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一听有戏, 她拉着兰姝柔软的纤纤素手,语气变得欢快,“嗯!娘亲, 珠儿刚刚听那些叔叔伯伯说, 徐将军在敌军大营, 娘亲娘亲, 那个徐将军是不是珠儿的爹爹呀?”
凡事讲究成双成对,她已有了美人娘亲, 自是还缺一位疼她的爹爹。宝珠坐直身子, 眸光中盛满了期待。
徐家两位郎君,大郎君不习武, 能被叫为徐将军的,只有当年叱咤风云的徐神将,徐青章。
兰姝听了她的话后, 愣怔了许久, 就当宝珠的表情淡了下去, 以为得不到她娘的答案之时,耳边传来兰姝发涩的嗓音,“珠儿,娘亲这就带你去找爹爹。”
言灵言灵,一语成谶, 没想到她的随口一言,竟成了真。
当年看荷的女郎, 得了丝丝缕缕线索之后,凭着这蛛丝马迹,毅然决然踏上寻郎之路。
军营里的麻沸散用于止痛,旧事重现, 兰姝再度药倒了飞花等人。她随身带了个包袱,牵着宝珠悄然离了朝廷军队驻扎的营地。
她顾不上旁人如何,她此刻忧心忡忡,惟愿与起死回生的郎君再度相逢。
“娘亲娘亲,往这边走。”
临近岔路口,宝珠小手一指,指了一条崎岖的小道,显然比另外一条要狭窄得多。
兰姝不疑有他,一路上由着宝珠乱指方向,就在她俩走了大约五六日之后,兰姝初见端倪,她拉着宝珠顿在路旁凝神,“珠儿,这里,我们前日是不是来过?”
“有吗?娘亲,那,珠儿想走这边。”
兰姝顺着她的小手望过去,显然,她们方才就是从那条道过来的。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记起当年初遇宝珠之时,便是因为这小团子迷了路。
她叹了口气,好歹是自己认下的爱女,打不得,骂不得,“珠儿,我们不走那边。”
兰姝算是发现了,每当宝珠突发奇想指路之时,只要逆着她所选的方向,大抵是不会出错的。
与此同时,此番前去偷袭的人马却不是那么顺利。
庆军没了储备粮草,原是不足为惧,然就当他们以为胜利在望之时,半道上却杀出来个程咬金,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那人死了整整六年,不说兰姝好奇,就是大铎的士兵,个个都震惊不已。
这六年里他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概不知。可这也坐实了徐家叛国的消息,若非叛国,何故站在敌营同他们作对?还一连斩了他们数位大将。
同昔年的好友对阵,明棣固然有话问他。那人面上带着半张面具,他缄口不言,于战场上拼了命一样冲锋陷阵。成居寒身为他当年的部下,对他抛了几个问题,吼了几句之后,他一时不慎,险些被削掉半条胳膊。
战事有变,明棣带领的小先锋被他们团团包围,所带之人死了大半,他们在山里避了数日,依着河流才将将回了营地。
天不尽人意,若他晚一日归来,便可与小娘子碰上。可若是他晚一日回来,便会再次与庆国的大军对上。
兰姝拎着宝珠在山林里鬼打墙,不巧,两个孤立无援的小娘子被搜山的庆军逮了回去充当女奴。
幸而兰姝为掩人耳目,用了药汁掩去自己和宝珠姣好的芙蓉面。否则,这等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定会当场被粗鲁的庆兵吃干抹净。
人心不可测,不扎眼才是为人处事之道。
兰姝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她前前后后都有垂头前行的妇人,同她一样,亦是毫无尊严地被人当作牲畜驱赶。
宝珠倒是不曾被捆绑,兴许他们觉得绑了母亲,崽子自是跟着走。
小团子揪着兰姝的衣角,她有些怕生,眼前这些长了络腮胡的叔叔伯伯太可怕了。同军营里的男人不同,他们笑得阴险,此时此刻,她感受到了无尽的恶意。
“珠儿,别怕,娘亲在。”
兰姝本想拍拍她,无奈麻绳捆得很牢,尤其是身后的庆人见兰姝挣扎,手中的缰绳不由分说朝她们母女袭来。
“他奶奶的熊,少给老子逼逼叨,赶紧走。”
大胡子不留情面,宝珠任由眼泪滑过脸颊,她低头不语,她娘方才替她挡了一下,鲜艳的红色液体立时染了她娘亲的衣裳。
她疼,她好疼。若不是她闹着要来找爹爹,她娘也不会受此屈辱。
她就是当个没爹的孩子又如何?那个大哥哥不喜欢她,可他待娘亲却是极好的。
身上衣裳都被抽破了,兰姝自然是疼的。可她心里想着事,此处荒无人烟,也没个问路人,与其同宝珠在山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打转,还不如就此趁着这番被捉的机会,深入敌军大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1]
庆人生得牛高马大,庆国的女人也是如此,换言之,自己没有的东西,总是有着无限的吸引力。故而他们借着搜山的由头,捉了好几户妇人,目的如何,不言而喻。
前面的将士骑着骏马走得快,后头跟着的女人却不分昼夜地被赶鸭子般前行,这一番下来,她们累得气喘吁吁,脚底起了好几个水泡,就连宝珠也不例外。
前行数日,可算到了庆人的领地。这里荒芜,入目便是大片大片的草地,空气中还夹杂着少许灰烬的焦臭味。
不远处的求饶声,声声入耳,宝珠被吓得躲在兰姝身后。原是庆兵正在处罚抓到的俘虏,他们的嘴角咧到耳根,眼中尽是痴狂,肆意地将烧得剔透的红铁往俘虏身上摁去,滚烫的铁块滋啦滋啦,将他们身上的皮肉都烫熟了。
与此同时,兰姝她们闻到了肉焦味。许久不食荤腥,而今一嗅,却是同胞的血肉,腹内翻江倒海,她们顿时干呕不已。
眼见这些妇道人家呕吐不止,他们一个个笑得极为痛快。兰姝替宝珠挡去骇人的场景,她眉眼淡淡,对周遭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
眸中所见,净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身穿兽皮夹袄,面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与那人的俊美形象丝毫不符。
未几,待那些狂野粗人欣赏完这些小娘们的孱弱劲儿,她们一行人被赶去了一间狭小的帐篷。除却她们数人之外,里头还蹲坐着十来位面黄肌瘦的妇人。
周遭不再是凶神恶煞的汉子,宝珠提着的心也暂且缓了缓,“娘亲……”
豆大的泪珠淌了一脸,她颤着小手去轻触兰姝腕上的血痂,小团子哭得鼻尖通红,眼里满是心疼与自责。
“娘亲无碍,珠儿,替娘亲解开绳子。”
这几日下来,她被捆了多时,腕上早已被勒了好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她粗粗扫过几眼,原先被抓过来的妇人早已没了生气,想来是被折磨了多日。
无声的沉默最为可怕,经此一遭,天真烂漫的小团子被揠苗助长,苦厄孕育智慧,她的眼里不再只有山川河流,还有底层百姓的苦难。
边境极寒,她们没有御寒的衣物,在狭小的帐篷里人挤人,倒也勉强度日。
外头的载歌载舞不容人忽视,每当夜幕降临,帐篷里的人都会被拉出去十来个,待天亮之时,放回来的人都个个缩在角落沉默不语。
而且兰姝发现,回来的人,少了。
兰姝抱着宝珠躲在人群里,饶是如此,她也在第三日被人拉了出去。
只因新来的这些妇人,她们的眉眼着实与那些活死人不同。
“怎么又是我!我前日才去了,我去了!让她去,她还没有……”
离兰姝一丈之隔的妇人大吵大闹,不过两日又要她过去,她疯疯癫癫指着兰姝告密,下一瞬便被庆人扬手打晕了。
“少他娘的废话,你,还有她,都给老子出来。”
兰姝被赶出去之时,她身后一人抓住宝珠的小手,压着嗓音宽慰她,“俺,俺替你照顾她。”
她记得那人,时常把手里唯一的馍分一半给宝珠。
“有劳你。”
她不疾不徐地随着众人前行,隐在人群里不张扬,不显眼。枪打出头鸟,就好比吵闹的那妇人,兰姝昂首睨了一眼,即便那人晕了过去,也依旧被扛在肩头。
是什么缘故要抓她们这些大铎的妇人?又是什么遭遇迫使那些人的眼里无光,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答案不言而明,她默默颔首,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
“慢着,把她和这两个送去那边。”
耳边传来一声清润的嗓音,兰姝还不曾反应过来,胳膊就被生拉硬拽,粗鲁的汉子拎着她换了个方向前行。
小娘子虽然脸盲不识人,可她却有一瞬间的错愕,总觉得自己与下令的那人是相识的。
目睹兰姝离去的背影,留在原地的这人轻嗤一声,他的眼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今晚可有好戏看了。”
许是旁人不识小娘子,可他却对这两夫妻的事迹烂熟于心。依着那人的缘故,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能识得小娘子的真面目。
刚才说话的那人正是庆国二王子,他曾经在大铎同兰姝有过一面之缘。
他邪魅一笑,心道自己当年就应当将她拐过来,否则这夫唱妇随的好戏,他也不会迟了这么些年才得以一见。
兰姝几人被驱赶了许久,空气中到处都裹着男人的汗水味,这股酸臭劲不好闻。
蓦然,前面的大胡子脚步一顿,她被撞了个趔趄,“他奶奶的,都给老子进去,怎么给老子派这么个活……”
大胡子将她们三人一推,而后骂骂咧咧走远了。
此处是一间小木屋,暗沉、古朴,所用之物极为简陋,兰姝快速打量了几番,她一时不慎,被身边的人推了过去。
“你,你去伺候那位爷……”
推她那人正是此前闹事的妇人,此刻她的眼里充满恐惧,牙关上上下下锵锵锵地打着颤,不止她,就连另外一位的神情,也满脸惊恐,仿佛里面关着一头随时会过来撕毁她们的凶残野兽。
正当她们踌躇不前之时,离去的大胡子折路而返,他挥动手中马鞭,“娘的,别愣着,都给老子进屋里去。”
“大爷,您行行好,奴不愿进去,奴可以像上次那样伺候您的,大爷。”
“滚你娘的,少跟老子唧唧歪,进去。”
兰姝亲眼目睹那人抱着大胡子的腿跪下,语气卑微,行为卑贱,饶是被狠狠甩了几下,她依旧不愿进里头去。
因着她的缘故,大胡子越发不耐,连带着沉默的兰姝二人也都被他甩了好几鞭子,“快进去,少给老子套近乎。”
鞭鞭入肉,她们无奈,只得往前走。
越过一扇竹编的屏风,木屋的里间更暗了,视线里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蹲坐在地喘着粗气,倒真像一匹蓄势待发的猛兽。
身后是毫不留情的大胡子,里头等待她们的是未知的恐惧,她们犹豫不决,都不敢擅自行动。
未几,不远处的黑影低吼了一声,“滚出去。”
“嘿,我说您就别瞎折腾了,赶紧的,我们王子又给您送了几个新鲜货过来。”
大胡子用小拇指抠挖鼻子,不咸不淡地堵在外头,“今儿个你们仨要是把他伺候好了,爷就给你们吃顿好的。若不然,老子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他那马鞭抽起人来,的确疼得紧。兰姝腰上火辣辣的,衣裳被抽破了好几道口子,另外两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正当兰姝的目光扫向她二人时,闹事的妇人撩起自己的衣袖,“小妇人,求求你行个好,你去伺候那位爷吧,我,我下面还疼着。你看,我身上没一块好肉了。小妇人,你是新来的,你身子好……”
“对,你去,你过去伺候他!”
许是见兰姝好欺负,这两人拾掇着她去跳火坑。兰姝站在她俩前头,被她俩一人一只手猛地一推,她腿脚不稳摔了个跟头,正正好倒在这骇物的面前。
里头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榻,上头铺着一层薄薄的芦苇毯,也不知他是如何过冬的,听大胡子的口吻,此人还是个小头头,屋里的陈设却过于简单。
兰姝被推来之时崴了脚,她想撑着手起身,不料却触碰到一根木棍,兰姝丈量了片刻,不多时,她的纤纤素手被眼前这人粗鲁地提了起来,“别碰。”
粗哑的嗓音似是被熊熊烈火烧过一般,即便隔着一身粗布,兰姝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很烫,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懵。
下一瞬,男子朝她靠了过来。他拉着兰姝的手一直没松,从她的手指开始嗅,他的脑袋沿着小娘子的手掌一直往上,直至他的鼻尖触及兰姝的颈窝,他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物件一样。
屋里漆黑一片,兰姝大气都不敢喘,屏住呼吸默默地注视他,他的眼眸如一方浓墨,在昏暗的房间闪着锐利的光。此情此景,他当真宛如一头苏醒的野兽,而她,是被他抓住的猎物。
屋里响起痛苦又压抑的喘息,蓦然,野兽启唇,一口咬住她的雪颈。
刺痛感顿生,他的牙齿很硬,钝钝地往兰姝的皮肤上刮磨。她身形娇小,被他摁在身后,全身上下除了脑袋,其余身子都被他挡了去。
属于雄性的气味扑面而来,一同而来的还有浓烈的膻味,兰姝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女郎,她知晓,在他啃咬自己脖颈之时,那股气味直往她鼻子里钻去。
难怪那两个妇人都不敢上前,这人太过危险,比外头的大胡子还要凶狠百倍。
兰姝的手上不舒服,她流下屈辱的泪水,“你走开。”
她何曾被人这样侮辱过?无论是喜欢她的,还是爱慕她的,都会好好待她。哪有人会拉着她的手啃她脖子,脖子上都是他的口水,不到一会儿,就连手也被他弄脏了,熏得她脑仁疼。
靠在她身上的男子松口缓了缓,他胸口剧烈起伏,不到几息,他再度卷土重来。
这人胡作非为,不顾怀里小娘子的挣扎,他吮上兰姝的雪颈,顺着她的脖颈舔过她的耳廓,随着刺啦几声,布料受不住他的力,尽数裂开。
他一口咬住了这只小巧的耳珠,兰姝被他抱得难受,他好沉,他的肌肉很壮。
耳朵被他痴迷地亲吮着,他的喘息愈发沉重。他将热气尽数呼在兰姝耳中,兰姝感到不适,本想踹他,却被他牢牢地箍紧。
“别动,你好香。”
男子早已没了叫她们滚出去的气势,他的目光痴迷,尤其是啃咬小娘子的耳朵之时,他飘飘然,恍若到了蓬莱仙境。
而兰姝只当他是在扯谎,她几日不曾沐浴,又整日同那些女奴混在一起,不说酸气熏人,身上哪还有半点香味?
“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好歹是个人,听得懂人话。
可他不是野兽,性子却同猛兽一样,凡人有私,他丝毫不顾小娘子的叫唤,只顾自己舒心惬意。
兰姝身上只剩这件轻薄的丝绸小衣,本也是个名贵物件,她的小衣,自是那位皇室子弟亲自给她缝制的。
可这人动作狠厉,丝绸在他手中开了线,粗粝的掌纹将这件柔软的小衣勾破了丝。
小衣软软的,他索性圈着兰姝,好好赏玩这件名贵丝绸。
擒贼先擒王,他指尖微微发力,小娘子毫无抗拒之力,被他轻而易举拿捏了。
男子轻笑一声,附在兰姝耳边讥讽,“哭什么哭,不是过来伺候我的吗?”
兰姝将头一歪,显然不愿从他,这人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你好软啊,放心,爷是干净的,既然他们想要我随了这药性,今日便为了你这妇人依他们一回。”
男子常年被灌入各种毒药,断肠草、五毒散、噬心蛊、合欢散,应有尽有。这些毒长年累月积在他体内,倒也成就了彼此相克相息的状态。若非他这一身常年习武的强健体魄,换做谁来,都熬不过三日。
但他再如何也是个凡夫俗子,毒蝎子入口之时,划破了他的喉咙,随后而来的毒药当场将他的喉咙毒哑了,导致他曾数月无法开口。面容溃烂,七窍时常流血,久而久之,每当毒发,他总是暴戾地想要摧毁一切。
就好比现在,他粗粝的指腹置在女郎的唇畔,上面还裹着浓厚的雄性汗腺气味,兰姝不喜欢这个味,她正欲张口干呕,他却趁人不备,顺势滑入。
“小东西,好好吃。”
口腔里的湿软让他心神一震,他不曾玩过女人,以往送来的妇人,大都被他呵斥了出去,即便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也叫他用手刀砸晕了过去。
他从未体会过世间的这般妙处,兰姝的舌头避无可避,被他肆意地捻揉。
此刻的他,是虎视眈眈的野狗,正在游戏毫无抵抗之力的猎物。
他夜里视力好,眼见檀口被他亵玩得不堪,他拉着小娘子的软舌扯了出来。可他却不是存着给兰姝喘气的目的,下一瞬他就俯下身张口含了小娘子的香舌。
软、滑、好香!
