,长相跟常醒一点都不像,也不像爸爸,大概是像妈妈了。常笑并不怎么爱笑,反而有点怯生生的,还很害羞拘谨,大概是陌生环境的关系。
陶醉对常笑印象说不上好坏,但绝对没办法热情,家里几个小的也都不热情,他们也都知道了常醒家的事,对一个小三的女儿,谁热情得起来,尽管她对出生没得选择,要怪就怪她妈呗。
常庆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跟常醒一起考察了仪器厂的情况,厂子已经处于半停工状态,十月国庆节后就宣布破产了,到时候常醒会让舅舅回来买下厂子。
常庆华仔细参观了一下,点出了很多问题,包括设备、技术、管理以及市场等等,常醒都有相应的解决方案。常兴华惊讶地发现儿子居然懂得这么多,莫不是个经商天才?这样他的事业就后继有人了。
他表达出了对儿子的亲近和信任,表示将来让他来接自己的班。常醒直言不讳:“我对做生意没有多大兴趣,你自己另外培养接班人吧。”他那个后妈后来又生了个儿子,防他跟防贼一样,生怕他接管了他爸的公司。就算他爸的财产给子女平分,他也只占了一份,又何必为他人作嫁衣裳,更何况他志不在此,就让感兴趣的人去弄吧。
常庆华颇多遗憾,不过儿子考上了北大,以后会有更好的前程,自己也不用为他担心。父子两人商量好合作方案,常庆华才回深圳。
离开学还有一些日子,常醒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办点事。
陶醉进入了高三炼狱,想到不久后常醒就要离开家去北京了,这样半年都见不了面,便止不住地惆怅,只恨不能时间赶紧飞到高考,她也考到北京去。不过很多个晚上她都做关于高考的梦,梦见不是交白卷就是落榜,她就不敢瞎想了,还是踏踏实实学吧,世上就没有一步登天的好事。
第54章 办厂
九月初, 是全国大中小学开学的日子。陶醉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不存在开学一说,然而她也没法淡定, 因为常醒要去北京上大学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骑车载她上学, 从天文说到地理、从历史说到小说了,她的生活将会黯然失色, 所以想想都觉得难受。
常醒收拾好了行李, 准备去学校报到。临走之前, 他交代陶醉:“我到学校就之后就会给你写信。以后你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以写信来问我, 我一定会第一时间给你回信的。”
陶醉点点头,不说话。
常醒抬手压一压她的发顶:“加油!努力学习, 我在北京等你!”
陶醉头皮发麻,闻言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她可以把这个当成约定吗?她咬着唇用力点头:“嗯!”
常醒没让人送,郑文华和常庆华都说过送他, 被他拒绝了。他和陈一帆一起去的北京,这小子真的被北邮录取了。校长陈东方骄傲异常,特意请了假送儿子去北京报到,他不过是师专毕业, 儿子考上了重本,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也算老怀大慰了。
孙玉树有些遗憾, 如果他胆子大一些,填报中国政法,说不定也能上,就能和常醒一起去北京上学了,现在他则要独自去重庆上学。常醒安慰他,重庆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去了不会后悔的。
孙玉树当然不至于后悔,毕竟西南政法也是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只是略觉遗憾而已。
开学之后,陶醉换了一位同桌,叫张瑶,是暑假补课时候来的复读生。补课结束后的那次月考,张瑶排名第五,仅次于第四名的陶醉。陶醉从没跟她说过话,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同桌。后来张瑶说,她的英语成绩不太好,想跟陶醉请教一下英语的学习方法。
张瑶个子比较瘦小,但是面相比较成熟,一问,才知道比陶醉大了两岁,而且她读的不是高四,而是高五,也就是说,她复读了两年。陶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头皮发麻,张瑶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怎么会复读也没考上呢。张瑶说,去年没考上,今年考上了,但是志愿没填好,接近重本线的分数,最后只上了本市的一所师专,她不想去,所以又回来复读了。
陶醉太佩服她的勇气与毅力了,读高三不累吗?她居然愿意读三年!事实证明,张瑶果然是经过大风浪的人,比起应届生,她显得更自律自觉。然而她也并不是那种戴着啤酒瓶底镜片的书呆子,除了学习外,她业余生活也很丰富,比如看小说、听音乐,甚至还交笔友!用她自己的话说:“这叫劳逸结合,不这么减压,我都要成神经病了。”
陶醉本来还觉得自己总想给常醒写信有点太堕落,现在觉得应该还是人之常情。张瑶有一位黑龙江的笔友,是从杂志的广告上看到的,已经联系一年多了,从高四时开始的:“我这笔友今年考上了哈工大,我能来复读,其实他也给了我不少建议和鼓励。”
陶醉听到这里忍不住挠头,她听说过交笔友这回事,但是从来没想过给一个陌生人写信,不过这样也许更能敞开心扉,倾吐那些跟身边的人没法说的心里话吧。以后她和常醒写信聊天,是不是也有点类似于笔友呢?常醒不知道已经安顿好了没有,他已经走了三天了,什么时候会给自己写信呢。
常醒的信是他走了一个星期后才到的,事实上他是在学校安顿好之后就给她写信了,信里写了不少开学见闻,非常有意思,说是还拍了不少照片,不过没来得及洗出来,下次回信的时候再寄给她看。
陶醉兴奋极了,拿到信反复看了三遍,这才将信收起来,锁进自己的小百宝箱里,连夜给他回了信。第二天寄信的时候又想起来,应该问他一些题目,否则他也许不会那么快回信,可是最近没有不会做的题,她便翻出资料书,找了几道比较难的题目抄录下来,和信一并寄了过去。
于是两人通过鸿雁传书来了解彼此的生活,有时候一个星期能收到常醒的两封信。给学生拿信的杨建国不太满意了:“陶醉你最近的信有点多啊。”
陶醉接过信,发现不是一封,而是两封,其中一封是北京邮电大学的信封,应该是陈一帆寄来的,陶醉红了脸,说:“我写信问常醒题目。”
常醒上北大的横幅在学校挂了一个多月,杨建国不可能不知道,听说是他,便缓和了语气:“题目尽量问老师,尽量少写信,浪费时间。”
陶醉窘迫地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虽然不太情愿,她还是将通信频率改为了一周一封,要不是她的成绩没什么波动,杨建国还是要念叨的。因为通信有早恋的嫌疑,早恋是老师们眼中就是洪水猛兽,那一定是见一个要扑灭一个的。
今年是建国五十周年,北京举行了重大的国庆阅兵仪式。常醒的很多校友参加了这次阅兵仪式,走方阵,他们入学晚了一年,所以没赶上,说起来是个遗憾。
这天晚上,陶醉下晚自习刚回到家,家里的电话响了,她过去接了起来:“喂,哪位?”
“是我!”常醒的声音在那头响了起来,“你下课了?”
“常醒?”陶醉激动万分,这还是常醒去北京后第一次给她打电话,虽然她知道他宿舍的电话号码,也将号码记得烂熟于心,但一次也没拨出过,因为常醒除了给她写信,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常醒说:“嗯。我买了手机,手机号码是130********”
“等一下,我记一下。”陶醉赶紧拿起电话旁边的笔,将电话号码抄了下来。
常醒重复了一遍电话号码,问:“你们国庆放几天假?”从今年开始实行黄金周假期,五一十一都有七天长假。
陶醉噘着嘴:“别的年级都是七天,我们只有四天,可怜死了。”
常醒笑起来:“高三是要辛苦一点。坚持一下,明年就解放了。大学里相当自由,每周都双休,时间都是自己安排。”
“我知道。可你不是说也很忙吗?主要还是靠自学。”
“是这样的,但是至少心里舒坦啊,没人逼着你去学啊。”
“也是。对了,你们放那么多天假,准备去哪里玩?”陶醉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期盼常醒能回家来。
“和同学约好了去坝上草原骑马吃烤全羊。”常醒笑着说。
“风吹草低见牛羊吗?真是太爽了。”陶醉羡慕死了。
“这我没有亲眼见过,等我见过了再告诉你。”常醒当然见过,但那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先去探个路,明年你过来了,我再带你去草原玩。”
陶醉心里腾起一股火苗:“好!”仿佛看见了自己和常醒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画面。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刘巧凤从房里出来:“谁打电话来呢?”
常醒在那边也听见了她的声音,便道别挂了电话。陶醉跟母亲解释了一下,说是常醒买了手机,打电话过来告诉她电话号码。
刘巧凤说:“现在买个手机要两三千块吧,这孩子真是舍得花钱。不过他也真是不缺钱。”
十一国庆,常醒没有回来,夏春生倒是回来了,因为他听到消息,厂子已经停产了,国庆节后就要宣布破产了,都已经撑不到过年了。夏春生辞了上海那边的工作,先回来了解情况,准备买下厂子,更换设备,招募工人,重新开工。陶长明和王军浩他们没有回,要等有了准信才作打算。
刘巧凤很关心这个事,去楼下跟夏春生夫妇聊过几回,又给陶长明打了两三回传呼,无非就是想让丈夫回来。家里孤儿寡母的,连个依靠都没有。陶长明那边有些不耐烦:“你老催什么催,他们那事不是还没确定吗?等确定我再考虑行不行?”
