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上马, 御马往回走。无人敢走在帝王前头,等走远许多,燕凌帝才解开她的大氅, 露出那张花容月貌的小脸。
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男人笑道:“朕赢了,奈奈为何要流泪,难道是在担心其他男人?”
陆瑾画瞪着他,溜圆的眼睛里满是水色, 她闷声道:“陛下, 我现在不想跟你开玩笑。”
明明她说过巴哈铁达的右手反应不及左手快,可陛下竟那样固执,非要先打落他左手上的刀。
燕凌帝收起笑意, 一手捏了捏她的后颈。
“奈奈,从此以后,朕与你都会平平安安, 再无人能打搅我们了。”
两人在风雪中对视, 夜色如墨,雪花乱舞。
二人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关心与在意。
隗清玉骑着马, 看着前方交织在一起的身影, 感叹道:“如果陛下心中没有西山太子妃就好了。”
“逆女!”隗达听到这话, 给了她一个爆瓜子。
他惊悚地看了眼周围, 确认没有别的人注意到这句话, 才痛心疾首道:“清玉啊,谨言慎行啊,隗家可不能败在你这张嘴上!”
隗清玉笑了笑,苍白面容也神采奕奕。
“我是说, 陛下与阿瑾终于心意相通了,不知他们大婚时,我能不能坐主桌。”
隗达翻了个白眼,一非皇亲国戚,二无重要功绩在身,还想坐主桌?
“你爹我都没这个福气!”
三日后。
大燕一如承诺,带着雄兵踏入回鹘境内时,遇到了早等在外面的新任回鹘王。
他身着素衣,头发披在身后,带着回鹘守孝的帕子。
见到隗达等人,双膝跪下行着大燕的礼,将手中盒子高高举起:“敝国回鹘王巴哈铁达不自量力,逆天而行,如今已伏法受诛。
“回鹘小国荒僻,久慕大燕天威,燕国皇帝陛下,文韬武略,德配天地,仁风远播。王师所至,秋毫无犯,实乃天命所归,尔等心悦诚服。
“今愿纳土归降,献上舆图册籍,府库钱粮,兵马名册,听凭上国处置。惟乞陛下念天下苍生,息雷霆之怒。”
隗达派人上前,捧回那盒子,打开一看,正是巴哈铁达的头颅。
众人心头一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此人与大燕交锋三月余,论谋略武功,略逊陛下一筹,可他一统回鹘,一手建立这贫瘠的国家,也算一代枭雄,竟然就这么轻易就死了,总觉得太平淡了。
头颅呈到燕凌帝面前,他打开盖子看了一眼,目光瞥向陆瑾画,见她没什么表情,这才缓缓开口。
“那夜一战,朕便知有今日。”
巴哈铁达有勇有谋,可惜生不逢时,回鹘太过贫瘠,太多人等着吃饭。
而他又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可汗王,又是第一届开疆扩土的可汗王,重重压力下,走到今天这一步,已实属不易。
正是因为他的谋略,他才有心气走到今日。
也正是因为这股心气,他不可能会跪下认输,更不会朝拜他国为王。
自戕,反而是最体面的死法,保留了他身为第一任回鹘王的气节。还能让大燕网开一面,去接回鹘的烂摊子。
燕凌帝捏了捏眉心:“奈奈,要准备回蓟州了。”
皇城里还有一大堆烂摊子呢。
张姎鼓动了所有张家人,还有和张家有利益勾结的人,要谋朝篡位。
张家根基不欠,前朝又有一个战神张将军,一时之间,竟真的让她掀起了些风浪。
太后以办赏花宴为名,将诸多重臣请至宫中。
酒过三巡,张姎从高座起身,掷地有声道:“今日召诸位前来,是为共谋大事。”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皮子一个比一个跳得更高。
陛下只是去商於打仗了,又不是死了,再说了,陛下与瑞王,傻子都能分清选谁。
张姎朗声道:“当今皇帝虽为哀家亲子,但子不教,母之过,哀家召尔等前来,正是为了让大家一同见证,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哀家要废弃这逆子的皇帝之位!”
不少官员腿都吓软了,纷纷扶起头顶的乌纱帽。
完……完了。
这下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今日在场的,等陛下回来,怕是没一个能跑掉。
有一人颤声道:“太后娘娘,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陛下正御驾亲征,您……可不要乱了分寸。”
张姎自然知道不可能一夕之间说通他们,只淡淡道:“诸位听哀家一言。
“哀家要废弃皇帝,是有以下原因。
“其一,皇帝登基后,颠倒阴阳,罔顾祖宗礼法,允女子入朝为官,惟妇言是用,实在荒唐!”
不少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事早就在金銮殿上讨论过啊,如今看来,陛下深谋远虑,近几年选上来的女官无一不是有真才实学的,个个见地开阔,是大燕之福啊。
目光往四下一扫,难怪今日赏花宴不见一个女官,原是打得这主意啊。
张姎继续说道:“其二,皇帝独宠妖妃陆氏女,疏远忠良,致朝堂不宁!”
擦汗的人更多了,有人忍不住道:“太后娘娘,您这话臣就不懂了,陛下疏远了什么忠良?朝堂又如何不宁了?”
张姎冷声道:“张家三朝元老,为先帝,更为陛下殚精竭虑,如今却被赶尽杀绝,这不是疏远忠良吗?!”