野狗目露馋欲,大舌长驱直入,毫无章法地乱亲,捣得小娘子的眼眸水汪汪的。
他渴,他是狗,本就爱喝水,大舌一扫,再一裹,兰姝的玉津便被他吞咽下肚。
他无师自通,喝了她的口水,他又渡了些过去,压着小娘子也喝些他的,同她互换口水吃。
而后这人依着方才玩她舌头的那股痞劲,顺势寻了过去。
也不知他从何处弄得湿漉漉,想是屋里的茶水打翻了,手指上氤氲着水汽,这股湿意让他的心跳乱了几拍。
她很柔,软嫩得不像话,像云,天上奶白奶白的云朵。
底下的小娘子被他堵了嘴唇,只得呜呜咽咽干瞪着他。
他的内心焦躁,美人在怀,柔若无骨的小娘子毫无抵抗之力,他越发难耐。
野狗急得团团转,此刻的他宛如寻不到瓜的猹,他吃不着甜津津、汁水多多的红西瓜!
毒性大发,内心深处的躁意烧得他彻底失了理智。
男子的眼神变了变,对于底下这小东西,他势在必得。
他敲了敲,寒瓜裂了,继而顺势而为,狠了心使了力过去,他渴,他要把这甜甜的西瓜给开了。
夜里寒霜重,经秋露打过的瓜更为脆甜。
不巧,另一边的妇人在这时打翻了桌案上的茶盏,而兰姝痛苦地抽气了几声。
他心里没数,以为是旁人惹了他的小狗不快,野狗再度怒吼,“滚出去。”
那两人虽被骂了,却如释重负,急匆匆跟着大胡子出了屋子,心道今日可算是逃过了一劫。大胡子见他今日如此上道,兴致冲冲地去跟主子回话了。
“你,你放过我。”
屋里唯剩他二人,小娘子雪肤娇柔,如何经得住这莽汉?
野狗不理人,只晓得一个劲儿吃瓜,瓜好吃,他饿了。
他一条狗,一只畜生,哪里知晓怜香惜玉,他又听不懂人话。
手起刀落,匕首切瓜,虽说这瓜瞧着不大,可它果肉甜着呢。
手里的寒瓜被切成两块,可不就是给他吃的嘛。
野狗丝毫不顾形象,趴在一旁吮得津津有味,他只知晓这瓜熟,不能浪费了,瓜汁甜津津的,好吃。
这狗的心眼坏得很,他吃了大半之后,肆意用匕首乱削,似是在宣扬主权。
野狗护食,瓜是他一个人的,别人可不兴吃。
即便他将这瓜捣碎,捣到不成瓜形,他也不许旁人沾染半点。
他玩得欢快,心里的燥意也一点点被这口清甜的果肉给抚平了去。
“渴吗?过来吃瓜。”
他没有勺子,此刻以手为器皿,挖了一大勺甜丝丝的果汁,继而不由分说喂了她,狠狠搅和了一阵。眼见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他心里扬起一抹惬意,“喝快点,这里还有呢。”
他将裹在手指上果汁尽数在兰姝的唇畔揩去,继而又去刮了许多过来,“来,给你润润。”
取之于姝,用之于姝,兰姝被强硬地灌了两大口。饶是她脾气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生气。
小娘子用一口糯米银牙死死咬住置在口中的手指,她眼神倔强,心中越发不快,此刻只想同他斗个你死我活。
青梅竹马尚未寻到,还被贼人玩了身子,清白已无,她没了求生的欲望,打算与他同归于尽。
“嘶,你是属狗的吗?别咬我。”
男子抽气一声,将搁放在她软舌上的中指抽出,指节裹了她的口水,亮晶晶的。
手指在漆黑的屋里闪着晶莹的光,他目光一凛,将那根手指放在自己嘴里吮了干净。
“真甜,嘬嘬,小狗,来,给你咬。”既是她喜欢咬人,那便去咬匕首吧,咬他,他可是会疼的。
他将底下的匕首拾了过来,用刀柄撬开了她的嘴唇,与贝齿相撞之际,两物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嘶,小狗,张口,不许用牙。”
他是凶狠的野狗,底下是他的小狗,两人倒也相配。
他心道,要和小狗生好多好多条狗崽子出来,让她的肚子鼓鼓的,都是他的种,围着他嗷嗷叫。
这人动作粗鲁,兰姝的下颌被他用力掐着,莹白的皮肤被他攥得生疼,是以她并不能合起牙关狠咬他一口。
“小狗,你是我的。”
这人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只一个劲儿唤她小狗,气得兰姝的泪花在眼里打转,她的身子也跟着发颤,好不可怜。
被陌生男子极尽羞辱,兰姝生不如死,她下意识便想将它挤出去。
孰料这番无心之举,令他身上的热毒释放了个干净。他本就是只毒虫,被灌了许多毒药,没死已是万幸了。
水牛天生爱犁地,天降甘霖,农夫总是盼着下雨,可她又不是老农,娇柔的小娘子被迫昂首像老农一样一道赏雨,只是这淅淅沥沥的甘霖,非但不解渴,反而糊嗓子哩。
兰姝难受,男女力量悬殊,她就是使了吃奶的劲也没能推开他。
“哈,小狗,你……”
听闻他有气无力地说话,兰姝趁他不备,当即立下,将刀柄吐了出去。
“咳咳,咳。”
爱吃瓜的是他,她才不爱吃瓜!
被他强灌了满满一壶瓜汁,兰姝趴在一旁干呕,可她只能吐出清淡的口水,那些臭臭的瓜水跟他一样痞,入了她的口,便与她合二为一。
可瓜是坏的,这人也忒坏了,他自己吃甜津津的瓜,偏生给她拿个坏瓜过来。口中淡淡的腥臭味怎么都压不下,这野狗粘人,又堵了上来。
这一回不再是瓜,而是他的唇舌,湿湿热热的大舌肆无忌惮地追逐小娘子的软舌,任何一处他都没有放过,兰姝又被他弄哭了。
咸湿的泪花被他吮入嘴里,他咂舌几口,不甜,不好吃。
“哭什么哭!小狗,趴好。”
他不许她哭,他不喜欢她哭。
见她磨磨唧唧地不动弹,这只粗鲁的野狗一把将她转了个身,他扬手就是一巴掌,本着是教训她的由头,没想到手感绝佳。他又打了几巴掌,舒坦,实实在在地过了把手瘾。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2]
寒瓜嘛,自然是越清脆,越好吃。只可惜这一回的瓜脆嫩,里头却没有汁水,是个旱瓜,面瓜。
被匕首扎入的旱瓜不再如先前那般轻轻松松可以破开两瓣,而是只留了刀柄的间隙。
匕首不再如先前那般手起刀落,底下的小狗尖叫一声,歪着脖子不再省事。
男子将手指置在人中底下,好在是个有气的,当是晕了过去。
真没用!是没用的小狗!
面瓜无水,且果肉硬,他心道,还是寒瓜好吃,汁水充沛,甜津津的。
他曾见过公狗和母狗生娃娃,两条狗嗅一嗅尾巴根处,若是满意,那便是彼此看对眼了。
他不知自己姓甚名甚,只知道自己喜欢这条小狗,小狗生得娇柔,性子更是娇滴滴的。
如此,她便是自己的小狗!是自己的!如此,便是随意摆弄,亦是没差的,他可不嫌弃自己的小狗狗。
兰姝并未晕多久,只因底下窸窸窣窣,扰她不得安宁。
她缓缓睁眼,面上还带着将醒未醒的呆懵,紧接着耳边传来异响,她微微蹙眉,立时清醒过来。
“啊,你走开。”
瓜果可人,解渴得很,是以他并未察觉兰姝的状态。
在她踹过来之时,他总算是依依不舍离了瓜,偏偏他嘶哑的嗓音透着一股可怜劲,“小狗,我还没吃饱。”
他一边说着,一边撒娇,“小狗,我还要吃瓜。”
兰姝微微张着小口喘气,这疯狗!
同他一样,她也不曾吃过面瓜。
面瓜糯糯的、面面的、生生的,是个新鲜的瓜。
往日情到深处之时,她也不曾和明棣尝试过这般。如今一来庆营,就被迫同这疯狗吃了面瓜,她小声抽噎,心中万般委屈。
野狗吭哧吭哧吃得爽快,嘴里不依不饶,“小狗,哭什么,你不喜欢狗崽子吗,不想给我生崽子吗?”
他的力道很大,迫使兰姝思绪游离,脑子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她呜呜咽咽地喘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空虚。
这人只顾着吃瓜,可那娇艳欲滴的山里红同样好吃,他却不捻一捻,摘一摘,也不同她亲一亲。兰姝使不出劲,若是前头,她还能……
“嗯,你,你摸摸我。”
兰姝的声细如蚊,男子身上滚热,这股烫意烧得她浑身发躁,心口处酥酥麻麻的,她很烦,于这场情事里备受煎熬。
察觉男子并没有搭理她的念头,兰姝来了气,她往后寻了他粗粝的大掌,拉着他往前,“我难受,你捏一捏。”
她声音细细的,如刚出生的小狗狗,身上哪哪都软,不止软肉,身后的野狗圈着她吻了过去,几乎同时撬开了她的唇瓣,追逐起她香甜的小舌。
这一回,她不再抗拒,乖巧地吞咽男子渡来的口津。
有了小娘子的回应,他露出灿烂的笑,他心知肚明,小狗怕也是同样欢喜,否则,又怎会主动寻他的手?
小娘子身娇体软,他喜欢亲她,尤其是搂紧她时,她像一块好吃的方糖,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分明是秋夜,屋里的温度却很高,他俩周遭的空气似是被吸食殆尽,两人的鼻息很重,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艰难开口,“嘶,小狗。”
兰姝闻言,紧紧扒着他,只是当她媚着一双狐狸眼娇嗔他时,下一瞬男子却弃了她离去。
空空荡荡,兰姝不明所以,她转头狐疑地看向他,紧接着被他转了身子再次拥入怀中。
她与这人的身子紧紧挨着,兰姝怕掉下去,主动用两只莹白的莲足箍着他交叉,许是这人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下一瞬便被他托着,与他又近了些。
他的臂膀很大,孔武有力,她不用再担心坠在地上。
说不清是不是身上未着衣裳太凉,刺得小娘子的足弓弯曲,身子也往后仰了去。
“哈,小狗,你身子好烫。”
月亮高挂,外头已没了载歌载舞的欢呼,男子抱她起身,立在原地动了动,两人亲密无间,他俩很合拍,似乎他俩合该如此。
他走得很快,这屋子其实不小,迎着夜风吹散了两人身上的热汗,男子提了提娇柔的小娘子,沙哑地与她调笑,“小狗,爽吗?”
兰姝轻咬下唇不作答,她将巴掌大的小脸置在男子胸膛,尤能感受到他的热情。
野狗使了坏,他见兰姝羞着身子,立在原地不动了。
兰姝最能明白这人的坏心眼,她没好气拧了他一把,“走一走。”
“那你亲我一下。”
早前推他的小娘子这会却主动含住他的唇,他身子舒心,走得也更欢了。
“娘亲!”
“娘亲娘亲!”
能唤她娘的,只有玉雪可爱的小团子,从门口径直而入的那小不点,不是宝珠又是谁?
兰姝身上只剩半件被扯破的小衣,而抱着她的这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人见了宝珠的身影,不仅没想着避开,甚至腰腹挺动的动作也未停下。
“爹爹,爹?”宝珠走到他俩跟前,试探性唤了两声,她狐疑道:“娘亲,他是爹爹吗?”
宝珠听见了噗哧声,一声又一声,声声入耳,她干瘪的小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小团子不藏事,她的小脸通红,抱住男子的大腿低低唤了一声,“爹爹,珠儿肚子饿了。”
有了爹忘了娘,兰姝气不打一处来,倒不是生宝珠的气,还能气什么,自是这野狗性子莽撞,半点羞耻心都没有!
“珠,啊,珠儿,你,你先……”兰姝抿了唇,再度陷入沉默,只因里头一片狼藉……
耳边传来男子的轻笑,当着宝珠的面,他揉了一把,“她是你女儿?”
小娘子不搭话,在爱女面前,她万般羞怯。
“娘亲,徐爹爹,珠儿肚肚饿了。”
童言无忌,兰姝听了宝珠一言,身子开始紧绷发颤,她牙关打着颤,缓缓将目光上移,屋外的光线显然比屋里更为透亮,视线中的男子高大威猛,身上的刀疤数不尽数。
“嘶,小狗,不许闹!”
屁肉被他狠狠打了几巴掌,他动作凶狠,对待小团子倒是柔声细语,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嗓音嘶哑,即便放缓了语速,也还是能叫人听出几分可怖之情。
“狗崽子,你到里面去,屋里的桌上有饼子。”
宝珠饿得头昏眼花,她每日只得大半个馍馍,肚子早就饿瘪了,脸上的婴儿肥都消减了些。如今一听有饼子,她干劲满满,抛下美人娘亲,顺着她爹手指的方向迈了进去。
他是野狗,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小狗,屋里那个是他们的狗崽子,他如获至宝,“小狗,蜜瓜水真多。”
他手里举着的蜜瓜软烂多汁,顺着瓜皮糊了他的手,掌心掌背都沾了甜津津的蜜瓜汁。他胡乱揩在兰姝身上,迫使兰姝情绪更为紧绷。
“你,姓徐吗?”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出声的,就好似魂和身子被分裂为两物,她喘着粗气,信念骤然崩塌,眼中噙的泪水同蜜瓜汁一样淌得欢。
“小狗,怎么又哭了?”野狗的内心深处洋溢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心痛,他眉头紧锁,身子也顿了下来,“小狗,别哭。”
他的言语很涩,动作很柔,一点一点替她吻去咸湿的泪。
兰姝不顾他的好意,一把挥开他的脑袋。泪水模糊了视线,可她瞧得真切,这人的面容尽毁,脸上遍布着刀伤和溃烂的创口,若非长年累月备受折磨,如何会隐隐可见白骨?
被自己的小狗专注凝着,他的眉心皱得厉害,他知晓自己丑,小狗应当是被吓着了。
“别看,我明日去换一张面具。”
岂料满脸泪水的小娘子抬手触上他冰冷的面具,她摩挲几息之后,使了力将其摘走扔了。在哐当的声响中,她亲眼目睹,面具底下触目惊心,是更为可怖的半张脸。
这半张面具与他的脸颊十分吻合,想是特意为他打造的。
“章哥哥。”小娘子轻声唤了他。
男子并未在意她口中昵称,兰姝的手指又细又柔,置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他眼睫下垂,语气酸涩,“别摸了,很丑是不是?”
他底气不足,小狗赏心悦目,狗崽子也是玉雪可爱的,偏偏他这条野狗丑陋不堪,他羞得无地自容。
兰姝缓缓划过他脸上的刀疤,让每一息都变得格外漫长。
她疼。
她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闷闷的疼痛源源不断地朝她袭来。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受了什么折磨,才会有呈现于眼前的嶙峋白骨?
“章哥哥,章哥哥。”
兰姝无力地唤了他,小手主动揽上他的脖颈,靠在他身上无声地抽噎,难言的悲伤将她完全淹没。
“小狗,你认识我吗?我吃了太多毒药,记忆混乱了,小狗,别哭了,我还好好的。”
短短几句话,令兰姝无法想象,这些年来他过得有多苦。
小娘子紧紧挨着他,他不好受,却也不敢蛮干,随着内心的那股胀痛越发明显,他只好委屈巴巴求饶,“小狗,我难受。”
他身子滚烫,已许久没动过了。
呈现于她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男子,他比以往还要更为壮硕,昔年白皙的皮肤早已晒成了古铜色。
兰姝就着苍白的月光凝视他滚动的喉结,未几,她动了动身子,闭眸覆去。
过了几日苦日子,此行却不虚,到底是让她寻到了心爱之人。她不再抗拒,反而温情小意磨他。
她的舌头太柔了,裹着他的喉结打转,迫使他软了腿脚,差点站不住身子。脖颈是一个人的薄弱之处,他习武多年,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可眼下的他心甘情愿,甘愿做她的俘虏。
“小,小狗。”
兰姝蓦然顿了动作,她抬眸同他对视,眼波流转之际,男子凭着她一张一合的嫣红唇瓣识别了她的命令。
“姝儿。”
他得了自己的名字,又得了小狗的昵称,他飘飘然,索性压着她的脑袋撒娇。
“小,姝儿,再给哥哥舔舔,哥哥喜欢被你舔喉结。”
小娘子动作轻柔,舌头刮过他的喉结时,酥酥麻麻的,他好喜欢小狗!