刘巧凤立即说:“你的意思是,就算是厂子办起来了,你也不一定会回来?”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工资高,我就回,工资不满意,我就不回。我一大家子要养,又不是学雷锋做好事。”陶长明说。
“你上个月工资发了没有?怎么钱还没有寄回来?”刘巧凤便说起了实际问题。
陶长明说:“我不是跟你说了,上个月受了点工伤,只上了二十天班,工资比较少,又花了不少,所以没余多少钱,下个月发工资了再一起寄回来。家里不可能没有钱了吧,之前我每个月都把工资寄回来了。”
“没多少了,陶醉和陶然开学交了学费,小宝肺炎住院花了不少。你不是说要早点送小宝去幼教吗?幼教是按月收钱,你不多寄点钱回来怎么够用。”
陶长明开始不耐烦了:“你在家看个孩子都看不好。陶醉要是读体校,这学费不就省了,明年她上大学,还有一笔大头呢。家里五张嘴,就我一个人赚钱,这是要把我逼死。”
刘巧凤沉默了下来。陶长明说:“好了好了,下个月我发工资就寄钱回来。”
电话那头挂断了,刘巧凤眼里泛着泪光,无力地将电话挂断了,陶长明这几个月以加班少为由,每个月少往家里寄了三百块钱。而夏春生说他们厂里效益很好,加班一直都没断过,而且他也在暗示刘巧凤劝陶长明回来上班。刘巧凤是个女人,任何一个女人对这种事都是敏感的,所以她敏锐地察觉到陶长明在外头有人了。
刘巧凤看着坐在地板上玩积木的儿子,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弯腰将儿子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不要坐地上,地上凉,着凉了又要打针。”
陶醉不知道家里的变故,有一天问母亲要早餐费的时候,刘巧凤说:“醉醉,你以后早上也回来吃饭吧,别在外面吃了。”
陶醉意外地看着母亲:“妈,怎么了?”这几年一直都是在外面吃早饭的呀。
刘巧凤说:“你爸厂里淡季,加班费少,寄回来的钱也少了,要省点花,以后留着给你上大学。”
“哦,好。”陶醉对这个说法没有任何怀疑和不满,因为省钱是为了自己上学,她早上辛苦一点也没什么。
刘巧凤叹息一声:“等你夏叔的厂开起来就好了,我也可以去做事。”
“小宝还小呢。”陶醉有些意外地说,以前她和妹妹都是在厂里的托儿所长大的,现在厂里没这个福利了,孩子不是父母亲自带,就是交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带,妈妈并不舍得将小宝送到奶奶家去。
“没事,现在外面开了幼儿园,小班有两三岁就能上了,小宝也能去了。”
陶醉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买工厂的事很快就敲定下来了,都是夏春生和常庆华操办的,常醒没有回来,只是跟家里电话联系。谈判的事有常庆华把关,夏春生这一年多在上海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办起事来果断了不少,挨个去请工厂原来的老领导和老同事回来上班。王军浩也回来了,他目前负责采购这一块。
工厂每天都在拆拆装装,重新粉刷,搞得热火朝天,一派欣欣向荣。工人们知道厂子换了老板,也都十分期待重新开工。夏家每天都门庭若市,常常有人过来找夏春生夫妇,都是原来厂里的老同事,想在这里谋份事做。夏春生夫妇严密把关着工人的招聘,自己这是在做生意,不是在搞慈善,几百万投进去,是要看回报的,而不是闹着玩的。
夏正轩有时候回来连饭都吃不上,因为爸妈太忙了,就在陶醉家吃。在刘巧凤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因为自己两个孩子在夏家吃了那么长时间。
陶长明则一直没有回来的确切消息,刘巧凤打算等他回来过年的时候把人直接留下来。
第55章 归来
高三的日子可以说是暗无天日, 常醒的信是陶醉疲累枯燥生活唯一的亮色和安慰剂。所以尽管收到杨建国的再次暗示,她依旧我行我素,雷打不动地和常醒通着信, 好在成绩没有退步, 否则杨建国还真有可能要单独找她谈话。
终于熬到了寒假, 尽管高三还要补课,陶醉还是万分兴奋的, 因为常醒要回来了!她掐着手指头盘算着常醒哪天会到家, 然而却没有在她预期的日子见到人影, 她失望之极, 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别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好几次拿起话筒,最后还是没拨出去, 一问夏正轩,才知道常醒现在正和夏叔叔在省城办事,所以要晚几天才回来。陶醉放下心来,安慰自己, 已经到省城了,离家已经很近了,很快就能见到了。
这天下午,陶醉正在教室里上自习, 有人喊她:“陶醉,有人找!”
陶醉抬头朝后门看去,只见门外一个瘦高的身影闪了一下, 她心差点漏跳一拍,是常醒吗?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飞快地跑出教室,笑容不由自主地止住了,哪有什么常醒,只有陈一帆站在那儿:“是你啊?”陈一帆模样变化不小,理了个很时髦的发型,穿着一件鲜红的羽绒服,脚上蹬着白色的运动鞋,整个人看着洋气了不少。
陈一帆看着她脸上渐渐变淡了的笑容,说:“你好像不欢迎我来看你啊。”
陶醉连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只是感觉很意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到家的,今天就来看你了,够朋友吧?”陈一帆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大袋子,“我还给你带礼物了,北京烤鸭。”
陶醉接过来:“谢谢!太让你破费了,这个不便宜吧,多少钱?”
“也还好,咱俩关系都这么瓷实了,谈钱就太生分了吧。”陈一帆不满地说,他说话都有点北方味了。
陶醉呲牙笑了一下:“你没和常醒一起走吗?”
“没有,我考试比他迟两天才结束,他说他有事要去办,就先走了,他还没到家吧。”
陶醉摇摇头:“还没有。”
陈一帆上下打量着陶醉:“感觉你变了很多。”
“有吗?”陶醉觉得自己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变漂亮了。”陈一帆笑着说。
陶醉红了脸:“哪有,还是老样子。”
“那原本就很漂亮。”
陶醉用手挡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你就别开玩笑了。上大学感觉好吧?”
“很好啊,我不是都在信里给你写了吗。你也是,我两封信你才回一封。”陈一帆有些不满地说。
“我高三啊,我班主任见我经常收信,已经非常不高兴了。”陶醉吐吐舌头,常醒的信她是每封都回,陈一帆的则不一定,有空了才回一封,让他少写点,结果他还是每个月至少要写两封。
“他管得可真宽!不过也快了,再坚持一个学期,到时候就不用写信了,我直接去你们学校找你玩。”陈一帆不满地说,“你们还是腊月二十六才放假吧,那还有十来天呢。到时候一起聚聚吧,常醒应该也回来了。”
“哦,好啊。”陶醉答应下来,“那我先进去了,还有作业要写呢。”
陈一帆摆摆手:“去吧。”
所以常醒还是没回来。陶醉倒是先吃上烤鸭了,真空包装的烤鸭味道相当一般,以至于陶醉很长一段时间都对烤鸭提不起兴趣,觉得名过其实。
又过了三天,常醒才和夏春生一起回来,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省大的机械工程专家,花高薪请来的技术顾问。这是常醒和常庆华的主意,认为既然要做了,东西就要做好,这些基本投资是不能少的。
陶醉下午从学校回到家,刚进家门,就听见妹妹陶然说:“姐,常醒哥哥回来了,你看,这糕点就是他带回来的,你尝尝!”她手里拿着一块驴打滚。
陶醉一听,话也不说,将刚脱下的鞋子重新穿上,转身拉开门下楼。刚才她路过楼下的时候还想敲门的,怕失望就没敲,没想到真回来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下,敲二楼的门,过了一会儿,夏正轩过来开了门:“醉醉姐。”
陶醉往屋里看:“你哥呢?”
“我哥不在家。”夏正轩说。
“出去了吗?”
“嗯,和我爸陪省里来的专家吃饭去了。”
陶醉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失望,还是没能第一时间见到他:“哦,那行吧,我先上去吃饭了。你吃了吗?要不要去我家吃?”
“不用,我妈在家呢。”
陶醉回到家里,吃着常醒送来的点心,想着他回到家应该也是第一时间就来自己家了,可惜她不在家,所以心里的失望也淡了不少,那就晚上见呗,反正他已经回来了,不会跑了。
下晚自习的时候,陶醉第一个冲出教室,她要赶紧回家见常醒,孙兰心在后面追她:“醉醉你慢点!等我一下。”
陶醉带着笑从三楼冲下来,刚到车棚,就忍不住尖叫起来,狂喜着冲上去,一下子跳到了常醒身上,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背上:“你怎么来了?!”
冲力很大,常醒退了两步才站稳,说:“慢点,小心摔着。至于这么激动吗?”
陶醉回过神来,赶紧从他身上下来,不好意思地拨了拨刘海:“啊哈哈哈,我太高兴了,没想到你会来接我。”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常醒回来之后就像过去那样,来等自己放学,所以她得意忘形了。
“我正好跟同学在外面玩,路过学校,顺便过来蹭你的车,不是特意来接你的。”常醒解释说,眼里带着不自觉的宠溺笑容,他也很少见到这么忘形的陶醉,这种小女儿姿态意外地可爱。
陶醉皱皱鼻子,她才不信呢,他至于蹭自己的车吗,不想走路,打个车就到家楼下了,常醒居然也有口是心非的时候。
孙兰心从后面追上来,将这一幕全看在眼中,笑着冲过来,在常醒胳膊上拍了一下:“哟,大学生啊,帅气了不少。”
常醒换了副半框眼镜,看起来极其优雅,他笑了笑:“你也变了不小的样啊,长高了点。”
“没有啦,穿了双厚底鞋。醉醉你可真幸福,我哥回来那么多天都没想过来接我,常醒一回来就来接你了。”孙兰心朝好友挤挤眼。
陶醉现在正美得无边无际,只是乐呵呵傻笑,看着常醒不说话。常醒朝她伸出手:“钥匙!”
陶醉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放到他宽大的掌心里,常醒拿着钥匙开了锁,推车出来,长腿一扫,坐上车:“上来走了。”
陶醉赶紧跳上车后座,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背,熟悉的味道,不对,味道好像有点变了,她凑过去在常醒背上嗅了嗅,好像换了洗衣粉的牌子,有点淡淡的花香味,是哪种呢?
陶醉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什么都不想说,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他身后,享受着这难得的共骑时光,以后这样的回忆只会越来越少吧。
孙兰心从后面追上来,跟常醒说话,打听北京的事,他们学校的事:“听说清华大学在北大的对面?”
“斜对门,隔了一条街。”
“那是清华好,还是北大好啊?”
常醒笑着说:“你问我,我当然说北大好。不过各有千秋,北大人称中关村应用文理学院,清华则是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一个偏综合,一个偏工科。”
“那如果学计算机,去哪里比较好?”孙兰心问。
“都可以啊。计算机算工科,清华更好吧。你学文科的,难道还想考计算机?”常醒问。
“没有,我就想了解一下。就算我能考,我也考不上啊。”孙兰心说。
陶醉呵呵插话:“她是帮人问的。”邹洋想学计算机。
孙兰心又问:“清华大学偏工科,那女生是不是比北大少?”
“对。所以他们喜欢来我们这边找对象。”常醒说。
“找对象?”孙兰心不解地问。
常醒解释:“北方人的说法,就是找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孙兰心看了常醒一眼,笑呵呵地问:“那你找对象了吗?你们学校女生应该不少吧。”
陶醉顿时紧张了起来,这个问题他们从来都没在信里交流过,她不好问,常醒也不会主动说,她就装鸵鸟,当他没有谈恋爱。
常醒说:“女生多并不代表就能找得到。”
“那就是没找咯?”孙兰心问。
“没有。”常醒这次明确地回答。
陶醉咬住下唇,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孙兰心朝她比了个“V”,陶醉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在樟树下和孙兰心分道扬镳后,陶醉说:“你其实不用来接我的,晚上挺冷的。”
“还能有北京冷啊,我们在学校上课都是骑车的,经常是零下好几度呢。而且风特别硬,刮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
“那么冷怎么骑车,走路不行吗?”