那人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知道太后蠢,也没料到她蠢得敢篡位啊。
“张家是为何落到如今这地步的?益州数万万百姓因他们而死!”
张姎大手一挥:“拖下去。”
劝不动的,她懒得多费口舌。
那人气得在殿内大骂:“荒唐!太后娘娘,您太荒唐了!等陛下归来,便是尔等魂归西天之时!”
声音很快变小,直到消失。
张姎眯着眼睛,看着眼殿内众人。
“其三,皇帝昏庸残暴,滥杀无辜,为他效忠多年的贤臣,前任工部尚书褚迎涛,他说杀就杀,毫不顾忌旧情!
“如此偏听偏信,滥杀忠臣的暴君,德不配位,不配为我大燕的皇帝!”
张姎目光扫过下面一个个脑袋,冷声道:“如今,唯有先帝的另一个血脉,瑞王,他雍和粹纯、淑慎性成,堪配帝位啊!”
瑞王被人推出来,青黑的眼睛还有些懵,瑞王妃抱着慕容均,一脸鼓励地看着他。
瑞王心中瞬间升起底气,脸上也浮起兴奋。
张姎慈爱的看着他:“孩儿,你可愿意?”
瑞王跪下,朗声道:“都听母后的。”
张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她的好儿子。
目光扫向下面的一群人,今日,愿意归顺她们的,可以留一条活路,不愿意归顺的,必死无疑。
皇权更迭,本就是血与人命堆起来的通天路!
她冷声道:“还有谁有话说?有不服哀家的,可以现在离开。”
不少大臣起身冲她行礼,“听凭太后娘娘吩咐。”
这是早先就被策反的。
也有不少人起身:“太后娘娘,臣已年迈,就不便打搅了。”
“臣今日身体不适,也先告退了。”
“这花确实好看,不过……”
短短时间内,殿内走了大半。
张姎看向殿内唯一一个不起身,也不离开的身影,挑眉道:“皇城指挥使,你怎么说?”
裴硕端起酒杯,也不饮,黑白分明的眸子扫过殿内一众人。
他道:“该走的都走了吧?”
张姎拧眉看着他:“你是何意?”
裴硕是个硬骨头,她也没奢望能策反他,只要将他抓起来,免得坏事就好。
裴硕淡淡移开眼:“动手。”
大批兵甲迅速灌入殿内,原本应该随着陛下一同去商於的十万禁军,将金銮殿层层围住。
裴硕冷淡道:“太后娘娘,臣得罪了。”
一场战事消拟于无形中。
虽没有篡位成功,但她所做的事情,已经传出大燕去了。
半月后,燕凌帝等人终于归来。
对于有不轨之心的瑞王等人,男女老少,一律赐毒酒。
对外宣称瑞王事败,服毒自尽。
“不知太后那边……”
“先留着她。”
帝王神色淡漠,一张脸隐在黑暗中,背后铺着烛光,拨弄着手中棋子。
张姎死了,得守孝三年,他如何还能等那么久?
裴硕一愣,低头:“是,臣告退。”
入了春,天气便暖和许多了。
今年冬天是没去成行宫,但可以考虑夏天去行宫避暑的。
天色尚明,皇城内便有了动静。
“铛——”一声,宫门缓缓开启。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汇成一股暗流。
文武百官纷纷裹紧了朝服,缓步往金銮殿去。刚入春,天色还有几分寒凉,文武百官纷纷拿紧了朝笏,走进巍峨的皇宫。
边疆战事已平,朝内虽刚处理完瑞王一事,但也算安定。
内侍拖着又尖又细的嗓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新任右相姚正兴跪下,“老臣有本启奏。”
帝王旒珠后的眼眸晦暗不明,深邃难辨。“讲。”
朝会已进尾声,姚正兴挺直了背脊,黑面显得越发大公无私。
“陛下登基十载,励精图治,如今天下归心,大燕国富兵强。然中宫久虚,非社稷之福,臣请陛下以国为本,早定国本,择贤立后。”
金銮殿霎时没了声音,一片死寂。
上一次劝诫陛下立后的人,已经被送去崖州任职了,那山高水远的地方,这辈子都与提拔无缘了啊。
帝王面无表情,手指无意识点着龙椅。
“爱卿言之有理,只是立后乃国之大事,不知爱卿有何提议?”
姚正兴一脸无语。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装?
知道燕凌帝的本性,他也不好拆台,只好顺着话往下说。
第142章 第 142 章 夫妻
“中宫不正, 则朝纲不肃;储位不立,则民心不安。”他恭敬道:“陆氏女德荣兼备、姱容修态、身体康健,可为后位之选。”
几个老臣纷纷面目怪异, 这姚正兴脾气古怪, 在朝中话语权又很大,怎会提议立一个商户女为后?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臣以为不可。”另一个老臣站出来,按照惯例,总是要拉扯好几番这事才能成的, 有人提议, 自然得有人抗议。
“陆氏女商户出身,家世单薄,何况皇后乃一国之母, 岂能选自民间?”
说完,本以为会有人附和自己,谁知道其他人都是眼观鼻, 鼻观心, 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臣以为,立后当以贤德为重,而非家世。”其他人移开目光, 发现开口的竟然是重回左相之位的容逸臣。
这家伙不是眼高于顶吗?平日里陛下说什么他才开口, 今天是怎么了?
