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们都在花厅外面等候着, 小瓷看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自家小姐才跌跌撞撞小跑出来。
“小姐,您还好吗, 脸怎么这么红?”
兰姝扶着小瓷的手, 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我没事, 里面太热了。”
女郎面上透露出不正常的红,我见犹怜, 娇艳欲滴的。小瓷乍一看, 还以为她是发病了,但是见兰姝步行正常, 猜想应该还没到时候。小姐这病时而白天发作,时而晚上,没个准确时间的。
其实她也不太懂小姐这个病, 只知道跟月事一样, 每月一次, 事后需要沐浴更衣。小姐每次都是独自待在房中,自己之前也听过几次墙角,里面的少女似乎很痛苦,气喘吁吁,娇吟不断。自己当初还想进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但是被小姐拒绝了。
“小姐,我们待会早些回家吧。”
女郎肤如凝脂, 面若桃花,瞧不出一丝病气,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小姐。
兰姝嗯了一声就继续沿着画廊往前走,昭王府的风光确实好, 府内以桃树和樱树居多,风一吹,一阵绯花雨随风摇曳,诗意盎然。没走多久,两人就瞧见了鬼斧神工的巨红珊瑚景观和巧夺天工的假山群。
那珊瑚比人还高,是件稀世珍宝。假山底下有着一片池塘,池水清澈,能看见一尾尾蓝色的小鱼在里面畅意地游。那鱼通身呈宝蓝色,巴掌大小,宛如蓝色宝石,只是嘴里却长了副獠牙,看着很是凶猛。想来这就是安和所说,会咬人的鱼了。前面的贵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欣赏着池中昳丽又危险的食人鱼。
兰姝本也想上前,可还没走上前,就从旁人口中听到了徐青章的名字,她们站着的地方正好被一棵桃树挡住了。兰姝示意小瓷止住脚步,做了两个窃听者。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那日上街去如意楼买首饰,亲眼所见,他们俩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严丝合缝的。”黄衣女子压低了声音,和小姊妹分享自己的所见。
“天呐,青天白日里孤男寡女在一起,她们还做了什么?”蓝衣女子继续询问道。
“我一看那两人难舍难分,哪里还敢上去二楼,倒是没听到她们具体说了什么,不过没过多久徐世子就出来了。”
“冯知薇都二十有二了,她那个前未婚夫不是在花楼和程十三抢女人摔死了吗?我娘说她克夫,还不让我跟她玩呢。”蓝衣女子一脸嫌弃。
“或许人家徐世子就好这一口呢,他那个二叔不就是喜好妇人吗。指不定他俩早就……”
“小点声,那两位今日可都是来了的。我今日看那位凌小姐的美貌惊为天人,但就是太好看了,不像个当家主母,反而像是那些养在后院的姨娘,你们觉得呢?”说话的女子面露兴奋,仿佛要逼着人家好端端的女郎去做妾一般。
“可是我听说他俩是娃娃亲,打小就认识的,难道徐家因为不想悔了老国公定下的婚事,就想让徐世子学张尚书那样,娶个平妻回来?”
张岱一把年纪了,还想娶个美娇娘回来当平妻,关键是徐家还同意了,这里边定是有点猫腻。短短几日,弹劾他的奏折数不胜数。
“别说了快走,冯知薇走过来了。”几人立时走远了,不再交谈。
兰姝躲在树后竟不想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徐青章他说不愿纳妾,是想娶平妻吗?难怪方才不让自己抱他,原来是抱别的美娇娘去了,自己还没嫁进徐府,他就想着娶平妻了。
今日是兰姝的发病日,胸口烦闷,本就多思多虑,早上还生了一肚子气,这会更是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凌小姐,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来的正是冯知薇,桃李年华的女郎果然端庄大气,如她这样的,确实是婆母最喜欢的那一类儿媳。
兰姝扶着桃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冯小姐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这是冯知薇第一次见兰姝,她很美,既柔又艳,远远超过了她们府上的陈姨娘。从她进花厅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比不上她的,但她对徐青章一往情深,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而且,凌小姐居然知道自己是谁,那是不是……
“凌小姐,不瞒你说,徐世子当年救过我,我已倾慕徐世子多年。起初苦于家里从小就给我定下了亲事,未婚夫死的那年我竟有些高兴,高兴自己的爱意终于可以宣之于口。凌小姐,我,凌小姐你还好吗?”冯知薇见眼前的女郎一脸绯红,摇摇欲坠,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你走开,小姐都被你气晕了。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小瓷扶着快要跌倒的兰姝,看她软弱无力的样子,没往发病上想,一时只当她是被冯知薇气晕倒了。
“你先别急,我这就去找王府的人。”
冯知薇还没走远,就看见昭王越过她,走了过来,又见他一把从婢女身边揽过软了身子的女郎,毫不迟疑地就走了。初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等看着一行四人离去,她才面露古怪。虽说当下男女之防并不严,但未婚男女搂抱在一起终究是会让人说闲话的,其中一个还是和别人有婚约的,或许昭王只是救人心切吧。
“小姐,昭王殿下和那位凌小姐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采荷知道自家小姐痴恋徐世子多年,不过她眼下也没想太多,只觉得离去的那对檀郎谢女很是般配。
冯知薇听了婢女的话后,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过了很久她才露出浅浅的微笑,朝天上望去,今日的阳光真好,晒得人暖暖的。
小瓷眼见昭王抱着自家小姐,轻车熟路地在他的王府走着,她也一路跟向他。途中还告诉了他原委,说自家小姐被那几位说闲话的女郎气晕了,还问昭王可知道羽化夫人现下在哪,但他一句话都没说。
一直到了王府的主殿,小瓷还想跟着进去,却被桑度一把拦下,“王爷要给凌小姐治病,我们就留在这里等候吧。”
“呜呜呜,都怪那些长舌妇,小姐今日本来就不好,还被她们气晕了。”
桑度听她方才喋喋不休说了一路,自家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黑,不知道哪些人又要倒霉了。见圆脸小丫鬟气恼地锤着他胸口撒气,他只能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哄着她。
兰姝其实还是些意识,并没有完全晕过去。她知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爱胡思乱想的人。刚刚听了那几位女郎的话,登时头胀眼花,羸弱不堪。
过了一会她就感觉有人从小瓷手上接过了自己,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她闻到了那股让人心神安定的墨香,是子璋哥哥。她感到自己被抱了一路,然后被放在了一个蓬松绵软的地方,像天上的云朵,微弱的舒适感也让她放松了一些。
兰姝缓缓睁开了眼,眼前雾蒙蒙一片,旁边站着一位白衣郎君,她窥到他的唇瓣在动,一张一合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听不清,她好热,头好痛,胸口好痛,骨酥体软,哪哪都不舒服,全身乏力。
适才见小狐狸出了花厅后,明棣就一直在后面跟着她,直到他瞧见小狐狸偷听人说话,才发现不对劲。他猜想,那几个女的说的话,定是和她有关的。他怕吓走小狐狸就没上前,于是去了另外一座假山后面,这才明白了小狐狸为什么偷听。
徐青章和冯知薇那次见面还是他给安排的,刚刚那两人说的不对,他的探子来报,徐青章在冯知薇抱上去后就把她推开了,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他倒还真希望自己能促成这段姻缘,当成这个红娘,可惜那人着实有些棘手。
眼见小狐狸被那几人气晕倒的时候,自己当下是真动了杀心,他不介意把这四人变成死人。徐家也好冯家也罢,惹了他的心爱之人,都该死。
床榻上的女郎因不舒服而颦眉蹙頞,明棣给她把完脉后就知道她是思虑过重,郁结于心,加上今日又是她发病之日。当下也对自己生了恼意,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拿她的身体当儿戏。他叫阿柔今日办茶宴,本是想着诱哄她接受自己,依赖自己,不想却是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心下更是懊恼不已。
“阿姝,阿姝,能听见我说话吗?”他知道小狐狸还有薄弱的意识,便想把她叫醒,毕竟他待会要做的事情,最好还是需要她的配合。
“阿姝,阿姝,阿姝。”
玉面郎君一连叫了好几声,见女郎确实没反应便放弃了。
女郎今日穿了素净的白裙,和她这个人一样纯净。明棣本想伸手去解封印柔软的细带,轻轻碰了碰它,他却连玉箸都在发抖发烫。他自小学武,武功高强,自然动静自如,那些会手抖的都是无能之辈。而如今的颤抖,却在告知他,自己现在是多么得兴奋。
他没继续解封印,反倒把玉箸往下压了压再抽开。和积雪不同,按压积雪会留下一个深坑,而眼前的柔软却在他抽开的瞬间回弹了几下,指尖一阵酥麻。
眼前这物虽与他那夜明珠一样圆润,却比他小时候摔碎的夜明珠还能干,不愧是她的小狐狸,他不敢置信地又按了好几处,皆被软波回弹了起来。
他幼时跟着名医学过医术,推拿揉捏自不在话下。第一次实操他还找来了两只刚成年的幼兔练手,它们被撞伤了,于是他当即给它们揉搓伤处,活络筋脉。他喜洁,还喜白,手指更是根根白皙纤长。动作很轻柔,在他的反复揉磨下,原本紧绷的兔子也慢慢放松了身体。
“阿姝。”明棣喉头不断滚动着,他现在很渴,想喝点什么。他想起来小时候训练登山,不爬到顶端就没有水喝,但他知道,只要到达山巅顶峰,就能解渴。
和女郎做早课不同,他喜欢通过攀岩来强身健体,攀爬高耸挺立的山峰,到达顶峰后会得到身心的畅快。因为是徒手攀高,所以爬的时候他会用手指紧紧抓握住上面的支撑点。
某次他还发现了搭建在半山腰的鸟巢,里面有两枚光滑洁白的鸟蛋,也并非全白,那两枚蛋的顶端都长了一颗红豆大小的,粉色的,凸起的斑点。它俩像是双生子一样,斑点都长在了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形状和大小,真是世间罕见。
第32章 病症 阿姝,我咬过
他对这两个未破壳的小家伙感到很好奇, 时常会在莺雀离巢后过去,把玩它产出的那两枚饱满的蛋。
他想,既然你们的阿娘不在, 那就由他来帮忙繁育吧。他用手把它们包裹住, 一手一颗蛋, 放在掌心搓热, 指尖却不由自主地轻轻抠弄着那两枚红斑,围着红点打圈给它按摩, 越发能感觉到, 凸起的斑点和周围光滑的蛋壳有着不一致的手感。
回去后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变成一条全身粉色的蛇。吐着粉嫩的信子, 对着巢穴中的鸟蛋虎视眈眈,他饿了很久,那两枚雪白的蛋对他的诱惑很大。
他没有足, 只能爬到巢穴中, 蛇的视力很差, 他没法准确地捕捉到静止的物体。于是他吐出信子想感知那蛋在哪,等他感应到了蛋的位置后,又嘶嘶地伸出信子,舔到了细腻光滑的蛋壳。
然后他张口,想把其中一枚圆润如玉的蛋吞下, 可蛋比他的蛇口大许多,卡在了他嘴里。它把白蛋含在嘴里, 一口银牙抵着蛋壳。他很有耐心,慢慢地,一点点将眼前这物吞入。
直到把一整颗蛋都吞入食道后,他的食道里面有很多锥形的小刺, 就像人的牙齿一样。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咬破了蛋壳。他虽没有味觉,却觉得那稍浓的,带着一点腥味的蛋液,很香甜,很好吃。
不久后他把食道里洁白的蛋壳吐了出来,上面沾满了它的唾液,尤其是那颗红斑点上,晶莹夺目。他似乎还没吃饱,对另外那颗雪白圆匀的蛋也目露欲色。他蠕动着身体,想去吃另外那颗。直到剩下那枚蛋里面的液体被他吸收完后,他才露出了餍足的神情。
他想,做一条蛇也不错,并且他还是一条蔫坏蛇。梦的最后,他偷食完莺雀的蛋后,还蛇占雀巢赖着不走,美美地在人家的巢穴中沐浴阳光睡觉,似乎是想要挑衅人家。
明棣从梦中回神,撑着手看床榻一旁的小狐狸,她面上的潮色还没有褪去。她很乖,方才不管如何摆弄,她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在经不住的时候她才微弱地哼唧了几声。
明昭宫和昭王府主殿的床榻上从来没有过女人,她是第一个,也会是他在世时唯一一个。他早前厌恶女子,可没想到爱一个人的感觉这般好。
又睡了半个时辰,兰姝才慢悠悠地醒来。她扫了一眼周围,陌生的地方,熟悉的人。她不知道这是在哪,但是锦衾上有一股松墨味,让她感到很安心。
她看到了那位美如冠玉的郎君,坐在一旁的桌前,手里拿着一卷书籍。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宛如蝶翅,不愧是美姿颜。他看得很认真,仿佛天地间都为他静止了一般,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越发显得他耀眼夺目,风华月貌。
身子已经不难受了,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自己应该是得到了排解,可是她晕过去后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阿姝,醒了?”男子望向榻上,放下书朝她走了过来,柔声问她,“可还有不适?”