他得了小娘子带来的畅意,便也想着讨她的欢喜。
小狗的美眸泪花盈盈,看得他心都化了。他心软,身子却实在,浑身上下的劲儿都附在了那一柄匕首上,他要把瓜给破了。小狗亲了他,她定是口渴的,他要捣出蜜瓜汁,盛上满满一大杯,给她喝一喝,润一润。
他怕小娘子口渴,眼神专注,十分卖力地削瓜。
兰姝已没了劲儿,她双手圈着他的脖颈,此刻的她宛若被秋风打落的一片枯叶,任风喜欢,随意地将她抛来抛去,“章哥哥,章哥哥。”
大约两盏茶之后,小娘子的声音由高转低,野狗目光如炬,他知晓这小东西受不住了,急急忙忙行至一旁的木桌,将她平平地置在上面,而后啵的一声,一鼓作气离了她。下一瞬,换来的是更为柔软的舌头,稚水一滴不剩地被他吞入腹中。
兰姝扭着身子小声抽噎,“章哥哥,你坏。”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稚水虽然绵长,却也有淌尽之时,他迅速将小娘子一揽,又叫她坐在自己身上,“姝儿,哥哥方才喝完了,下一回给你喝,好不好?”
他虽是野狗,却也懂得要照顾自己的小妻子的,小狗跟了他,若不是自己的妻子,还能是别人的不成?既是妻子,那当然不能厚此薄彼,不能他喝了蜜瓜汁,却让自己的小狗口渴。
这等孟浪之话被他说得格外正经,兰姝闭了眸不敢与他对视,颤颤巍巍应了他。
艳骨销魂,整整一个晚上,他热衷于喝蜜瓜汁,也乐于同小妻子分享,劈瓜吮瓜,他玩得不亦乐乎。
屋里有脆脆的饼子,屋外有疼爱她的娘亲和爹爹,宝珠吃完饼子之后又去门口觑了一眼,她捂着小脸,透过小巧玲珑的手指偷窥到娘亲正在亲吻她爹爹,她立时羞着小脸从门口跑开了。
小团子迈着肉嘟嘟的小腿寻了她爹的木榻,虽然上面只有单薄的一条毯子,木板也是硬硬的,她却露出了舒心的笑。
她爹才不会计较她睡了这张属于他的榻呢,她爹还给她吃了脆脆的饼子,是个好爹,宝珠对他相当满意。
翌日清晨,日光透过小木屋晒了过来,宝珠揉揉惺忪的睡眼,朦胧间她感受到两侧都有人,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她面色潮红的美人娘亲。
兰姝被疼爱多时,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给她艳丽的芙蓉面增添了几分柔弱的风情,她的樱唇娇艳欲滴,看得宝珠心颤颤。
紧接着她快速偏向右侧,登时瞪大了双目,她自然而然唤了声,“爹爹!”
男子做了个噤声动作,而后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他刚吃完瓜,兰姝受不住,临到紧要关头时,她昏死了过去,他只好吃掉最后一块瓜,不再破新的。
硬汉柔情,他安抚完小的,又替兰姝撩了滑落于面上的秀发,夜里累着自己的小妻子了,如今妻女在侧,他好喜欢自己的小狗和狗崽子。
宝珠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加速,她屏住呼吸,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的小手捏了兰姝的柔荑,而后试探性朝她爹伸了过去。
身侧的男子察觉她的意图,主动将她的小手轻柔地包住了。她爹的手很宽大,手指粗糙,皲裂的指腹刮得人疼,比她娘的纤纤素手差多了,可她却同样很喜欢。
她岑宝珠,如今有爹啦!
宝珠心满意足,枕着她爹的手睡了个回笼觉,只是当她再度睡醒,睁眼一看,她爹不翼而飞了!
榻上的小娘子是在宝珠的嚷嚷声中清醒过来的,她美眸尚未睁开之时,顺手将宝珠搂在怀里,美人的嗓音有气无力的,“珠儿,发生了何事?”
“呜呜,娘亲,娘亲,爹爹,爹爹不见了。”
小团子的天塌了,怎么一觉睡醒,她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娘亲,珠儿要爹爹,呜呜呜爹爹,爹爹不要珠儿了,不要珠儿了。”
世人总是迷恋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宝珠哭得伤心,她刚得的爹爹,如何一下子就没有了,这让她如何接受?
兰姝好言宽慰她,她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小团子脾性上来了,嗷着闹着要爹爹,这可难为她了,她又不会大变活人,如何叫那人立时行至她们母女跟前?
许是听到了宝珠的呼唤,不多时,小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来人生得伟岸,他迎光而来,宝珠顺着声响望过去,未几,她胡乱抹了抹小眼泪,待她聚焦看清来人之后,立时弃了兰姝下榻,兴高采烈迈着小短腿朝他奔了过去,“爹爹!”
“小狗。”
伟岸的男子摸着宝珠的脑袋唤兰姝,从他进来后,视线从未离开过榻上的女郎。他将宝珠提起,而后兰姝亲眼目睹那人抱着小团子朝她迈了过来。
“小狗,醒了吗?”
屋里不多的日光尽数被他遮挡,美人红唇含露,芙蓉面上被他气得泛了粉意,朱唇轻启,“章哥哥!”
他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唤她小狗!她才不是小狗!
小娘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孰料这俩人只当是她在撒娇呢,父女俩皆为她的美貌所震惊。
云鬓微乱,美眸含春,就是夸她一声九天玄女也不为过。男子硕大的喉结上上下下滚动,他又有些微动。
“章哥哥!”
兰姝目光所及之处,正正好平视到他的变化,且她忆往昔,这人当年连她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昨夜却……
爱恨交织,思及此,她眉头紧锁,显然是动了怒。小娘子嘟着樱唇,伸手狠狠拧了他的大腿,也不知这人怎么回事,大腿硬邦邦的,她拧不动!
男子清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姝儿,哥哥错了。”
他放下宝珠后顺势坐在榻上,又将动怒的小狗抱在怀里顺毛,他心道,自己的小狗娇滴滴的,可得好好宠着。
他块头虽大,却照样心细如发。他如今也算是发现了,只要自己唤她姝儿,小狗总是有几分动容的。
也的确如此,听了他口中的昵称,兰姝的怒火如潮水一般褪去,她将小脸置在他宽阔的胸膛,两条白得晃眼的素手环住他硬朗的腰腹,她默了许久,久到不知何时宝珠下了榻,出了屋,她都没发现,兰姝语气发酸,“章哥哥。”
屋里的男子并非玉质金相的贵胄子弟,兰姝抬手取下他的面具,依着光亮,将他脸上每一道斑驳的刀痕都瞧得一清二楚。
浓眉压眼,他有一双漆黑而锐利的眼,视物时目光炯炯,倒叫人忽略了他溃烂不堪的皮肤。
兰姝的眸中泛着泪光,她轻颤着嘴唇,张口欲言,却怎么都没法问出那句疼或不疼。
怎会不疼?他怎会不疼,他定是被折磨了多时。
“姝儿,哥哥不疼。”
眼见自己的小狗哭得梨花带雨,可把男子急坏了,他晓得,自己的小狗定是心疼汉子了。
小狗娇滴滴的,轻轻一碰便要起红痕,他不敢用自己粗糙的指腹替她拭泪,“姝,姝儿。”
岂料他这一唤,怀里的小娘子哭得更来劲了,他无奈,伸出湿湿热热的舌面替她吮去晶莹的泪,他亲了好一会,直到自己起了孽念,方才松开她缓了缓,“小狗,莫哭了,再哭就要你好看!”
他故作凶狠,实则是没招了,这小狗打不得,骂不得,金贵着呢,他还指望她给自己多生几窝狗崽子呢。
“怎么就要姝儿好看了?章哥哥张口闭口唤我小狗,将我昨夜告知你的全然当了耳旁风,章哥哥若是这般待我,倒不如离了我才好。”
她才不是小狗,她有名有姓,谁要做小狗!
小娘子说得又快又急,这闷葫芦尚未反应过来,又得了她一顿挤兑,“我就知道,六年不见,你定是拿姝儿忘了,更不消说如今还得了我的身子……”
“不许你胡说!”
男子嘴笨,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索性堵了她这张伶牙俐齿的嘴。
她嘴皮子利索,小舌头却是软软的,男子噙着她细细吮,直至将她亲得脱了力,歪着脖子倒在他身上,他这才心满意足,“小,姝儿,下次再胡说,哥哥还亲你。”
兰姝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宽肩喘着粗气,“章哥哥……”
她说话之时,偏还使着坏,经她的小舌头一裹,刺得他的脖颈猛然一颤。
“姝儿,不闹了不闹了。”
小狗身子娇,若是惹出火来,难受的还是他哩。
兰姝主动握上他的手掌,很宽大,也很温暖,还能完全包裹住她。
当年初上京城的她,原以为自己的未婚夫是个粗犷的汉子,可他丰神俊朗,肤白爱害羞,与军营中的壮汉有着天差地别。
如今的他,却与她当年的猜想没甚差别,他粗犷、狂野,有着野兽的凶狠劲,故而她昨夜并未将他认出。他身上陈年旧伤无数,尤其是虎口处,明晃晃亮着一道几近深可见骨的伤口,而这一刀,俨然是新添的,还结着黑色的血痂。
兰姝怕他疼,不敢去碰,她小心翼翼悬在上头丈量了片刻,那一道疤,比她的手掌还要长。
心房若有碎玉声,“章哥哥,同我说说你的事吧。”她迫切地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何事。
听了她的话,男子反而轻笑一声,“小狗,我面容尽毁,你如何得知我就是你的情哥哥?”
要知道,昨夜美人还对他拳脚伺候呢,若不是被他入软了,指不定还得寻死觅活的。
兰姝垂眸,话糙理不糙,他说的在理,不止相貌,就是这秉性也同以往大为不同。若不是宝珠问他是否姓徐,她……
野狗起了玩心,他附在兰姝耳边吓唬人,“小美人,我既已得了你的身子,你合该是我的小狗。以后,可就莫要管那章哥哥徐哥哥了,给我生几窝狗崽子才是正道。”
眼见兰姝面色越来越沉,小手冰冰凉凉,情绪压抑得都快溢出来时,他搓了搓美人白嫩的柔荑,“好了好了莫难过了,我的确姓徐。”
“我没有名字,是他们的药人,常年吃些毒药,除此之外,我对自己一无所知。”
实则他也是前不久才得知自己姓徐的,依着战场上那位玉质金相的敌国皇子口中之言,他应当是他们大铎人,只是不知自己为何会来了大庆。
兰姝望向他的目光凝重,就当眼前之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之时,兰姝抬手抚上他前额,她移得缓慢,一直往上,那处是天庭骨。
如她所料,她指腹触及的地方坑坑洼洼,兰姝扬着身子郑重其事站在榻上,她身上未着寸缕,可她却丝毫不顾羞怯,入目粉润,倒叫屋里的大块头红了脸。
女郎颤着指尖拨开他浓黑的发丝,果不其然,底下有好几条弯如蜈蚣的疤痕,他的头骨破碎,是被人缝起来的!
头骨里面孕育着控制思维的髓海,他的髓海早已受损,又怎么会记得自己是谁?
鼻子发酸发涩,珍珠似的眼泪悄然滑过脸颊,她喘着粗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无法想象,这些年来他到底遭了什么罪。
“小狗,怎么又哭了?姝儿,好姝儿,哥哥不叫你小狗了,别哭,姝儿,姝儿。”
趴在他胸膛的女郎娇小、脆弱,她的脖颈莹白而纤长,比自己的臂膀还细,这样的小东西,他提手便能折断她的脖子,叫她一命呜呼,兰摧玉折。
可也是这么个小东西,哭得他心颤颤的,她的眼泪滚烫,烫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也不知为何,往日里全然对女子毫无兴致的他,昨夜要了好几回,他喜欢她。就是不入,他也是极为爱慕她的。
她长得好看,此刻的他,倒真希望自己就是她口中的章哥哥。他说不清那种感觉,且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他的情哥哥,他的心里都酸溜溜的。被小娘子爱慕着,怕是比在天上做神仙还要来得痛快哩。
“姝儿,章哥哥在呢。”
他想着,甭管事实如何,自己眼下就吃点亏,哄着小娘子,将那劳什子章哥哥认下,也不枉小娘子对他一片深情。
“章哥哥,是谁给你吃毒药的?”小娘子爱憎分明,向来有仇报仇,她眸中乍现银光,眼神似淬了毒一样。
“南蛮圣女,和她的男宠。”
这是兰姝头一回听说圣女的名讳,她往日只知晓娥娜公主死在了大庆。
眼见小娘子露出迷茫的神情,男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扯过榻上的薄毯给她盖上,“姝儿,别着凉了,我一会去给你拿套衣服过来。”
比起自己的事,他更关心小娘子好不好。北边严寒,他似一团滚烫的火,被他搂在怀中,倒也不至于太冷。
兰姝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她晃着纯白如莲的玉足磨蹭他的小腿,“章哥哥,你还喜欢姝儿吗?”
她摸不清男子的爱意,早年的徐青章对她百依百顺,生怕她有一星半点不舒心,而今却变了个人,喜欢唤她小狗,还要压着她生狗崽子,她的小脸一红,她委实没法不将这人前后对比。
可他如何会不喜?自己的小狗当然是要宠着爱着,男子拉过她的小手触上他的胸膛,“小狗,你真笨。”
得了,又开始唤她小狗了。
掌心触及一片柔软,兰姝捏了捏,他的胸肌很大,未发力时是柔软的。里面住着他的心房,她屏气凝神,能感受到男子的心跳铿锵有力,还比常人快了好几拍。
“娘亲!吃小孩啦,吃小孩啦。”
外头传来小团子的欢声笑语,她跑得满头大汗,回来时瞧见她爹娘窸窸窣窣正在穿衣,“娘亲?”
兰姝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珠儿,怎么啦?”
宝珠上前抱住她爹的大腿蹭了蹭,“娘亲你好香!爹爹也变香了!”
男子得意洋洋将她抱起,“狗崽子,让你娘再给你生几个弟弟妹妹可好?”
小团子还未回话,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小郎君,他眼神冰冷,倚在门口死死凝着屋里的一家三口,“珠儿,过来。”
来人不善,夫妻俩顿时露出护犊子的眼神。
尤其是搂抱宝珠那人,他目眦尽裂,随手拾了茶杯砸过去,哐当几声,小郎君的脑袋破开了花,鲜艳的血珠自他额前滚落,偏生这人站如青松,即便头破血流,他也不肯求饶,反而继续激怒对方,“珠儿,不是要做我的童养媳吗?过来。”
男子放下爱女,他目光如炬,提了剑踏步流星地过去。这混小子说什么呢?虽说他是希望兰姝再给他生几窝,可她带来的小团子也是他的崽!
唤他为爹,不是他的种又是谁的?
女儿还没抱热乎,就要给别的臭小子抢走,他的脸黑沉得可怕,恨得牙痒痒,恨不能立刻将这混小子大卸八块,以解他心头之恨。
“将军手下留情,将军息怒。小公子,快跟奴回去吧。”
来人是个陌生小厮,兰姝拉着宝珠站在后面旁观他们之间的官司,人生地不熟,她除了徐青章,一个人都不认识。
那人以己之身护主,拼命拦着徐青章,可他动了怒,又怎会如此轻易熄火?
“将军息怒,将军,屋里还有女公子在,将军不念着我们小公子,也别叫女公子受了惊。”
这人会说话,他眼神一瞟,瞧见兰姝两人如同找到救星,他好说歹说才叫徐青章扔了手中的利刃。
徐青章低吼一声,“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那位小郎君眼神倔强,饶是如此也不愿离去,他自进来之后,落在宝珠身上的目光就没移过。即便兰姝将小团子护在身后,他也一直死死盯着宝珠的衣角,叫人不寒而栗。
待兰姝亲眼目睹他被拉下去之后,方才缓了心神,“章哥哥,那人是谁呀?”