容逸臣侧身出列, 手捧朝笏。
“陆氏女虽商户出身, 却品德高尚, 散尽家财救楚地百姓,又曾治好陛下旧疾,乃大燕之福,可当国母之尊。”
“荒唐!”另一人出言阻止, “国母又不是选太医,选商户女为后,岂不叫周国耻笑?”
“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归心,商户女又如何?国母出自民间,更能彰显陛下的气量和胸怀!”
原本应该结束的早朝,竟然前前后后又吵了半个时辰,等个个争得面红耳赤,才发现陛下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
如今陛下正值壮年,又年少御极,精帝王之术。他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啊……
见金銮殿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高座上的帝王,他脸色晦暗不明,冷淡开口:“此事容后再议,退朝吧。”
下朝后,帝王仪仗一直到长乐宫才停下。
宫女们各忙各的,大包袱小包袱,一看就比平日忙许多。
燕凌帝压住心中的郁闷,往主殿走去,陆瑾画正在看礼册单子。
“奈奈何必这么早就收拾,及笄礼时间不长,也不用在孙府长住。”
古代的及笄和现代的成人礼差不多,陆瑾画虽然有些期待,但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但孙宏胆却一反常态,不仅请了许多名师大流,还豁出老脸去请了迦尼大师来坐镇。
若说大燕有二仙,除了国师燧我,这另一个嘛,自然是迦尼大师了。
陆瑾画检查着礼品单子,抽空看了他一眼,发觉他心情不虞,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
她磨蹭着走过去,小声道:“自然不会在孙府长住的,只是时间赶得急,恐怕要住上一夜。”
燕凌帝捏了捏她的小手:“朕陪你一起。”
陆瑾画爽快答应:“好啊。”
反正她和孙府的人都不太熟,有陛下陪着也挺不错。
孙府大张旗鼓给一个商女办及笄礼,有人嘲讽,有人不齿。
可惜这商女借了陛下的东风,来日说不定还是高不可攀的皇妃,不是他们这些人能置喙的。
只是再不齿,也得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去祝贺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立后之事遥遥无期时,国师在一月后离开太极宫,带着上天的指示步入金銮殿。
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臣夜观天象,见轩辕星明亮异常,光耀夺目,其芒直射紫微,此主后宫有圣德之主降临。又观蓟州有赤气如凤,盘旋而上,与轩辕交辉。”
“臣卜卦三日,卦象皆指向救益州于水火、解荆楚之祸者,将母仪天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噤声。
连国师都这么说了,又是带着这样神秘的色彩,谁还敢去触霉头?
就算真的是陛下和他沆瀣一气,来忽悠大家的,可都做到这份上了,面子功夫也该做足了。
及笄日时,天子降下圣谕,陆氏女柔嘉成性、贞顺之风,仰承天命,册立为中宫皇后,以母仪天下,共襄盛举。
长长的圣旨读完,原本来看热闹的人顿时噤声。本以为陆氏女空有美貌,顶多做个妃子,没想到陛下竟然让她做了皇后!
以她的家世,这怎么可能啊……
商户女做皇后,史书上也没几个例子!
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大事终于做了,燕凌帝反而开始紧张起来。
圣旨虽然下了,立后也不是小事,至少也得一年半载的才能成婚,这期间,为皇后修葺宫殿,向天地祭祀,
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
这年夏天,他们总算去了行宫避暑,同行的还有许多重臣以及家眷。
慕容慧看着这硕大的园子,由衷感叹:“做了十几年公主,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大燕的避暑行宫。”
自皇兄上位以后,励精图治,从未提过去行宫玩乐什么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行宫。
“真够恢宏大气的哈。”慕容慧朝一旁道。
大丫鬟连忙接话:“公主,除了陛下住的那处,您的院子是最好的。”
慕容慧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待会儿我去找阿瑾,你们都不用跟着。”
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为难。
陛下与陆姑娘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也三令五申不许公主日日往陆姑娘身边跑,公主不听,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要遭殃。
“公主,陛下与陆姑娘今日也需要安顿,不如明日再去吧。”
其他人连忙附和,“对呀公主,陆姑娘体弱,想必是要好好休息的。”
慕容慧脸上露出遗憾,心知丫鬟们说的都是实话。可不去找阿瑾,她一个人也玩不起来。
自从商於一行后,清玉就被皇兄委以重任,带着大燕的铁骑去攻打异族,边境小国,估计没个三五年是回不来了。
上个月来信,信中说她又为皇兄扩大的疆土,正开心呢。
慕容慧叹气:“那我今日也先休息吧。”
陆瑾画伏在浴桶里昏昏欲睡。
宫女提着大桶大桶的药汁从外面走进,拉开帘子,绕过屏风,转进里屋,走过几扇木门,将药汁倒进浴桶里。
冬日遭了寒,又掉了几回水,太医署翻遍古籍,提出了‘冬病夏治’的点子。
三伏天泡上一段时间的药浴,体内的病症便可被一一拔除了。
这样等老了,也不会一到冬日就卧床不起,成个十足十的药罐子。
陆瑾画收回目光,看着碧春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般在旁边忙着,她觉得有些可爱。
“这行宫叫什么来着?”