将将睡醒的少女一脸茫然,听了他的话后摇了摇头。
“这是在哪里?是殿下救了我吗?”兰姝昏迷之前只记得他好像在叫自己,但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是昭王府的银安殿,我的起居室。”他想,日后你也会住在这里,或是皇宫,总归是与他待在一处。
兰姝听完后小脸一缩,盖住了自己半张脸,怪不得,被衾上气味和他的一模一样。想到自己现下还躺在他的床榻上,就好像,她和他睡在一处一样。
明棣看着小狐狸把头蒙起来,深知她又害羞了,“阿姝,我见你晕倒在路上,正好我之前学过推拿,已经帮你纾解了。”
过了一小会,兰姝才意识到,自己发病时全身发热发烫,像是有无数只玄驹啃食自己,她心中会生起难耐的痒意,甚至她也会想啃咬些什么,又或者是想被狠狠啃咬一顿。眼下自己感觉一身轻松,那他是不是……
“阿姝,你的病是不是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
“嗯。”过了片刻,女郎如蚊一般的声音响起。
“阿姝,方才情况紧急,是我冒犯了你,是我的错,你……”
“不是的,不是殿下的错,是殿下救了我。我很感谢殿下。”兰姝看着男子诚恳的道歉,不想他担忧,就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确实不是他的错,他是为了救自己。
兰姝想坐起身来,猛然间发现身上的衣物松散开了,她连忙扯过床衾遮下。昭王府的被衾太软和了,她才没第一时间察觉。
“抱歉阿姝,我不知如何给女子穿衣裙,之前治病的时候需要解开衣襟。”明棣瞥到那晃眼的一抹白,觉得她就像个白玉娃娃一般,纯净无暇。
过了一会见她桃腮微晕,也不忍心继续逗她,关切道,“阿姝,可要我去叫你的婢女进来?”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自己穿的。”少女一听他这话,登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回道。
等男子走出去了,她才快速地把敞开的衣襟系好带子,想重新把柔软封印住。却看到上面红痕密布,还有密集的齿痕,轻轻一碰,倒是不疼,只是有点酥痒。
明棣其实没走远,此时站在外边,窗户微开。阳光直射进屋内,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罗账内女郎的每个动作,只见帐内美人用芊芊玉手,急急忙忙把衣襟收拢好。站立的男子喉咙滚动了几下,他想,他应该是又渴了。
明棣的手掌拱了拱,握了个半圆的动作,似乎在回味着什么。起初他是想温柔地给她治病,只是过了很久,病患都没有得到缓解,那时她处于昏迷状态,他也没法询问。
他医术高明,收费也很贵的。患者是江南水乡之人,送了他一匣子水蜜桃作为诊金。那水蜜桃罕见,是南方产物,最是鲜嫩多汁。他挑了两颗,却不想运过来的时候过于成熟了,不小心失手导致力度重了一点,桃子竟破了个口子,溢出了一些汁水。
他喜洁,那股桃汁的黏腻感让他有些烦躁,于是他用力碾压着熟桃,最后果肉都软烂成了桃汁,他吮了几口,很甜腻,芳香四溢。
等治好了榻上的患者,他也不管自己有多么难耐,只是把她抱在怀里,没做多余的动作。刚刚除了给她治病推拿揉捏外,并没有做其他冒犯她的事。他医术高超,和旁的庸医可不同。
抱着小狐狸睡了两刻钟后,明棣的身体才恢复正常。他以往觉得脏,也从不肯抚弄,处理掉渗出的清液后,就拿了本道德经观阅。
他突然想起那晚梦中的粉蛇,和旁的蛇不同,它全身粉嫩,粗壮,蛇身有三指宽,蛇头多宽半指。
后山上有个蛇窟,里面的蛇或粗或细,基本都是褐色的,黑灰色的。他把那些喜欢勾引他的女子丢进去,那些蛇是食肉动物,平日都饿着,对从天而降的的食物充满了贪婪的欲念。被蛇咬过的地方会浮肿,丢进去的人通常叫声凄惨。而且那些家伙被他养得越发嘴叼了,最喜欢吃些细皮嫩肉的,不爱吃那些臭男人。
见房内小狐狸已经穿好衣服了,他就提步走了进去。
兰姝看着进来的谦谦君子,他依旧是一身白衣,想起来自己今日也是刻意穿的白裙。安和喜欢紫色,他却喜欢白色,不知道五皇子喜欢什么,她只见过他一次。
“殿下,臣女可不可以问您一件事?”兰姝迟疑了片刻才说出口。
明棣见小狐狸一脸严肃的样子,以为她是生气自己对她的杰作,便温和地问她,“阿姝,什么事?”
“殿下,殿下有没有,有没有咬过?”女郎磨磨唧唧才开口道。
“阿姝,我咬过什么?”男子一脸疑惑,反问女郎,似乎是也不清楚自己做过什么。
“就是,臣女发病时,发病时……。”女郎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也越来越小。
“阿姝,我咬过,很好吃。”
女郎这会却是抬头看了他,只见他笑脸吟吟,满面春风,丝毫不像自己这般羞人答答。可她却不得不告诉他,“殿下,您现在有没有觉得不适?臣女以前中过药,后来每逢十五会发病,娘亲说若被男子亲近过,会上瘾,从此就离不开了。”
明棣这会看小狐狸的神情紧张,眼神透着坚定,不似作假,旁人兴许就要信了。可没人比他更了解桃嫣散了,他叫桑度查来了相关的所有消息,甚至还找到了那个巧娘,问完话就把她扔蛇窟去了。不过眼下他还是想逗逗小狐狸,“阿姝,我现下并无不适。”
兰姝也不知道怎么办,娘亲临终前告诉她,她身体的秘密会让人上瘾。虽然无害,但是却会令男子痴迷,让男子离不开她,所以只能婚后再告诉夫君。当下她还没和徐青章成婚,故而也没告诉过他。娘亲虽然没说有毒,但她觉得既然会侵蚀人的意志,那应该和五石散一样是毒药。
可昭王为了救她,今日竟以身涉险,是自己害了他。“殿下,是臣女害了您,娘亲说虽然没有毒性,可会让人一生都得此瘾症,也没有解药。如果,如果您以后感到不妥了,可以来找臣女。”
这下他才知道小狐狸在担心什么,没白宠,不是白眼狐。只是她却说错了,那桃嫣散实则就是改良的媚药,制这药的太医和后妃本是青梅竹马。帝后感情深厚,他不忍深爱的女子在后宫中一生无宠无子,这才制成了桃嫣散。
普通的药对女子来说是大凶,是透支女子的身体去迎合男子,那太医自然是不愿她香消玉殒。所以用了百种补品,改制成大补之药,对男女都百利而无一害。后妃用了之后果然得宠,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而男子亲近女子也不会上瘾,那都是后人胡编乱造的。
前朝后族眼见那后妃越发势大,为了抹黑帝妃,这才夸大了那药的作用。中宫自己也服用过,却宠爱不再。她当然不承认自己失了帝王心,不愿承认以前深爱自己的丈夫如今却爱上了旁的女子,于是把过错都怪上了桃嫣散。实际上那药只能提升乐趣,夸大其词说会上瘾,是无中生有的事。
但眼下他是不会对小狐狸解释这些的,“阿姝,那怎么办,我竟然会一辈子都对你上瘾吗?可三个月后你就要成婚了,到时候你也会与我亲近,为我奉上解药吗?”
女郎见眼前的玉人一脸幽怨的神情,她轻咬下唇,思考片刻后眼神逐渐坚定,正色道,“我会的,殿下,我虽不知,您何时会犯瘾症,但是我会来帮您的。”
她只是想着,既然他为了救自己才得了病症,那自己也应该帮他,就像祖母说她和庶兄那样,应该相互帮助。
“女子成婚后出门多有不便,阿姝,到时候我犯病的时候,可以去徐家找你吗?”明棣心下着实感到好笑,但还是一脸正经地逗弄着小狐狸。
兰姝刚刚没意识到成婚有何不妥,现在却想起女子成婚后,是不如未嫁之前自由了。反正徐青章和他要好,他应该也可以自由出入徐府吧,于是便满口答应。
明棣这会却免不了想象,小狐狸和夫君在大婚之夜度春宵的时候,听到自己瘾犯了,便急匆匆丢下夫君,身着凤冠霞帔从芙蓉帐中出来,来昭王府被他肆意搂抱。那时昭王府一片春意,而她夫君只能独守空房。
他怕心中的黑暗吓到她,当然也不会将这些膨胀的黑暗宣之于口,而且她只能为自己穿喜服,他如何舍得去作践她。想着今日差不多了,便道,“阿姝,多谢你,以后就有劳你了。”
兰姝看着丰采高雅的男子宠溺地对她笑了笑,还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她心下飘飘然,觉得自己仿佛如同那日在阿娘宫里,被他摸的那只狸奴一样。
眼下已经将近申时了,想到小狐狸好几个时辰没进食了,明棣就叫人传了膳。没多久桌上就摆满了珍馐,他一边喝茶一边窥伺旁边的女郎,她很乖巧地小口咀嚼着,他倒是很想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坐自己腿上喂她。算了,不急,慢慢来,他要的是心甘情愿。
王府的老刘头似乎知道今日凌小姐来了,做了满满一桌豪华宴席,什么贵妃红,芽儿翠,绿莺长,樱桃鹅肝,玉盘珍馐鸭,荷花金丝包等等,这么多日他都已经把兰姝的口味琢磨透了,于是送来的大多都是兰姝爱吃的。
女郎今日胃口不错,吃了两小碗才放下玉箸。明棣也发现小狐狸近日饭量增大了不少,想必以往凌家厨子的手艺怕是难以下咽。没事,以后有自己在,定把小狐狸养得珠圆玉润。小狐狸其实不瘦,该丰满的地方一个都没少,软香玉凝,手感极佳。他摩挲了一下手指,感觉他现在掌心都残存了些桃汁香。
兰姝偷偷看了几眼,发现男子并没有吃几口,刚刚都是往她碗里夹菜。直到自己放下筷子,他才轻啜了一口清茶漱口,她盯着他喉头滚动,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咽了口水。
明棣暗自得意,这小狐狸怎么看自己看呆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长相绝伦,不然满京城的贵女也不会在街上凝视自己。
“阿姝。”
兰姝听到他叫自己,然后眼睁睁瞧着这位玉面郎君掏出帕子,给自己擦了擦嘴角。她突然想到了徐青章,小时候她吃糕点糊了嘴,他也会给自己擦干净。
可徐青章对自己的好,也会给别的女郎,大概眼前的男子以后也会对旁人好。心下一片清明,她回家后要好好想想这些事。于是站起身来对明棣辞别,“殿下,臣女该回家了。”
只见男子起身,过来牵起了她的手,领着她走出去。兰姝感到了一股温暖的力量,与他十指相扣,交缠在一起,不管日后如何,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惬意,是很安心的感觉。
“皇兄,我……”,还没等她们走出院子,安和就闯了进来。兄妹俩感情很好,她这会已经把兰姝当成未来皇嫂了,便心直口快道,“凌小姐,你还没走啊。”
兰姝看见安和进来后,立马侧身躲在明棣的身后,她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事,自己是不被待见的,不能站到阳光底下。她像是被问责的妾室,问她为什么勾引属于主母的夫君。
明棣见小狐狸看见自家妹妹,就像是看见猎人一样,他其实也不理解为何如此。但一边是心爱的女郎,一边是自己的胞妹,他自然是偏爱前者的。
于是先转身对小狐狸开口,“阿姝,别怕。”,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再正过身子问安和,“阿柔,有什么事吗?”
