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想法混在一起,导致温棠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好。
眼下隐隐约约浮现着青黑。
他昨晚回家的时候,温父温母已经睡了,便没有吱声。
而且他昨晚的嘴唇都被亲肿了,怎么见爸爸妈妈。今早醒来被哥哥含过的地方也有点麻麻的。
一想到这个温棠就牙痒痒。
哥哥就不能轻点吗?
明明之前亲的时候很轻,时间也没那么长。完全说明哥哥是能做到的,但他不愿意做!
讨厌讨厌讨厌T_T
不过好在他已经逃脱魔爪了,温棠想,他穿着毛绒家居服下楼。
他今天早上起得比较晚,已经快十二点了。爸爸和妈妈应该要回来吃饭了。
也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什么,他现在好饿,就像做过什么剧烈运动般的饿。
温棠刚走到一楼,往餐桌那一瞥。
就见正在扒虾的裴铮,冷峻的五官表情很淡。
“好,咔!”
林北恩看着监视器里沈小凤最后走进储藏室的那个眼神,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调整一下状态,这条过!”
听到这个消息,几个场务和摄影师竟然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
过了?
还是一条过!
为了展现画室环境的逼仄和烘托诡异的气氛,林北恩用了晃动镜头的方式来切换场景,从一行人进店开始就用了一镜到底的形式拍摄。
饰演警官和司机的演员还好一些,毕竟情绪波动没有那么大——可因为司机提前来取画、差点被撞破杀人现场的沈小凤,从紧张到舒展,再到阴翳的情绪变化,如果演员演技不过关,是很难在短短的镜头前一次性完全表达出来,还转换得那么自然的。
但就算是这么有难度的场面,也一条过了。
还是开机到现在的第一次一条过!
“我说错了,”之前说开机没有一条过很不吉利的摄影师咂咂嘴,“这可是今天最难的一条了,连这都能过,那这电视剧将来肯定关关难过关关过!”
“虽然不知道关关难过好不好,但是关关过这个真不错!”饰演年轻男警的是今年在影帝争锋中惜败江焕诚的新锐演员刘去桦,他拍了拍摄影师的肩膀,而后又对着从储藏室一脸杀意出来的青年竖起大拇指,“温棠,你这演技是真不错——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大傻春,你吓着人家了!”女辅警的演员程泷玉,也是新晋流量小花,做事跟女辅警一样,大大咧咧,麻利,心肠也很好。
她重重锤了刘去桦一拳,随后示意几个人站远些。
剧组的人跟着她的眼神抬头,发现远处的楼顶上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在一闪一闪。
这东西,对于刘去桦和程泷玉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一看就知道是代拍。
“他们这摄像头质量真好啊,隔那么远都能拍清楚。”刘去桦大手一挥,带着程泷玉和温棠就往有遮挡的地方走,“走走走,兄弟你现在可是咱们剧组的‘秘密武器’,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了。”
说完,林北恩也示意了一个保镖去看看那代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的,江哥,我知道了。”演员休息的地方,薛付之还在跟江焕诚打电话,刘去桦的嗓门儿大,一时间棚子里吵吵嚷嚷的。
另一边的江焕诚原本兴致不高,接到薛付之的电话后,发现又是找他诉苦的,有些不耐烦——本来没有从温家手上抢下项目他就很烦了,加上薛家那边突然小气起来,合作的时候抠抠搜搜,这两天他都没有时间跑通告,一门心思都在做生意上。
可当他发现听筒中传来一个熟悉而轻浅的笑声时,心里便像是被小狐狸咬了一口,咬出一个小小的窟窿,阳光从那里透进来,一下子敞亮了。
“你们剧组……人都在?”他没有明说,只是坐在了老板椅上,抓着手里的笔,很不像话地转来转去。
薛付之觉得他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见温棠过来了,他有些赌气,就故意提高了音量:“对啊,江哥,剧组的人都在呢——你晚上有空吗?我们一块儿吃个饭吧?”