那位小郎君约摸十来岁,同长惜差不多大小,又配了小厮,被人尊称小公子,想必是个有来头的。
“是圣女的儿子。”徐青章默了默,又补充了一句,“和她男宠的。”
又是圣女,这是兰姝今日第二回从男子口中听到她的大名。
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兰姝的眼睛一眯,这倒还真像。也是,即便他髓海受损,可一个人的固定思维不会改变,就好比现在,兰姝不问,他就不说,真真是个闷葫芦!
“珠儿,下次看见他时,躲着点,别和他玩。”徐青章对那人的怒气还未消,他顺着宝珠方才进来时的叫喊继续说,“他会吃小孩的。”
“嗯嗯,珠儿不跟他玩。”
闻及父女俩的对话,兰姝心下隐隐觉得不对,可又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小团子生得讨喜,不过才六岁,便已能将旁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也不知这些目光对她而言,究竟是不是她的福。
养儿忧千里,她叹了口气,“章哥哥,你同我说说圣女的事吧。”
知己知彼,她知晓的越多,方能更好行事,可这也是一柄双刃剑,徐青章认为她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兰姝深陷险境的。
可他也架不住小娘子对他提的任何要求。
“珠儿,你先过去玩吧,小木屋后面有一片竹林。”
避开了宝珠,兰姝知晓他接下来要说的,兴许不是什么好话。
宝珠坐不住,离了父母,自个儿往徐青章指的地儿去玩了。
“南蛮归属于庆,庆国的二王子是圣女和老国王的儿子,如今在外人眼里,庆国上下为二王子操控,但实则不然,圣女给他下了蛊,他活不长了。”
他简单几句话,道破如今的时局。这番机密,怕是大多人都不知晓。
“就我看来,圣女应当是想让她和男宠的那个儿子上位,由她在幕后把持朝政。”
“对了,她那个男宠也是大铎人,长得温文尔雅,听说为了她抛妻弃子。”徐青章嗤之以鼻,“姝儿,那等宵小,真是个没骨气的。”
与他人成婚后有了子嗣,却为了与别的女人双宿双飞而远走他乡,不说他,就是庆人也瞧不起他。
而被他嗤之以鼻的男子正在屋里提笔写信,下首还有一位屈膝下跪的小郎君。
“父亲,孩儿没错。”
他性子拧,即便跪下,也丝毫不承认自己的错处。被他唤作父亲的男子眉清目秀,仪表堂堂,他俩长得并不像。小郎君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更重要的是他有一身古铜色的皮肤。
司骸并不知自己错在哪,他见宝珠可爱,想让她做自己的童养媳,他何错之有?
中年男子的眉眼淡淡,看向他的目光死寂沉沉,未几,他缓缓开口,“去武场跑一百圈。”
司骸不敢置信,父亲竟要罚他。
“孩儿不服。父亲,您从未管教过我,如今孩儿不过是喜欢她,您就要如此待我,若是母亲知道了……”
啪。
美髯公疾步而来,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他身子歪倒在地,嘴角渗出血珠,他大吼大叫,“父亲,您是不是觉得屈辱?身为母亲的男宠,您是不是早就恨透我的存在了?”
如若不然,这十来年,为何对他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旁的小子有父亲的悉心教导,他的父亲待他却如透明人一般。
他的眼神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男子心中一痛,上前狠狠踹他一脚,“你给我滚。”
屋外的小厮眼见父子俩兵戎相见,他急急忙忙破门而入,同不久前那样,再度拖着主子狼狈离去。
[1]摘自范晔《后汉书·班超传》
[2]摘自刘禹锡《陋室铭》——
作者有话说:
[三花猫头]馋了我好几个月,这个名场面想了好久了!再次见面,徐狗是很粗暴的!他一条狗,他知道什么!
其实还想写得更粗暴一点[害羞]
[星星眼]徐青章:姝儿,怎么一见面就摸哥哥的棍子?
[三花猫头]小徐小徐,你怎么一咬妹宝的脖子就控制不住了!美死你得了!
[三花猫头]老婆孩子热炕头,老婆孩子都被徐狗抢了,小明已哭晕
[星星眼]碎碎念:吃了好肥好肥的三文鱼白花腩!超香!以前网购过几回,很腥,不好吃,我以为是我不爱吃,结果是因为三文鱼被捂了不新鲜!最近点的几次外卖都很香,但是放在冰箱里第二天就不新鲜了,会有一丢丢腥味。
第177章 姝儿是不是小狗
明棣起初得了徐青章起死回生的消息, 心中并没有太大波澜,徐家儿郎对他而言,仅是他的好友。他的记忆里没有他们三人的瓜葛, 是以他未曾第一时间去问及兰姝的现状, 乃至于他回了军营, 方才得知兰姝离了此地。
是了, 那人不止是他的至交,还是小娘子的青梅竹马, 是她的未婚夫, 她怎能不急?
男子美如冠玉的面容,此刻阴得像是压着狂风暴雨, 他眸中翻滚滔天怒意,恨不能立时踏平大庆,将小娘子捉回来。
“她何时走的?”
“回王爷, 凌小姐她在得了消息的当天就给我们下了药, 距今已有七八日。”
好, 好得很,竟是一刻都等不了,拿他明子璋当什么了?
他将所有的怒意掩下,如同吞了一把碎瓷片。男子闭眸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后日攻城。”
…………
却说宝珠顺着她爹手指的方向而去, 眼前的确有一小片竹林,翠竹成林, 淡雅恬静,北方能有这般苍翠的不秋草,实属难见。
小团子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 逛了大半后,她揉着干瘪的肚子叹了口气,方才司骸给的包子不好吃,她没吃饱。
方才司骸要跟她打赌,她啃着包子应了他,可她输了不认账,拔腿就跑。
路终有尽时,她曲曲折折绕出竹林后,摆在面前的是个岔路口。
两宽一窄,一共三条道,宝珠的脑袋晃了晃,用小手分别指了指,而后径直蹦着跳着,往小路去了。
她是闻着香味寻过来的,是鸡的味道!
空气中裹着鸡肉的鲜味,她脑子里浮现金黄脆皮鸡的写实,鸡皮表面光滑,薄薄的一层,脆脆的,底下是奶黄奶黄的鸡肉,提筷夹取,再蘸取少许料汁,放入口中轻轻一裹,皮爽肉滑,鲜!
宝珠脑子里的馋虫疯狂叫嚣着,她要吃脆皮鸡!
小团子两眼放光,她嗅了一路,可算是让她找到地儿了。
眼前的宅子比她爹的要气派得多,她环顾四周,眺望远方之时,发现近处只有这一座宅子,这倒是个稀罕事。昔日老爷爷曾教过她,庆国边境之处,以游牧为主,故而他们大多驻扎帐篷。
然而宝珠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垂涎欲滴,她才不管此处是谁的家呢。
宅子的仆人并不太多,她人小,三步两脚溜了进去,桌上果然摆着好几道美味佳肴!脆皮鸡、莲花鸭、八珍饭、红面糕,应有尽有,馋得她口水直流。
宝珠虽说已满六岁,可她兴许早年饿得多,又或许是在母体时孱弱,是以她生得并不高。她顾不上嘴角淌下的口水,踮着小短腿抓了盘子上金灿灿的大鸡腿。
入口滑嫩,是只好鸡!一只鸡腿分作五口,待她撕扯完腿骨上最后一缕鸡肉,她正欲再去捡些肉肉时,屋外传来尖锐的争吵声。
“凌峰,你凶我儿子作甚?虎毒不食子,骸儿年纪尚小,你竟为了旁人惩罚他?凌峰,是不是我平日里待你太好了?”
说是争吵,实则大多都是女子在发泄情绪,宝珠躲在桌子底下小口小口啃着另一只大鸡腿,他们说他们的,她饿得紧哩。
男子进了屋后,本想越过八仙桌,只是临近桌前,他顿了身子,目光朝下,风流的一双丹凤眼凝了凝被风吹拂的桌帷,片刻后他掉了头,往反方向的暖阁去了。
跟在他后头的妇人着一身银饰,她身形窈窕,瞧着不过双十年华出头,只是这会情绪使然,她狰狞的面孔上尽数写着不好惹几个大字。
“不过是个小妮子,留在身边做个通房又如何?骸儿他是未来的王,别忘了,他可是你我共同的……”
“说够了吗?”男子声音冷冽,毫不掩饰对她的不耐。
“哼,凌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再如何,我们都有一个儿子。”那人撂下这句话,晃着身上叮叮当当的银饰出了屋子。
宝珠人小鬼大,猜测外头的男子是被拐来的压寨夫君。她知晓世上的感情并非如她娘那般,与人两情相悦,四四方方的宅邸里边,多的是貌合神离的夫妻。
“出来吧。”
男子的声音不咸不淡,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但也好过方才他对旁人的冷言冷语。
他原以为躲在屋里的是仆从的孩子,孰料当他目睹不远处匍匐出来的小团子时,他漆黑的眸猛然一缩,身形晃着往后退了两步。抿唇时,他的下颌线绷紧,薄唇轻颤,颈间的青筋暴起,对于闯入自己地盘的宝珠,他表现了极大的惊恐。
宝珠看向手里举着的两只大鸡腿,她咬着唇悻悻然,将小手背在身后,对他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大哥哥,珠儿肚子饿了。”
面前之人玉树临风,面如冠玉,在宝珠见过的美男子当中,他的美貌排行第二。要说这第一名嘛,自然是那位讨厌她的大哥哥。
那人虽然俊美,可他眉头紧锁,眼神涣散,瘫坐在地上,不知道的,还当是个傻儿呢。
宝珠左顾右看,将手里的鸡骨棒置在桌上,蹦蹦跳跳朝他移步过去,她的小手油光锃亮,这小人儿却学着她娘亲那样给人把脉,不多时,她眼睛瞪大,嘴巴团成一个圈,“大哥哥,你气血不足,身子虚弱!”
凌峰目光下移,他将视线停留在宝珠的小手上,若是摸摸手掌心便能诊断病症,小团子怕是比华佗还要妙手回春。
不过他并没有扫兴,“嗯,我会注意的。”
他已缓了缓,三下五除二想通事情关键,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派了长随前去打听。
司骸此举,与他生母无异,然如她所说,他骨子里不止流着她的血。小郎君聪慧,知晓如何开口能狠狠伤害身边人。
他先前以为自己的幼子同她母亲一样,不顾他人意愿,欲强行留人。无论那小妮子是谁,他对亲子之行都厌恶至极。
更不用说,眼前的小团子身上或许还流淌着妍娘的血。
“珠儿,你的医术,是同你娘学的吗?”他声音哽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即便他头上并无一根华发。
小团子温暖而纯净,见他无大碍,索性跟他打开了话匣子,“嗯,娘亲可厉害了,娘亲救了好多好多人呢,珠儿也想同娘亲一样!”
他俩相邻而坐,八仙桌上的宝珠只顾着品鉴堆成小山的肉肉。凌峰看向宝珠时,眼里闪着温柔的光,他不单单是在看小团子,更是想透过她,去追忆自己的过往,以及记忆深处的妻女。
“珠儿,能答应大哥哥一个事吗?”
宝珠敞开了怀,她吃得满面油光,打了好几个饱嗝,“嗝,大,大哥哥,你说。”
“今日珠儿过来之事,不要对你娘亲说,可以吗?”
他方才明里暗里问了宝珠的娘亲是如何过来的,闻及她们母女的遭遇,他心中一痛,久而不衰的苦涩充斥在他的喉腔。
宝珠目光坚定,想也没想拒了他,“不行,珠儿是娘亲的孩子,珠儿不可以骗人。”
凌科抚额,这孩子不好糊弄,至少比兰姝要精得多,也不知道是遗传的谁。
小团子定了定神,好奇问他,“大哥哥,你认识我娘亲吗?”
不等他作答,宝珠挪了屁股离他远了些,“珠儿可是有爹爹的,你不许喜欢我娘亲哦。”
她年纪虽小,却很懂事,知晓面前的美男子美则美矣,家里却有个母老虎,她才不要这样的爹爹呢。
况且,爹爹不在多,一个足矣。
只是当凌峰还在跟她打商量时,屋里来了不速之客。
“珠儿,离他远些。”
来人正是她新认的父亲,他上前将宝珠的小身板挡身后,“你这宵小之辈,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他自动略过八仙桌上的残羹剩饭,认定眼前之人心思歹毒,指不定想将他爱女也一并充当药人。
“徐将军,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同你说。”
同凌峰的风轻云淡不同,徐青章眼里翻滚恨意,痛定思痛,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爱女同他一样面容尽毁,毒发之时,浑身的骨头都在被蛊虫蚕食啃咬。他过了整整六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没人比他更能体会其中苦楚。
若非宝珠近在眼前,他非得同这人好好打上几个回合。
“当你的小倌儿去吧,再让我看见你们父子俩靠近珠儿,我定用你们的心头血祭剑。”
男子撂下狠话离去,凌峰久久不动,站在原地注视他抱着小团子身影,而在这时,派去的长随也入了屋秉话。
“知道了。”
他所料不错,小团子果然与他有亲。
“传令下去,计划有变。”
“主子,万万不可,主子的病不能再拖了。您筹谋多时,岂能功亏一篑,还请主子看在弟兄们这些年矜矜业业的份上,以大局为重。”
朱信常年伴他左右,深知他的脾性,他跪下规劝,希望他莫要因小失大。
“我意已决,我会想个周全的法子,下去吧。”
凌峰往那对父女俩离去的方向望去,顷刻,他定了定神,“这几日,劳你看顾些,多送些脆皮鸡过去。”
方才在饭桌上,小团子风卷残云,一个人吃了大半只鸡,想必那爽口鸡是和她胃口的。
凌峰的话不容反驳,朱信跪在地上叹了口气,“恭送主子。”
若说药人,除却徐青章之外,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而圣女底下第一个药人便是凌峰。她方才走得痛快,正是笃定自己倾慕这人会乖乖送上门,供她任意驱使。
圣女所住之地,是个稍冷的帐篷,里头不说暖阁,就是连个帐篷都没有。屋里寒凉,榻上可不见得。
司欢吟目光迷离,躺在底下将纤纤素手摁在他的窄腰,“峰哥,亲亲吟吟。”
高傲如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圣女此刻万般柔情,惟愿同自己的情郎快意人生。
男子并不愿搭理她,此处的榻铺了薄薄一层虎皮毯,他二人同盖一物,自虎皮底下散发出浓烈的膻味。
凌峰按着她的脖子啃咬,殊不知,司欢吟尤喜欢这位温文尔雅的男子对她展现的狂野一面。
“峰哥,轻点,嘶,吟吟的颈子要被你咬破了。”
屋里到处都充斥着异香,她的声音甜腻,底下太柔,男子逐渐迷失初心。天际露出鱼肚白,蜡烛燃尽之时,他的动作终于缓了下来,眸中也随之清明了不少。
他虽中毒多年,却月月得以阴阳交合解毒,也难怪徐青章瞧不起他,与他相比,自己当真是个孬的。
凌峰在此待了两个时辰,事已了,他如何来的,便如何走。
朱信劝他惜命,他却心知肚明,自己这条命是如何活下来的。
在他离去之时,司欢吟撩起眼皮瞟了一眼,她心中冷笑,是她救的他,他如今摆起这副死人脸膈应谁呢?
她不许他死。当年她的医术尚且不熟练,他的心跳渐微之时,她心中骇然,恰逢敌国一马当先的将军中了圈套,于是徐青章被制成了药人。
本就是她先遇上他的,凌峰同她天生一对。他们俩夫妻,如今连儿子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别再想着逃离她。
司骸同他母亲住在一处,他知晓今晚是月圆之夜,于是特意候在外头。
“父亲。”
他白日里虽得了父亲的教训,却并没有因此而记恨他。甚至为讨他父亲的欢心,当真顺了他的意,去练武场跑了上百圈。
小郎君依着以往的经历,站在寒风中等了好半晌,可他父亲路过之时,竟一眼都没有施舍与他。
就当司骸垂头丧气之时,头顶传来男子清润的嗓音,“以后莫要再靠近她。”
情绪起起伏伏,小郎君的面颊滚热,他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在父亲面前,怎么也出不了声。
父子俩背道而驰,司骸目光坚定,随后撩起帐篷跪在底下,“母亲,我要珠儿。”
母子俩一同姓司,一样的蛮横霸道。
念着爱子从未对自己提过要求,她心情好,自然是决心依他一回,她还准备亲自出马,将他渴求的东西给他弄来。
宝珠尚未察觉,危险即将到来。虽说她没应凌峰,却是答应了她爹,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徐青章在她这有几分薄面,爹爹的要求,她自是应的。
临近前门,徐青章终是避在一旁出声询问,“珠儿,爹爹丑吗?”