“皇兄,我想要你新得的那颗紫色东珠,给我嘛,好皇兄。”
明棣本是想快点打发她走,就叫她让萧管家去开库房,但在兰姝眼中就变成了,他是对妹妹无所不依的兄长。
瞧着小狐狸依旧情绪低落的样子,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但他这会什么都没说,牵着兰姝出了王府。
小瓷见昭王殿下牵着自家小姐出来,连忙上前迎接,“小姐,您怎么样,身子可是好了?”
兰姝点点头,然后松开了明棣的手,和他告别完就和小瓷上了马车。等主仆二人坐上马车后,两人才打开了话匣子。
“小姐,您是说是昭王殿下救了您吗?奴婢还以为他去找了羽化夫人前来为您诊治呢,没想到他也会医术。”小瓷最近也提高了对昭王的好感度,甚至生出了一种,昭王比徐世子对小姐还好的感觉,毕竟小姐已经被他救了好几次了。
“今日宴会上的小姐都走了吗?”明棣刚刚带着她走出来的时候,兰姝并没有看见有其他女郎的身影。
“是啊,小姐,您晕倒后没过多久她们就走了。只是听说冯家,王家,蓝家和卫家那几位小姐的马车在回去的途中被冲出来的疯马撞了,她们几个都骨折了。小姐,就是那几人把您气晕倒的,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兰姝心想怎么会有这么碰巧的事,刚好是她们四个,真是报应不爽吗?
“对了小姐,这个是萧管家给的,就在您出来前不久。”
兰姝接过小瓷递过来的紫光檀描金匣子,匣子不大,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对粉色的珍珠耳环和两只血玉手镯。
“小姐,好漂亮啊,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粉色的珍珠。还有这两只红玉手镯,竟没有一丝杂质,您肤白,这两个比世子爷送的那只更衬您。”小瓷说完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嘴巴,今日气倒小姐的原因就有徐世子惹的风流债。
兰姝听到后笑容也淡了几分,她早上怒火攻心,这会已经平静下来了,细想下来今日还是透露着古怪。她是别人口中的待嫁女,徐青章往日又待她很好,她以为和他成婚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但是那位小姐说看见他和冯小姐抱在一起,也不似有假,还有徐青章今日也确实反常。难不成真如她们所说的那样,徐青章想娶平妻?还是说,是徐家对自己不满,徐大夫人记恨当初老夫人往国公爷房中塞过女人,所以也想让徐青章后宅不宁?
“小瓷,你去徐府打听一下,他们最近有没有和冯家有过接触。”如果他要娶平妻,两家肯定是商议过的。
知晓未来的女主人心情不佳,桑度特地吩咐属下一个时辰来报一次消息。在黄昏之时,明棣听到凌家眼线传来的消息后,他愣了一会。眼线说小狐狸一回到兰芝阁就叫了水沐浴,他才想起今日忘做了一件重要的事。他竟忘了吸管的上下都有口,都会出水。
没办法,当初在王府的几个晓事宫女他都没碰,嫡母送来的那几个貌美的女子,都被他送给了属下。后来还是拉拢大臣的时候,看了场活春宫才知道男女构造的最大区别,此后对云雨之事更是厌恶至极,当然那位好色的大臣后来也被他暗杀了。
今日他竟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小狐狸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这些,还一直穿着湿冷的衣服陪自己吃了顿饭……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1]经过春雨的滋润,树枝上绽放的碧桃变得更加得娇艳欲滴,柔嫩细滑。桃花四周高,中间低,玉蕊里含着一窝雨露。过了良久,小小的桃花承受不住,把含着的水珠吐了个干净。
兰姝在热水里泡了很久才出来,走到梳妆台前,从木匣子里取出那两枚粉色的珍珠耳坠子把玩,旁边那两只血玉手镯依旧孤零零地躺在里面,似乎在无声地等待着主人的宠幸。但是眼前的主人明显只对耳环感兴趣,如果它们有思想,应当会感到委屈,明明自己的价值比粉珍珠,比东珠都要高得多。
她在想昭王为何要送自己粉珍珠,又想到粉珍珠自然是不及紫东珠珍贵的。
…………
冯府内,冯知薇望向自己骨折的右手,却仿佛不知伤痛一样,提笔写了几个字,仔细一瞧,正是兰姝和昭王的名字。她在昭王府的时候还不敢确定,直到她们几家的女郎突遭横祸,她才确定了心中所想,并且为自己发现了这一秘密而兴奋不已。
果真是一对金童女玉,男俊女俏,极为般配。京城第一公子是昭王殿下,徐世子只排第四位,但那又如何,自己苦恋他多年,他在自己心中无疑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
虽然那日他在如意楼拒绝了自己,但是她不在乎,这不恰恰说明他同自己一样,是个对伴侣忠诚的人吗?她一直都知道的,他是一个善良,勇猛,高风亮节的人,这般好的人还救过自己,比自己的前未婚夫优秀了不知多少倍,她怎能不心动?
冯知薇临睡前看了一眼,整齐叠放在枕席旁的水青色罗裙,露出来满意的笑容后才沉沉睡去了。那套衣裳,正是上次她穿了去如意楼的。
…………
“嘶哈,疼死了,啊啊死丫头你轻点,涂个药都不会涂。”床榻上的女郎抬着一只腿,不顾形象地咒骂道。
“小姐,怎么出事的偏偏是咱们几家的女郎,莫非是徐世子做的?”被猛拧小臂的丫头也不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给自家小姐说另外一件事。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我们走出花厅的时候那凌小姐还没出来呢,冯知薇走过来的方向刚好是花厅,不会是冯知薇那个死女人过去对她说了什么吧?真是晦气,自己做些没皮没脸的事还拖累我。”说话的正是那日在如意楼的女郎卫意澜。
过了一会又说,“徐家好大的官威,当我平阳侯府是死的吗?你去找几个腌臜泼才,把他们在如意楼苟合的事情说出去,就说徐家嫌弃凌小姐是个破落户,要给徐世子娶个平妻回来。”
高壮丫鬟连忙应声,虔诚地像是对待泥塑木雕一样,仿佛她家小姐叫她做什么事她都愿意的。就比如在给小姐涂完腿上的的药后,又体贴地帮她按摩肩膀放松身子。她生得高大,小姐近日很喜欢靠着她,要她活络筋骨。
[1]摘自秦观《虞美人·碧桃天上栽和露》
第33章 流言 你是风流了,但受伤害的是我妹妹……
翌日, 兰姝在院子里做完早课后,就看见小瓷提了两个木盒朝她走来,一个是往日的食盒, 另外一个倒是不知道是什么。
“这个也是昭王府的人给的吗?”兰姝有点好奇, 便主动问道。
“对, 桑度说这个本来是昨天就要给小姐的, 但是他那会外出了,就忘记提醒萧管家了。”
两人走到桃花下的木桌上坐下, 小瓷把早膳拿出来的片刻, 兰姝也打开了另外一个木盒。
只见红木雕花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双云锦粉底镂空织金镂花的绣鞋。鞋头镶了一圈浅绿色的宝石, 围在中间的是一颗拇指大的金色东珠,腕口处缝着一圈白色的兔绒毛。鞋底是由黄暖玉制成的,摸着是温热的, 上面雕刻了一朵惟妙惟肖的莲花。
除了这双华美的绣鞋外, 盒子里还有一副金色东珠耳坠, 一顶镂空象牙白珍珠冠子和一整套粉蓝色的浮光纱襦裙。
那冠子是用象牙雕刻的,一片片白色羽毛簇拥着中间那颗晶莹剔透的粉色猫眼石,两边还坠着白珍珠流苏。襦裙上用蜀绣的针法绣了大朵灿烂盛开的桃花,齐胸处还缀满了粉色圆润的小珍珠流苏,每一颗大小都一样, 在阳光底下银光烁烁。
兰姝翻到最底下,发现了一件奶白的轻薄小衣, 上面什么刺花都没有,仿佛小衣知道自己是贴身之物,所以不忍心让那些磨人的花样弄疼它的主人。
女郎脸颊生红,登时用上面的衣裙遮住底下的小衣。小瓷倒是没注意到这个, 她已经被这一整套粉嫩又珍贵的行头惊呆了。
“小姐,方才桑度送来的时候,说这是昭王赔给小姐的衣裳,奴婢原以为王爷只是赔了小姐件红袄裙,没想到竟是如此珍贵的华服。”上次小姐从崖底回来的时候,小瓷就注意到那套衣服已经被撕裂得不能穿了。
小姐那套红袄梅花裙虽然好看,但也只是寻常家里用得起的绫罗,而这一整套都是用浮光纱和云锦制成的,简直就是宫里娘娘出场的装扮。不仅衣料名贵,上面的粉珍珠,绿宝石,金色东珠,无一不在展示着它们的气派。
比起眼前珍贵的华服珠宝,兰姝却对小瓷说的话更感兴趣,她说这是昭王赔给她的。自她坠崖到现在已经半月之久,这套衣裙明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制成的,饶是绣工精湛,也定要由多位针线娘子夜以继日地缝制。
而且那鞋,她不用试都知道,很合脚,是她的尺寸。昭王殿下,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个?一想到这个,女郎轻轻地弯了弯蹂胰,此刻手足都感到了一阵酥麻痒意。
兰姝想的没错,这套衣裙确实是明棣找了五位绣娘,花了十几天赶制的,布料和珍珠宝石倒是他库房里现成的。他昨日没说话,本想送给她个惊喜,不料桑度去处理那几位长舌妇去了。
萧管家给安和开了库房后,也自作主张寻了两样送给未来女主子。等桑度回来才发现王爷的礼还没送出去,王爷看他时的神情,跟想扔人去蛇窟的时候一模一样。他胆战心惊过了一晚上,这才一大早特意送来,往常来送膳食的都是老刘头的孙子。
“小姐,老太太院子的柳叶来了,说是让您马上去一趟凌霄堂。”来传话的正是兰芝阁的小丫鬟红莲。
当初在凌宅守院子的只有几个的小厮,丫鬟是后面急匆匆买来的。此事徐青章倒没经手,全权交给了徐德,他也是想好好跟在兰姝身边的,故而挑的都是一些年纪小好调养的。那些年纪大的主意也大,不服管教是常有的事,一般都是挑些姿色好的给府上少爷当通房的。
兰姝刚刚一直在看昭王送的衣物,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当下只往嘴里塞了几个紫花蟹肉饺珥,就带着小瓷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一进到凌霄堂,兰姝就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仅黄氏祖孙在,就连她那位庶兄也在场,地上还跪着厨房里的张婆子。
“姝儿给祖母请安。”
兰姝上前屈身给老太太行了礼,还没等她找个地方坐下,就听老太太开口,“姝儿,你昨日出门可听到了什么闲话?”