常醒哈哈笑:“骑车冷几分钟,走路冷十几分钟,你选哪个?大家都巴不得赶紧跑到室内了。”
陶醉忍不住笑起来,随意跟他聊起来,了解很多她在信里听说但没法详细了解的事,末了说:“前两天陈一帆回来了,给我送了只烤鸭,一点都不好吃。”
“烤鸭要吃现烤的,否则味道真不如我们自己做的鸭子,所以我没买。等你去北京了,我带你去吃便宜坊的烤鸭。”常醒说。
“不是全聚德最有名吗?”陶醉意外地问。
“名气是它大,但是便宜坊的更好吃。”
“哦。”
他们就这么聊着,回到家,上楼之前,常醒说:“最近几天我还有事,厂里的事。不过晚上应该会在家,你要是有题目要问我,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上来教你。”
“好!”
“等你放假了我们再出去玩。”常醒又补了一句。
“嗯!”陶醉忍不住笑了起来,内心无比雀跃。
常醒回来了,陶醉每天像只小喜鹊一样快活,笑容似乎长在了脸上,走路都带着风。孙兰心劝她:“你收敛着点,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谈恋爱了呢。”
“有那么明显吗?”陶醉说,“我没谈恋爱啊。”
“是,你是没谈恋爱。但是你喜欢的人回来了,暗恋也是恋爱。”孙兰心说。
陶醉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那行,我注意点。”
不过她就算表现得这么明显,她妈也没说什么,似乎没有看到她的反常一样。常醒每天晚上会上来给她讲数学题,有一次突然闻起来,说:“阿姨是不是有什么事?”
“啊?没有吧,我家没什么事啊。”陶醉想了想,说,“可能是为我爸不愿意回来的事有点不高兴。”
“你爸今年过年不回家了?”常醒意外地问。
“不知道,应该回的。你舅舅不是开厂了吗,我妈想让他回来上班,我爸说上海工资高,不太想回来。”陶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常醒说:“上海工资是要高一些,但是毕竟离家远,照顾不到家里。而且你爸是师傅,要回来的话,我舅肯定也不会亏待他。你再让你妈好好劝劝你爸。”
“好。”陶醉点头。
到了腊月二十六,陶醉终于了放了寒假,常醒约了以前常一起玩的几个人聚了一下,包括孙玉树兄妹、陈一帆,还有家里这边几个小的,陶醉不负孙兰心所托,打电话将邹洋也约了出来。邹洋听说常醒在,就巴巴地跑来了,他想跟常醒了解一下报考大学及专业的事。
一群人先去溜了旱冰,再去吃午饭。吃完饭,常醒领着大家去网吧上网,这是小城的第一个网吧,门庭若市,全都是图新鲜的年轻人。每个人都申请了QQ号,还是7位数的,大家彼此加了好友,给自己起一个特别拉风的网名,在网上找人聊天,感觉新鲜得不行。
邹洋逮空跟常醒了解了一下学校和专业的事。常醒听说他想考清华的计算机,便看了孙兰心一眼,说:“你成绩好,只要发挥正常,就可以填。”
邹洋又问:“你觉得计算机专业发展前景好吗?”
“非常好。赚钱不少,但是很辛苦。你要是喜欢,你就选这个。我觉得大学还是要学自己喜欢的专业,才会学得比较轻松,将来也不会后悔。”常醒觉得,大学还是读自己喜欢的专业比较好,而非为了将来的就业考虑,热爱一件事,才能将它做得更好。
邹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谢谢!”
第56章 成长
临近过年, 家家户户都在张罗着年货,买吃的喝的用的,给小孩子置办新衣新鞋, 准备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2000年是千禧年, 传言了许久的世界末日并没有到来, 这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年份。
看着别人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搬东西,陶醉从常醒回来的喜悦中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家好像有点冷清, 今年妈妈还没买年货呢, 明天就要过年了啊。家里经济紧张成这样了吗?
陶然也悄声跟姐姐说:“姐, 咱们家不过年了吗?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陶醉摇头, 她前两天问妈妈的时候,妈妈只回了一句:“不晓得他!”语气还挺冲, 似乎不太高兴,她还在想妈妈和爸爸是不是吵架了。
陶然摊手:“真搞不懂这些大人闹什么。过年都不给买新衣服吗?”过年买新衣服是家里的传统,哪怕是他们家买房子负债那几年,这个传统都没丢, 然而今年刘巧凤却没提买衣服的事。
“爸爸寄的钱好像比以前少了,妈妈可能没钱了,等爸爸回来再说吧。”陶醉安慰妹妹。
陶然耸肩:“不买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穿新衣服了呗。可是连瓜子花生饼干都不买吗?亲戚来了吃什么?”
“我去问问妈。”陶醉说。
刘巧凤正在给小宝晾衣服, 陶醉走到阳台上,问:“妈,咱家什么时候买年货啊?”
刘巧凤回头看她一眼, 将撑衣架杵在地上,眼睛木然地望着某个点,说:“你和然然去街上,买点瓜子糖果回来吧。”
“好,买多少?”
“不用多了,每样买两斤就差不多了。”刘巧凤掏了一百块钱给陶醉。
陶醉拿了钱,和妹妹一起去市场采购年货。称完一看,两斤也太少了点,别说自己吃了,拿来招待客人也不够啊,邻居们正月里串个门连把瓜子都没有。姐妹俩一商量,便将采购的一百钱钱发挥到了极致,每样都多买了一些,钱是最后一分没留,姐妹俩攒下来的零花钱还贴了些进去。
拿回家,刘巧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小宝看见买回来糖果就要吃,刘巧凤不给吃:“这是过年给客人吃的,现在不能吃。”小宝听见这样,立即就要张嘴开嚎,他一向是这样,得不到的只要嚎一嗓子,马上就会如愿以偿,所以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陶醉第一次看见母亲这样,她以前在吃的上面从来都不会苛刻弟弟的,便说:“妈,让弟弟吃些呗,小孩子哪有不吃零食的。”
小宝听见大姐这么说,也不哭了,赶紧跑来抱她的大腿:“姐姐,要饼饼。”
陶醉低头看着弟弟,他眼睛里还噙着泪水,小脸蛋红红的,因为喜欢哭,脸蛋上都有了皲裂的痕迹,结了黑色的小痂子。陶醉拿了快饼干给弟弟,伸手轻捏了他的脸一把:“脸上怎么又长锅巴了,是不是没擦香香?”
小宝扭了一下脖子,低头吃饼,不理会她。陶醉看见只惦记着吃的弟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妈是怎么了,最近对弟弟也太不上心了,是因为爸爸的缘故吗?
腊月二十九,也就是除夕这天,陶长明终于赶回来了。他像没事人一样,给家里人展示礼物,当然,主要是小宝的礼物,除了吃的穿的,还有玩的。给刘巧凤和陶醉姐妹三人都买的是这两年特别流行的塑胶发卡,样式和颜色无比花哨,陶醉才不会戴这个呢,收了起来。陶然也将发卡收了,她的头发长度甚至都用不了发卡。
刘巧凤一点喜色都没有,因为陶长明带回来的行李不像是辞工回家,他难道还打算去上海?但她还是主动去收拾行李,帮陶长明找换洗衣服,让他先去洗个澡。小宝有奶便是娘,捧着吃的任由并没有什么印象的爸爸用用胡子扎他的小脸蛋。
陶醉已经看出父母之间生了龃龉,但是他们回到老家之后依旧表现得像一对恩爱夫妻,在外人面前无懈可击。今年的年过得并不那么安宁,除夕之夜陶家还吵了一架,吵架的不是陶醉家里,而是大伯家里。堂哥陶勇过年前带了个女朋友回来,但是全家都反对,理由是那个女的是个破鞋,跟别的男人有过孩子,虽然孩子已经打掉了。
大伯两口子强烈反对他们在一起,并且还闹到了女方家里,骂她不自重不检点,妄想勾引陶勇。女友受到羞辱,要跟陶勇分手,陶勇并不屈从家里,跟父母大闹了一场,晚上吃年夜饭都没来。爷爷说他是长房长孙,不能年夜饭都不来,一定要叫来吃饭。
于是全家轮番去劝,最后陶勇被小叔从床上拖了下来,臭着一张脸坐在了桌边。正吃着饭呢,全家又开始批斗陶勇,有说他太年轻见识少的,有说他太冲动不够理智的。长辈们基本上都是一个意思,不是黄花大闺女就不行。
陶勇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扔下碗站起身,说:“行了,能别说了吗?过完今天,都二十一世纪了,你们这群老僵尸也好意思跨世纪?”说完就走了。
满桌子的大人面面相觑。陶醉听完了全场,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堂哥女朋友被家里安排相亲,收了男方彩礼,按照规矩,就算是订婚了,女方一般会跟男方先同居,等生了孩子后再结婚,这样方便生儿子。结果同居期间,那个男的暴力成性,还没结婚就打了女方几次,女方死活也不肯再嫁到那边去,坚决打了孩子退了彩礼,宁愿名誉受损,也不肯屈就对方,倒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堂哥并不介意女朋友的过去,她人聪明,性格好,人勤劳又善良,他们感情好,性格互补,他就认准她了。结果女孩也不幸,遇上了陶家这样的家庭。
要照以前,陶醉肯定会觉得堂哥糊涂,但是她今天有点佩服堂哥的担当和勇气,而且觉得这种相亲方式简直是太荒唐了,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见面合眼缘就行了,然后就住到一起,还得先生孩子才能结婚,女孩未免太吃亏。这比从前的盲婚哑嫁只怕是好了那么一点点,就是结婚前知道对方的长相,然而性格人品能力一概不知。像堂哥女朋友这样的情况,真是一辈子都毁了。
陶醉不知道陶勇的事最后会怎么处理,她自己家里也快闹翻天了。还在外婆家里,刘巧凤就开始和陶长明闹矛盾了,回到家后更是吵得不可开交,为的就是陶长明年后回上海的事。刘巧凤已经跟夏春生说好了,只要陶长明愿意,年后就能回厂里上班,然而陶长明却觉得上海工资高,依然要留在上海。刘巧凤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去上海。
陶长明表示他没跟厂里辞工,不能就这么回来,而且那边还有很多东西没拿回来,怎么也是要去一趟上海的。刘巧凤就说带着小宝跟着去,否则谁也别去。这事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从年初三一直闹到了初八陶醉开学,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陶长明本来是初六的火车票,但是车票被刘巧凤拿到车站退了,所以他没走成。
夏春生和王军浩轮番来劝,陶长明终于同意留了下来,不过陶醉知道父亲还是不甘心的。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太希望父亲留下来,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他在家的日子,父亲在,她觉得拘谨。
常醒住在她家楼下,是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的,也知道陶长明外面有人的事,但这种事他也没办法帮刘巧凤和陶醉,刘巧凤不愿意离婚,因为有三个孩子要养,陶醉没办法选择父母,也不能和父母割裂。
一天下午,常醒从厂办公室回来,看见陶醉坐在楼下的花坛边,望着一棵夹竹桃发呆,便走过去:“怎么不回去,坐外面不冷啊?”