他不是没注意到宝珠适才在凌峰那里笑得舒心,与那小倌儿的样貌相比,自己的确矮了一大截。
往日他戴面具不过是为了应对恶劣的天气,北方干燥,他脸上白骨隐现,寒风裹着沙粒刮得他脸疼。
如今妻女在侧,他却不得不郑重其事考虑,自己这可怖的面容,莫说与那小白脸相比,就是庆军里的络腮胡都比他正常。
他不敢于小娘子面前畅所欲言,只得寻了宝珠问话。
宝珠此刻坐在他的肩上,要多痛快有多痛快,这爹喊得不赖,对她是极好极好的。
听了他的发问,小团子善解人意,了然她爹应当是看了大哥哥的面容,自卑了。
“爹爹,旁人再好,也不是珠儿的爹爹。”
她是喜欢美丽的事物不假,女不嫌父丑,她只有一个爹呢。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种。”
他并未深究宝珠是谁的孩子,喊了他爹,那就是他的种!
父女俩一道过来,瞧见小娘子正专心致志在替他缝补衣裳,近她身时,徐青章悄然放下宝珠,特意放轻了步子,从身后揽住她,小娘子软软的一团,叫他瞧着欢喜,闻着意动。
“姝儿。”
实则他更愿意叫她小狗,小狗小狗,他一个人的小狗。
“章哥哥。”
回头之时,正好对上他凝过来的目光,兰姝有一瞬间错愕,由果及因,自她将这人代入那个见了她会脸红的男子之后,凡此种种,她越发能从细微末节看出相似之处。
这人拥着她把玩小娘子的系带,“怎么不多休息会?”
女郎眼底泛着乌青,面色也没有以往红润,樱唇却是红红粉粉的,宛如一朵灿烂盛开的芍药花。
早晨醒来之时,她又被拉着蛮干了一场,身子虚得不像话,而且他那物生得骇人,直愣愣的一条,叫她身子习惯之后,如今感觉底下总是空荡荡的。
同他待在一块,他总是不老实,不是捏捏山里红便是掐掐她的屁肉,兰姝踩了他一脚,小声申饬,“珠儿还在呢。”
“怕什么,珠儿也想要个小崽子玩玩呢。”他眼中痞味太重,拍了兰姝的屁肉,转头吩咐小团子,“狗崽子,自己玩去,别打扰我和你娘。”
美人嗔怒,徐青章贴她身,搂着她啃脖子,她就像一块软乎乎的糕点,需得细细舔吮,万不可放过一丝一毫,一粒渣子他都不肯舍弃。天道酬勤,糕点是个流心的,里头甜津津的馅料如蜜一般,好吃。
他拱着脑袋往上亲,含着她小巧的下巴尖细细吮,待他舔够了,继续湿湿腻腻地吻上她如花的樱唇。
女郎的嘴唇软嘟嘟,他一触即离,紧接着又很快吻上她的唇角,看向她的眼神痴迷又黏腻。
徐青章给兰姝带来的衣裳是新做的,上衫夹着暖和的羊毛,还缠了两枚精致的银铃,晃一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道而来的,还有女郎的惊呼,她声音软糯,诸多破碎的娇声,皆被男子吞入喉腔。
自圣女入庆后,庆国掀起银饰热,坠在上衫的银铃小巧,同他粗糙的指腹不同,它玲珑盈滑,被搓得温热,他爱不释手。
“说,姝儿是不是小狗?”
他兴致高涨,玩心大起,非要逼着人家好端端的小娘子承认。
兰姝坐在他怀中晃着两条嫩生生的莲足,唇如红莲,她死活不开口、不出声,急死这只坏狗。
“不说?好,哥哥咬你舌头。”
坏狗心眼坏,他粗粝的两指并在一起夹扯小娘子的软舌,红润润的舌面上裹着晶莹的口水,底下翻涌的口津顺着唇角落下,他紧盯不放,深呼吸几口气。
本是奔着想惩罚她的缘故,孰料自己已受不住眼前这刺激的画面。这哪里是惩罚,明明是对他的奖赏!
“将军,二王子叫您前去商讨要事。”
屋外传来女子的嗓音,兰姝捧住他作乱的脑袋,想看清来人是谁,却被这野狗按了下去,“嘶,姝儿,别动,再让哥哥亲亲。”
男子意乱情迷,他喘得厉害,叫人听得耳躁。兰姝虽然喜欢同他亲近,可也耐不住在旁人面前任君采撷,她嘤咛几声,“章哥哥,不要亲姝儿了。”
好一个郎情妾意,他二人眼中唯有彼此,是以都未曾瞧见来人面上掩去的恨意。
末了,徐青章依依不舍含着她的娇唇舔过最后一口,“姝儿,等我回来。”
兰姝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他也太过分了些,开了荤的毛头小子,的确和以往会脸红的郎君大为不同。
“凌小姐,注意你的身份。”
那人低低说了这句之后,撂下兰姝,疾步跟着前头的男子离去了。
兰姝因她一言,狐疑地往外看去,那女子的嗓音,她听着耳熟,且还知道她姓凌,更重要的是,她那急匆匆,迫不及待的脚步。兰姝初步断定,那人必是爱慕徐青章。
若非不爱,何故小跑过去跟在他屁股后头?男女腿脚不同,徐青章踏步流星前行,丝毫没在意她的死活,她只得一路小跑才勉强追上。
兰姝凝着美眸,心底翻滚的情绪名为不喜,她千辛万苦寻到的男人,自然是她一个人的,她才不要同旁人分享。
男人的事她琢磨不透,回头一看,女儿也背着她有小九九,兰姝拉过宝珠,抹了一把她油亮的唇角,“珠儿,上哪吃饭去了?”
“没有没有,娘亲,珠儿没吃鸡腿,大哥哥和爹爹都不许我说的。”
好啊,如今还帮着徐青章瞒她了,兰姝心里又给他记上了一笔。
两个男子都没有想到,无论宝珠答应与否都无甚用处,只因宝珠的嘴是个没把门的。再者说了,娘亲才是她最喜欢的人,管他哥哥也好,爹爹也罢,都要往旁边靠。
不过她知之甚少,只说了竹林后面有座大宅子,里面的的大哥哥俊美风流,还给她夹了很多肉肉。
身处敌国,兰姝并不打算随意走动,免得给徐青章添上不少麻烦。
只是他这一回一去不复返,几日下来,屋里除了送饭菜的人,并没有其余人来过。
终是在第三日,小木屋再次有了生面孔,“夫人,圣女有请。”
婢女此番之行,是邀请,也是威逼。兰姝料到与圣女会见上一面,她早已恭候多时。
母女俩一左一右,被安排在宴席的中间,除她俩之外,前前后后都有空座。兰姝原以为只是单独与圣女会面,不想从婢女口中得知,这是一场庆功宴。
听闻庆功宴三个字时,她心中惴惴不安,如何庆功,那自然是大胜于敌,方能庆功。脑海中闪过无数黎民百姓,闪过那些感谢她的伤兵残将,她面露痛色,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俘虏的怨声载道,同她初次踏庆那日一样,他们哀嚎着,痛苦地呐喊。
原是小木屋僻静幽远,原是战火一日未消。
炭火架上的烤肉滋滋冒油,那股肉香味混杂着奇异的熏臭,迫使兰姝腹中翻江倒海,她干呕了几下,身后的婢女很有眼色地给她上了一壶橘水。
橘子皮理气健脾,来人拥着她,抢在她前头拾起茶杯喂了她几口,“怎么样,小狗,身子不舒服吗?”
“章哥哥。”
来人身上的雄性气味很重,她有了依靠,坐在他怀中时,似吃了一粒定心丸,不再如先前那般魂不守舍。
徐青章身上依旧穿着坚硬的铠甲,上头遍布不少漆黑的血迹,也不知是被谁的血染了一身。
他起先回了小木屋,孰料找了一圈也没见着惹人怜爱的妻女,他目眦尽裂,提了剑直奔凌宅。
将军勇猛,一脚踹烂了他凌家大门,遇鬼杀鬼,他倒要看看,谁敢在他手上抢人。
然凌峰并不在府邸,败壁颓垣,他怒发冲冠,毁了好几间屋,凌宅被他大清洗了一遭。最后还是宅里的小厮哆嗦着身子给他指了条明路,兴许小娘子是被邀请去了庆功宴。
他作势要砍人,底下的小厮丫鬟通通跪了一地。男子见他们没有异心,冷哼一声踏步而出。什么劳什子庆功宴,哪有小娘子重要?
好在小厮并未扯谎,他目光锐利,隔着好几个帐篷,大老远就瞧见亭亭玉立的小娘子,那一刻,春暖花开,心中翻滚的怒意通通化为绵绵情意——
作者有话说:[心碎]上一章改了一百多次,改得晕头转向,有个情节错了,司骸他爹不是中年男子,是俊美青年~大美男来的
[三花猫头]宝珠:好美的大哥哥!
凌峰宠溺地摇摇头:珠儿,我是你外祖父。
[星星眼]徐青章认孩子这个桥段真要笑死我,甭管你爹是谁,叫了我,那就是我。他是爱屋及乌啦,一下子妻女双全,美死他了。
[星星眼]第一个认出宝珠的是宗帝,明鹜是自己查出来的,第二个就是凌峰啦,然后马上到男主了,男主要被气死了,宝珠当着他的面喊奸夫为父亲。
[三花猫头]明棣:什么意思,你长得跟我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你喊他爹,那我是什么?
宝珠:你是大哥哥啊,徐叔叔才是我爹呢
明棣:……
[星星眼]哈哈,明棣破大防,没想到他居然会和兰姝有个女儿,是的,我们有个孩子。
兰姝脸盲,她没认出宝珠,因为宝珠现在长得像两个祖母的小时候,再混杂一点明棣的五官。明棣以前没见过宝珠的脸,所以没认出来。
第178章 她受不住
宝珠眼尖, 适才瞅见兰姝干呕,她小声嘀咕,“爹爹, 爹爹, 娘亲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童言无忌, 二人皆为小团子口中之言所震惊, 未几,兰姝捂着唇冲她笑笑, “珠儿, 小宝宝没那么快来的。”
是了,她来庆营不过一旬, 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怀有身孕?
徐青章摸着她的小脑袋笑开怀,“狗崽子,待会爹爹就和你娘给你生弟弟妹妹去。”
怀中的小娘子佯怒, 狠狠拧他一把。
她手指细嫩, 徐青章握着她纤细的手指把玩, “姝儿,可想回去?”
兰姝心中存着诸多疑惑,她本想询问徐青章为何会留在大庆,可眼下显然并不是谈这些的好时机。
“不了,章哥哥, 姝儿想留在这。”
男子同往年一样,自是对她百依百顺。
不多时, 数位大胡子入了席,他们没有高谈论阔,只一个劲儿吃肉喝酒,再或者, 要么猜拳,要么欣赏俘虏的痛苦,亦或是拉扯舞女寻欢作乐。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觉得铎人下贱,席上除她之外,并无大铎的女人,舞女皆为庆人。
但即便如此,亲眼目睹他们猥琐的行为,兰姝眼中的不喜尤甚。
席过一半,一身黑色衮服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浅笑,“凌小姐,好久不见。”
在座众人皆以礼相待,而这对吻颈鸳鸯见王不下跪、不行礼,并未因他身份尊贵而高看一眼。
野狗爱护食,男子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面上带着愠怒,磨了磨牙,冷冷吐出个滚字。
“凌小姐,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六年前你准备去送行之时……”
面前之人正是庆国的二王子,他自顾自地谈笑风生,自动略过徐青章身上散发的森森杀机。
兰姝因他口中之言,陷入过去的回忆,未几,她抚着男子紧绷的臂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缓缓开口,“是吗,我不记得了。”
听了她的话,离她最近的两位男子皆露出错愕的神情,待他俩反应过来,却都是冲她笑了笑。
身为女主人的小狗,他笑得尤为真诚。他的女主人只记得他,不记得旁人呢。若是他长了粗粗长长的尾巴,定会甩着粗壮的尾巴冲她流哈喇子。
“凌小姐倒真是有趣。”
元琛并未同他俩作过多纠缠,他掉头坐了上首。在他落座不久后,那位满身银饰的圣女姗姗来迟,同他一道坐在上首。
兰姝环顾四周,发觉周遭的人跪倒一片,显然对她很是尊敬。
有关圣女之事,兰姝知晓的不多,曾听大铎的伤兵提过几句,据说她年纪大,却有一副好面容。但她并不以为然,前有童颜鹤发的羽化夫人,再加上她自己学医几年,她知晓有些药物可以还年驻色、永葆青春。
而当她与圣女两人四目相对之时,天地万物仿佛停滞。
拥着她的男子对她的反常有着直观的感受,“姝儿,怎么了?”
兰姝身子发僵,愣了好半晌,“章哥哥,她是圣女吗?”
“嗯,对,元琛是她儿子。”
女郎玉貌绛唇,火光照映中,她莹白的肤色被烤得粉润有光泽,这番美色,已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姝色。
可若是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上首那位矜贵的圣女,同男子怀里的女郎有几分相似之处。
兰姝迎上那人打量过来的目光,她的眼神冰冷,如同在评估一个物件。
她俩何止相似?也就徐青章因髓海受损而忘事了,兰姝虽然脸盲,却是一日都不曾忘记生母的面容。
是了,高高在上的那位圣女,长得同她娘亲有七八成像。
兰姝心中泛起波澜,她自幼心思敏感,却也知晓眼前之人并非她母亲。
她娘亲温婉可人,与人和善,从不争锋相对,而眼前之人妩媚中带着锋锐的光芒,她很肯定,那人定是识得她的母亲,若非如此,何故望过来的眼神充满玩味?
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没多久,她已从当事人口中得到了答案。
司欢吟同元琛嘀咕几声,而后兰姝被请到了她俩跟前。一同而来的,还有徐青章和宝珠,他哪里肯放心兰姝离了他的眼皮子?恨不能将心爱的小娘子揣怀里。
“凌小姐,见到我是不是很好奇?”
她笑得嚣张,不等兰姝回答,她继续说,“早知你来,我该叫峰哥一同过来的。”
“来人,把她送到骸儿那里去,供骸儿当个小丫鬟驱使也就罢了。”她越过兰姝随手一指,就已定了宝珠日后的去处。
今日之宴,她是特意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她们母女的。既是她儿子想要的人,若是不从,那可得好好给她们个教训。
不想这遭还有意外收获,她死死盯着眼前的故人,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面上尽是得意。
徐青章没得兰姝的同意,自是不肯放人。利刃出鞘,他护着宝珠,周身释放低气压。来人是个碍眼的婢女,他抬剑削了她几缕秀发,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滚。”
若想带走他女儿,那就踏着他的尸体过去。
“凌小姐,若你想知晓你母亲死去的真相……”司欢吟剩下的话没说完,答案不言而喻。
双方僵持之下,兰姝竟瞟到了冯知薇的脸,正是那位被徐青章削发的婢女。
心中疑惑越攒越多,脑海中一番天人交战,兰姝终是朝徐青章走了过去,她目露疲色,“珠儿,娘亲……”
宝珠很懂事,她搂住兰姝的脖颈蹭了蹭,对她有着万般依恋之情。
她被徐青章抱在怀里,此刻同她娘一样高,恍若她真的长大了一般。
“娘亲,珠儿会想您的。”
小团子善解人意,她知晓,同她一样,娘亲也很爱她自己的娘亲。
昔日吵着闹着要娘亲,要爹爹的小团子,终是在水深火热的危难关头学会了隐忍。
婢女的力道很大,攥得她手疼,她却强忍泪水,乖巧地跟她离了父母的跟前。
兰姝瞧的不错,那人的确是冯知薇,那日去小木屋警告她的那人,也是她。
“大姐姐,珠儿手疼。”
待她二人离得远了,宝珠终是忍不住向她讨饶。小团子皮肤娇嫩,此时此刻,她如珠如玉的小手上遍布红痕,瞧着甚是触目惊心。
那人非但不搭理她,反而往前推了一把,叫她当即摔了个趔趄。
“我问你,你可是徐将军的亲女?”