“回祖母,姝儿并没有听见什么。”兰姝看不懂他们目前的架势。
“张婆子,你来说。”老太太突然拍案而起,瞋目怒道。
跪在地上的张婆子似乎被吓到了,过了半晌才答话,“老奴今日清晨去买菜,听到卖菜的老妇说,说世子爷和礼部侍郎的嫡女在外面情难自禁,做起了对潇洒的野鸳鸯。还说小姐身子薄弱,恐怕生子不易,冯小姐肚子里兴许已经有徐家曾孙了,徐家欲让冯家小姐先进府做平妻。”
张婆子心想,也算自己倒霉,她回来做完一家子的早饭后,就和府里的小丫鬟讨论八卦,没成想被老太太的人听到了。可怜她一把老骨头,在这地上跪了小半天,腰酸背痛的。
白平儿不嫌事大,讥讽道,“原来之前瞧不上我们府的媵妾,是想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做平妻。”徐青章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可以依附的高枝,眼见被他拒绝了,这几日正忙着勾搭凌科呢。
“徐国公家好得很,欺人太甚,竟然这般欺辱我凌家。姝儿莫恼,今日祖母就登门,问他们要个说法。走,祖母现在就带你上徐家,还有科哥儿也来,真当我凌家没人吗?”
老太太身子骨硬朗,说话中气十足的,一边说还一边拍桌子。最主要的还是上次去徐老太太寿宴时,那些人没有好好招待她。离开的时候又被徐青章一个小辈训了几句,她现在满腔的怒火。
与盛怒之下的老太太相比,兰姝还算得上冷静,她昨日吩咐小瓷去打听消息,都还没行动,就听到了这样的事。昨天听到的是徐青章和冯小姐抱在一起,今日就变成他俩连孩子都快有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以分辨,可她却更多地觉得这是风声鹤唳。但是她也不确定,或许,或许他真的有孩子了呢?
兰姝从话本子里得知,男女需要云雨过才会有孩子,但是话本子对那些说得很隐晦,朦朦胧胧的,她还问过崔滢,她也不知道。娘亲在的时候她也没有去问什么是云雨,因为当时孟嬷嬷发现了她的话本子,说大家闺秀不应该看这些,还狠狠罚了她。
徐府在隔壁街上,所以马车行驶没多久就到了。等桃衣过来领着凌氏祖孙进来后,才发现肖氏和林氏也在,老太太年轻时被婆母磋磨了多年,上了年纪身子更是一日不如日。自从那日寿宴后,身子就明显垮了下来,这几日肖氏和林氏都在老太太院子里侍疾。
木槿堂当然不缺下人伺候,但是婆母病了,两位儿媳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传出去也不好听。她俩来院子不过是做些端茶递水,服侍老太太喝药吃饭的活计罢了,脏的累的自然还是丫鬟去做。
病痛缠身的老夫人正躺在贵妃榻上,肖氏在伺候她漱口,旁边还有个空碗,碗底留着一底儿黑褐色药汁,应当是刚喝完药。凌老太太看见老亲家这副残败模样,心里的火气也消下了不少。
“亲家奶奶,这大早上的是来我们府上兴师问罪的吗?”开口的是肖氏,她虽然不乐意管那个庶子的事,但她绝对不容忍别人来徐家撒泼,她刚刚可没看错,那老妇进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做派。
凌老夫人一听这话,火气又上来了,“老姐姐,不知你还病着,我原也是不想过来打扰你的。实在是有桩紧急的要事,在外面听了些风言风语,这才上门叨扰。”
凌老夫人知道肖氏和徐青章不和,所以直接越过了她跟徐老夫人说话。老太太卧床不起,徐茂本也不想放她进来,奈何这中气十足的老妇不是个好应付的。
“老亲家,你看我这副病容恐招待不周,还请你见谅,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徐老夫人瞧这老亲家一脸怒容,心想应当是出事了,还是好生安抚她道。她虽贵为老国公夫人,但她并不想以权势压人。
凌老夫人坐下后,就把从张婆子那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老亲家,我凌家虽说是小吏小族,但也不能容忍你们徐家这般做法,待嫁女还没进门呢,你们徐家就搞出来个庶长子。”
肖氏对这庶子的事懒得管,也一概不知,但不影响她不想让他好过,还没等徐老夫人开口她就先说了,“去,把那逆子给我带过来。”仿佛要为凌家主持公道一般。
徐老夫人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否属实,连忙差人去打听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不想木槿堂的林妈妈就知道这件事,只因刚好今日来厨房送菜的老农和她提了几嘴。
老夫人听了后眉心乱跳,平心而论她觉得孙子不是那等混账的人,但万一呢?血气方刚的小子要是没管住自己……
喝了三四盏茶后,她们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徐青章,他正在军营里练兵,家里的小厮过来寻他,告诉他凌家来家里兴师问罪了,小厮知道的少,是以徐青章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知道近日祖母身体不大好,还特意问昭王讨了一匣子人参养荣丸来。这药丸昭王去年进献过给太后,太后病后吃了这个果真好了许多。昭王听说老太太病了,不仅送了他药丸,还送了几根百年山参。
徐青章进来时看到了满屋子的人,匆匆扫了一眼,还没有来得及跟祖母请安,就听到他的嫡母对他说,“逆子,跪下。”
他什么都没说,顺从地屈膝跪了下来。
“章哥儿,你可是与那冯家小姐做了糊涂账?”徐老夫人知道肖氏有意打压他,便率先开口,亲自问他。
徐青章一听这话,料想他们应该误会了什么,忙开口,“祖母,孙儿日日都在军营,并未与冯小姐行苟且之事。”
“现在外面的人可都是在传你与冯小姐情投意合,情难自禁做了些不该做的事。”肖氏死死盯着这庶子,心中怨恨不由自主地多几分,心想他俩不愧是一脉相承的亲父子。
“母亲,我与冯小姐清清白白,从未有过逾矩之事。”
跪在地上的男子说得诚诚恳恳,兰姝心想,他脸上的认真一点不比那卫小姐和蓝小姐少。
“徐老夫人,依小子所见,不如请冯家的人前来,两家当面对质,孰真孰假,自有分晓。”坐在一旁的凌科一语道破僵局。
“好,就依大哥所言。”徐青章说完就吩咐了初一去冯家请人。
凌科耳闻这声称呼,心中冷笑,他可不愿意当这位世子爷的大哥。
场面再次僵持了起来,徐老夫人本想叫他起来,但这孙儿跪得笔直,大有不还他个清白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等初一到冯家的时候,冯老夫人的院子里也是座无虚席,不过倒不是谁犯了错,只因老太太派头大,府上的女眷都在给她请安。
陈氏已经微微显怀,不便再替老夫人按摩,就陪坐在一旁解闷。虽然冯顺免了她的请安,但她可不敢不来,再说来了还能让这个男人更加怜惜自己。
初一起初只说了徐家邀请冯夫人去府上相谈要事,但后来一想,又补充了一句,说是有关贵府小姐的事。
老太太以为是商量婚事,登时高兴得就要起身,却不想猛然站起来,竟发晕了过去。冯夫人忙去搀扶她,她却捂着头叫冯夫人赶紧去,顺便把冯知薇也带过去。
等冯氏母女过来时,几人又喝了两盏茶,冯氏扫视了几眼这满院子的人和跪在地上的徐世子,她和冯知薇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开口才是。
“冯夫人,今日把你请来也是无奈之举,奈何如今发生了点紧急状况,我们也是听外面的人说的。现在就想问问,我徐家的孙儿有没有欺负过冯小姐?”
在场有两个还未出阁的小姐,老夫人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徐家子嗣少,所以发生大事的时候也没想着避开家中小辈,家里终究还是要交到小辈手上的。
冯夫人当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郎,一听这话就震惊了,连忙看向了地上跪着的男子和自己女儿。诚如徐家不确定,就连她也不知道。这个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前些日子就说自己要做妾,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今日甚至被别人怀疑失了清白,无风不起浪,她也怕囡囡当真做了不知羞耻的事情。
冯知薇听到老夫人的发问,也算是明白今日邀请她们过来的目的了。她知道,只要她承认徐青章对她做过不轨之事,这徐家她是肯定能进去的。她心底似乎还有些失望,失望祖母临时晕倒了。不然以她家老太太的胡搅蛮缠程度,说不定她能进来做个平妻,甚至正头娘子。
她想,或许这就是命吧,即使自己再怎么渴望进他的后院,她也不能污蔑自己心爱的男子,于是她否认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听见自己说,“徐世子很好,我虽痴恋多年,但他是个君子,从未对我有过不轨。”
徐老夫人一听这话,如释重负,她就知道,老国公亲手带出来的孩子,怎么会做出那等不顾礼义廉耻的事情来。
“好孩子,快起来,祖母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徐老夫人忙道。
肖氏没再开口,一听这竖子没做过龌龊之事,当下也懒得再管他的事。
“老夫人,无风不起浪,虽说徐世子是被诬陷的,但是三人成虎,假的也能说成真的。还望徐府能处理好,再给我们个交代,我妹妹也不能受人拖累,被人任意侮辱。”
兰姝看向一旁的庶兄,他清清瘦瘦,却有着文人的风骨,感觉他好像真的变了许多,是因为科考的顺利让他整个人意气风发了吗?
老夫人知道今日不能善了,听说凌家这位独子已经是贡士了,不日极有可能还会是进士,探花,榜眼,甚至是状元,以后的造化谁说得准呢?