陶醉看见他,苦笑了一下:“不想回去,家里又在吵架。”
陶长明去上海之前,家里虽然偶有争执,但加起来也没有今年吵的次数多,如今吵架已经成了她家的家常便饭了,陶长明脾气似乎随着年龄一起长了,刘巧凤也不像从前那样低眉顺目了,她心里委屈,有怒气自然也要发泄出来。
常醒在她身边坐下来,说:“那是你父母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放心里去。安心读好你的书就行了。”其实他嘴里这么说,心里也清楚,怎么可能不受影响,不和睦的家庭对孩子是永远的伤害,就好比他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冷暴力,因为以前父母吵架就用这种方式。
“我知道,可是好烦啊。”陶醉无奈地叹气。
常醒侧头看她一眼,说:“要不然,你还是去住校?眼不见心不烦。”
陶醉点头:“我还真想过。可是然然呢?”现在这个家里,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反而是妹妹,那个小时候总和自己抢吃的抢玩的人,如今是她最亲密的人,弟弟的出生,逼得陶然和她站在了一条战线上。
“她也可以去住校,看她自己怎么打算。回头可以跟她谈谈。”常醒说。
陶醉将头埋在膝盖上,无力地叹息:“真不知道我家怎么到这种地步了。”
常醒说:“其实你妈要是看得开,可以跟你爸离婚。”
陶醉无比惊讶地扭头看着常醒,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父母即便再闹得厉害,她都没想过要他们离婚,而且常醒不是离婚的受害者吗?他怎么会支持离婚呢?
“不过你妈可能不会愿意。不幸福的婚姻,对孩子来说是更大的伤害,我父母感情破裂的时候,他们也是三天两头在家吵,尤其喜欢冷暴力,好长时间都不跟对方说话,让我在中间当传声筒。我夹在中间别提多难受了,后来他们离了婚,我反而觉得松了口气,不用考虑他俩的脸色,不用再担惊受怕,要不然我真要被逼出神经病来。”这是常醒第一次跟人说起他父母离婚的事。
陶醉也承认,父母吵架,她也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每天都担惊受怕的,可还是觉得父母都应该在,她喃喃地说:“小宝才两岁多,他们要是离了,他怎么办?”
常醒不得不承认:“婚姻不幸受伤害最大的确实是孩子,其实不管是离婚还是不离,伤害都是存在的。尤其是小宝,他还小,什么都不懂,这种争吵会给他潜意识里留下阴影,对他性格形成有很大的坏影响。”
陶醉苦笑:“真是想不通,当初他们下了多么大的决心,要生下小宝,结果有了小宝,他们却没有珍惜,真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有了就不会珍惜了。”
常醒笑着说:“这是要看人的。不过你要是真去寄宿,就早点跟家里和学校说,我还没开学,可以送你去学校。”
陶醉点点头:“好。”
晚上回到家,父母终于偃旗息鼓了,陶醉悄悄跟母亲说,想要住校。刘巧凤惊讶地扭头看着陶醉:“怎么要住校呢?”
陶醉说:“住校比较省时间,现在是高三最后一学期了,我想抓紧一点。”
刘巧凤双手掩面,想起来女儿是最后一学期了,然而陶长明却自私自利,满心满眼都是外头的娼妇,根本就没有替孩子着想,天天跟在家里吵闹:“住校要多少钱?”
陶醉说:“一个学期400。”晚自习的时候她已经问过老师了,老师表示宿舍还有床位。
“要马上交吗?”刘巧凤说。
陶醉沉默地点了点头。刘巧凤说:“等两天可以吗?我去借点钱。”
“家里没钱了吗?”陶醉有些心惊,妈妈连四百块钱都拿不出来吗?那以后她上大学怎么办?
刘巧凤看出了她的不安,说:“别担心,我在银行里存了点定期,等你上大学的时候还是有学费的。再说我马上也要去上班了,有工资拿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谢谢妈!”陶醉有些感动,不管妈妈多么软弱,但还是在用心维护这个家。
刘巧凤叹了口气:“你安心读书吧,钱的事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第57章 婚恋观
陶然得知姐姐要住校, 顿时有些蒙,自从弟弟出生后,她就觉得自己被边沿化了, 现在姐姐都不回家住了, 她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姐,那我怎么办?”
陶醉说:“你想住校也行, 回家来住也行, 你自己决定。”
陶然左右为难, 她不想在家里看父母吵架, 但是也不想住校, 尤其是学校澡堂的回忆太恐怖了。
最后陶醉说:“你也可以住校,回来洗澡, 家里总不至于不给你饭吃。”
陶然点了点头,同意了姐姐的提议,也决定住校。陶长明得知她们要住校之后,发了一通脾气, 怪她们乱花钱,离家这么近,还把钱交到学校去。刘巧凤倒是帮两个女儿说了话:“你天天在家里看谁都不顺眼,骂这个骂那个, 她们哪能安心学习。这是最关键的一学期了,住校好,不影响学习。”
陶长明眼睛一瞪:“我去上海就不跟你吵架了, 你怎么不让我走呢?再说她们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早点出去打工赚钱,反正最后都是嫁到别人家去的,何必花那么多钱!”
刘巧凤抱起小宝转身离开,懒得跟他说,她觉得陶长明越发不可理喻了。这两年她在家带孩子没上班,陶长明觉得自己功劳顶天了,老婆孩子都是吃白饭的,横挑鼻子竖挑眼,过两天她就将小宝送到幼儿园去上学,自己去厂里上班,自己赚钱自己花,看他还能说什么!
于是全校开学那天,陶醉再次住进了学校宿舍。这一次她住的女生宿舍1号楼209室,这个宿舍是一个混合宿舍,就是各班安排不下去的女生都集中在这里,文理皆有。由于是混合宿舍,人没有住满,只有九个人,陶醉是第十个,幸运的是还剩了一张上铺,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上铺。
常醒帮她将行李送到了宿舍,高中宿舍和大学宿舍不太一样,白天除了午睡时间,是不会有人躺在床上的,所以相对没那么隐私,白天男性进来送东西也很正常,何况今天还是开学日,进出的家长本来就多。陶醉动作麻利地将自己的床铺好,常醒在下面给她递东西,看了一圈宿舍,问:“没有插座吗?”
陶醉笑了:“没有,唯一跟电有关的就是灯泡和开关。”
“回头我给你买个放电池的台灯吧。”常醒知道她晚上一般都要学到十一点才睡。
“不用买了,我们学校宿舍熄灯后不能亮灯,我要看书就自己打手电躲被窝里看。”陶醉住过一个学期的宿舍,经验已经很丰富了,要想开夜车,就只能偷偷看,否则老师一看窗户亮了,一抓一个准。宿舍可是没窗帘的,因为根本用不着,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来了。
“那还不如台灯呢,买个小点的,比手电方便,你弄个灯罩遮一下光线就好了。”常醒说。
陶醉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床铺好。她刚从床上下来,就跟从外面进来的张瑶打了个照面,张瑶兴奋地说:“陶醉,你怎么在这里?你也住校了?”
陶醉没想到居然还有熟人住这里,顿时高兴起来:“你也住这间?那太好了!”
“你是这张床?我在你旁边,挨着的,太好了!”张瑶高兴坏了,又注意到了高大的常醒,赶紧问,“这位是?”
陶醉看着常醒,想了想说:“我邻居哥哥。”
张瑶瞬间明白过来,就是那个上北大的常醒,原来是个大帅哥啊,难怪陶醉念念不忘呢,她兴奋地抬起手朝常醒摆了摆:“嗨,你好!我是陶醉同桌,我叫张瑶。”
常醒见她自报家门,便明白了她就是陶醉信里说的那个高五生,不由得暗暗惊叹,朝她点点头:“你好!以后你们互相照应一下。”
“没问题,放心吧!”张瑶满口答应,一副老江湖的口吻。
常醒见陶醉有熟人住一个宿舍,便也放了心:“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一会儿也要上课了吧。”
张瑶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要过一会儿才去教室。”
陶醉便拿上自己的随身听,和常醒一起从宿舍出来了。常醒见她将耳塞塞进耳朵里,说:“你要是考外语专业,是不是要单独去一个考场,不是在二中考试?”
陶醉点了点头:“是的,去年考场设在四中,还要多一场英语专业考试,需要考听力和口语。”这是庄老师告诉她的,她不由得有些庆幸,当初常醒就建议她平时多听英语磁带和收音机的英语频道,口语练习也没间断过,这样就不用临时突击了。
“这应该都难不倒你。”常醒说。
陶醉站住了,她站在分岔路口,一条是往校外的,一条是往教室的,还有一条通往操场的,看着常醒,说:“你是明天晚上的车吗?”
“嗯。”常醒看着操场,不由得想起了那次一起跑步差点被标枪扎中的事来,说,“周晖后来没骚扰你吧?”
陶醉摇摇头:“没有。”
常醒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还没到上课时间,去操场走走吧,好久没去了。”
“好啊。”陶醉忍不住笑了,二中的操场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印象恶劣的地方,不过周晖不在,就是安全的吧。
两人沿着操场边走边聊,倒是常醒寒假回来之后两人第一次好好聊天,出去玩的时候总是有很多人,晚上常醒辅导陶醉学习的时候也没有太多时间聊天。他们聊了很多,话题从学校聊到家里,从自己聊到身边的人和事。
陶醉忍不住跟常醒说起了堂哥陶勇的事,不禁感慨道:“农村的习俗怎么那么落后,女孩子没结婚就要先跟人同居生孩子。幸好我爸从农村出来了。”这点她确实要感谢陶长明,才让自己躲过了那样的命运。
常醒说:“如果不生孩子,婚前同居这点倒是挺时髦的,现在很多大城市的年轻人都这么做,也叫试婚,其实我觉得试婚是必要的。”
陶醉惊讶于常醒的观点:“试婚?结婚还要试验吗?大城市里的人不是都先谈恋爱才结婚的吗?”