宝珠拍拍手上嵌入的碎石子,兀自抹抹小眼泪,又吸溜几下鼻涕,“嗯,珠儿是爹爹的女儿。”
小团子神采奕奕,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对于她的父亲,她很是骄傲。
冯知薇垂下眼睫,她心中思绪万千,爱恨交织,此刻通通化为一声清脆的耳光。
“大,大姐……”
宝珠被她扇得耳朵嗡嗡作响,她有一瞬间的懵。她深知自己生得可爱,故而常常以此博取他人欢心,就好比,待她极好极好的爹爹和娘亲,即便她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依旧可以雄赳赳地状告天下,那是她的爹娘。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目露凶光的婢女强行按着她的脑袋往地上砸,一下,两下,宝珠人小,与她的身量有着悬殊的差距,在欺凌弱小的快意中,她的神情越发痴狂。
而宝珠头上的小揪揪正好给她行了方便,那是今早她娘给她扎的,她娘虽然手巧,却不会编发。自从随她来找爹爹后,美人娘亲也开始学着如何理发,日日都会给她扎两个小揪揪。
她俩的悲欢不同,快意恩仇,冯知薇发泄了一通,宝珠的额角被她砸破了,鲜艳的血流如注,顺着她细长的头发丝往下滴血。
“大姐姐,珠儿的头发散了。”
珠花混着点点血迹坠下,她脑袋晕晕沉沉,趴在地上想去拾取美人娘亲给她的珠花,岂料她的手刚一落地,就被身旁之人狠狠踩了上去。不止踩,她还牟足了劲碾磨。
小团子在她手上,毫无抵抗之力。
“你们在干什么?”
夜深人静,此处寂静无声,来人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司欢吟今日特地吩咐了人,告知司骸只需静待屋中,旁的皆交由她,他会得偿所愿。
而他放心不下,自然也是派了小厮过去的。不久前小厮回来秉了话,说这事成了,他满面红光,心花怒放,还特意吩咐了下去,务必要弄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过来。
可他左等右等,久不见人,他眼皮直跳,心里担忧小团子的安危,终是提了灯笼过来寻人。
“珠儿,过来。”
不远处的小团子身形狼狈,一看就遭遇了非人的待遇。
初遇她时,她被养得很好,头发乌黑浓密,小脸气血充足,指甲粉润,正是她精力旺盛有活力的模样,方才吸引了他。
而眼下这个被凌虐的小团子,鼻青脸肿,已瞧不出早前的可爱劲,她如山间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小白花,岌岌可危。
宝珠正想发声回应,喉腔却喷出一口鲜血,嘴里蔓延一股腥甜,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唇角淌下,她吸溜了清涕,“骸哥哥,珠儿疼。”
有她这句话便够了。
司骸随身的侍卫都是个中高手,且那个癫狂的婢女本就没想着逃离,她立时被踹烂了腿骨,剧痛迫使她的眸光清明了不少,目光触及之处,正是宝珠的小身影,她破口大骂,“你这个小娘养的杂种,贱人,你娘是贱人,你也是!你们母女不得好死,啊,啊!”
“啊,啊,你们放开我,我是将军的女人,放开我,我是徐将军的女人,我们有一个儿子,徐青章不会放过你们的。”
司骸捂住她的耳朵,替她掩去大半的咒骂,他冷冷开口,“吵死了,割了她的舌头,扔去红帐。”
宝珠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他俩转身之际,侍卫手起刀落,地上静躺一块嫣红的条状物。
“忍着点,骸哥哥带你回去。”
宝珠耷拉着眼皮,她挣扎着想下来问个清楚,孰料司骸束缚她的力很大,“别动,要抱不住了。别听她瞎说,她疯了,她才不是徐将军的女人。”
“骸哥哥,她喜欢我爹爹吗?”
“也许吧。放心,你爹只有你一个女儿。”
听他之言,垂头丧气的小团子恢复了少许精神气,“嗯,珠儿也只有一个爹爹。”
他怕宝珠胡思乱想,索性同她又解释了一番,“那个女人前几年和别人生了个孩子,后来不知怎么了,就疯了,自己把他掐死了。”
关于冯知薇的事情,他也一知半解,他不明白,母亲为何将她留在身边,但她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惹了他的小团子,就该死。
见他走得吃力,身边的小厮也是好心,想从他手上接过宝珠,让他家公子也能舒坦些。司骸却使了眼色,叫他离远些,莫要打扰他和小团子独处。
小团子是他的,日后长大了可就是他的妻子,谁都别想染指。
他喜形于色,防备心去了大半,故而并未察觉他爹堵在前头。再说了,他爹从不管他,谁知道他今晚会像个孤魂野鬼似的站在路边,静候他来?
不肯撒手的小郎君眼神倔强,但碍于他父亲的淫威,不得不颤着双手将怀里的珍宝递了过去。
竹篮打水一场空,方才他念着宝珠伤势重,只顾着快些回去,是以路上并没有同她过多交流。
此刻的他腿仿佛有千斤重,他被定住了,站在原地凝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发呆。小厮见他孤零零的身影着实可怜,上前给他出主意,“公子,可要派人去告诉圣女?”
“不许。”司骸毅然而然拒了他。
小厮给他出了馊主意,身为圣女的儿子,他对生母的专横跋扈深有体会。若是让她知晓宝珠同他爹待在一起,小团子定是捞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凌峰从不随她参加宴席,是以众人只知圣女有个颇为喜爱的男宠。
“大哥哥,珠儿头疼,手也疼。”
宝珠头上血迹斑斑,甚是可怖。
她近些日子吃了凌峰好几顿饭,早已同他混熟了,她将小眼泪抹在凌峰身上,小声哭诉,“珠儿才不是杂种,珠儿有爹爹,还有娘亲。”
“嗯,大哥哥知道。”
母女被迫分离,兰姝同宝珠一样,亦是遂了她的愿。也不知她是如何劝说徐青章的,单独跟司欢吟离了席。
“咳咳,徐世子果真是性情中人。”元琛高举酒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方才他亲眼目睹,那位罗敷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他的唇角,红着脸告诫他,要乖乖等她回去。
粗犷豪放的男子亦有绕指柔情,他当真称得上是一条好狗。
徐青章不屑搭理他,他容光焕发,摩挲了几下腕上的黑绳,而后憨笑着往小木屋去了。
于此处设宴款待将士,本就因着司欢吟的帐篷在不远处的缘故。兰姝同她没走多久,已然到了她的处所。
“唔,我记得你是叫姝儿,没错吧?”回了自己屋里,她摇头晃脑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别对我这么冷漠,要不是看在你身上流着峰哥的血,我早就派人把你杀了。”
她突然凑近了兰姝,用食指勾着她的下巴尖,附在她耳边慢悠悠地说,“姝儿,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就是你同你娘上山求子那一回。”
悠远的记忆纷至沓来,不容兰姝拒绝,那些记忆深处的人和事如潮水般朝她袭来。
“司姨。”
“哈哈,小姝儿,你果然还记得我呀。不过你长得和你娘可真是一点都不像,我很喜欢你。”
笑如银铃,她晃着身上银饰,凝着兰姝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心里极为舒畅。
“瞧瞧,我这张脸,像你娘吗?小姝儿,我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娘亲哦。”
司欢吟弃了她的下巴,转而抚上兰姝的耳珠,“求子求子,心诚则灵,你娘双手合十,屈膝拜了那么多送子观音,菩萨自然是被她的真心所感动的。小姝儿,当年你娘拜观音,司姨和你爹爹在隔壁屋子给你生小弟弟呢。骸儿便是那一回怀上的,如此说来,小姝儿,我还要谢谢你娘亲呢。”
被她如此凌辱,兰姝紧咬牙关,她仿佛是怕打草惊蛇,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如常,“司姨谢人的方式,就是给了我娘一个痛快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姝儿,司姨可没亲自动手,杀她的不是我。”司欢吟莞尔一笑,拉着兰姝过去坐下,她目光温柔,待她倒真如亲女一般。
“小姝儿,你该恨的是徐家,可不是我司欢吟。我不过是同你爹欢好过几回罢了,峰哥喜欢恬静温柔的女子,我再如何爱他,也不能杀了他的正妻。”
搂着她的妇人软语温言,即便瞧着岁数同她差不多大,但兰姝心知肚明,这位女子早已年过不惑。
她所言非虚,那一回上山求子,她的确遇见了司欢吟。
她还记得,那年她娘因被祖母逼着纳妾,整日愁苦郁闷,郁郁寡欢,是她爹提出,要带她们母女出去散心。
简州道路曲折,等她们到寺庙之后,已经临近傍晚,于是他们索性在庙里住了一晚。
她幼时同宝珠一样,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好奇,也因此,夜里她睡不着,撞见了同她爹爹苟合的司欢吟。
彼时的她,并不知晓苟合是什么,只知道她爹搂着她的腰,同她娘亲那般抵死缠绵。
她爹很投入,并未发现她的到来,司欢吟却在事了之后抱着她去捉了萤火虫。
彼时的她,很高兴那位生得好看的大姐姐带她游戏山林。
不像她爹娘,总是束着她。
她娘心肠好,翌日得知司欢吟也要下山,她娘担忧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独自在深山老林里面不安全,便让她与她们同行。
司欢吟很健谈,拣了些好听的,哄得她娘心花怒放,甚至同她爹闹着要认司欢吟为义妹。
可想而知,义妹固然是没认成的,她爹对此表现出极大的不耐。
司欢吟柔柔弱弱,冲着她娘哭诉,于是马车抵达凌宅之后,她娘故意使着小性子,叫她爹护送她回家。
她爹难得休沐一回,她目送马车离她而去,心中有着无限感慨。她自幼喜欢缠着爹爹,于是特意候在门口,目的正是为了等她爹回来。
可她娘似是恼上了她爹,待他俩一走,她娘冷着脸叫她进屋,她自是不肯。那是她娘头一回对她发火,爹不疼,娘不爱,她哭了很久,夜里还起了热,天微微亮之时,她脑袋一瞥,终是见着了坐在榻边的爹爹。
小孩子忘性大,是以她这么些年从未想起,原来她爹有一位外宅妇。
“司姨,姝儿,姝儿该恨谁?”兰姝的眼眸噙满泪水,她嘴皮翕动,牙关打着颤,好不可怜,真真是惹人怜爱。
“莫哭了,司姨给你擦擦。姝儿如今大了,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同以往一样,这么爱哭鼻子呢?若是知晓姝儿过得不好,峰哥和入土的姐姐可要怪罪与我了。”
刀子嘴,刀子心,她嘴上说着要做兰姝的母亲,却漫不经心地拿刀子钝钝地割她的皮肉,叫她煎熬,不让她好过。
从她的嘴里得知,她爹兴许还活在世上,但她娘,究竟是遭了谁的毒手?
可司欢吟是谁?是南蛮圣女,是把持庆国朝政的幕后人,她摆明了知晓兰姝心中的小九九。
她嫣然一笑,“姐姐是如何去世的,还是叫峰哥过来告诉姝儿吧。小姝儿,你幼时就爱缠着峰哥,可把我们害苦了。毕竟,峰哥喜欢我的身子。而你总是在他休沐日缠着他,叫他无法分身,司姨那时性子躁,那会可真是讨厌你呢。”
她神情专注,细致耐心地替兰姝揩去眼泪,“徐家那小子,他的命可真大,怎么打,都打不死。但你就不是那么好命了,姝儿,虽说你被他护着保下一条命,可桃嫣散折磨你数年,小姝儿,你该恨他才是。如今他面容尽毁,每月供我和峰哥啖其血肉,倒也算是为你报仇了。小姝儿,司姨心善,当年最恨你的时候,也只是想让你同你娘一样,成为人尽可夫的花娘,司姨可没想要你的命,小姝儿,你能理解司姨的吧?”
她摁在兰姝两腮的指尖逐渐加重力道,顷刻间,兰姝的脸上显现好几个深深的月牙印,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怎么回事,峰哥还没到吗?”
小娘子并未表现多大的不喜,司欢吟眼中的兴致淡了些。
早在离席之际,她就差遣了人去请凌峰,只是婢女迟迟不归,她也逐渐失了耐性,“快点去叫他过来,莫要让小姝儿等久了。”
她转头又去拥着兰姝,一寸一寸丈量她的纤腰,“小姝儿同司姨一样,生了咱们珠儿,身形却没什么大变化,不像你娘。对了,你娘坐月子之时,峰哥日日同我欢好,竟是一日都不曾落下,可把我累坏了。就是前两日,峰哥也将我折腾坏了,姝儿,你爹爹当真数十年如一日,恋着司姨的身子,威猛至极呢。”
天高任海阔,兰姝再是憋不出,拂开她的束缚,弯腰捂着胸口干呕。那些恶心的话仿佛化作尘埃,被她吸入体内,散布在她每一块血肉当中。
待她好受一些时,司欢吟捏着她的下巴强行灌了一壶温水,“小姝儿可得保重身子才是,不然峰哥可要怪我没照顾好他唯一的爱女了。”
爱女爱女,说来可笑,看来徐青章口中那位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不是他人,正是她的好爹爹。
心如刀割,她好痛,脸色苍白,身子逐渐冰冷,双瞳无法聚焦,她的眼里充满了忧伤和痛苦。
司欢吟久候不至,同司骸一样,打算亲自去寻他。
屋里的蜡烛燃烧过半,殊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光乍然被男子的身影罩下,“姝儿,姝儿。”
泪水干涸,她的目光呆滞而空洞,来人晃着她的肩膀,唤了她好几声之后,她才有了一星半点反应。
“爹爹,爹?”
面前的男子神仪明秀,美如冠玉,岁月在他面前并未留下什么痕迹,他的面容恍若将将及冠之人。
“爹爹,姝儿想您了。娘亲,娘亲方才告诉姝儿,您还活着,爹爹,娘亲。”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满脸笑容的女郎一手一人,圈着她的父母撒娇,她目光澄澈,恍若稚子。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两人合力将她哄睡之后,凌峰目光一凛,语气冷淡至极,再不如先前对爱女时那般温柔。
莫说凌峰觉得她对兰姝行过不轨之事,就是她自己也陷入深深的怀疑当中。
她方才当着父女俩的面,替她把过脉,小娘子的脉络虚而无力,时急时短,说句难听的,天妒红颜,显然不是个长寿的。
再者说了,如今她什么都对她说了,她没有装疯卖傻的必要。
她曾派人监视兰姝数年,知晓这小妮子最是柔弱,兴许她今日一股脑地将真相告知她,她受不住,这才成了痴儿。
“峰哥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吟吟同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还不了解吟吟的性子吗?”
“司欢吟!”
男子咬牙切齿,显然同她说的不一样,她俩并非琴瑟和鸣的夫妻。
“峰哥,瞧你,可别吓着我们的女儿了。”她的目光朝榻上的兰姝瞟去,“峰哥,既是姝儿唤我为母亲,吟吟定是不会亏待她的。峰哥你知道的,吟吟初次同姝儿见面之时,姝儿就很喜欢吟吟呢。”
司欢吟点了点他的胸膛,“峰哥,同你一样哦。”
凌峰今日本不想出现在她的帐篷,可他顾着小的,倒是将大的忘了。不久前他正哄着宝珠入睡,孰料来人三催四请,直到司欢吟亲自过来说兰姝身子不适,他方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司欢吟很有眼色,目睹凌峰冷峻的面容稍有松动,她索性脱了身上的外衣,“峰哥,今夜留下来陪吟吟吧。”
她所言非虚,凌峰虽不曾与她同住一处,两人聚得却着实多。
“峰哥,你疼疼吟吟,吟吟休整了两日,身子已大好了。”
司欢吟眼中起了欲念,拉着他的手置在脸上,深情地凝着他。若是以往,凌峰定会留下,只是兰姝还在一旁,他再如何,也不会遂了她的愿。
“闭嘴。”
同她说的一样,男子同她相处多时,自认为对她存着几分了解,“不许伤害姝儿。”
“峰哥,吟吟定会把她当作我们的亲女。”
凌峰不肯留下,司欢吟独自上了榻,她揽着兰姝轻声道:“姝儿,娘亲知道你没睡着。”——
作者有话说:[星星眼]列举一下宝珠日后的男人:正宫明鹜、顾老三、长惜、李八郎
好像有点少,哈哈,这几个通通防着司骸和明裕呢
[星星眼]众人:搞什么飞机,你俩隔着辈分,赶紧滚
我应该正文不会写宝珠的情事,放番外去
[三花猫头]司欢吟这个,她和冯知薇本质相同,都讨厌爱人的妻女,但是她更疯,就是那种平静的疯。
至于她为什么在兰姝面前叽里咕噜说这么一大堆,荣耀,这是她半辈子的荣耀!mvp结算,好比魏嬿婉的经幡。
[三花猫头]渣爹这个算什么?有妻又妾,却爱偷吃?兰姝恨死他了。
兰姝和宝珠这两个小可怜,呜呜呜,明棣快过来,你妻女被欺负惨了。
第179章 你们在干什么
身侧之人风鬟雾鬓, 她双眸紧闭,呼吸平稳绵长,并不如司欢吟所言那般装睡。
“姝儿, 你今日也看到了, 峰哥的心在我这里, 妍姐姐早已入土为安了。我许你装疯卖傻, 小姝儿,司姨不介意当你娘亲。”
司欢吟侧着身子, 手里拿着一柄锋利的短刃摩挲她柔嫩的脸颊, 她脸如冰绡,又哭过一场, 眼角微微泛红,恍若白里透红的牡丹花。
小娘子毫无防备之心,若是她乐意, 当即可以要了她的命, 叫她就此珠沉玉没。
许是司欢吟自觉没趣, 索性晃醒了她,女郎眸光懵懂,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娘亲?”