“我已差人去查这些流言蜚语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还请冯夫人给我一些时间,我定能还冯小姐清白。”
…………
银安殿内,明棣还在案前看手下送来的密信,只见桑度敲了敲门,进来开口道,“殿下,平阳侯府卫小姐以为自己受伤是徐世子搞的鬼,就派人散播了些徐世子和冯知薇的流言蜚语,今早凌老夫人已经带着凌小姐和凌科上徐府讨公道去了。”
桑度心道今日自己可是个大忙人,去凌宅送完早膳和赔礼后,他本想去买点话本子,谁知外面都在说徐世子的香艳情事。他连忙打道回去,刚好碰上离去的凌家马车,他差人查清楚了传播流言的源头,这才来禀报殿下。
“她呢,情绪怎么样,有没有生气?”明棣撂下手里的信,询问自家的小狐狸。
“凌小姐倒没生气,生气的是徐老夫人。现在冯夫人和冯小姐也在徐府,徐世子已经叫人去查了。平阳侯府的手段差了点,徐世子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查到了。”
“你派人去帮平阳侯府善后。”
桑度一听觉得有些不妥,料想主子对情爱方面还是不如自己这个老手,“殿下,属下觉得,我们应该帮徐世子一把。”
明棣目光朝他望去,薄唇抿成一条线,没开口。这个老手知道自己可以继续发言,就接着说,“凌小姐昨日听到卫小姐说的话,必定是对徐世子存疑的,我们可以去帮助徐家的人,让他们查到这次流言蜚语的背后,是因为徐世子和冯小姐在如意楼的事。到时候凌小姐肯定会对徐世子失望的。”
“叫萧河给你拿那把南疆进贡的软剑,还有把你那些话本送一份来。”明棣听了他的发言,果然想通了关键,一点就通。
明棣刚刚只想到了要磋磨徐青章,毕竟只要他们查不到,等待时间越长,越让人心智崩溃。听了这侍卫一番话,倒让他对女郎的心思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了。
这老手知道自家主子采纳了他的观点,也没闲着,赶紧叫手下弟兄办事去了,兴致冲冲。主子那软剑,他都肖想许久了。
…………
兰姝知道对面的男子时不时看她一眼,等她捕捉到他的眼神时,他又匆匆瞥开不再看她,像个娇羞的小娘子一样。而冯小姐似乎也一直都在看着他,目光坚定又深情。
徐老夫人眼不瞎心不盲,也没错过底下三人的暗涌。今日她对肖氏实在是寒心,反而那位冯小姐,之前也曾听人提过几句她那名声,如今一看却是个好的。苦恋多年却没对自己的孙子趁虚而入,落井下石。
那刘媒婆其实说得不赖,这样的人放在后宅做个当家主母是极妥的,娶妻当娶贤,好女旺三代。只是,自己的孙儿早已定亲,眼里偏偏还只有那一人。
三家的人都很沉默,多说多错,没有人愿意主动开口。兰姝方才饮子用多了,正打算去更衣,就见初一压着个鼻青脸肿的泼皮进来了。
初一也没开口,狠狠踢了那泼皮一脚,他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好汉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知错了。”
黑脸侍卫再踢了他一脚,他忙道,“小的叫胡二,住在壶关儿街,昨儿晚上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过来给了小的一锭银子,吩咐小的喊几个弟兄,散播徐世子和冯家小姐的奸情。小的一时财迷心窍,掉钱眼里了,就满口应下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是哪家的丫鬟,竟如此害我徐家?”徐老夫人一听这话,第一反应是旁人想搞垮徐家,毕竟树大招风。
“小的不知道,小的见她长得高大,脖子上有一道凸起的刀疤。她还说,抱了她们家小姐还不想负责,哪有这样的好事。她说等徐世子受流言所迫,到时候娶了她们小姐,定有厚礼相赠。”
这胡二确实是平阳侯府找的人,丫鬟也是真的,后面那些话却是桑度使人让他说的,真真假假才更能让人信服。
“你胡说,我们冯家没有你说的那种丫鬟。”冯夫人一听这无赖朝女儿身上泼脏水,登时起身指着这泼皮骂道。
胡二一个无赖,哪里认得这些夫人小姐是谁,当然不知道在座的就有冯家的人,故而方才说得一气呵成,没有一点顾及。
而初一查到胡二就回来了,他知道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因为那日他也在如意楼,不过是在马车边。但他透过二楼打开的窗户,看见他家世子爷和冯小姐抱在一起。他不是多嘴之人,也没问世子爷,他也以为是冯家自己散播的谣言。
“小的没有一句假话,姑奶奶饶命啊。”跪着的泼皮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胡二一家老小都在桑度手里,没法跟她们这些只知情爱的世家公子小姐相比。他只想事成之后,拿了钱走得远远的,那人与他说,等出了徐府再喝下哑药,自己下辈子就不愁了。
“老夫人,我冯家的丫鬟尽数都登记在册,大可以去查,我倒要看看有没有这泼皮口中的高壮丫鬟。”冯夫人理直气壮地对老太太说道。
“徐世子,我且问问你,你与冯小姐当真情投意合,相拥在一起过吗?”新进贡士的脑子就是好用,桑度要是在现场的话,怕是要狠狠夸女主人的庶兄几句了。凌科心思敏捷,他没错过那两人听到这泼皮所言之后,都微微怔了一下。
果然,在场众人都被凌科的话引导了,纷纷望向这位丰神俊朗的世子爷。徐青章自然感受到了凌科对自己的敌意,他只当是他是想为妹妹打抱不平。
此刻的徐青章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的良好教养没法说出,是冯小姐死死抱紧了他,毕竟刚刚她开口并没有污蔑自己。
而那日冯知薇确实扑到了他怀里,只不过他手上拿着准备送给兰姝的手镯,所以过了三息他才强行推开了她。即使与他人口中的情难自禁相悖,但也的的确确和她贴了片刻。
“竖子,你还真敢做出冒犯女郎的事情来?”肖氏见他不说话,全当他是无耻之徒,为冯家女仗义执言。今日的肖氏似乎和自己的庶子杠上了,往日最看重徐家的她,今日却频频去帮助外人。
初一原以为世子爷和冯小姐也是情投意合,毕竟他没见过哪个女郎能近世子爷的身。这才没继续查下去,直接拎了胡二进来。但他这会也明显感到了不对,意识到自己此举怕是连累主子了。
冯夫人见两人过了一会都没开口解释,脸色骤白,她不敢相信自己宠大的女儿竟然会这般不管不顾,就为了这个她心爱的男子,她居然如此不知廉耻。
“两家刚定亲不久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来,想必徐国公府是瞧不上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我凌家虽说是寒门,但我妹妹自小也是被家里宠惯了的,两家的婚事还是……”
“大哥,我此生唯爱姝儿一人。我……”
“徐世子,看来你还没明白今日的状况,今日的流言不管是谁传出去的,外人都会觉得你徐世子朝秦暮楚,贪新忘旧。你是风流了,但受伤害的是我的妹妹,和冯小姐。”
两位青年因为不满对方,争相打断了彼此。
第34章 平定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是徐世子的错, 是我,那日在如意楼是我强行抱住徐世子的,他没有错。”
一直沉默的冯知薇终于看不下去众人对徐青章的鄙视, 那些轻蔑的目光扎在男子身上, 她却痛在心里。她受不了自己的心上人被旁人一而再, 再而三地苛责贬低, 于是把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本也是她的错。
可也是她的这番言语, 彻彻底底落实了众人的猜忌。
只见那位身形清瘦的男子忽然笑了, 然后听见他对着冯知薇道,“冯小姐, 不管你是单相思也好,还是和徐世子两情相悦也罢,你们俩都让我妹妹今日成为了京城第一笑料。”
今日在场高兴的, 怕是只有肖氏和凌老夫人了。老太太看着和自己儿子有五分相似的亲孙子侃侃而谈, 不畏权贵, 一如当年在金銮殿上与太上皇对辩的其父。老子英雄儿好汉,[1]她知道凌家是要崛起了,现在对孙子是深以为豪。
感动之余她竟有些潸然泪下,兰姝见状连忙掏出帕子给祖母拭泪。别说兰姝和凌科,就连旁人都以为老太太是在为自家孙女伤心, 哪里知道她心中真实想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2]外嫁女对娘家的帮助始终有限, 哪里比得过能撑起一个家,有担当的男人。
所以老太太看出凌科想替孙女退亲,即使她很舍不得这门亲事,她也没阻止凌科的决定。自家孙女生得这般貌美, 还愁没有王孙公子的青睐吗?说不定日后还可以再说一门对孙子仕途有利的好亲事。
冯知薇被凌科的一番话镇住了,终归是男女气场的不同,她只觉得凌小姐的这位哥哥压迫性极强。过了半晌她竟屈膝朝着他跪下,话却是对兰姝说的,哽咽道,“凌小姐,是我对不住你,我愿意今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囡囡,你在胡说什么啊,快起来。”就算知道是自己女儿做了错事,但冯夫人对她依旧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兰姝见冯夫人一边叫她囡囡,一边拉扯着她,她突然想起来宛贵妃了,她想姨姨了。如果自己做了错事,姨姨应该也会这样无条件原谅自己吧。
徐致下朝回来就看见徐茂等在门口,说是老太太的院子正闹腾着,一路走来他已经听管家说了大概的缘由了。
一进门他就看见里面鸡飞狗跳的一幕,老太太想起身留下凌老夫人,却被蓉娘和弟媳按着。自己那儿子在苦苦挽留新进贡士凌科,未来儿媳忙着给亲家奶奶擦拭着眼泪。冯侍郎的夫人正拉扯着跪在地上的女儿,跪在地上的除了冯小姐还有那个泼皮。哭的哭,闹的闹,简直比开市还要热闹。
“够了,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家里何时成了闹市了?”庄严的声音一出,就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众人眼见国公府的一家之主进来了,都纷纷停了动作,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他先叫肖氏和林氏把老太太扶进了内室,才点了初一,叫他把屋内的经过说清楚。待他听完不到片刻,就开口问凌科,是否能接受徐青章纳妾。
凌科没说话,看向了兰姝,还没等兰姝说话,就见徐青章先开口了,“父亲,我不愿纳妾,此生我唯爱姝儿一人,若纳……”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徐致狠狠踹了一脚,跌倒在地,“逆子,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接着又继续问了兰姝一遍,半晌,匍匐在地的徐青章听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说,她说可以接受,但是要在她嫁过来之后。
徐致没问冯家母女的意愿,他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冯知薇非他儿子不嫁。
“凌小姐,这件事是徐府对不起你,给你的聘礼会再多加六十担,日后凌家若有事相求,徐家必会鼎力相助。”
说完他才转向冯家母女,“冯夫人,今日之事虽不能全怪令爱,但也不是犬子一人之过。冯小姐,进了我徐家的门,有三点规矩,嫡子未出生之前你不得生养子嗣,不可在后宅惹是生非越过主母,永不可掌家。”
兰姝瞧见徐国公说完就走了出去,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被他平定了所有的问题。有人欢喜有人愁,但今日争端总归是顺利解决了。
最高兴的还是莫过于凌老夫人了,心想姝儿果然是个识大体的,今日不仅保住了世子夫人之位,未来公爹还当场给姑爷的小妾立了规矩,那三条规矩都是迁就着兰姝的。最重要的是徐家对他们凌家有愧,日后若真有什么不测,徐家就是他们的靠山,能捞他们一把。
于是坐在马车上的凌老夫人眉开眼笑,丝毫不见愁闷,而且方才她本来就是喜极而泣的。和出门时的盛怒不同,现在的她可谓是喜气洋洋。
“姝儿,好孩子,今日委屈你了,那徐家如今对我们有亏,日后定然会加倍对你好的。”
兰姝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去回答老太太,即使徐青章前不久才向她表明心意,说永不纳妾,但是她其实没奢求过能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也没做好接受他纳妾的准备。她没想到竟然这样快,他就要纳妾了。一开始她的脑子很混乱,直到听到冯夫人叫冯知薇囡囡时,她才好像接受了什么。
祖孙三人都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凌家其实有两辆马车,但凌科自然是乐于和兰姝待在一起的,反正有凌祖母在,也没人会传出些闲话来。
兰姝早上吃的少,这会腹内已是空空,她听见自己控制不住地咕咕叫了几声,然后青年叫停了马车,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油纸包。兰姝谢过他后,就小口吃着片好的卤羊肉。
老太太对兄妹俩的手足情深极其满意,虽然孙子早些年冷漠了些,但今日他为孙女出面直言,着实惊艳到她了。如今看来还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但兰姝不敢多吃,比起肚子饿,她更想要更衣,在徐家时喝了太多茶水了。于是一回到凌家,等她和老夫人告别后,就急匆匆地去了净房。凌科目光往嫡妹小跑的方向投去,若有所思,须臾后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待兰姝回到兰芝阁后,发现房间多了一个食盒,里面的却不是小瓷拿来的早膳,而是今日份的午膳。三套鸭,墨子酥,千金脍,梗绿莲子粥,凉拌忘忧草,还有一壶茉莉奶提酒。老刘头只做菜,取名之事都是孙子写下的,上面还有一张空信笺留给兰姝,让她写下一顿想吃什么。
“小姐,老刘头真贴心,今日这些都是清心降火的菜。”小瓷本想开口骂几句徐家和冯家,但一看今日的午膳,话到嘴边就改口了。
是啊,连昭王府的庖丁都如此妥帖。
“小姐,早上那个紫花蟹肉胶饵真好吃,既好看又鲜美。”
“好,我待会就在花笺上备注,就说我们小瓷晚上还想吃紫花胶饵。”
“小姐,你取笑我。”
主仆嬉闹几句,就把午膳分食了,老刘头似乎知道兰姝和小瓷是一起吃的,每个菜做的都是两人份。
“小姐,这个茉莉奶提酒您要尝尝吗?”
兰姝从来没喝过酒,所以小瓷才来问问她,“放那吧,我不想喝。”
“小姐,老刘头今日怎么送了一壶酒过来,难道是想让您一醉解千愁?说起这个就来气,那冯小姐简直阴魂不散,昨日害小姐晕倒,今日就登门做上别人夫君的妾室了,净做不害臊的事。”
兰姝其实有点可怜她,大家都说她端庄,有主母的气质,定能做好相夫教子之事,可是她却为了心爱的男子心甘情愿为妾,还被勒令不得掌家。
“小姐,等她进了后院,您可一定要让她晨昏定省,让她知道一个妾就是个玩意儿。还有您可千万别让她见世子爷,那会在木槿堂,奴婢瞧她的眼里只有徐世子,一直盯着他看,怪吓人的。就像是,像是毒蛇在盯猎物一样。”
小瓷说了一大堆,兰姝也没注意听,冯知薇不像个坏人,自己也没打算日后故意刁难她。她在思考,她是真的做好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准备了吗?