碧春脸熏得红扑扑的,又放了一些药材进去,陆瑾画瞬间觉得自己像铁锅炖里那只乌鸡。
“回主子,叫连城山庄。”
陆瑾画扶着浴桶,“这名好听。”一听就是文化人起的。
碧春道:“这处是陛下亲提的名,就在去年冬日。”
陆瑾画:?
她怎么不知道。
把所有药材放完,碧春躬身道:“主子,太医说需得泡足一刻钟,奴婢在门外候着。”
陆瑾画‘嗯’了一声。
还是不习惯洗澡的时候身边有人。
连城山庄离蓟州不远不近的,坐马车也坐了快两日,陆瑾画是浑身发疼,此刻热水一泡,有种可以瞬间睡着的感觉。
她扶着桶壁,不知过去多久,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参见陛下。”
“都退下吧。”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远去,另一道稳健的脚步声却慢慢接近。
陆瑾画有些心慌,想要起身,又觉得颇为不雅。
陛下怎么会在这时候来找她?
他那样守礼,难道不知道现在见面很尴尬吗?
正想着,男人已经大步跨进门。
陆瑾画披散着头发,隔着热气和男人对视。
他已经洗漱完,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还氤氲着水汽。
“陛下……”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面上还带着平日里一贯的温和,走过来摸了摸桶里的水。
垂眸看向她:“可觉得凉?”
陆瑾画讪讪一笑:“这么热的天,用冷水都不觉得凉。”
这么热,她都快闷晕过去了。
燕凌帝看了眼旁边的漏壶,温声道:“泡太久也不好,奈奈可以起来了。”
陆瑾画:……
男人行至一边,从木施上取过一件大氅,轻轻展开。
“朕抱你。”
陆瑾画:……
虽说圣旨已经下了,可他们还没亲密到可以坦诚相待吧?
四目相对,陆瑾画只从男人脸上看出坦然。
她一时又臊得慌,要是站起来,她肯定得被陛下看光。
可他这副冷静的样子,看起来很坦然,显得自己好像很扭捏一样。
对上男人带着一丝询问的目光,陆瑾画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我还没瞧过陛下的身子呢。”
燕凌帝伸出手,粗粝指腹划过小姑娘的脸,引得她不适皱眉。
“奈奈以为朕是来做什么的?”
目光落在那漂亮而柔软的唇瓣上,燕凌帝道:“朕今日,要同奈奈行夫妻之礼。”
陆瑾画:……?
感受到她的沉默,男人问道:“你愿意吗?”
陆瑾画:……愿意是愿意,但这种事是水到渠成的,这样光明正大说出来……
先前她邀请了那么多次都被拒绝,还以为会等到婚后呢。
二人对视了片刻,陆瑾画咬紧了唇瓣。
燕凌帝看了眼漏壶,蹙眉道:“水凉了,先起来。”
陆瑾画扶着浴桶起身,很快便被裹住了,对上他的眸子,认真,冷静,似乎什么也不曾瞧见。
“别怕。”
悬起的心又轻轻落下了,心中似乎安定了许多。
陆瑾画道:“虽然我是愿意的,但陛下突然这样,让我觉得很紧张。”
男人阔步走进里屋,山中总是凉爽许多,几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满身清爽。
“奈奈想要什么?”
第143章 第 143 章 惊喜
燕凌帝将人放在榻上, 轻车熟路地取过帕子,帮她绞干头发。
这些琐碎的事情,为她做, 却觉得幸福无比。他也越来越喜欢, 在她的事情上,方方面面都亲力亲为。
小姑娘伸出胳膊抱住他,整个人挤进了他怀里。
“我要陛下保证,等来日陛下有其他人了,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只做伙伴,再不做夫妻。”
陆瑾画细细研读过大燕的律法,成为皇后, 就是从后宫走上了朝堂。
跟电视剧中看的不一样,皇帝皇后,表面上是夫妻, 实际上是两个政治家。而夫妻这种模式, 无疑是将两方的势力联系得更紧密罢了。
她做了皇后,手中能拥有的实权更多,再加上陛下兴女学, 任用女官, 她也能任官罢免, 拥有自己的心腹。
燕凌帝拧眉, 放下帕子, 伸手圈住她。
“朕不会。”
说罢,俯身轻轻咬住她。
陆瑾画却不干,一定要他答应。
燕凌帝道:“朕不是给了你一道空白圣旨?”
陆瑾画憋得脸通红,推开他道:“情到浓时自然什么都好, 到分钗断带那一天,却是什么都不会好,我自然要……唔。”
绵长的吻后,燕凌帝打开衣裳,一件件剥掉锦衣。
“奈奈,看着朕。”
陆瑾画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脸红得仿佛要滴血一般,轻轻睁开眼。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只是和上一次相比,心境却全然不同。
燕凌帝搂住她,细密的吻落在脸上,温柔和虔诚。
夜间,山上突然下起雨,细密的雨声仿佛不知名音符,诡异地和某种节奏重合。
陆瑾画头晕脑胀,眼前甚至有些发黑。
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日,慕容慧起了个大早,考虑到阿瑾现在跟皇兄住在一起,她不敢去的太早,在快午膳时才起身过去的。
碧春站在院外,慕容慧瞧见她,问道:“碧春,皇兄走了吗?”