司欢吟有一瞬间的错愕,她虽育有一子, 却不曾生养过女儿。眼下被她这么一叫,反倒真同这小娘子做了母女一样。
“小姝儿, 来,吃了它。”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可是玩弄朝政的圣女,如何会被小娘子轻易糊弄?
她作势要将此物强塞兰姝嘴里, 被她摆弄的小娘子倒也乖巧,乖乖地轻启朱唇,好似即便她手上拿着的是毒药,她也能一口闷进去。
“哈哈,小姝儿你还真有趣,比你那个废物娘亲好玩多了。”司欢吟抽出的指腹沾了她的口水,她面上并未嫌弃,反而捏着药丸把玩。
“好了,司姨也不跟你闹了。司姨跟你讲讲吧,这是一颗忘忧丸,服下过后,不出一日,便会将前尘往事通通忘个干净。”她轻轻拍了拍兰姝的纤纤素手,“怎么样,小姝儿,若想认我作娘亲,那就得将妍姐姐忘得一干二净,如何?”
听她一席话,小娘子的羽睫如蝶翅一般颤了颤,她瘪着嘴角扑了过去,“娘亲,不要丢下姝儿。”
她抱得太急,司欢吟眉眼冷如寒霜,她动了杀机,右手的匕首已抵上她的脖颈。
兰姝丝毫不觉危险降临,她搂着司欢吟小声抽噎,宛若林间不谙世事的小鹿。
伏在她身上的这人没有半点防备,司欢吟眼中的杀意也渐渐散了去,“好了,乖,娘亲在呢。姝儿生病了,娘亲明日一早再来给姝儿吃药药。”
她声音温柔,恍若在哄稚子。她一边将手中的药丸收起来,一边抚着小娘子的薄背继续道:“对了,小姝儿,娘亲还知道你和大铎的那个昭王有染,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要死了,大铎命数将尽。徐家那小子还真是英勇无比呢,放心,既是小姝儿喜欢他,娘亲就勉为其难让他做姝儿的男宠。回都以后,娘亲就封小姝儿为长公主,这夫婿嘛,娘亲日后给你挑个更好的。”
徐家那小子,虽然生得威猛,独独面容被毁了,已配不上她的爱女。
她今日实在高兴,若说抢了她人的夫婿,也就畅快一阵,可若是将她唯一的爱女也夺走了,那世间惦念她的人,可就当真所剩无几。
死亡,并不可怕,被人遗忘才是。
司欢吟穿上外衣后下了榻,她畅意连连,这等好事,自然要同旁人分享她的欢喜。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行走间,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她踏着月色,头也不回地往竹林方向去了。那个男人,是她年少时的欢喜,怎么吃,都吃不腻。
帐篷里静得可怕,司欢吟离去之前,特意遣退了一众婢女,目的正是为了让这小娘子好好想,好好做决定,可不是她司欢吟强逼的她。
待她走后,兰姝捂着胸口再次干呕了一阵,她的眼神迷离,不再如早前那般清澈,她的确是装的。
她深爱的人,通通遭了司欢吟的毒手,她怎么不恨,她如何不恨?
“咳,朝朝。”
他一身玄衣藏匿于阴影中,浓浓的夜色如一张无形的手,将他的悲伤与无奈通通笼罩。
徐青章不屑于用毒,但架不住底下之人顺从圣女的命令。而恰恰因他砍过来的那一剑,叫他昏迷半日后,断断续续忆起了同小娘子的往昔。
原来他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早对她动心。
面前的女郎如一朵娇柔的拒霜花,不分春秋,于寒冬腊月亦能盛放。
对于他的不请自来,兰姝先是诧异,她本能地想去搀扶面色苍白的他,可她微扬的胳膊到底放了下去。
“昭王也听见了,娘亲不日便会为我择好良婿,如今我爹娘和爱人皆在大庆,昭王殿下,你我殊途,还请快快离去。”
她迎着烛火在他面前歪着脑袋,分明面上的泪痕还未干涸,这朵娇花的小嘴却淬了毒似的想同他一刀两断。
小娘子的冷言冷语并未将他劝退,明棣望向她的目光极尽柔和,“朝朝,对不住,当年是我没查清你娘亲的死因。”
兰姝当年存疑,向他求助时,他并未过多在意,再就是那年乞巧节,他原是查到了些许眉目,却因他母妃的去世而……
兰姝自是知晓他得了离魂症,知晓这人将他俩的情意通通忘了个干净。她紧抿着嘴唇,目光往上,眼前的郎君惊若天人,她的心跳骤然快了好几拍。
“朝朝,哥哥都记起来了。跟我走,我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明棣声音哽咽,他自从记事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即便眼下身负重伤,亦是毅然决然来了敌营。
适才小娘子站在上首亲吻那人时,他隐在暗处,眼中燃着熊熊烈火,恨不能当场将那奸夫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他于战场上被刺的缘故,便是近他身时,在那人身上嗅到了兰姝的味。他曾整日整日地同兰姝待在一起,那股子花香早已融入骨血,叫他如何忘,怎能忘?
明棣将她抱得很紧,仿佛小娘子长了一对翩翩起舞的翅膀,仿佛下一瞬小娘子就要离他远去。而对于他的亲近,兰姝无法拒绝,他的胸膛是那么温暖。泪水打湿他火热的胸膛,她终是颤着小手回抱了他。
“你们在干什么!”
眼前的女郎冰肌玉骨,他原是兴致冲冲带着宝珠过来寻人的,宝珠粘人得紧,不说宝珠想她,就是他自己也心心念念着小狗哩!
来人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他滔天的怒意。
这人是战场上的手下败将,为何在他眼皮子底下抱着他的小狗!
他瞧得清楚,自己的小狗哭得可怜,她珠泪涟涟,眼里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一把碎琉璃,深深刺痛了他的身心。
他的小狗定是被这歹人胁迫的!
男子体型健硕,他浑身的肌肉隐隐发力,肌肉硬邦邦的,似要胀破他的上衣。他此行并未佩剑,未几,他放下怀里的小团子,稳了稳下盘,准备赤手空拳和那贼子大战一场。
兰姝对他俩的到来,眼里充满了震惊,她愣怔了好一会,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以往便不知如何取舍,更莫说这两人一见面就陷入剑拔弩张的局面。
宝珠耐不住性子,她被抹了药之后,立时闹着要回去找爹爹,凌峰只好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两位大哥哥虽然称得上是玉人,可却都不是她岑宝珠的爹爹。
宝珠脑子转得快,知晓她爹动了怒,她站在徐青章身侧扒拉他的衣角,抬头便是满脸的泪,她冲着玉惨花愁的小娘子哭诉,“娘亲,您不要珠儿和爹爹了吗?”
她爹也许不明白她娘同大哥哥的爱恨纠葛,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位潘郎之貌的大哥哥见她如此作为,果然,他望过来时,漆黑的瞳乍然紧缩了一阵。
宝珠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她悄悄咬破自己下唇,痛意直达脑仁,“娘亲,珠儿好痛,珠儿撞破了脑袋。”
小团子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指着自己的伤口后趔趄了几步,歪着身子倒在她爹的脚边。她的演技着实太假,但对付她的美人娘亲却绰绰有余。
见她脑袋的确缠着绷带,兰姝心一横,准备弃了玉人,径直走向对面的父女俩。
“朝朝……”明棣虽然对他二人的到来有些惊惶,却也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离他而去?
兰姝垂下眼睫,蓦然,她用力甩开挽留她的手,冷着面容催促他,“子璋哥哥,你快回去吧。”
三度别离,他每一回都不是小娘子选择的那位。
一贯矜贵有礼的男子在他们三人面前有着说不出的落寞感。虽未与对面那龇牙咧嘴的野狗大战一回,他面上却已疲惫不堪。
玉人猩红着双目,心脏仿佛正在被千刀万剐。他手心空空,小娘子的冷言冷语,仿佛将他最后一丝希望通通带走。他用力攥紧了双拳,试图压下涌上喉腔的腥甜与苦涩。
“姝儿,我也疼。”
徐青章很上道,他见宝珠装傻充愣,立时明了小团子的小心思,他在兰姝面前亦是袒露自己臂膀上可怖的伤痕。
他于战场上横冲直撞,丝毫不顾及身子,且他只随意撒了点药粉,粘连处的黑色血痕触目惊心,叫人瞧着就害怕。
“哇,娘亲,爹爹他的伤好严重,是不是大哥哥伤的?”宝珠阿谀苟合,极大地勾起了兰姝的怜悯之心。
徐青章不再多言,却也恰恰因为他的留白,给了在场几人无限遐想。
好一副郎情妾意、其乐融融的场面。
他明子璋以往怎么没察觉,昔日高风亮节的徐国公府徐世子,怎么是个夺人所好的贼人?还跟三岁稚子似的,在小娘子面前争宠?
藏于他肩上的伤亦是在发痒发胀,他却没有身份在小娘子面前诉苦。
可笑他还想着回京之后与她成婚,给她十里红妆的体面。可笑他递过去那颗炙热的心,却遭到小娘子的丢掷。
外面隐隐可见火把,想是他们动静太大,引起了巡逻的注意。此地不宜再久留,明棣见她铁了心不愿同自己回去,他沉吟几瞬,而后从腰间掏出一个青白色小瓷瓶,“朝朝,你先吃了。”
兰姝伸手接过后,不敢对上他幽怨的目光,她再次下了逐客令,“子璋哥哥,你快走吧。”
小团子再度补刀,她个子小小的,出口之言却又冷又毒,“大哥哥,娘亲有爹爹了,娘亲不喜欢你了哦。”
也不知是不是这玉人嫌她心直口快,他深呼吸一口气,趁兰姝不备,离去之前从她怀里拎走了宝珠。
徐青章未料这歹人抢不走小狗,竟要掳走他们的狗崽子,当真可恨至极!他正欲去追,却被兰姝一把拦下,“章哥哥,让他们走。”
可怜宝珠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随他消失在她爹娘跟前。
明棣施展轻功,脚踏蒙古包借力,身子轻轻一纵,拎着宝珠的衣领带她躲过了庆人的搜查。
小团子从未到过如此高度,心里的惊喜令她一时间忘了爹娘,也忘了害怕。
她虽喜欢爹爹,可照样喜欢衣袂飘飘的玉面郎君。
“哇,哇,好高,啊啊啊,珠儿会飞,珠儿会飞耶。”
宝珠大声嚷嚷,在他手里头疯狂挣扎,倒也不怕这人将她给摔了。
段吾等人候在不远处接应,只是他们没料到,他家王爷只捉了小的回来,那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却不见踪影。
再一看,明棣的面色阴沉得可怕,想是这一趟很是不顺。是了,他们来时便被桑易说教了一顿,可王爷即便身负重伤也要铁了心过来,他们身为下属,只得听从主子安排。
跟随主子多年,就是为了明棣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亦是万死莫辞。
段吾本想从他手里接过宝珠,岂料玉人冷冷剜了他一眼。他方才在兰姝面前心痛到无法说话,此刻看向宝珠的目光既复杂又迷茫。
他何时,何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眼前这如珠似玉的小团子,长得跟他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她却当着生父的面,唤那奸夫作爹,她意欲何为!
明棣压下喉咙涌上的腥甜,他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怪不得太极殿那位逮了小团子后不肯放人。哼,皇太女?他想得美。
他的女儿,何时轮到要他去册封公主了?
段吾眼睁睁看着昔日吵吵闹闹的小团子,此刻在他主子的魔爪下老老实实,倒也是可怜。
明月高挂于苍穹,一行人来无影,去无踪,离了敌营策马疾驰,夜里的草原水露重,弥漫着淡淡的雾,凄凄凉风吹得宝珠打个哆嗦,她身上穿着兽皮做的小衫,并不太冷,只是这脑瓜子却被吹得嗡嗡地疼。
许是见她缩着脑袋太过可怜,玉人替她遮住大半的风,温声道:“再忍忍,马上到了。”
宝珠被他护在怀里,耳边传来他略沙哑的嗓音,此情此景,倒叫她心里生出诡异的情绪。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位大哥哥何时待她这般好了?她可是清晰地记得,当初他是如何叫自己滚蛋的。
如他所言,他们的确没过多久就回了营地,可比当初跟着她娘亲徒步而行,要轻松得多。
上马之时,宝珠是被他拎着衣领甩上去的,下马时,他却温柔了许多。
眼见自己离了爹娘,她自知回去无望,索性随遇而安,眼下看来,这大哥哥总不会将她给杀了。再说了,累了一晚上,她又困又饿。
岂料明棣抱她走了一路,途径桑慧的帐篷时,她张口欲言,本想好言提醒他,昂首望向他如刀锋的下颌线时,她小脸羞得通红,再一回神,昔日居住的帐篷已离自己远去了。
可想而知,宝珠被带到主帐后坐立难安,无奈之下,她只得冲明棣笑笑,“大哥哥……”——
作者有话说:[三花猫头]明棣的天塌了,老婆离我而去,女儿也帮着外人,下一章认爹
[心碎]秋天这个天气好烦人,很燥热,开着空调加风扇,吹得我头疼。也许是我最近手撕鸡吃多了,上火了,六天吃了五次……脑瓜子嗡嗡疼
第180章 牛嚼牡丹
郎君朗然照人, 神光似玉,如他这般神仙中人,就是宝珠这样的小团子, 多看几眼也心觉羞涩。
宝珠的眼皮子时不时便撩起来偷偷觑他几眼, 这人端坐于她面前, 眸光一直凝着她, 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她自是知晓方才在她娘面前耍了滑头,置在大腿上的小手微微颤抖, 她绷着身子, 眼神飘忽不定,哪敢同他对视?
若她抬头看一看, 便知玉面郎君的眼里并不像以往那般冷淡,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宝珠,尤其是她脑袋上的伤。那人给她包扎得很好, 隐隐可嗅到淡淡的药香, 是上好的金疮药, 可见用药之精细,是个行家。
而小团子对他的畏惧太甚,竟叫她一时半会忘了伤口的疼痛。
秋日干燥,屋里响起男子的咳嗽,宝珠灵机一动, 屁颠屁颠端起桌案上的青瓷勾花茶盏递了过去,
“大, 大哥哥,喝茶。”
伸手不打笑脸人,宝珠原以为他会看在自己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放她一马, 孰料她小手都举累了,这人却丝毫没有接过的意愿。
就当她以为自己今日难逃一死时,头顶传来玉人的发问,“很喜欢你娘吗?”
据他所知,这对母女俩认亲,纯属误打误撞。可面前的小团子不是他明子璋的种,还能是那个奸夫的不成?
而他这二十余年,只同小狐狸行过云雨……且还是不久前,他俩才……
他们明家的男人,倒还真是如出一辙。好在他可没什么四皇子,他只有这个小团子。
宝珠不明所以,但谈及美人娘亲,她喜上眉梢,挪了挪小屁股缓解僵硬的身子,也因此而离他近了些,“嗯嗯,珠儿最喜欢美人娘亲了。”
她这般热情,倒令明棣心中一颤。她已经六岁了,早前他和兰姝都不曾陪伴她,任她海阔天空,任她野蛮生长,任她独自面对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琐事。
她不像明霞那般孱弱,也不像明霞那般娇贵,明霞想要之物,只需告诉仆从,便有人替她双手奉上,而这小团子……
明棣终于接过她的茶,他摩挲杯沿几下,继而一饮而尽,茶香浓郁,畅爽入喉,他启唇缓缓道,“本王喝了你的茶,从今日起,你便叫我父王吧。”
小狐狸崽儿是他的孩子,他和小狐狸唯一的孩子。
“嗳?”