圆脸小丫鬟也注意到小姐心不在焉的神情,就想让小姐想点开心的事,于是对她说,“小姐,您去试试昭王殿下赔的那套罗裙吧,看看有没有不合身的,需不需要改。”
被她这么一说,兰姝也蠢蠢欲动了,那套衣裳实在是太过华美了,哪个女郎不爱俏?而且根本不能说成是他赔给她的,她原本的那套红袄裙,都不及鞋面上的一颗东珠值钱。
小瓷先给兰姝换上了那双暖玉云锦绣鞋,在她想动手去拿里面的衣服的时候,女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拦着她,“小瓷,今日就先穿鞋吧,衣服等下次再试。”说完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
小丫鬟本想问为什么只试鞋,但是已经被眼前的小姐美艳呆了。眼前的女郎步步生莲,娉婷袅娜,举手投足之间皆有妖妃的媚态。一颦一笑都这么美,就像妖精一样,不似俗世之人。
“小姐,您也太美了吧,奴婢都恨自己只是个女儿身。不,嘿嘿,当个女郎也好,每天都能欣赏小姐的盛世美颜。”
方才兰姝想起来下面就是小衣,哪里还敢让婢女给自己换上。小瓷却以为此时她家小姐羞红了脸,是因为被自己夸的。
“小姐,这鞋好合您的脚呀,但是昭王殿下怎么知道小姐的尺寸?”
因为鞋底是暖玉,所以这鞋穿起来不仅好看还很舒适。想起小瓷日日陪在自己身边,她自然编不出来什么说辞,总不能说是因为昭王找了绣娘来给她量了尺寸,只能含糊不清地说道,“可能是误打误撞了吧,女郎的脚应该都差不多大。”
“可是小姐,奴婢的脚就比您大上许多,还有徐霜霜小姐也是。”
看着面露疑惑的小丫鬟,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忽悠她了,而且就连她也不知道,昭王是如何知晓她的尺寸的,难道他给自己量过吗?
明棣还真给她量过,那晚在山洞里她一直怕冷,他就给她脱了绣鞋,隔着绫袜搓热了脚。小小的一双金莲,却能被他包裹住,握在手里,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即使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女郎足心的软嫩,他忍不住轻轻挠了挠,就见她香肩轻颤了几下,实在是觉得她好玩,周而复始,就使坏多弄了几下。只见她像小猫一样娇吟着,身子一直颤栗着停不下来,细腻圆润的脚趾紧紧地蜷缩着,连柳腰和玉肢都轻轻抬了起来。
衣裙的尺寸更是深深印入他脑海中,毕竟,他和她都抱过那么多次,还那么久了。兰姝倒是把这个猜中了,因为以前绣娘来给她量尺寸的时候,也是贴着她一寸一寸丈量的。料想昭王应该是因为抱过她,熟悉她的身子。
穿着玉鞋欣赏了一番,兰姝就换回原来的绣鞋了。待小瓷出去后,她赶紧从木盒里拿出来那件轻薄的小衣。那件小衣质地极其柔滑,似乎还很透,她能看到布料下若隐若现的粉嫩玉指,只看了两眼,她就匆匆忙忙走到衣箱前塞进去了。
…………
几家欢喜几家愁,今天最高兴的莫过于凌冯两家老太太了。凌老夫人心情舒畅,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午膳还比平日多用了一碗。
白氏依旧在一旁低眉顺眼服侍她,她却想起来当初为什么急于给儿子纳妾。那会儿子娶妻不久,她却得知了徐老国公原是想把幺女嫁给自己儿子,没成想自己儿子对那个孤女一见倾心。徐老夫人就生了一个嫡女,若是嫁来凌家,不说和他们徐家同进退,至少官场上就能给自己儿子打点好,哪里还用得着十几年都只能当个小小的县令。
自己当时实在是气不过,这才一连塞了三个女人。白氏是个有福的,自己儿子就喜欢这种温良的。他不过多去了几回,就有了科哥儿。否则就那孤女的身子,他们凌家怕是要断后。
老太太这会是想不起来,凌母是如何挑灯做绣活维持开支的了。她想的是,若是徐梦曦嫁到他们家来,就那丰厚的嫁妆,怕是都能吃三代。徐国公今日倒是说多加六十担聘礼,那就是一百二十六担,老太太对此是极满意的。
如今孙女不日就要嫁进国公府,孙子也是子承父业,才高八斗。凌家在二十年后重返京城,已经要蒸蒸日上,更上一层楼了。[3]
白平儿得知老太太回来时笑逐颜开,特意跟福全打听清楚了缘由。好个凌兰姝,好个徐青章,前些日子在她面前上演郎情妾意,还起誓说永不纳妾,今日两人却都同意了纳贵妾,拿她当猴耍吗?
房中的女郎手里拿着细细的银针,朝已经绣好的香囊上狠狠扎了几下。两个戏弄自己的人,最好别落她手里了。忽而心下一动,问了一嘴身边的婢女,凌科是不是回来了。
芳绮院只有柳青一个丫鬟,是以什么脏话累活都要她做。凌家有六个丫鬟,老太太三个,兰姝两个,白姨娘一个,大少爷身边只有那个小厮,并无婢女贴身伺候。
她原是白姨娘院子的,黄氏祖孙进来后才把她叫来伺候白平儿。一个表小姐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她随便应了声就去打扫院子了,料想这表小姐又要搞点幺蛾子了。
这几日厨房送的饭菜不好,她不是挑三拣四就是去和张婆子吵架,简直比她们当丫鬟的还泼辣,怪不得是三教九流里面出来的。还想做世子爷的妾,我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哪里比得上大小姐那般貌美。
夜深人静之时,白平儿偷偷从芳绮院溜了出来。她已经打听清楚了,凌科睡得晚,经常子时三刻才熄灯。这会已经亥时五刻了,丫鬟婆子都睡下了,只有一两个巡逻的护院,她避开护院,孤身一人前往了金名院。
果然内室里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烛光,她以为凌科肯定还在埋头苦读,为殿试做准备。更阑夜静之时,他正好缺一位红袖添香的佳人,成就一段才子佳人之事,岂不美哉。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没进到内室就听到了隐忍的呻吟,似乎有人很痛苦。待她走进去后,没有看见深夜埋头苦读的男子,反而看见男子在用白色的布巾擦拭一把黑色的刀柄。她虽是女郎,可也知道这种短刀一旦开刃,必定会爱上鲜血的味道。她的内心有些怕,但还是朝他走近了过去。
虽然她从小就穿梭于各种男子之间,但是她只是为了生活,为了给他们表演才艺,祈求得到微薄的几个铜板,从未与男子单独相处过。
“表,表哥,凌表哥。”
白平儿叫醒了紧闭双眼的男子,他眼里布满血丝,似乎对这个便宜表妹的出现充满了不屑,“滚出去。”
“表哥,我……”白平儿想讨好他,就扯了扯他的袖子。
没想到这一动作惹恼了男子,白平儿被男子站起身来,狠狠地掐着脖子,他手指逐渐收力,指骨都泛白了,可见有多用力。白平儿的脸顿时涨红成猪肝色,她是真的怕了,艰难地发出几个字,“表,表哥,凌,表,哥哥。”
女郎的声音似乎唤醒了男子的一点理智,他松开了手,女郎跌坐在地,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用力地咳嗽着。
“继续叫。”可男子才不管她舒不舒服,对这个闯入自己寝院的小贼严厉地下达了命令。
白平儿昂首望着站在身前的男子,他很清瘦,因为常年不出门,有着病态的白,身上唯一黑的,怕就是别在松垮裈上的短刃了,黑色的刃柄和他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哑巴了吗,继续叫。”
“凌表哥,凌哥哥。”白平儿摸爬滚打,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她仿佛准确地知道男子想听什么一样。
果然,男子的心思被她猜中了,淡淡道,“继续。”
她眼睁睁看着男子坐了下来,继续专心致志地给刀柄擦拭着灰尘。到了后半夜,他才准她停下来喝水。这六个字她重复说了半个晚上,到最后嗓子都哑了,他却还要听。每当她想偷懒歇息,他就像惩罚小孩那样狠狠抽她的臀,他好用力,肯定都肿了,又疼又痒。等他擦干净刀柄,给她喂完水后才抱着她和衣睡下了。
凌科很自律,即使昨晚睡晚了些,早上也是按时醒来了,他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心生厌恶,当下把她推下床榻了。
白平儿正睡得香甜,被猛然一推,摔在地上被疼醒了。本想破口大骂,还没开口就发现这不是自己的睡房,她仰头看到了坐在床沿的男子,他目光淡淡,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平儿表妹,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卧房?”男子的声音冷冽,冷酷无情,不带一丝温度。
“凌哥哥,我……”叫了一晚上,白平儿的声音透露出沙哑。
白平儿本想给自己找三五个理由来搪塞他,却没想到被他打断了,“明日亥时过来。”
白平儿看见他说完就走了,带着昨晚那方白色的帕子进了湢室。她以为他是要去洗干净,毕竟昨天晚上帕子上面已经全被弄脏了,没想到从湢室里又传来羞人的声音。白平儿揉了揉自己的臀,昨晚被凌科打狠了,已经肿起来了。他像惩罚犯人打板子一样,不留一丝情面。她越揉越痒,心想待会回去要好好上个药才是。
凌科一出来就看见瘫坐在地上的女子,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极其狼狈,地上还有一摊水,隔得老远还能闻到那水的腥味。
…………
而昨日的冯家,却是喜忧参半,冯夫人带着冯知薇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老太太用膳,一见到这对母女,她更是连饭都没心思吃了,赶紧询问如何。
待冯夫人讲完,老夫人却是拿着拐杖用力跺了几下。其实冯老夫人腿脚很好,她只是觉得拄着拐杖的老太君更气派,也更威严。
“外头不是说是娶平妻吗,怎么徐家竟只给个妾的名分?”