“谈恋爱通常只能看到对方的表面,过日子毕竟不像谈恋爱那样浪漫。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全部,就要跟他生活一段时间,从早到晚,吃喝拉撒睡,各个方面都需要了解透彻,看看对方的脾性以及为人处世的方式是否能够接受。很多恋爱谈了好几年的人,一结婚就发现问题特别多,落差极大,忍受不了就去离婚,所以现在年轻人离婚率上升得很快。”常醒解释说。
这些对陶醉来说太过现实了,远超出她对爱情和婚姻的认知范畴,婚姻不是爱情的延续吗,感情到了,水到渠成,怎么还会离婚呢?她以为离婚的往往都是没有感情基础的。“这样女孩子太吃亏了呀,万一没成功,甚至还怀了孕,她得担多大的骂名,就会像我堂哥女朋友那样被人嫌弃。男的就不会了,很少听说哪个男的因为让别的女孩怀过孕而担骂名,反倒是很多人说他有本事,甚至成为炫耀的资本,简直岂有此理!”
常醒不知道该怎么跟陶醉说试婚这种事不存在吃亏的问题,因为这样也相当于对男方进行验货,不过这个观念太超前了,陶醉会被吓到,这年头贞操的枷锁依旧套在女人身上,完全打破还需要很长时间:“你说的问题确实是个普遍现象,现代社会对女性依旧很苛刻。不过我还是支持试婚,因为离婚成本太高了,只是女性在试婚期间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没结婚之前,千万不能怀孕生子。就如同你说的,恋爱婚姻应当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之上,而非委曲求全,凭什么男人花天酒地叫风流有本事,女人跟人同居就是不自爱不检点呢?如果一个人这么认为,那就说明这个人本身就带有歧视和奴性,不值得相交了。”
陶醉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觉得女孩子要自爱一点。”
“不仅是女孩需要自爱,男孩也同样需要自爱啊。”常醒含笑看着他。
陶醉微愣,笑着点头:“你说得对。”她突然又红了脸,怎么好好的跟他讨论起了这种问题,不过常醒的观念真是非常特别,怎么说呢,就是把男人和女人都放在同一个层面上,而不是仅仅只要求女性,这应该就是男女平等吧。
陶醉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你觉得女孩结婚该要彩礼吗?”
常醒说:“我觉得需要。但是彩礼不是给女方父母的,而是该女方本人拿着,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保障。因为男女性生理构造上的不同,女性一般都要担负起生育的义务,这就需要女性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和体力去怀孕、哺乳、照顾孩子,生孩子势必会影响女性事业的发展,尤其是生孩子都是在事业上升的青年时期,这就会导致绝大部分夫妻在事业上发展不均衡。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家庭也一样,往往都是赚钱多的那个才更有话语权,所以女性应该为自己争取补偿和保障。”
陶醉想起了妈妈,的确,为了生妹妹,她丢了自己的正式工作,为了生弟弟,她临时工也没法做了,只能依靠爸爸的工资来生活。现在爸爸不高兴了,想给就给,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妈妈全完处于被动状态,难道生儿子不是爸爸要求的吗?妈妈为这个家牺牲了那么多,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她以前觉得要彩礼就是卖女儿,觉得很不光彩,现在听常醒这么一分析,觉得要彩礼也是情理中的事。
常醒倒是很高兴陶醉主动将话题扯到婚姻上来,一般女性都会觉得婚姻有了爱情,就耻于谈钱,男人也觉得女人对男人有经济要求就是拜金。但婚姻不是谈恋爱,有情饮水饱,婚姻是过日子,住房穿衣吃饭,养老育小,哪样都需要花钱,只有捱得起各种现实的碾压和琐碎的磨砺,爱情才是真正找到了归宿,否则迟早会分道扬镳。分道扬镳的时候,那就更需要谈钱了,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常醒忽然轻笑起来,职业病又犯了。
陶醉听见他的轻笑,有些意外地扭头看他:“你笑什么?”
常醒止住笑容,说:“哦,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总而言之,谈恋爱也好,结婚也罢,都不要太有牺牲精神,没有人会感激你的牺牲,更不会称颂你的伟大,除了感动自己,感动不了任何人。恋爱婚姻都需要建立在平等付出的基础之上,这样才会真的幸福。”
陶醉似懂非懂地听完这席话,想到自己居然和喜欢的人在讨论起了恋爱结婚的问题,他这只是在单独讨论这个问题,还是在暗示自己呢?情绪不由得有些低落。
常醒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去教室吧。我也要回去了。”
“好,再见!”陶醉点点头,抬脚朝教室走去。
第二天中午,常醒跑来找陶醉,真送给她一个用电池的小巧台灯,还给了她一打五号电池,考虑得真是无微不至了。陶醉拿着台灯,内心感慨莫名,自己对常醒会是特别的吗?还是他照顾自己已经成了习惯呢?但她问不出口。
张瑶见到台灯好生羡慕:“我以前总觉得这世上没有完人,见到你的邻居哥哥,我算是信了。什么叫体贴周到、细致入微,这就是。”
陶醉也觉得常醒太过完美了,这么完美的人,以及这样平凡的自己,好像完全不平等呀,陶醉苦恼地敲敲自己的额头:还得加油啊,这样才有可能追得上对方。
第58章 高考
第二次住校的陶醉已经是高三了, 处于整个学校生物链的顶端,而且到处都是熟人,跟学弟学妹们抢起水龙头来是毫无心理压力, 比她第一次住校时要适应多了。
一般来说, 混合宿舍比较乱, 人员也杂,但是她们宿舍同学大多都是跟张瑶一样的复读生, 大家都一心读书,
她在学校住得很习惯, 所以平时也不怎么回家, 只在每个星期天下午会回家吃个饭, 拿点东西。有时候刘巧凤做了好吃的,会让王瀚给她捎带一点。常醒上大学之后, 陪她一起上下学的就变成了王瀚。王瀚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当初的小胖子已经变成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因为爱吃,身上脂肪还是稍多了点, 看起来像个铁塔,跟他一起出门,相当有安全感。
比如今天王瀚从家里吃了晚饭回来,又跑来给陶醉送吃的。陶醉高兴地跑出来, 接过一个带盖的搪瓷杯子,一揭开,便闻见了浓浓的鸡汤香:“好香, 然然今天回去了?”天气还很冷,陶然也不是天天回家洗澡,都是隔两天才回去的,妈妈一般会在陶然回家的那天买点好菜,也会让王瀚给她也捎带一点。
“对。”
“谢谢啊!你要吃点吗?”陶醉笑眯眯地问。
王瀚摇头:“我不要。姐,今天然然又和叔叔吵架了。”
陶醉敛了笑容:“吵什么你听见了吗?”
“好像是为了报考的事,叔叔让她报中专,然然就说这年头还有谁读中专啊。叔叔就生气地说不给她读高中,两人吵了一架。然然还哭了,饭没吃完就走了。”王瀚脸上写着担忧。
陶醉蹙眉,这不跟当年自己考学时情况一样吗?爸爸真是死性不改。她问:“我妈怎么说?”
王瀚说:“阿姨好像还是支持然然考高中的。”
“那就行了。”陶醉放了心,虽然爸爸越来越不着调,但妈妈好像可靠了些。
星期天下午回到家,陶长明不在家,刘巧凤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小宝要钱买快餐面吃还被她骂了一顿,陶醉赶紧将弟弟带走并安抚了小家伙。陶然逮空跟姐姐诉苦,控诉爸爸的绝情。做好饭菜之后,刘巧凤直接招呼三个孩子吃饭,陶醉这才问起爸爸去哪儿了。
刘巧凤没好气地说:“死了!”
这两个字让陶醉和陶然心里一惊,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肯定是吵架了。吃完饭上学的时候,碰到了王瀚,王瀚小声告诉她们姐妹:“你爸去上海了,昨天晚上走的,我听我爸妈说的。”
陶醉这才明白过来妈妈的怒气从何而来,这证实了她的猜想,爸爸在上海可能有了相好的,否则不会这么执着于上海,连小宝对他都没了吸引力,爸爸真是个畜生!