他直接同宝珠摊了牌,宝珠瞪大了双眼,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小脑袋,“大哥哥,可是珠儿已经有爹爹了。”
他来晚了。
“珠儿,你是我的孩子。”
放在她手心的,是一枚松子糖,于天寒地冻的北边可是个稀罕物,宝珠盯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掌默了默,随后将松子糖扔了回去,她小嘴一瘪,“你骗人,你是个大坏蛋,呜呜呜你就是不想让珠儿同爹爹和娘亲在一起,呜呜呜,我讨厌你!”
小团子不好糊弄,她仗着涌上心头的怒意,索性一股脑将自己的不满通通发泄了一遭。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勾引娘亲,爹爹肯定不会和娘亲有隔阂的。”
在宝珠的小脑瓜里,她今晚和徐青章亲眼目睹这人搂着她的美人娘亲,她爹爹心中定是不喜的,兴许还会同娘亲有隔阂,再或是爱上别的女子,和别人生孩子,到时候哪还有她们母女说话的份儿?
她爹虽然不比他这般俊美,却照样有人爱慕他,就好比今夜打她的那位婢女。思及此,宝珠的小拳头肆意挥舞着,她像是不知疼痛似的,朝明棣一顿乱锤,借此发泄心中不满。
“是父王错了,珠儿,父王对不住你。”
近乡情更怯,他往日会换着法儿哄明霞,在宝珠面前,他却是束手无策。宝珠闹起来,他当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男子僵硬着身子,将泪流满面的小团子抱在怀里,索性任由她哭个痛快。
若非他的不作为,他早在三年前就能同小团子认亲。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却丝毫不觉,自己的血脉近在眼前。甚至回了京之后,自己还时不时打压她,他该死。
宝珠的情绪去得快,待她哭够后,偷偷将小眼泪抹在明棣的衣角。不想被他抓了个现形,宝珠面上讪讪,她埋下脑袋深深嗅了一口,“大哥哥,你身上有娘亲的香味。”
小团子哭得久,吸入太多气体,她打个奶嗝,颤动眼睫撒娇,“大哥哥,珠儿想娘亲了,可不可以送珠儿回去?”
她贯会蹭鼻子上脸,虽不知这玉人为何对她态度大变,她却是晓得物尽其用的道理,不用多说,又是太极殿那位亲自教的。
明棣无奈,只得如实告知,“珠儿,我和朝朝是你的亲生父母。”
他不用查都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当真是小看他了。待他回京之后,谢家,得好好收拾了。
美人娘亲何时成了亲娘了!
明棣见她眼睛瞪得老大,取了手帕替她抹去泪痕,“朝朝还不知道这事,她刚生下你,你被歹人带走了,珠儿,是父王没能护住你。”
小团子听了他的解释后陷入沉思,不多时,她皱了皱淡淡的两道眉,“唔,珠儿好像记得,记得谢叔叔身上有娘亲的味道,对了,就是谢叔叔!”
“珠儿是在养父母家见到他的吗?”父女心连心,明棣下一瞬就明了宝珠言下之意。
“嗯,珠儿记得他,他说,珠儿的爹娘不要珠儿了。”
谢应寒行差踏错,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两岁的稚子,竟会将他的言行刻入脑海。
“我们没有不要你,珠儿,是父王的错。”
宝珠心里门清,她深知徐青章并非她的生父,那个高大的男人,只不过是爱屋及乌,看在她美人娘亲的份上,方才认了她。
“父王,珠儿以后还能喊他爹爹吗?”宝珠兴奋之余,眼神里却也隐隐透露了几分担忧。
“珠儿还是不愿意原谅父王吗?”明棣声音哽咽,他以退为进,同宝珠不愧是有血缘的。
“没有!珠儿喜欢父王!”既是她父王不爱听,那就不叫了,不过可以偷偷叫,不让他听见就是了。
一下子有了两位爹爹,宝珠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两位爹爹她都很喜欢,同她娘一样,是无法取舍的那种喜欢!
若是远在京城里的明霞姐姐知晓自己和她有着同一位父王,她肯定会吃醋的,明霞姐姐可小气了!
父女俩其乐融融,实则各怀鬼胎,唯一相同的,便是对那位小娘子的思念之情。
兰姝本就存着叫明棣带走宝珠的心思,那个女人太过危险,她不愿宝珠再跟她涉险。小团子是被她强行带来的,让她几度遇险,实非她意。
“姝儿,你摸摸我。”
宝珠想岔了,她口中的爹爹非但没同她娘亲有隔阂,反倒赖着小娘子不走。他如何会同心爱的小狗有隔阂?若他生小狗的气,指不定这软屁股小狗就要跟着那个臭男人一同离去哩。
兰姝轻轻拍拍他,她迫切地想弄清现状,“章哥哥,为何你要留在大庆?”
男子默了默,对上小娘子焦急的眼神,他浅笑一声,“小狗,我不知道。圣女那老太婆每个月都要取我的血肉,往年的我没有生机,任她摆布,但我想,小狗,我应该在找你。”
他髓海受损,脑力时常恍若黄口小儿,他这样的野狗,活该在屋檐漏雨的寺庙苟延残喘。但兰姝出现后,他荒芜的世界开始明亮起来,生活也有了期盼。
听了他没头没脑的这么几句,倒叫兰姝陷入深深的沉默当中。当年他被骂叛敌,亦是因为她……
“小狗,我好几天没入你了,你看,它都馋了。”眼前人是心上人,他哪管什么前因后果,只晓得自己快馋死了。
“章哥哥!”
他满口荤话,羞得兰姝狠狠拍了他一下,不料她的葱葱指尖恰好刮到了那物。
指腹触及的物件微软、筋韧,想必若是入口,定是弹牙的。
他一条开了荤的狗,哪里能容忍面前的肥肉只能看不能吃,他垂涎欲滴,在小娘子面前淌着口津撒娇,“嘶,姝儿,你弄疼哥哥了。”
兰姝本不想搭理他,可见他说得可怜,自己心下也焦急了几分,那面筋虽说筋道,却也异常柔弱,“章哥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着你。”
她可是大夫,眼里没有男女之别。
望闻问切,区区一个望字居首位,她迫切地想知道病人的伤痛。兰姝的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衣带解开,她小手一拨,那处已然呈现于她跟前。
“小,小狗……”
他本是故意同她示弱的,小娘子却真的在担忧他。
患处骇人,里头还藏着一管水,想必是被伤得发胀发炎了,若不加以调理,定是会形成或浓稠,或稀薄的混合水状物。
尤其是他这般粗犷的男子,竟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意。
世人皆有羞耻心,徐青章就这样大喇喇地将自己的不堪摆在她眼前,他两腮微红,急急忙忙想拾起衣裳,兰姝却制止了他的动作,“章哥哥,讳疾忌医。”
战场上勇猛杀敌的男子此刻乖得像家犬,兰姝将他推至榻上,此刻的他,任由她随意摆弄。兰姝的手指葱葱如玉,她游离于男子的胸膛,留下阵阵颤意和闷哼声。
徐青章腹腔的熊熊烈火被她点燃,这把火烧得他理智全无,他央求道:“小狗……”
“章哥哥,不是受伤了吗,让姝儿给你治一治。”女郎声音冰冷,眼里没有欲望,唯有教训他的冷酷。
“姝儿,我错了,哥哥不该骗你。”野狗拉着她的小手,讨好地蹭蹭她,他的小狗娇得很呢,他可不敢再惹她生气。
兰姝心里难受,方才她虽拒了明棣,心却随着他远去了,再一见这人整日想和她行云雨之事,她气不打一处来,“谁许你嬉皮笑脸!”
啪的一巴掌,扇在她手,疼在他心。他皮糙肉厚,被打了不要紧,“姝儿疼不疼?”
男子拉过她的柔荑细细吮,眼里的讨好一目了然。
小娘子心里正闹别扭呢,眼下被他亲得难受,手心尽是他的口水,她板着脸训人,“你是狗吗,不许舔我!”
他平日里很听话,可一旦同小娘子亲近起来,那可由不得她了。鱼戏莲叶,他不止舔,他还要吮咬,含着她嫩生生的小手,藕白脆嫩,生吃亦是可口。
“章哥哥……”
渐渐地,女郎的声音不再冰冷,他知道的,小狗被他润上一润,自然晓得好歹。
“小狗,哥哥给你舔□□。”
男子蛮横地褪了她的鞋袜,入目便是柔软雪白的足,他两眼光,馋得他拼命吞咽口水。
看病的大夫没有精力再关心他的伤患,她眼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护得了手,护不住足,他是坏心眼的狗,足趾间尽是他粘稠的口水,她被糊住了。莹白的足底亦是遭了他的碾压,不一会儿就被他摁得通红。
她的足很美,每一颗圆润饱满的玉足都似天然打造的玉石,串联在一起宛如大自然的绝美之作。
他玩得畅快淋漓,“小狗,你的脚好软啊。”
同他的粗犷不一样,她的足底没有一丝茧子,比他吃的糕点还要软乎。
又香又软,可不就是块绵软的白玉糕嘛!
“怎么样,小狗,爽不爽,没话说了吧!”
兰姝喘着粗气,是被他气的,他怎么老是说些荤话,他以前不这样的,怎能如此羞辱她!
“小狗,我亲亲你。”
他的手臂很长,比她的玉肢还要长,手可掬一捧弱水。
润物细无声,[1]不止绿植爱喝些雨水,他也是喜欢得紧呢。
她的小嘴湿软,被他舌头刮过时,小嘴里头的香津尽数被他裹走,他也太霸道了些。
男子脖颈是青筋尽现,他喘着粗气,“小狗,你那映日果也给我吃吃。”
映日果纯甜无酸,世人以为它无花,唤它无花果,实则它的蕊藏于果肉当中。
它喜阳不喜雨,长得快,待它成熟之后,果蜜的方向从底部淌出。若是映日果的底部裂开,亦或是炸开花,它的甜度会更高。
秋果甜度高,秋日正是吃无花果的好时节。
兰姝只有一枚果儿,他不等兰姝回应,毅然决然抢过小娘子的映日果,捧着果儿大口大口咬,软糯可口,好吃!
北方的果似山珍海味,他吃得畅快。蔬果珍贵,他平日里极少重口腹之欲,喉结上上下下滚动,这会却是护食得紧。
若是旁人欲抢他的果,他定会扑上去撕咬人家。
春雨稀缺,秋雨亦如此,不止老牛爱喝水,植物亦是欢喜这天上的无根之水。
绿植表面皲裂,此地久违下雨,它干巴巴的,渴得慌。
异状的嗓音自她喉间溢出,兰姝的身子越发娇软,此刻的她像一颗炸开的映日果,无力地淌着,她想更衣。
“哈,小狗,你真没用!”徐青章有一瞬间的愣怔,他懵了片刻后,这才意识到方才那股子溺毙之意不是梦境。
哆嗦的人已失了理智,对于他的嘲弄,她无法回应,也没法同他计较。
他滚热的大掌摩挲小娘子娇嫩的脸,覆过去时,他终是吃了舍不得入口的白玉花糕。
“呼,小狗,小狗,哥哥好喜欢你,你好软啊,小狗,是不是背着我偷偷……”
兰姝不愿听他嘴里说些有的没的,她闭眸拥着他,主动堵了他的嘴。
他的唇线丰润,很饱满,可以完全包住她的小嘴,他尽情含着,吮着,尽数夺走她的呼吸和心跳。
虽说这人方才舔了她的……她却丝毫不嫌,总好过听他羞辱自己。
许是司欢吟当真下定决心,要当小娘子的母亲,她常年不用炭火,离去之前却吩咐了下人给她添置了两炉燃得通红的碳。
帐篷里的温度逐渐升高,兰姝的身子被烘得滚烫,而她身子一热就想更衣,偏偏这人赖着她不许走,如此,一夜下来,竟好生生地浇了他数次。
隔日司欢吟过来之时,守在帐外的婢女通通哆嗦着身子,她目光一凛,察觉到不正常,语气冰冷,“说,发生了什么?”
婢女通通诚惶诚恐跪了下来,司欢吟再是不耐,索性自己掀了帐篷,她就着稀薄的日光,依稀可见榻上人影晃动,就算看不真切,可她耳朵又不是聋了。
那一声声雄厚如雷的嗓音,简直臊得耳朵痒,偏偏那人眼中只有小娘子的存在。
“来人,给我把这贼子拖出去!”
司欢吟大怒,她又气又急,自己不过出去了一晚,且看这架势,这疯狗的蛮劲,瞧着就骇人,小姝儿一整夜都……
圣女虽有命,可帐内都是些女子,她的左右护法被男子逐一打倒,他双眼猩红,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兰姝,就算离了小娘子,他也不肯同小娘子分开。
“徐青章!你疯了吗,姝儿她都晕过去了!”
司欢吟气得不行,索性拾了个酒盏砸过去。蛮牛吃花,牛嚼牡丹,她好好的一朵娇花,竟叫这人糟蹋了个遍!
许是不远处那四分五裂的瓷杯让他清醒了不少,那骇物虽狰狞着不服输,男子眼里的眸光却不再如先前那般倔强,他凝神望了望嘴角淌津的女郎,终是放过了她。
不远处的司欢吟见他神情微动,她趁热打铁,上前从他怀里夺走小娘子,立即发号施令,“给我把他关起来!”
被压走的那人通身煞气,离帐之前,他回首望向小娘子,嗓音粗哑低沉,“劳烦给她好好洗洗。”
他还有脸说,不将他剁碎喂狗真是便宜他了!
司欢吟亲自给兰姝整理了一番,上下小嘴红肿不堪,就没有一块好肉。当真是个臭男人,长得那般高大威猛,却不晓得怜香惜玉,可苦了她的娇娇儿。
兰姝是在昏时醒的,她累了一宿,腹内空空,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水……”
那人闻言,一声不吭地扶小娘子起身,又给她喂了满满一杯,待她饮完之后,她咂舌了几口,“娘亲,好好喝。”
这人身上的银饰磕地慌,不是司欢吟又是谁?
司欢吟点了她的额头,小娘子的肌肤娇嫩,立时显现一个红印子。她不过轻轻一戳,小娘子就受不住,却任那人胡作非为了一晚上,如此,看得她更恼了,她板着脸训人,“哼,你个没良心的,娘亲昨日怎么同你说的,都忘了吗?”
她如何说的?自然是叫这小娘子将那疯狗当个男宠便罢了,哪里就要什么事都依着他了?
“娘亲,姝儿没忘,娘亲,章哥哥呢?”
“被我扔去喂狗了。”喂狗都算是便宜他了。
“娘亲,姝儿喜欢他,您饶过他吧,好不好嘛。”
孰料司欢吟见她这个没骨气的模样,她冷冷觑她一眼,丝毫不顾她的撒娇,转而出了帐篷。一直到夜幕降临,司欢吟都没再回来。
兰姝自是不肯相信她的气话,她和那位,还需要他的血肉度日呢。
说到血肉,她亦是分了一瓢羹。
昨夜当她意识迷离,下意识唤了夫君后,那人自是欣喜若狂。只是后来她又唤了子璋哥哥,得来的,便是他粗暴的对待,以及……
精气养人,他爱惨了她,自是对她毫无保留。
乃至于她半夜晕了过去,这人依旧掐着她的软肉,猩红着双目,仿佛要与她同归于尽一般。
他凭着得天独厚的蛮力,叫她将将小死过好几回。
兰姝从被下寻到了明棣留下的瓷瓶,她缓了口气,幸而它还在。她昨夜忘了吃,只是当她取下塞子时,里面空无一物。
“姝儿,你是在找这个吗?”
[1]摘自杜甫《春夜喜雨》——
作者有话说:明棣:谁懂,当年没和老婆do,老婆还给我生了个女儿……
明棣当她是小狐狸崽儿,徐青章叫她狗崽子,笑拉,哈哈
宝珠:我是人,是娘亲香香软软的小棉袄
兰姝:什么意思,你们二人,一个给干巴巴的饼子,一个给一颗松子糖,就这样让我女儿改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