冯夫人知道婆母是要闹幺蛾子的,回来的时候就叫人去请了冯顺过来,果然没过一会冯顺就挟着陈姨娘过来了。
“儿啊,徐家要纳知薇为妾,你说这像什么样子,你去和徐国公府商量商量,要是不给个平妻我们就不进门了。”
冯顺听着母亲的话一头雾水,转身看向自己的夫人,待她又复述一遍后,冯顺扬手就扇了冯知薇一耳光,“你教的逆女,我竟不知我礼部侍郎的女儿是这么个寡廉鲜耻之人,妾什么妾,冯家丢不起这个人,今日就把她绞了头发,送去青辞庵。”
那青辞庵景色优美,风景宜人,原是小女郎最喜欢去上香的地方。只是后来一个怀有身孕的女郎在里面吊死后,就逐渐变成收留家中犯了错的,未出阁女郎的庵庙了。大户人家谁家没点糟心事,但毕竟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总比一条白绫吊死强。
冯知薇低下头捂着脸,淌着泪,这是他爹第二次打她了。
冯夫人是商贾出身,父亲常年在外经商,姬妾不少,母亲早年就郁郁而终了。孩子天生对父母有孺慕之情,母亲也是,有拳拳爱子之心。所以当冯顺有了美娇娘后,她就把心思都花在了这个唯一的亲女身上。囡囡再不好,那也是她的亲亲闺女。
短短几日,见囡囡第二次被打,她也彻底怒了,“冯顺,不如你也把我打死算了。”
冯侍郎看着一向温柔的夫人,如今竟然直呼自己大名,“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看你也别管家了。”当即摔了桌上一个茶盏,怒道,“把管家权交出来,后宅以后就由母亲和丽娘做主。”说完便拂袖而去。
冯夫人望向愤怒离去的丈夫,走时还不忘小心护着陈姨娘的肚子,她好恨,他好狠。
冯老夫人倒是喜不胜收,家里管家大权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多年以来被儿媳抓着,自己多次跟儿子提及,都被他打马虎眼过去了。如今他倒是主动交给自己了,虽然只有一半,但是就陈姨娘那个绵软性子,还不是事事都要过问自己,以自己为尊。
管家,那可就把财政大权握在手里了。这么一想,孙女做徐家的姨娘倒也勉强能接受了,总归是和徐家攀上亲了。
冯顺是从梧桐苑被喊出来的,现下自然也是拥着爱妾回她的梧桐苑去。
“夫君,您当真要把大小姐赶去做姑子吗?大小姐还小,一时糊涂也是难免的。”
“还小?旁的女郎在她这个年纪,孩子都生好几个了。丽娘你不用帮着那个逆女说话,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夫君,若是拒绝了徐家这门姻亲,会不会让徐家心怀嫉恨,对夫君仕途可是有不利之处?”这就是陈氏的高明之处了,多年来她不仅温柔似水,还处处都替丈夫担忧了,以夫为天。
果然,冯顺眼里看陈氏的目光越发深情,“丽娘,我礼部侍郎的嫡女怎么可能给人做妾室,就算和徐家闹翻我也不怕。丽娘,我们也生个女儿吧,和毅舟作伴,和我儿女双全,你帮我生养教育她,等她长大我就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夫君,妾身愈发依恋您了。”陈氏依偎在他怀里,却是言不由衷。女儿哪有儿子好,女儿可是要嫁出去的,她只希望这一胎再来个小子才好。
不然以后等她生不了了,冯顺却还有年轻貌美的替他生。她身子本就单薄,当初在张家时,也是好多次之后才有了毅舟,此后自己虽然受宠,却不再有孕了,这一胎来得极好。
董娟如今失势,反而便宜她了。老太太之前明里暗里想夺权,冯顺都没同意。他这个人,其实最看重规矩,和老太太毫不疑问是亲母子。最看重规矩的男人,嫡女却自甘为妾,董氏母女,翻不起水花了。老太太终究是要死的,到时候她独揽掌家大权,指日可待。陈氏勾了勾唇角,心满意足地和身边男人拥着走了。
[1]摘自刘辉宣《鬼见愁》
[2]摘自刘安《淮南子·说林训》
[3]摘自王之涣《登鹳雀楼》——
作者有话说:ps:其他人的爱情也会很狗血,爱写配角面目全非的爱情。
第35章 吃味 爱就是爱,爱具有排他性……
翌日, 外面流传的版本就变成了两家好女同嫁一夫,徐世子左手娇妻,右手美妾, 妻妾和睦, 英雄难过美人关, 真是好福气。
人言可畏, 胡二几人散播谣言后,各色人等都对这世家公子小姐的香俗艳事感兴趣了, 他们又大都是市井小人, 而这种人虽然小但是多,数不胜数。徐家没有管控市井流言的本事, 总不能都抓起来打几个板子,否则还得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所以索性也叫胡二又去传了几句好的,然后请了媒人去冯家下聘。
冯顺瞧着满院子的聘礼,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恨不能现在就去拿条白绫勒死那个不孝女, 这真是他几十年来的奇耻大辱。
散朝后那些大臣就纷纷过来跟他道喜,恭喜自己女儿找了个好夫婿,夫婿自然是个好的,可他女儿的身份却是个遭人耻笑的。他本想如老太太说的那样,找徐国公说道几句, 又拉不下来那个脸。倒是徐致主动朝他走了过来,徐致也没和他闹, 只叫他在成婚前请位宫中的嬷嬷去冯家,指导一下他女儿为人妾室的规矩。
他立时就被羞得脸红脖子粗,这张老脸都被那个逆女丢尽了,他堂堂礼部侍郎的嫡女, 竟还要旁人来教规矩,他当然不敢去请,说出去都得笑掉大牙。
但平心而论,徐家也是仁至义尽了,明明是女郎自己要贴上来的,却还是对她负责了,总归是给了冯知薇一个归宿,没叫她青灯伴古佛,白绫消玉殒。只是这归宿是好是坏,也只有日后的当事人才知晓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1]兴许旁人所不喜的,当事人或许求之不得。
徐青章昨日被踹的那一脚不轻,本来没好全的身体更是当场就吐血了,脸色苍白地跪在苍梧院的门外,但是里面的人对此毫不动容。儿子的爱情哪有国公府的体面重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2]掌权多年,他早已没有什么同理心了,所以他蛮横地做了和老太太当年同样的事。
夜里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早上苍梧院的小厮打开门一看,他家世子爷晕倒在地上了,高热不退,连忙请了大夫送去望青居。
徐致听说儿子跪倒病了后,也没去看他,和往日一样去上早朝了。散朝后他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如今越发不好了,指不定哪朝就魂归上苍了。
今日的木槿堂只有林氏在,老太太实在是不愿看到肖氏,所以她来没多久就被打发回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不止老太太,徐致对这个发妻也很失望。他迁就了她几十年,就连前十年无子,也未曾责怪过她,当初连嗣子人选他都选好了。这么多年以来,庶子从不惹事,和她一直相安无事。徐家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倒好,胳膊肘往外拐,还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家人,实在是令人心寒。
林氏看老太太想要和大伯说话,就扶她坐了起来,然后出了木槿堂,留给他们母子说话的空间。
“老大,我知当初不该给你下药,故而这些年我从没对她红过脸。她刚管家的时候频频出错,我也没怪过她,反而手把手教她如何持家。这么多年,她竟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章儿从小就苦,没想到他一出事,竟被自家人和别人联合起来欺负。这个家,我如何能放心交给你们,如何有脸去见你父亲啊?”
“母亲快别这么说,母亲这是折煞儿了,是儿子没有管好家。”即使在朝堂上威风凛凛的徐国公,如今也被被自己的母亲说得面红耳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就算他一把年纪了,却还是要听母亲的话。
老太太望着大儿子谦卑恭顺的样子,心中却略微发酸。这些年老大来她院子的次数还没有老二的一半多。前些日子老二发疯,被老大禁止了他这月住府里,可他一听说自己病了,还差人送了大把补品药材来。
“给别庄那位送点被子衣服吧,听说生了章儿后她没调理好,一年四季都畏寒,章儿又在你院门口跪晕倒了,徐家到底是亏欠他们母子的。”
此去经年,这还是徐致第一次听到别庄那位的事。旁人都以为他是醉酒一次就有的徐青章,就连肖氏也不知道事实真相。实际上是家里老太太给他下了狠药,让他三天三夜没出房间,就连送进来的饭菜里都有药。到了第四天,他是砸了碗,闹着要割腕才让人开了门。
他那会深爱着发妻,哪里能接受自己的荒唐,更不敢告诉她。他已经记不清那女子的面容了,徐青章长得也不像她。
肖氏知道后,到底还是和他离心了,尤其是后来听到那女子有了喜脉,更是不许自己踏进她的屋子。自己伏低做小哄了几个月都没用,就放弃了,她不肯原谅自己。于是他从芙蓉苑搬到了苍梧院,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全是小厮。又过了几个春秋,她似乎想明白了,对自己和善了不少,也主动来过几次苍梧院,然后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但裂痕一旦存在就不会消失,哪有什么破镜重圆的美事,那都是戏曲里才有的故事,她和自己还是分房睡的。
老太太心里其实有个想法,但话到嘴边却还是没说出口。心想算了,日后再看看吧。
…………
肖氏今日被老太太下了脸,心中一片恼恨,又听小徐管家过来传消息,说国公爷出了老太太院子后,就吩咐他叔叔徐茂给别庄送了些衣物被子和补品药材。徐茂是府上的大管家,软硬不吃,只听国公爷行事,他那侄子却是喜欢讨好肖氏。
这位上了年纪的美妇当即就把桌上的白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瞋目道,“好啊,好啊,好得很,一个两个的,欺人太甚。”
穆嬷嬷安安静静地看着肖氏在芙蓉苑里狠狠砸了一通才冷静下来,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心疼不已,这都是钱啊,贫民百姓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嬷嬷,你说他们母子是不是想把别庄那个贱人接进来。”
这话穆嬷嬷哪里敢接,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夫人,国公爷这么多年都未曾管过她,一直都任她生死有命的,哪里会再接回来。今日肯定是老太太看世子病了,想起了她,这才吩咐国公爷给她送些东西。”
肖氏没孩子的那几年情绪很不稳定,时常害怕枕边人变心,纳几个姨娘进来膈应自己。但是徐致那会心里只有她,两人也没有分房睡,她的一次次心烦意乱都在他的陪伴中被安抚了。
奈何有了那一次,肖氏深知该来的总会来,知道后她竟松了一口气,不再为丈夫会不会纳妾而提心吊胆。徐致哄过她,但她觉得他虚伪,把他赶走了,后来他和她真的分房睡了,她才意识到,漫漫长夜有多寂寞。
过了几年她有意和他缓和关系,却无意间得知了那样的事,他竟然那般荒唐,他甚至都没有那样对过自己。既然他不仁,那就休怪她不义。还有老太太,三番四次让自己难堪,她本想让那老媪活久一点的。
…………
徐青章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卧房很寂静,空空旷旷,没有一点人气。他没有叫人进来伺候,自己下了床,穿上衣服准备出门,打开门就看见初一跪在地上,目光朝他的小腿瞥去,干涸的污血渗出布料,血迹斑斑,应当是他自己去领了军棍。
“世子爷,属下昨日之举害苦了您,属下万死莫辞。散播谣言的不是冯家,是平阳侯的嫡女。她那日也在如意楼,还看见了您和冯小姐。又因冯小姐家的马车出事,导致她也被疯马踩踏骨折,于是对冯小姐怀恨在心,所以才想让她难堪。”
初一自知昨日没办好事,连累了主子,查明真相后就去领了三十军棍,然后一直跪在望青居。
桑度武功虽不及这黑脸侍卫,但办事却很可靠。那日疯马先是袭击的冯家,另外几家是被牵连的,没想到这次还误打误撞,让初一查的时候误会了。
徐青章没说话,听完就走了。没去牵马也没乘马车,他从徐家侧门出来,徒步走到了凌宅,他想,两家之间要走一千五百八十七步。
门房一看是徐世子来了,赶紧打开门,准备迎进去,却被他摆摆手拒绝了。他叫他们去请示他家的小姐,等兰姝准他进去,他再进。
“他还来干什么,让我们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小姐真该给他几巴掌。”
“好啦,他也是身不由己,快叫他进来吧。”
短短两天,徐青章和之前的形象就大不相同。眼前的他暮气沉沉,全然没有一点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兰姝望着他,感觉此时的他,就像是以前他送给自己的那个磨喝乐。她收到的时候它很漂亮,但是后来不小心被她摔碎了,只剩下一堆糟糕的粘土。
她其实不恨他,他也是被伤害的,被逼着纳了妾。但是自己终究还是不高兴,她看着他破碎的模样,甚至生不起一点想要靠近他,触碰他的念头。她想,要是以往看见他来,自己肯定就冲上前去抱抱他了。
“章哥哥。”