碧春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道:“公主,您还是晚些再来吧。”
慕容慧愣了愣,这都吃午饭了,还要多晚?
皇兄现在跟阿瑾住在一个院子,两人肯定是天天粘在一起。
她大度道:“没事,你去告诉阿瑾,我来找她玩了。”
皇兄才不肯放人呢,只是阿瑾知道她来,肯定会出来的。
碧春红着脸垂着脑袋,委婉劝道:“公主,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连通传一声都不行?
慕容慧疑惑,看着这群脸红得像猴子屁股,都垂着脑袋的宫女,她拍拍手。
“那我也在这等着吧,茶水有吧,可能给我吃些?”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是她们不愿意去通报,只是这个情况,谁也不敢去啊。
公主要在这里等,也等不到什么结果的。
劝又劝不动,脸上纷纷露出为难。
直到小顺子过来,恭恭敬敬将人请到屋子里坐着,奉上了热茶。
小顺子笑脸道:“公主,主子近两日或许都不太方便,您看看,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慕容慧觉得全世界都在阻止她和阿瑾相亲相爱,本来昨天就想来的,被自家的丫鬟劝住了。
今日过来,这些个奴才一个个的又推三阻四。
她站起身,作势要往院内去。
“阿瑾到底在做什么?哪有一整日都没空的,莫不是你们糊弄本宫?”
小顺子吓得脸色煞白,赶忙去拦住人。
很显然,这位祖宗也不是他们能拦得住的。
拉拉扯扯了一阵,一道玄色身影踱步而出。
瞧见那张脸,慕容慧顿时卸了气,缩成个鹌鹑站在一边,脑袋不住往他身后看。
见没人,眼中又浮现紧张:“皇……皇兄,我来找阿瑾……”
燕凌帝目光扫过她,神色比以往平和许多。
“今日她身体不适,不方便见你。”
慕容慧傻眼了,连皇兄都这么说,事情肯定是真的了。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身体就不好了。
难道是坐马车累着了?
她有心想问更多,可瞧着周围人讳莫如深的脸色,又觉得最好还是别问太多。
慕容慧忧心忡忡被打发走了。
等陆瑾画睡醒之后,天已经黑了,揉了揉泛痛的太阳穴,她撑起身。
“奈奈。”
男人打开帘子进来,坐在床边扶起她,眉眼有些忧色。
“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他初次尝试,恐失了分寸。
陆瑾画摇摇头,手按在酸胀的肚子上。
累,困,还有些饿。
定了定神,她突然问道:“陛下,我会怀孕吗?”
燕凌帝盯着她,温声道:“朕昨日饮了避子汤。”
他的奈奈年岁尚小,若过早怀孕,定会伤及身体。
陆瑾画彻底放心了,又躺回床上。
浑身有种前一天跑完八百米的感觉。
怕她心里不舒服,燕凌帝解释道:“奈奈,等过几年我们再要孩子。”
陆瑾画笑了笑:“我也是这样想的。”
得知慕容慧来等了她一天,陆瑾画感觉很不好意思,第二天起来便去找她了。
慕容慧嘀咕了一晚上,还派人送了许多补品去,此刻见她面色红润,瞧着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阿瑾,皇兄说你昨日身体不适,是生病了吗?”
陆瑾画被茶水呛到,脸都飘起了红云。
“是……是,舟车劳顿,确实有些不舒服。”
慕容慧满脸担忧,“啊,我还说叫你出去玩呢,过几天就是坊间的七夕节,晚上有花灯夜市,这几天就在预热了呢。”
陆瑾画坐起:“这必须得去啊。”
以前对这些节日没什么感觉,谈恋爱就不一样了,该玩就得玩。
“那太好了。”慕容慧兴奋起来,“我已经叫人定了一桌子菜,到时候吃完饭,就去看花灯。”
陆瑾画一一赞同,委婉道:“陛下应该会和我们一起去。”
慕容慧瞬间噤声。
这和上班有什么区别?
见她脸色不对,陆瑾画突然想到另外一回事。
“我记得国师也来行宫了,七夕节你们要一起过吗?”
慕容慧抿唇,摆手道:“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阿瑾你想多了。”
陆瑾画:“?我想多了?”
嘴子都吃上了,她还想多了?
慕容慧笑得腼腆,显然也被看得不好意思,囫囵扯过话题。
“可惜清玉不在。”
不然七夕就能一起玩了。
陆瑾画捡了碟子里的果子吃:“清玉现在是事业强人,哪有时间跟你我玩乐。”
慕容慧叹气:“说得也是。”
能像她这样坐吃等死一辈子的人太少了。
一边咸鱼,一边又觉得心慌,她忙问陆瑾画。
“阿瑾,你应该不会像清玉那样去搞事业吧?”
废物三人组只剩她一个废物,那怎么行?