陶长明去上海,跟夏春生请假说是要去处理上海工厂那边的事,毕竟没有辞工就走太不负责任了。夏春生觉得也在情理之中,便允了假期,结果陶长明将一周假期生生拖成了一个多月,夏春生碍于情面,也没说他什么。
陶长明回来之后,和刘巧凤的吵架升了级,陶醉周末回来的时候经常能听到两个人的骂战,有时候刘巧凤逼急了,就说要带着小宝去寻短见。陶长明这时候才会罢战住嘴。
陶醉日益瞧不起她爸,一个大男人,做事如此没有担当,简直猪狗不如!她也对母亲很无奈,不管怎么吵架,“离婚”这两个字都从来没从她嘴里说出来过,在母亲心里,离婚显然比死更为严重。
陶醉越发觉得她们住校是对的,不用每天都对着那个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爸爸,可怜的小宝,每天都得承受父母的语言暴力,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苦闷她只能跟常醒倾诉,常醒会从心理学和法律的角度来分析陶醉父母的这种情况,让陶醉更深刻地认识到两性关系,进一步觉醒女权意识。当然,常醒还是以安慰疏导为主,让陶醉的注意力都放到学习上。
陶醉对整个高三下学期的印象很模糊,因为好像除了书山题海,就没有别的事情给她留下过深刻的印象。整天都埋头在堆积成山的书本中,在不断的做题、考试中反复循环,成绩也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只是她这波浪相对平缓,起伏不大。孙兰心则就跟惊涛骇浪似的,今天考一百,明天也许能跌到七八十,照她自己的话说,她这高三读得就像坐过山车,如果高中能上,那必定是正好到了过山车的制高点。
陶醉的成绩通常都是前五左右,三模考试的时候还考了全班第二,这是她高中生涯成绩最好的一次。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高考的日子也越发近了。陶醉内心越来越紧张,她经常会做那个到了考场上一道题目都不会做的梦,然后急得满头大汗醒来。
常醒宽慰她,不必自己吓唬自己,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一定可以正常发挥。这一点常醒是确信的,因为陶醉是那种临场发挥型的选手,她从不在重要场合失手,不管是演讲比赛还是唱歌比赛,抑或是中考,其实都可以说有点超水平发挥了,他相信她高考的时候也同样会超常发挥出来。
7月4日,学校就放了假,让学生自我调整。离家近的学生基本上回家去了,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情绪,陶醉没有回家,和住校的同学一起留在学校自习。低年级的全都放暑假了,学校里只剩下了高三生,不算大的校园此刻显得空荡荡的,似乎说话都有回声。陶醉很喜欢这种状态,每天也不用上课,都是自己安排时间,她和张瑶搬到了高二的空宿舍,两人一间,相当清静,睡醒了就学,学累了就休息。
王瀚领着陶然和夏正轩给陶醉送了几个大西瓜过来,于是这几天,陶醉和张瑶就靠着西瓜解渴了。有时候周婷玉也会过来串门,陶醉会和她讨论一下数学题。数学依旧是陶醉的短板,运气好的时候能考一百二十多,通常都是一百零几分,所以她的总分总是在600分左右,这个成绩差不多就是北外前两年的录取分数线,但还有点冒险。
高考前一天下午,陶醉去自己的考场四中踩了点,回来的路上用公用电话拨通了常醒的电话。常醒接到电话之后,立即挂断了电话给她拨了回来,这样可以为陶醉省话费。两人在电话里聊了许久,主要是常醒在说,聊的都是逸闻趣事,让陶醉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挂断电话的时候,小店老板看陶醉的眼神都异样了,只打了一分钟电话,却接了十几分钟,这样还是给一块钱,老板如何能不生气。陶醉笑嘻嘻地说:“老板,谢谢啦,这是两块钱,祝你生意兴隆。”然后放下钱离开了。
打一分钟电话是一块钱,她多给了一块钱,老板见她还算识趣,便没有追究。
陶醉心情愉悦地回到学校,吃了晚饭,洗了澡和衣服,就爬上床躺下了。张瑶还在挑灯夜读,问:“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不磨枪啦?”同学之间流传着一个玩笑,临阵磨枪,不利也光,所以一定要磨到临上场那一刻。
陶醉闭着眼睛:“不磨啦,好好睡觉,明天上战场。”
“那我熄了灯,借你的台灯来看吧,不影响你睡觉。”张瑶说。
“可以,晚安!”陶醉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睡了。
一夜无梦,睡得格外安稳。第二天一大早陶醉就醒来了,调好的闹钟还没响,天已经亮了,空气清凉,令人神清气爽。洗漱完毕,收拾好笔墨和证件,陶醉骑车离开学校,准备在校门口吃了早餐,然后去四中。四中离二中不算近,骑车需要半个钟头,她没打算坐车,因为骑车的时间是可控的。常醒本来让她在四中外面住酒店,这样方便中午休息,陶醉认为没有必要,因为四中提供了中午休息的教室。
陶醉刚出校门,就碰上了夏正轩和王瀚:“醉醉姐,我们送你去考场。”
陶醉笑了:“好啊,谢谢啊!”她知道这肯定是常醒安排的。
吃完早饭,陶醉和两个男孩一起骑车去了四中,王瀚说:“醉醉姐,中午我们给你送饭来,你别在外面吃了,不卫生。”
“不用了吧,太麻烦了。”陶醉说。
“不麻烦,高考是人生大事,一定要重视。你进去考试吧,我们先走了。”王瀚摆摆手。
陶醉进了四中,等待开考。高考的氛围渲染得格外紧张,连带陶醉刚开始也有些紧张,甚至连拿笔的手都有些发抖,不过很快她便进入了忘我的状态,专心答起题来。等到交完卷,她感觉还挺顺利,似乎不太难。
考完语文出来,王瀚和夏正轩果然已经在门口等了,陶然也来了,三个人用殷切的眼神看着她:“考得怎么样?”
“还行,好像不难。”陶醉轻松地笑了一下。
大家见他这样,也都放了心,夏正轩说:“姐,我们去吃饭吧,我们在对面的旅馆给你开了个房间,你吃完饭在里面午休一下,然后再来考试。”
“是常醒让你们这么弄的?”陶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们。
夏正轩点头:“是我哥交代的。放心吧,钱他出,嘿嘿。”
房间已经开了,陶醉也没有拒绝,四人一起去了旅馆,这是一个标间,里面有两张床,看起来还算干净。吃了从家里送来的饭,三个人便将陶醉单独留在房里,自己跑到外面去玩了,约好到点过来叫她。陶醉安心地睡了一觉,下午去学校考政治。她觉得也不难,都是自己会答的。
晚上还是回学校去住,因为换洗衣服都在学校,没带过来,住学校也比外面安全。就这样坚持了三天,第三天下午,陶醉还比普通考生多考了一场英语专业考试。
走出考场那一刻,虽然身心俱疲,但有种肩上担子一轻的感觉,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弟弟妹妹这三天一直都守着她考完试,令她感动莫名。
回到学校,同学们都走了,只有小部分考外语专业的学生还没走。教学楼和宿舍区都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废纸破书,应该是考完考试的考生们发泄留下的。陶醉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看了一下生活了六年的校园,心里感慨万千,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母校了。
回到家,刘巧凤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有陶醉爱吃的红烧肉,还有烧鳝段。陶醉一高兴,吃了三碗饭,陶长明则端着酒慢慢喝,说:“要是考上大学了,学费我可以给你出,但是等你毕业后要还给我。”
陶醉本来满腔欢喜,被这话泼了一盆冷水,心顿时凉了半截,说:“哦,好。”
陶长明说:“我听说美国人十八岁就开始独立了,大学生都是自己赚钱交学费,父母不会管。你也学学人家早点独立。”
陶醉没说话,她知道他说得并不对,这个问题常醒和她讨论过,那是因为美国大学学费昂贵,一年学费几万美元,普通家庭负担不起,所以大学生才需要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那些家境好的,还都是父母出的学费。陶醉只能庆幸国内的学费不贵,一年只有几千块,就算将来要还给家里钱,应该也不难,但是还没毕业就先欠上债了,让人心理压力有点大。
一旁的刘巧凤说:“别听他的,我给你出学费,一年也就是几千块吧,妈借钱给你读,不要你还。”
陶醉感激地看母亲一眼:“谢谢妈!以后我赚了钱会还你的。”
“不要想那么多,好好读你的书就行了。我女儿要是能考上大学,不是你们陶家祖坟上冒青烟?你们不稀罕,我们刘家稀罕,我去找我刘家人帮忙。”刘巧凤难得强硬了一次。
陶长明哼了一声,不说话,夹了一颗花生米去喂小宝。
陶醉心情复杂地吃完了晚饭,晚上接到了常醒的电话,他说:“你明天去学校估分填志愿对不对?我明天到家,等我回来辅导你填志愿,可能要到下午。”
陶醉听说常醒要赶回来帮自己填志愿,顿时松了口气,这样明天她就不用担心了。
第二天上午,陶醉去了学校,按照老师发的答案估了一下分,她估得比较保守,不过数学答案是唯一性的,有110多分的样子,她觉得总分应该能和平时差不多,有600分左右,北外还是可以填的。但常醒还没到家,所以她也没急于填志愿。
班上同学都在绞尽脑汁回忆自己的答案,翻着志愿参考书选学校。陶醉也在翻看着,除了北外之外,首都还有那些学校可以选做第二志愿。
孙兰心捧着书,一脸苦闷:“醉醉,我好像都不到五百分,我该怎么填啊?北京有什么学校能填?”
陶醉此刻也没心思帮她参考,说:“别着急,慢慢选,一会儿我帮你选。常醒晚点会回来,让他也帮你参考一下。”
张瑶最果断,清一色都是东北的学校,第一志愿的东北师大,看样子是准备和笔友奔现了。
陶醉正犹豫不定地翻看着参考书,忽然听见有人叫她:“陶醉!”
陶醉猛地抬头,便看见拖着行李箱背着书包的常醒站在教室门口,笑得一脸温润,顿时喜出望外,飞奔迎出去:“你回来了?”
第59章 志愿
常醒看着眼前的俏丽少女, 嘴角弧度不由得大了起来,半年未见,变化不小, 他嘴角弧度大了起来:“怎么样, 估好分了吗?”
陶醉用力点头:“嗯。你这是还没回家呢?”
“没, 我路过学校门口,估摸着你还在学校, 就直接过来了。多少分?”常醒找了空座位将自己的包放下, 坐了下来。
陶醉听了感动得不行, 赶紧拿着自己的志愿表和参考书过来了:“我估分跟平时考试的分数差不多, 600分左右吧。”
常醒说:“有答案吗?你重新对一遍答案, 我再给你估一遍分。”
“还要估吗?”陶醉有些意外。
“嗯,多估一遍更保险一点。”事关陶醉的前程, 常醒觉得还是要慎重一点比较好,所以也不嫌麻烦。
陶醉便拿来一份答案,跟常醒重新估起了分数。常醒拿着纸笔,仔细地记录着每一个确切的分数, 询问着填空题和问答题的答案,自己给出估分。重新计算了一遍,分数比陶醉自己估的要多了十分左右。
陶醉惊讶地说:“多了这么多?”
“我这其实也算是保守估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作文, 因为我没看过全文,也不知道老师的评判标准,所以不能给出比较接近的分数。好了, 我们现在来选学校吧。”常醒开始翻看志愿参考书。
孙兰心在一旁看着常醒为陶醉做的一切,艳羡不已。她刚刚在常醒的箱子提手上看到了一个标签,上头写着“xx航空”,常醒为了赶回来帮陶醉填志愿,还是坐飞机回来的,自己亲哥都做不到这样尽心尽力。如果这都不算爱,打死她都不信。这下好了,醉醉也要考到北京去了,他们应该能成了吧,不枉费醉醉这么多年的艰辛。
常醒非常慎重地为陶醉挑选好了学校和专业,第一志愿自然是北外的英语系,又选了其他几个专业,并勾取了服从调剂。第二志愿则选择了省内的师大,而不是北京的低一档学校,因为大学招生都是从本校第一志愿由高往低录取,录不够了,才会考虑第二志愿填报该校的考生,哪怕第二志愿的高分比第一志愿的最高分都要高。北京是首都,哪怕是普通院校,报考的人都会非常多,外省人第二志愿选北京的大学,大概率会落榜。而第二志愿填报本省档次稍低的重本,是因为本省通常不愿意高分人才流失,会尽量录取这些第一志愿落榜的高分考生。
陶醉听着常醒给自己分析填报志愿的窍门,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难怪说填报志愿跟高考一样重要呢。幸亏常醒回来教她填志愿了,否则她除了第一志愿,剩下的也多半都是会报北京的大学。她当然希望希望能在北京上大学,但更不希望落榜。
常醒到底见多识广,替陶醉选的都是同等学校里比较好的。帮她填报完志愿,他又开始给孙兰心选学校。
班主任杨建国过来巡视的时候,看见陶醉和孙兰心正凑在一块儿,忍不住过去问:“陶醉选好志愿了吗?”
“选好学校了,老师你帮我看看。”陶醉便将自己选好的学校交给他看,虽然常醒已经帮她选好学校了,但还没急着填写志愿表。
杨建国仔细看了看,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份志愿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师都挑不出毛病来:“你自己填的?”