女郎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婉转,徐青章以为姝儿今日是不肯见他的。他那么不堪,姝儿却不计前嫌,她那么好,是自己对不起她。
可他不想退亲,他不想看到他的小雪团去奔入别的男人怀里,他做不到。眼前的女郎肤如白玉,唇似艳花,丰乳柳腰,人比花娇,就连这春日绽放的繁花都只沦落成她的陪衬。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更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他在军营里待的时候,男人聚在一起免不了说几句香艳的粗话,可他却不敢冒犯她。她这样的女子,既妖媚又不失清纯,没有男子能把控住,连他也没有。
执念之下,他竟生出了一种什么都不顾,想要带她私奔的念头,可这念头一起就被他立刻灭掉了。聘为妻,奔为妾,他怎么舍得她没名没分跟着自己。
兰姝见他不开口,又问了一句,“章哥哥,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姝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男子声音哽咽,八尺男儿悲痛欲绝,终于忍不住在心爱的女郎面前哭了起来。
兰姝没料到他竟然哭了,或许女性生来就有爱人的天赋。见他哭得肝肠寸断,她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刚要收回手的时候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和以前那些旖旎温暖的怀抱不同,她很抗拒,感到身心都不舒服。他消减了很多,能明显感受到他的骨骼很硬。但是他的力量却很大,像是要把她钉死在他身上一样。
“章哥哥,我不舒服。”没抱多久,女郎就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对不起姝儿,是我太鲁莽了。”男子忙放开了她。
兰姝却透过他在想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身上很好闻,也不会弄疼她,她很喜欢和他拥抱,她现在有点想抱他了。
“姝儿,那日我去如意楼本想给你买手镯,后来推开她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了,对不起。”
兰姝瞧着那只水头很好的祖母绿,里面果然有一条浅浅的裂痕。
“章哥哥,你已经送过我很多东西了,不用再为我破费了。”
徐青章以为她不愿意收下这个镯子,也不愿意接纳他。
兰姝确实不喜欢这个镯子,看见会心情不好。她能接受他纳妾,但不代表她喜欢他纳妾。
而且他给她送了礼,说不定也要给冯小姐送呢。在简州时她有个玩伴,她说她爹是端水大师,总是喜欢给家里的姨娘买这买那,只要是主母有的,那些妾室也不会少了。
男子低下头才发现她的皓腕上空空如也,既没戴自己送的那只白玉镯,也没戴他们的手绳。她全身上下只戴了一根白玉簪和一对饱满丰润的粉珍珠耳坠子。她的耳垂小巧白腻,极易让人生出几分想要把玩的心思。
“姝儿,你摸摸我的心。”
兰姝看着眼前男子抓住她的手,按压在他的胸膛上,掌下很饱满,不是会磕人的骨头。一时相顾无言,她的手下感受到了他心脏的跳动,是在为她而跳。少时,白嫩的手掌也变得炙热了起来。
“小姐,小刘侍卫送了糕点过来。”婢女的声音打断了贴在一起的男女。
小瓷看见他俩因为自己的出现,立时分开站好。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徐世子对小姐不好,她现在极其不待见他,哪里能容忍他还来招惹小姐。
“姝儿,小刘侍卫是?”徐青章清晰地记得,自己安排的几个护院里面没有姓刘的。
“回世子,他是昭王府厨子的孙子,每日都是他来给小姐送膳的。”
“竟是日日都来吗?”男子嗫嚅着,似是有点不相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嗯,昭王殿下在我坠崖之后怕我没胃口,就送了些吃食过来,想必是姨姨提醒他的。”兰姝看着眼里有气的小瓷,怕他俩吵起来,还有就是她隐隐约约发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徐青章第一反应是兰姝不该和外男这么亲近,等兰姝给他解释过之后,他又为自己心中那点龌龊感到无比地羞愧。
他怎会觉得姝儿和昭王之间竟比他和她还亲密,他甚至有些吃味了。但怎么会,一个是表妹,一个是未来娘子,要和姝儿共度一生的人是他。宛贵妃喜欢姝儿,昭王肯定也是把她当妹妹的。
上次他这个表妻兄还提点过他,今日他却又忍不住抱了姝儿,有种偷偷摸摸当了采花贼的感觉,瞒着主人把他家园子里的娇花采了去。一时之间他心中的各种羞愧杂糅在一起,瞬间上了脸。
望见男子脸红的样子,兰姝目露疑惑,不明白为何,但小瓷却猜想徐世子肯定是羞愧难当了,毕竟外男居然比他这个未来夫婿对小姐还好。
小瓷突然想,要是昭王殿下能娶小姐的话该有多好啊,过了一会又掐灭了这个念头。连世子爷都要纳妾,昭王殿下可是皇子龙孙,定然也会妻妾成群的,哪个男人不是喜新厌旧的。登时似乎想起了谁来,瞬间没了好脸色。
徐青章从凌宅出来后就去了醉清风,于是今日兰芝阁收到了两份午膳。醉清风的招牌菜都在这里了,但是主仆二人明显更喜欢老刘头的手艺。
“小姐,奴婢觉得日后离不开老刘头了。吃了这么多天昭王府送的饭菜,当时只觉得合胃口,却没想到这么好吃。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醉清风这京城第一楼的招牌真是浪得虚名。”
老刘头若是听见小瓷这番话,能被这小丫头气疯,什么醉清风,敢和他比厨艺?他给王爷和凌家做的膳食,那都是讲究色香味俱全的,卖相难看一点的都丢给下面的人了。而且王爷不差银子,所有食材他都讲究极致的新鲜和精细。可不像某楼,那就是大锅菜,给点小钱就能买,谁都能吃的。
不久前桑度过来叫他赶紧做份糕点出来,他还纳闷,凌小姐也不吃二道饭啊,他还被叮嘱要快,于是做了个椰子盏和奶油樱桃冻。那椰子是刚从南边运过来的,汁水甘甜,果肉香腻,凌小姐肯定会喜欢。
兰姝的确喜欢,以至于午膳吃撑了些,显露出个圆滚滚的小肚子,徐青章送的菜倒是只吃了几口就没动了,确实是比不上老刘头的手艺。
明棣一进门就看见小狐狸柳眉微蹙,斜靠在贵妃榻上。白嫩嫩的小手正轻轻揉着肚子,就像是个小孕妇,可明明她自己还是个小女郎,吃了昭王府的饭菜,肚子里却仿佛在养育她和他的孩子一样。
徐青章来凌府的时候他还在外面,没能赶回京城。那日他本想等她从徐府出来后,自己好生宽慰她一番的,结果父皇紧急派他去安抚城外的流民了,父皇总是喜欢给他营造一个爱国爱民的皇子形象。
好在他留了桑度在京城,桑度听到眼线传来的消息后,当机立断,马上吩咐老刘头,紧接着他就自己去兰芝阁外盯梢了。身边有个机灵的副手就是好,不像某人的侍卫,还能坑主人一把。听到桑度的消息后,他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对于小狐狸亲近别的男人,他很是吃味。
明棣走上前去,到贵妃榻旁蹲了下来,纤长的指骨配合着掌心给小狐狸的小肚子打圈按摩,榻上的少女依旧紧闭双眼,却逐渐舒展开蛾眉,发出了舒服的一声叹息。
“小瓷,好舒服啊,你从哪学来的手法。”
兰姝没听到婢女回话,却听到了男子轻笑的声音。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眼前男子一身清冷的气质,眼里还有着戏谑。他以往总是温和地待她,对她笑脸吟吟,以至于让她忽略了他的桀骜。
“娘亲说,薄唇的男子最是薄情,殿下也是吗?”
男子明显被问住了,看着他微微一怔的神情,兰姝才意识到自己怎么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适才盯着他的唇看了许久,就发现他的唇好像比旁人要薄一些,给人疏离之感。
“阿姝要试试吗?”
“试什么?”兰姝被引导走了,也没顾及他为何没回答自己的问题,还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
接着她就目睹这位美貌惊为天人的男子站起身来,又很快地弯下了腰,渐渐地凑近了她。直到他高挺的鼻尖碰到了自己鼻骨,她感触到他的唇瓣好像轻轻拂过了她的鼻尖。
还没有等她仔细确认,又见他往下移动了一点,直到鼻尖碰鼻尖,两人交换着呼吸,不一会儿周围的空气像是被他俩吸食干净了一样,两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他的玉唇离她的极近,偏偏他还要开口说话,唇瓣动的时候她都感觉快被碰到了。兰姝听到他说,“阿姝,要试试我薄不薄吗?”
兰姝没回答,却一直垂着眸子,凝视他的唇,他的玉唇颜色很浅很粉,如樱红,好像同她的颜色是一样的。
明棣这几日是有些生气的,他不明白小狐狸缘何宁愿同意纳妾,都不想退婚,难道她很爱那个男人吗?爱到像冯知薇那样心甘情愿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可爱就是爱,爱具有排他性,小狐狸是他的,他也是小狐狸的,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小狐狸日后需要忍受自己的妾室。谁若让他纳妾,他就亲自手刃掉,他可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窝囊废。
偏偏知她从徐府出来的那天,她心情定然不佳,可他事没办完,回不来。本想叫阿柔邀请她去散心,又怕会出意外,到时候自己赶不回来救她。她那么柔弱,合该做一朵娇花,养在他的温室中,只需要被他日日浇灌,吸收他给的养分,从而长得更娇艳即可。她这样的可心儿,他不愿任何人伤害了她,叫她有烦心事,蹙着眉。
本想现在就亲了她,狠狠摧残了她,把她亲到眼圈泛红,亲得媚眼如丝。可当下还不是时候,他需要小狐狸的心甘情愿。
“肚子可还难受?”
兰姝摇摇头,身上的男子一走,那种压迫性的气势就消散了,她却感到有点失落。适才他哪哪都快贴着自己了,但其实哪都没挨着。
“过几日带你去狩猎怎么样?”明棣知道小狐狸骑射好,散心就该做让她开心的事。
“狩猎?”
“对,最近本该有场春嵬的,但母妃可能有身孕了,父皇不想杀生就取消了。”
“子璋哥哥,我能进宫看看姨姨吗?”
明棣瞅见小狐狸的眼睛透露出欣喜来,心底越发柔软。不知道小狐狸怀孕会怎么样,纤细的腰肢却挺着滚圆的肚子,任谁都知道这美娇娘肚子里面有他的种。
男子打量她肚子的眼神越发幽深,兰姝却以为他不想带自己去,索性给他撒娇一番,“子璋哥哥,你就带我去嘛,我乖乖的,我想姨姨了,好不好嘛。”
兰姝幼时就是这么跟娘亲撒娇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娘亲每每都让她如意了。而且上次她也见安和对他撒娇了,料想他应当很好说话。果然不一会儿,她就听到男子答应她了。
男子想的却是,这还是小狐狸第一次跟他撒娇,她似乎都没意识到又叫了自己哥哥,少女玉雪可爱,想抱她。说干就干,她刚刚因为高兴已经坐直了身子,正好方便他搂着腰。
“阿姝,日后要和旁的女子共侍一夫,忍受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人,阿姝可委屈?”
兰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也知道了吗?自己未来的夫君要纳妾了。她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然后依恋地回抱住了他的劲腰,加深了这个拥抱。
“委屈的,哥哥。”
兰姝的语气可没多少委屈,更多的是透露出撒娇的的意味,此刻的她已经被缠绕住她的墨香抚平了心灵。男子埋在她颈项蹭着,她感到脖子有些痒,然后像看到了食物一样,凑了过去。
男子本想抱抱她讨点利息而已,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但身上这只小狐狸尖牙又痒了,他感到自己的耳垂被小狐狸含住并包裹了起来,感受到她嘬了几口后,就用一口银牙细细碾磨着。
偏偏搂住他窄腰的那双手也不老实了起来,这摸摸那捏捏,他竟不知这小美人其实是个色胚子。她细细嘬着,敏感的垂珠被她的小舌舔舐着,他能感受到女郎潮湿温暖的口腔,感受到她用舌尖去描他的耳廓,全身都被激起一阵酥麻痒意。被她又含又舔,吸得他好爽,心爱的女郎在这一刻给他带来了全新的体验,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房间里只剩下暧昧的水渍声和男子的低喘,终于,男子像是忍不住了一样,“啊,阿姝,哥哥好爽。”他失态地低声叫了出来,声音透露出浓浓的无助。
怀里的女郎停下了动作,却像是舍不得一样,接着又凑过去继续含弄着舔舐了一会。然后兰姝就看到这位清冷谪仙似乎被她拉下凡尘一般,他的眼尾泛红,眼眶湿润,刚刚被她欺负得一直喘,像快要哭了一样,像小狗狗。
[1]摘自释慧能《六祖大师法宝坛经》
[2]摘自孔子《论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