“我能有什么事业。”陆瑾画又吃了个果子,安慰道:“在陛下身边,我还能做什么。”
又不能跟他抢皇位。
慕容慧轻轻舒了一口气。
回宫后,陆瑾画与燕凌帝确定了七夕行程,不是她见色忘友,而是国师主动找来,说七夕想单独和慕容慧出去玩,望她成全。
下了圣旨后,这些人全拿对待国母的派头对她。
七夕这一日,为了逛花灯夜市,燕凌帝放下了所有行程。
二人之间的正式约会并不多,帝王日理万机,许多时候,都是她在玩,自己在一旁处理政务陪着。
而这次,是真正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
收拾完行色匆匆到陆瑾画的院子,只有碧春一人在收拾东西。
“陛下,姑娘说她在过仙桥等你。”
燕凌帝一愣,居然不和他一起出门。
他牵了马,一路从连城山庄到城内的过仙桥赶去。
天色已经擦黑,路边许多小摊都支了起来,各色花灯旋转着。
到了内城,连马也不能进了。
人流涌动,往一个方向去。
“千机大师的灯谜大会开始啦!”
“今年的一等奖是获得他亲手做的机关!”
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更多人朝着一个方向涌动。
燕凌帝独自往反方向走着,一股别样的感受充斥着胸臆。
或许是人太多,也或许是和她分离的时间太长。
离目的地越近,人反而少了许多,街边的摊贩叫卖着,也有许多推出猜灯谜赢花灯的活动。
他来不及多看,行色匆匆到了过仙桥。
远远便瞧见一行人,挤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
定眼看去,陆瑾画站在中央,笑眯眯的,而慕容慧和国师也在一旁,罕见的没有吵架。
姚正兴捋了捋胡子,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
鸾仪卫一群人更是个个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有些惊讶。
瞧着他们如此熟稔,燕凌帝内心涌起了微妙的醋意,他快步走过去。
见他过来,人群哄一声散开了。
众人纷纷朝他低头。
陆瑾画拍了拍手:“今日在外面,大家不必拘礼,都好好玩自己的去吧。”
下了圣旨,众人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燕凌帝行至陆瑾画身边,拉住她的手。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乎都想笑又不敢笑。
陆瑾画拉住他:“陛下,猜灯谜那边人太多,我们去西边玩,听说那边吃食多。”
燕凌帝轻轻点头,又听她问:“陛下喜欢哪种款式的灯,我也去买两盏来。”
“选些你喜欢的款式便好。”燕凌帝捉住她:“朕去。”
陆瑾画从善如流地点头:“好吧,我在这等你,我要莲叶的和百凤彩灯。”
燕凌帝顿了顿,这才点头。
“好。”
他往另一个摊子走去,没走几步,身边出现一乔装打扮之人。
定眼一看,是不知何时伪装来的周睿。
周睿做贼心虚,朝他悄悄拱手:“陛下,属下可是冒死前来通知您的,陆姑娘今晚,给您准备了惊喜。”
燕凌帝顿了顿,既是惊喜,想必是不想让他提前知道的。
正打算阻止他,又听他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燕凌帝:?
陆瑾画一个人站在路边,周围好像形成空气隔层,如花似玉的面容引得整个人在发光一般,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她几眼。
本就是七夕节,见她一个人,有些男子羞赧地走上前,递给她花灯示好。
第144章 第 144 章 那是谁
陆瑾画摆摆手, 很快将人打发走。
燕凌帝面色一凉,眼神催促周睿,后者很快解释清楚。
他拧紧了眉头, 三两步回去, 将花灯塞进小姑娘手里,复而抓住她的手。
“久等了。”
陆瑾画摇头,也由他拉着手。
见许多人目光遗憾地扫过他们,接着不敢再看, 燕凌帝眼中掠过笑意。
穿过二仙桥, 去了陆瑾画说的吃食很多的西边。
这边景致更多,虽然不如内城热闹,但相约一起游玩的恋人却不少。
拎着彩灯肩并肩走在路上, 满脸羞怯。
若遇上心仪的男女,对方未拿彩灯的,可见是没有心上人, 自己也可上前搏一搏。
燕凌帝一手拎着灯, 一手拉着小姑娘,想到待会的惊喜,心中有些好奇, 更多的是喜悦。
不止是周睿, 他也闻所未闻。
陆瑾画目光扫过四周, 人越来越少, 河上漂流的花灯却越来越多。
她道:“我们也去放一盏吧, 听说许愿可灵了。”
燕凌帝看了眼河上密密麻麻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的烛火,又联想到今日七夕,知道这大多是些眷侣一起许下的愿望。
奈奈想要什么,直接与他说便好, 不比这一盏河灯灵?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他心知不能拂了小姑娘的意,温声道:“好。”
河边支了不少摊子,光是花色都让人挑花了眼。
陆瑾画将愿望写在上面,让灯顺着河水飘下。
耳边传来声音:“奈奈许了什么愿?”
陆瑾画盯着飘远的河灯看了半晌,忍不住回头看向他:“陛下待会儿就知道了。”
燕凌帝一顿:“为何?”
陆瑾画皮笑肉不笑:“周睿已经把我那盏捞起来了。”
晚间黑漆漆的,但河边挂了许多灯,陆瑾画这辈子视力又不错,一眼便看见许多人在下游捞灯。
燕凌帝轻轻抿唇,这蠢货。
叫他做些事也不知收敛,人还没走就跑去捞了。
他没否认,只是移开话题道:“奈奈想如何罚他?”