陶醉指了指常醒:“我哥帮我选的。”
常醒抬起头来跟杨建国打招呼。杨建国这才看清是常醒,他对常醒还是有印象的,毕竟他的大头照在学校的光荣榜里贴了两年多,作为老师,就算没教过他,也是有印象的,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有常醒把关,陶醉的志愿就可以放心了。
孙兰心的估分成绩介于专科和本科之间,她如果填报省内的学校,报一个师范类二本学校就比较保险了。但是她一心想填北京的学校,常醒说:“你这成绩如果非要去北京,要么只能填报专科,或者去某些大学的二级学院,也就是民办学校。”他又给孙兰心普及了一下二级学院的知识。
孙兰心说:“只要能去北京上大学,什么学校都可以。”
如果常醒没有重生,他肯定会劝阻她,让她报考本省或者外省的普通本科,而不是去北京读专科或者民办院校。但他知道,以孙兰心的才华,完全可以不靠学历吃饭,相反,北京对她来说应该是开拓视界的平台,在那里,她可以有着更丰富的见识和积累。所以他给孙兰心建议了学校和专业,包括北京的,也有本省和外省的本科院校,叫她回去征询一下家人的意见。
当天下午,陶醉和孙兰心都交上了志愿表。陶醉的第一志愿早就定了。孙兰心则填报了中华女子学院的人力资源管理专业。这个学校也是常醒选的,这几年学校扩招,绝大部分有点历史的学校都忙着合并升级了,中华女子学院的创办人是宋庆龄邓颖超这些老一辈女革命家创办的,国家肯定会重视,升本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孙兰心要是有心,完全可以读个专升本。
交完志愿之后,孙兰心搂着陶醉的胳膊,哀怨地说:“醉醉,以后我就要去尼姑庵了,可能都男的都没办法认识,男朋友就更不要提了,你一定要救我啊!”
陶醉笑着说:“你不是为了追邹洋才去的吗?”
孙兰心说:“你看邹洋,他就是天上的太阳,我就是地上的萤火,一个天上地下,而且一个白天一个黑夜,永远都没有相交的时候啊。”
陶醉惊讶地说:“你跟他表白了?”
孙兰心摇头叹息:“没有!不过看得到啊,他考的是清华,我是一个专科生,差别太大了。你知道恋爱结婚都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就算按照传统的男强女弱,那也是同一档次的细微差别,就好比你跟常醒一样。”
陶醉听到这里也叹了口气:“要说门当户对,我跟常醒也算不上吧。”
“差不多啦。”孙兰心安慰她,“将来你就是著名的翻译家,他是著名的律师,还是比较登对的。你看我,将来他是研发人员,我就只能做个公司小职员。”
两个姑娘在一起自怨自艾,又互相鼓励。最后陶醉说:“好了,别想那么多,不管有没有爱情,得先把自己的面包拿到手。”
填好志愿后,只剩下忐忑等成绩和录取通知了。常醒回来后没闲着,跟着夏春生到处去出差跑市场。陶醉也想过找份暑期工赚点钱,这样就能少跟家里要点生活费了,然而他们这地方太小了,根本就不招暑期工,只能在家带弟弟。常醒让她有空就看看书,写写东西,试着投稿也行,要不然也可以学学吉他。
陶醉听常醒这么一说,便来了灵感,开始试着写东西投稿。不仅投中文稿,也投英文稿,因为常醒给她带回来不少英文杂志,能找到不少投稿的地方,她便尝试着去投稿。
陶醉和陶然分工合作,两人轮流看半天弟弟做家务,她就有半天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做事,晚上也有大把时间看书写作。
陈一帆比常醒晚回来两天,他回来之后,常醒已经出去了,便打电话给陶醉,问她考试和填志愿的情况,末了陈一帆说:“都考完高考了,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出来玩吧。我听说金富新开了家可以吃冰的店,我请客,庆祝你高考结束,预祝你金榜题名!”
常醒不在家,陶醉对出去玩的提议毫不心动:“谢谢!我没时间,要看弟弟。”
“把你弟也带上呗。”陈一帆说。
陶醉犹豫了一下:“常醒不在家。”
“我知道,所以我请你。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陶醉不知道怎么拒绝他,陈一帆和周晖不一样,周晖是让人避犹不及的,但陈一帆人挺好的,整个高三都在写信鼓励自己,人也很风趣幽默,如果仅仅是普通朋友,她还是很喜欢的,就怕他万一有别的想法,这样会很尴尬,陶醉想了想:“那我带人去可以吗?”
陈一帆说:“可以!”
于是陶醉如期赴约。陈一帆看见和她一起来的人,狂晕不止,这是要吃穷自己吗?孙兰心、孙玉树、王瀚、夏正轩,还有陶醉姐弟三人。孙玉树笑着说:“听说你请客,我赶紧来了。”
陈一帆咬着牙说:“你可真是够朋友。对了,火锅底料呢?”
“没带,明天去我家拿吧,顺便吃火锅。”孙玉树说。
夏正轩连忙问:“玉树哥,是不是听者有份?”
“是啊,都来,吃火锅要人多才热闹嘛。”孙玉树上大学后,性格又开朗了不少,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陶然露出吃惊的表情:“这么热的天吃火锅?!”
“火锅就要天热吃才够味啊。你没看见重庆人,打着赤膊冒着40度高温吃火锅,那才叫过瘾!”孙玉树在重庆待了一年,已经很适应重庆人的生活了。
陈一帆看着陶醉:“明天你也去吧?”
陶醉为难地说:“我要做饭,不一定去得了。”
“偶尔一顿不做也没什么,平时你上学,你爸妈就不吃了?”陈一帆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孙兰心也劝:“去吧,醉醉,明天一早陪我去买菜。今天跟阿姨说一声吧。”
陶醉点点头:“那好吧。”
孙玉树说:“可惜常醒不在,不然更热闹一些。”
“要不改天吧?”陶醉赶紧说。
“没事,我带了不少火锅底料回来,等他回来了咱们可以再聚。”孙玉树说。
“就是,到时候来我家吃。”夏正轩热情地说。
陈一帆朝陶醉抬一下眉毛:“就这么说定了!”
几个人吃着冰,说起陶醉和孙兰心的志愿,陈一帆说:“女子学院在哪儿来着?好像不在海淀区。我跟陶醉还有常醒的学校倒是比较近,海淀区是北京学校最集中的区。”
孙兰心有点着急了:“那怎么办?离得很远吗?”
陈一帆说:“回头拿到通知书就知道在哪儿了,反正是在北京,最多坐车一两小时呗。”
“那么远?北京很大吗?”孙兰心瞪大了眼。
“首都嘛,当然大,北京地方又平,房子也不高,就像一块摊开的大饼,非常容易朝四周扩张。”陈一帆说。
“你要是嫌远,当初应该来重庆,我们重庆没那么远。”孙玉树笑嘻嘻地说。
“那我还是去北京好了,我不喜欢爬山,累死去。”孙兰心鼓着腮帮说。
陶醉没说话,听他们聊着天,开始憧憬着北京,北京会是个什么样的城市呢?她去过上海,到处都是摩天大楼,非常繁华新潮,北京是古都,听说文化氛围很浓,应该会别有一番风情。
陈一帆突然拍了孙玉树的肩一下:“喂,玉树,我重庆同学说重庆妹子漂亮,满大街都是肤白腿长的漂亮妹子,是真的吗?”
孙玉树脸忽然红了一下:“还可以吧。”
孙兰心眼尖:“哥,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没有!”孙玉树立马矢口否认。
“回答得太快了!肯定撒谎了。你一撒谎就耳朵红。”孙兰心太了解哥哥了。
陈一帆笑着说:“你哥长得帅,又这么man,有女孩子喜欢多正常啊。没人喜欢才不正常呢。”
孙兰心用手捣一下哥哥:“擦亮眼睛,一定要找个脾气好人善良的嫂子啊,我可听说重庆妹子脾气都特别火爆。”
孙玉树捏了捏鼻子,没说话。
夏正轩笑呵呵地说:“那我哥是不是也有很多女孩追啊?”
陈一帆说:“那肯定了!”
陶醉心里咯噔一下,偏生这个时候陶然又补了一刀:“那常醒哥哥交女朋友了吗?”
陈一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每次去找他,他都跟不同的妹子在一起,不清楚哪个是他女朋友。”
陶醉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孙兰心悄悄在她背上轻抚了一下以示安慰:“那也不代表他交女朋友了,他受女生欢迎是正常的,别人喜欢他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要喜欢别人啊。”
陈一帆说:“这倒是。”
“那你自己呢?”孙兰心问他。
陈一帆嘿嘿笑了两声,看着陶醉说:“我们学校以理工科为主,女生少,我班上才六个女生,二十多个男生,僧多粥少,光棍多,要是再有点追求的,那就肯定是单身了。”
陶醉低着头,没注意到他炙热的眼神,只是用勺子搅着碗里的冰淇淋,有点食不知味。
王瀚换了话题:“读大学听起来真好啊。哪个地方好吃的东西多?”
孙玉树说:“去成都吧,美食之都,还有广州。”
王瀚眼睛发亮:“成都离家多远,要坐多久的车?”
“三十几个小时。”
“哈哈,好,就成都啦。有什么学校吗?”王瀚问。
“学校倒是挺多的,不过我觉得去广州更好,学校多,找工作也方便。”孙玉树说。
王瀚点点头:“反正离家远一点就行。”
陶醉听着他的话,知道这孩子被父母管得太厉害了,急于逃离这个家。她也急于逃离,倒不是因为父母约束,而是因为父亲的冷漠和忽视。
陈一帆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陶醉单独相处,但是没能成功,就算第二天去吃火锅也一样。再接下来,他想约陶醉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陶醉总有借口拒绝他。
七月下旬,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查成绩那天,陶醉哆嗦着手按着电话号码,手一直抖,按错了两次号码,陶然在一旁急得抓心挠肺:“姐,我来吧。”
陶醉看一眼妹妹,犹豫一下,闭上眼睛将电话给了陶然。陶然拨通了电话,陶醉睁开一只眼看着妹妹,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陶然听完,按了一下重听键,将话筒放到陶醉耳边:语文:126,数学:118,英语:140,政治:120,历史:123,总分627分。
陶醉一脸狂喜,然后举着双手跳了起来:“啊!!!!!!”
第60章 录取
她那一声尖叫吓得陶然手里的话筒都差点掉了下去, 不过陶然看见姐姐高兴成这样,也很高兴,知道她肯定已经考上了, 她赶紧挂了电话:“姐, 考上了吗?”
陶醉伸手搂住妹妹大笑:“应该能考上。哈哈, 我从来没有考过这么高的分啊!”常醒说她擅长临场发挥,果然是真的, 对了, 得赶紧给常醒打电话, 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陶醉赶紧拿起话筒给常醒打电话, 常醒此刻人正在广州, 知道今天出成绩,正在等陶醉的电话, 听到这个分数,有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觉,陶醉真是临场发挥型选手,他笑着问:“专业分呢?分数线呢?”
陶醉这才想起来, 自己没听到专业分是多少就没听了,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专业分?我没听完。然然,我英语考了多少分?”
“不是140吗?”陶然一脸无语地看着姐姐。
“不是这个,还有一个的。”陶醉说。
陶然想了想:“好像是一百多少, 我不记得了。要不再打电话查一下。”
“过百啦?”陶醉不确定地问了一下妹妹,专业考试有听力和口语,都是她第一次考, 所以没办法像做题那样自信。
常醒在那头笑:“你再打电话去确定一下吧,顺便打电话问问老师分数线是多少,晚点我再打回来。”
陶醉只好又重新拨了一边查询电话,这回终于听到了专业分,114分,这个分数比她预期的要低不少,她以为起码会有120的,不过去年的专业分数线好像是一百零几分,今年这个分数应该能上了吧。不过也不能确定,分数有点低了。
陶醉刚刚的喜悦又被不安湮没掉了,赶紧给老师打电话问分数线。杨建国声如洪钟,声音都能听得出喜气来:“考得不错啊,陶醉,超水平发挥了,全校第二,恭喜你。”
“谢谢老师,我想知道分数线是多少?”
“今年题目比较难,一本线才530,你成绩过线九十多分了,第一志愿肯定能上。”杨建国语气笃定。
“那专业线呢?”陶醉继续问,“我报的英语专业。”
“你等一下,我给你看一下。英语专业一本分数线是98,你考了114,没问题的,绝对能上。”
杨建国的话给了陶醉一颗定心丸,常醒随后打电话过来了解情况,得知确切的消息后,说:“那就铁定能上了。今年分数线这么低吗?你这个成绩我怀疑报北大都足够了。”
陶醉并没有什么遗憾,因为她从不觉得自己能上北大:“我已经很知足了,嘻嘻。”
“也好,知足常乐。我这边的事快办完了,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好好庆祝。”常醒说。
陶醉喜不自胜:“好!”庆祝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常醒要回来了,这个暑假,常醒就没在家待过几天,他们都没见过几面。
陶醉挂了电话,又赶紧给孙兰心拨电话过去,问她考得怎么样,孙兰心在电话那头忐忑异常:“我考了507分,比本科线刚多了4分,你说能上第一志愿吗?”
“可以的,你都是本科了,放心吧!”陶醉安慰好友,不过也仅仅是安慰,因为这种情况要看本省的报考情况,如果其他报考的人比她分数高,她又在计划招生人数之外,落榜的可能性极大。不过常醒也说了,实际录取的人数往往比计划招生的人数要多,所以其实不用那么担心。
两个好朋友约好一同去学校,陶醉在巷子口跟孙兰心碰了头,问:“你打电话给邹洋了吗?他考得怎么样?”
“没打。先去学校看看,肯定能打听到。”
到学校之后,孙兰心停好车就往高三二班跑去,那是邹洋的班级,陶醉在后面喊:“我先去教室等你。”
上楼的时候,陶醉碰到不少人,有自己的同学,也有不认识但看着面熟的人,三年的校友,就算不认识,也大致能看个脸熟了。同学见了面少不了要问一下成绩,有考得不错的,也有考得不理想的。相对而言,陶醉是考得最好的了。
她这成绩让原来高一二班的一位老同学惊讶不已,当初陶醉的成绩在班上只能算一般,没想到学了文科能考六百多分,看样子真适合读文科。他成绩比陶醉还稍稍要好一点,读的是理科,这次也才考了550多分,比一本线只高了二十多分。
一路耽搁,到教室的时候,孙兰心已经回来了,她兴奋难耐:“怎么这么慢!我已经打听到了,他考了670分,全市第一,今年理科一本线才535分,他高了一百三十多,上清华绝对没问题。”
“他还没来吗?”陶醉问。
“来了,校长正在和他说话呢,还有报社的记者等着采访他。我没跟他打招呼,一会儿咱俩再过去找他呗。”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了?不太像你啊。”陶醉笑着说。
“唉,没有底气,哪来的胆量。我要是有你这么高的分数,我肯定会过去问的。”孙兰心说。
陶醉笑着摇摇头,拉着她进了教室,已经来了不少同学了,有人看见她们,就大声说:“陶醉,恭喜啊,考得这么好!”
陶醉笑得很开心:“谢谢!你们呢?”
有人报了分数,有人没说话,想是考得不理想。陶醉去找老师了解班上其他同学的分数,张瑶考了545分,应该能上她的第一志愿,薛蕾考了489分,她上学期去参加了一学期的艺考培训,考完艺考才回来复习,这个成绩加上艺考分数,上大学是绰绰有余了。
谢玉斌考了538分,他并没有参加艺考,而是报考了本省师大的新闻与传播专业。陶醉本以为他会考播音主持专业的,他觉得自己形象不太好,不太适合台前,打算做幕后。这个成绩上师大应该是够了的。
比她考得好的那个同学一直以来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原来是高一一班的,成绩本来就很拔尖,因为立志要考复旦的新闻专业,才学了文科,他总分比陶醉多了好几分,差不多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杨建国喜气洋洋,除了少数发挥失常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正常发挥,上一本线的就有十个,这是二中文科近年来考得最好的一届了。
陆续又有同学过来,大家凑在一块聊天,有人觉得志愿填高了,怕考不上,有人感叹志愿填低了,太浪费了。高考自开考迄今,都是先预估再填报志愿的,误差相当大,导致很多高分考生最后上了普通院校。当然,就算是后来出分填志愿,也还是会有高分低取的情况,但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了。
陶醉很久以后才知道,她那一年北大在他们省的录取分数线才570分,她的成绩比北大录取分数多了五十多分,也就是说,很多高分考生不敢报考北大,而分数较低的人反而捡了漏。这种报考运气成分很大。而从第二年,也就是2001年起,开始实行先出分再报志愿,北大录取分数线年年攀高,极少再出现低分中彩票的情况了。
陶醉陪孙兰心去找邹洋的时候,遇到了板着脸的刘媛媛,孙兰心赶紧跑到刘媛媛班上找人打探她的成绩,原来刘媛媛只考了460多分,连专科线都没上。孙兰心幸灾乐祸:“就她那成绩,学文科是最好的出路,偏要跑去学理科,不自量力,这下踢到铁板了,活该!”
陶醉只是觉得唏嘘,没想到同样的起步,三年高中结束之后,她们的结局会是如此迥异。
邹洋见到她们喜形于色:“你们考得怎么样?”
陶醉笑着说:“还行。恭喜你啊,状元!”
“状元什么的就算了,太虚了。能考上我心仪的大学我就知足了。”邹洋笑嘻嘻地说。
“哟,看不出来你居然谦虚了起来。”陶醉笑他,这家伙当初多牛啊,从来都不懂得谦让的。
“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咱要低调。我就一市状元,等明儿我到了北京,那可到处都是省状元,我就不丢这个人了。”邹洋说。
孙兰心说:“也不多啊,全国也就只三十多个省状元而已。”
“可是市状元就一抓一大把了。你们考了多少分?报的什么学校?”邹洋问。
陶醉说:“我627,报的是北外。”
“不错啊,文科都有620多了,很不错,你很适合学文科嘛。你呢?”他后面这句问的是孙兰心。
孙兰心忸怩了一下,说:“我考得不好,才刚上本科线而已。”其实她已经算是考得很好了,因为她原本连高中都没考上。
陶醉笑着说:“她报了中华女子学院,也在北京。”
“不错啊,要是都在北京上学的话,咱们可以同路了。”邹洋笑着说。
孙兰心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内心还是很高兴的,可以和邹洋一起去上学了。
回到家,左邻右舍都下班回来了。陶然像个小喇叭,将陶醉的分数广而告之,大家都得知了陶醉的成绩,纷纷过来道贺。陶长明面上绷着,听着大家对他的恭维,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这么要面子的人,最爱的就是别人的恭维了。
刘巧凤一边炒菜,一边兴奋地问:“醉醉,学费需要多少?”
“我不知道,通知书还没发呢。”
“那常醒的学费是多少?”
“他一年4500好像,住宿费一年600。”
“是一年,不是一个学期?”刘巧凤再次确认了一遍。
“嗯,一年。”
刘巧凤迅速盘算了一下:“那一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300够不够?”
陶醉点头:“应该差不多了。”她打算到时候去做点家教之类的,就够生活费了,尽量不给妈妈增添负担,要是能够自己赚取生活费就更好了。
过了两天,常醒从广州回来了,见面第一件就是摸头杀:“考得不错!”
陶醉耳朵都红了,低着头傻笑:“运气比较好。”
常醒拿了一本最新款的电子词典给陶醉做礼物:“恭喜你考上大学。”
陶醉猛摇头:“这个我不能要。再说还不知道会不会录取呢。”
“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常醒说,“拿着吧。电子词典,你能用上的。”
“我知道。但是词典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陶醉不肯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常醒考上大学她也没送什么礼物。
常醒说:“我已经有一本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那就给正轩用吧。我有英汉词典,用那个就好了。”陶醉说。
“那个太笨重了,在学校背着也还行,要是去外面了也背这么重的词典你不累?”常醒挑眉看着他。
陶醉鼓着腮帮说:“你平时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词典我想自己买,谢谢你!”
常醒微微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给陶醉买东西了,事实上,他并没有什么立场,既不是亲戚,也不是男朋友,他想到这里,便没坚持:“那行,我给正轩用吧。”
陶醉说:“你说北京做兼职方便吗?”
“怎么,现在就想打工了?”常醒笑着问。
陶醉点头:“嗯,有这个打算,我想自己挣生活费。”
“应该不难,到时候可以去找家教,要是你英语能过关,可以给人当翻译。我建议你尽量多花点时间在专业上,少打点工,学好专业,以后做翻译要比你做家教赚得多得多。”常醒建议说。
“好,我会的。”陶醉满口答应下来。
常醒说:“我过几天就要回学校了。到时候不能和你一起上学了。”
“这么早?”陶醉吃了一惊。
“我们学校都是大一暑假才军训,得回去军训。到时候我可以来车站接你。”常醒说。
“好吧。”尽管有些失望,陶醉也只能接受现实,毕竟世事不会按照她的意志来转移。
常醒很快就离开了,不过陶醉也有好事发生,她的英文投稿有一篇中了,杂志社还给她发了三十块钱的稿费,这是她第一次赚钱,把她高兴坏了。
几天后,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开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