陆瑾画盯着他看了会儿,叹道:“罢了。
“或许他太好奇我的愿望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片大片花灯顺水而下,许多人向恋人倾诉着心意。
陆瑾画见时机差不多,从怀里摸出早准备好的盒子。
瞥见她的动作,燕凌帝睫羽轻轻一颤,惊喜要来了。
细细密密的紧张爬上心脏,胸臆间布满了甜意。
他忍不住看向那方方正正的盒子。
“这是什么?”
陆瑾画笑了笑,啪嗒一声打开盒子:“我跟师傅学了好久,才打了这一对出来。”
两枚由优质黄金制成的对戒静静躺在盒子里,特有的金属光泽搭配朴素纹理,显得沉稳而典雅。
是她亲手做的。
燕凌帝眸中情绪翻涌,很快又被压下。
他温柔看向小姑娘:“指环?”
陆瑾画也忍不住欣赏了一番,越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天赋。
“也可以这么说,但我更喜欢叫它戒指。在我记忆里,成婚时,男女互相为对方戴上戒指,代表永远的爱和心意相通。
“也代表承诺与忠诚,小小一枚戒指,表示二人愿意将下半辈子永远捆绑在一起。”
解释完,陆瑾画看向燕凌帝,心中也有一丝紧张。
“陛下,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你愿意与我携手同行,不离不弃,共度风雨直至世界尽头吗?”
河边诉说心意的人那么多,他们站在暗处,无人能注意到。
周边嘈杂,燕凌帝听见自己巨大的心跳声。
他说不清这种感觉,好似从未有过,连登基时,胸臆都未发出过如此剧烈的回响。
瞧见小姑娘认真的面色,他也肃容道:“我愿意。”
陆瑾画再次露出笑意,拿出一枚戒指替他戴上。
“戴上戒指,陛下的人和心都被我牢牢套住了,接下来枯燥无趣的几十年时光,陛下身边只能有我一个。”
她欣赏了一番,伸出右手:“该你了。”
燕凌帝给她戴上戒指,温声道:“奈奈也被我套住了。”
他喜欢这个说法。
燕凌帝温柔抬眼:“奈奈身边也只能有我一个。”
陆瑾画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又忍不住欣赏一番,越发觉得这金戒指也颇有韵味。
和其他人约定好了,这时候应该放烟花,然后拥吻。
巨大的彩色花朵在天空炸开,让她瞬间回神,下一瞬,便被男人勾进怀里。
他先吻过来。
陆瑾画愣了愣,又渐渐沉溺。
结局一样就行。
不知吻了多久,陆瑾画被巨大的起哄声吵回思绪。
她被人按进怀里,遮住了大半面容。
她回过头,看见早应该在东街放烟花的一群人站在路边,像猫见了耗子似的散开,徒留腿脚没那么利索的姚正兴,跑得最慢。
慕容慧拉着国师跑开了,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
隗达收起看热闹的笑容,喘着气解释:“老臣是关心陆姑娘,清玉每回来信都要问她的。”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笑意,当然,也有没笑的。
容逸臣站的远远的,与她对视,便落寞地转身走开了,身后很快跟上一道影子。
陆瑾画转过头,问燕凌帝:“陛下给他与萧采盈赐婚了么?”
“未曾。”
燕凌帝拧眉。
“她没有办好自己的事,还让你置身险境。”
陆瑾画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说话不算话么。
她摇了摇男人的胳膊,“我们去吃东西吧。”
二人走后,河边的阴暗处,出现一道黑色身影,他拎着灯,静静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多久。
许多小姑娘扫过他的面容,想要上前,又见他拿着灯,眼中满是遗憾。
想来,她过得很好。
裴硕转过身,朝反方向慢慢离开。
远远看见两道交织的身影在吵架。
“容逸臣,她将为国母,你这样会害死她的!”
绯衣男人站定,冷冷甩开她。
“本相怎样了?”
萧采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吵得多了,她都觉得脑子疼了。
可她不想要这样。
她时不时会做一个梦,梦里,容逸臣是一人之下的摄政王,她是他唯一的妻。
虽然相爱之前,他们经历了千辛万苦,容逸臣才忘掉那个女人。
可结局总是美好的。
梦终究是梦。
萧采盈抿紧了唇,低声道:“陛下封你为左相,是要你为民、为大燕竭心尽力,也是要你做她的后盾,你何必这样念念不忘?”
容逸臣嘲讽地看向她。
“本相需要你来提醒?萧采盈,看不清现状的人是你,你如何能活到今日?当初从异族手中逃出来的仆人,护主不力自尽的有多少?陛下未追究你的罪过,你还不知足吗?”
萧采盈脸色更难看了。
她当然知道。
在於中时,陆瑾画还是被那群人抓走了,因此陛下没有如约赐婚,她也不想去追究什么。
她张了张嘴,声音低了不少。“可你就算这样等着,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说得对。”容逸臣吐出一口浊气,脸上似带着释然,“就算她不会正眼看我,我也不会娶你。
“将来我或许会爱上别人,爱上任何一个人,但那个人,绝不会是你。”
被心爱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内心再如何强大的人也忍不住了。
萧采盈鼻子一酸,眼中溢出泪水。
“为什么?”
凭什么?
容逸臣面容复杂地看着她,冷淡道:“因为你这张脸。
“你现在不介意,以后也不介意吗?
“就算勉强在一起,你我之间产生的任何感情,永远也无法纯粹。”
而他,更不会为陆瑾画培养出一个祸端。
今封侯拜相,位列文官一流。
他的妻,便是左相之妻。来日若产生囫囵,就算是一国之后,也得头疼几分。
萧采盈捏紧了拳头,看着他潇洒离去。
容逸臣的话,她如何不明白。
就算在梦里,那样美好的梦,她也会时常痛苦。
他爱的是自己,还是爱这张肖似白月光的脸。
陆瑾画与燕凌帝在一起时,难道就不会介意这个吗?就算燕凌帝如何宠爱她,二人之间,也还夹着一个西山太子妃呢。
他们真能做到毫无芥蒂地心意相通?
慕容慧拉着国师跑到暗处,累得满头大汗。
但她很开心,原来镇定如阿瑾,恋爱的时候也会像个小姑娘一样害羞啊。
她捧着肚子笑了一会儿,转头一看燧我,对方白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正挑眉看着她。
慕容慧收了笑意,叉起腰:“本公主可未给过你一分好脸色,下次不要去阿瑾面前编排本公主了,知道吗?”
“我何时编排你了?”
“若不是你胡说八道,阿瑾怎么会问我有没有在跟你交往?!”
燧我并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只是静静道:“陛下即将为你我赐婚了,成婚后,你是和我一起住太极宫,还是希望我陪你去封地?”
慕容慧瞪大了眼睛,惊恐道:“赐婚?!”
燧我点点头:“还是随你去封地吧,如今国泰民安,大燕也不需要我了。”
慕容慧:“那我的十八个面首怎么办?!”
燧我看向她:“全部遣散。”
“不行!”
“有我,公主还不够?”
“本公主乃千金之躯,区区一个国师算什么……”
炎热的夏日过去,便到了秋后问斩的时候。
今年可是热闹了,除了太后母家张家,还有通敌判国的宋家。
宋勇良与宋诗柔在牢里已经撞墙自尽,无法承受这份屈辱。
宋传磊行尸走肉般被押出来,密密麻麻的犯人跪在午门外,百姓挤在外头,宫女太监挤在里头,听大内总管李福全宣读他们的罪行。
耳边全是哭声,叫骂声。
骂他爹的,骂姐姐的,骂他的。
宋传磊头越垂越低,他是笨,做不到像父亲和姐姐那样赴死,自戕太恐怖了,还是等着上刑场吧。
可如今跪在这里,接受百姓的唾骂,烂菜叶子夜香被撒到身上时,他又觉得难以忍受。
早知道这么痛苦,还是在牢里撞死最好。
“天杀的宋勇良,天杀的宋家人!你们害惨我了,害惨我了啊……”
一道更大的哭声不停喊冤,宋传磊转头,看见一消瘦身影被官兵死死压住,跪在地上。
“陛下,妾是冤枉的,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陆钰琴哭得歇斯底里,活像个疯子。
她经历了两次改朝换代,依然活了下来,如今国泰民安,自己却要被宋勇良一家人害死,谁能甘心?
先帝在时,她还是蓟州有名的才女,二皇子倾心于她,她本有机会做皇后。
陆钰琴抬起头,通过午门望进去,远远瞧见龙辇上一水色身影。
她金翠满头,却不显奢华,反而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奴仆成群,大内侍卫开道,俨然是帝王倚仗。
隔得不算远,陆钰琴心头砰砰狂跳,瞬间认出了那人。
她张了张嘴,瞳孔剧烈颤动,下意识问道:“那……那是谁?”
下一秒头便被人掼到地上:“贵人的面容也是你这下等人能直视的?”
陆钰琴被薅住头发,那种被常年压制,似乎永远无法出头的恐惧感又爬了上来。
不。
陆瑾画早就已经死了。
活着的只有自己,活着的人才是赢家!
尽管如此,陆钰琴眼中闪现疯狂,当初在陆府的一幕幕再次浮现,自己欺负她,她也毫不示弱,许多时候,吃亏的甚至是自己。
但她再怎么做也只是个女人,父亲将陆瑾画的小相送到皇宫,为那病秧子太子选秀。
西山太子一死,太子妃若无所出,也必须陪葬。
她幼时曾被自己推入寒水,大夫说过,再难有孕。
再如何,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李福全还在宣读宋府的罪行,百姓义愤填膺,拿菜叶子砸她。
陆钰琴眸光明灭,努力仰起头问:“她……贵人是谁?”
旁边那官兵嗤笑一声,拿脚踩住她的肩膀,强迫她俯地臣服。
“那是我们未来的皇后娘娘,大燕将来的国母!”
陆瑾画疲惫地撑着脑袋,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秋风乍起,也不算热。
“今日怎么走得这条路?”
小顺子跟在一边,闻言笑道:“陛下特地吩咐了,今日叫奴才们陪您过来瞧瞧。
“陛下说,他近日政务繁忙,无法亲自陪您过来,还希望您别生气。”
陆瑾画支起腰,看了眼密密麻麻跪在地上听训的犯人,个个蓬头垢面,瞧不出人样:“这些是?”
“是通敌判国的宋家人。”
陆瑾画瞬间明白了燕凌帝的意思,她招了招手,“就在这看会儿吧。”
龙辇停在宫道上,秋风拂过,吹起飘飘扬扬的旗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