刘去桦和程泷玉都是老油条了,一听就知道薛付之是个什么意思——只是眼下他们在一个剧组,《疑城之夜》的成功与否也关系到他们的事业,他们是利益共同体,如果温棠在棚子里跟薛付之吵起来,被代拍拍到,必然又要引起腥风血雨。
这对他们也是不利的。
程泷玉本来想把温棠拉开一点,却没想到温棠先远离了,去找化妆师给他补妆。
这倒是让她和刘去桦有点意外了。
他们两个人在此之前,都没有接触过温棠,倒是跟薛付之有些往来,本来觉得薛付之虽然善良可爱但是有点难缠,还害怕温棠跟薛付之打起来连累自己呢。
没想到温棠反而是最让人放心的那一个。
同样的,见温棠走开,薛付之也有点不痛快,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江哥,你说好不好嘛。”
江焕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兴致高涨:“……行啊,我让秘书跟导演联系一下,今晚跟剧组一起吃个晚饭吧。”
本来想着跟江焕诚一起吃晚饭就够了的薛付之,听见江焕诚这话,以为江焕诚要过来给他撑腰,连连点头,小酒窝甜甜地挂在了脸颊上:“好啊好啊!”
虽然已经有了满意的结果,但薛付之还想跟江焕诚说会儿话,他告诉江焕诚,家里的小猫要生崽崽了。
“江哥,你喜欢小猫崽崽吗?”
“小猫?”江焕诚一向是不喜欢这些黏糊糊的小东西的,就算是之前去薛付之家,薛付之让他抱抱那只名贵的猫,他也拒绝了。
可现在一提到小猫崽子,他脑海里就全是那天温棠喂猫的场景,嘴角不由得勾起:“大概吧——公司楼下那小三花就不错。”
“公司楼下?”薛付之想了一会儿,连忙纠正江焕诚:“不是啦,不是那只,是我家的猫,她要生小崽崽了……”
他讲起自己家的小猫,眼里满满都是喜欢,声音也不自觉地上扬了些许,连隔壁的补妆棚都能听见。
“薛老师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家里的小猫吧,真有爱心。”一个助理感叹道,“他家的猫猫也是真可爱,听说得十几万一只吧,有钱人的世界……”
“emm……不知道该怎么说。”正在给程泷玉补妆的化妆师有些欲言又止,“我家宝宝跟他家的品种是差不多的,只不过不是那么好的赛级品质——怎么说呢,这个品种的猫自己繁育的危险性是很大的,而且母猫会很痛苦,反正我时间一到就带着闺女做了绝育,我可舍不得宝贝受这么大苦。”
“啊这……”程泷玉咂嘴。
“算了算了,不提了,人家有钱,说不定有什么特别好的方法呢,不提不提。”
温棠闭着眼睛接受补妆,一言不发。
这样的薛付之,他在觉醒的剧情中已经见过一回了。
薛付之是善良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但是这种善良往往又很危险。
比如那只小三花猫和她的妈妈,薛付之给她们取了名字,每天喂养她们,却因为家里有别的昂贵猫咪而拒绝收养她们;然而为了满足他廉价的拯救欲,他又偶尔发挥自以为是的善心,让流浪猫母女停留在这里,舍不得给她们找别的领养人,于是就让她们活在他想起来才会有的善良下。
他喂了,小猫们就饱一顿,那么他不喂的时候呢?
那些在暴雨后失踪的其余小猫,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这个会经常喂她们的善良人呢?是否又会困惑,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宁愿隔三差五来喂他们,也不愿意给她们一个温暖的家?
剧情中,薛付之那只猫因为难产动了手术,他在手术室外心疼得从头哭到尾,可在看见手术台上毛色枯槁又虚脱难看,还大小便失禁的母猫时,却说什么也不肯给她一个安慰的抚摸。
江焕诚怕吓到薛付之,硬着头皮全权负责了这只猫——然而也只是交给了医院来处理,至于养得好不好,是死是活,书中再也没有提起过。
反倒是在江焕诚向薛付之求婚的时候,又重新送了一只一样的猫咪给他,薛付之抚摸着猫毛流泪感动,幸福美满。
“唉,世事难料啊。”化妆师长舒出一口气。
裴铮动作一顿,问:“去哪?”
温棠留了个心眼,他没有直接告诉裴铮他的目的地,然后随口说了一个距离医院很远的商场。
说完他就上楼换衣服,随后背着包就走了。
看着温棠离去的背影,裴铮站在原地良久,才回公司处理工作。
嗡嗡——
是方三打来电话。
他小心翼翼说:“温棠少爷进商场后,乔装打扮了一番,然后打了个出租车离开,方向似乎是杜文亮住的医院。会不会是要去见杜文亮?我还要继续跟吗?要去阻止吗?”
裴铮坐在办公椅上,表情很淡,低垂着眼凝着消息。
垂下的眼睫让本就如墨般的眼眸更加深黑,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寂静无声、但充满破坏力。
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笃笃笃——
片刻后裴铮淡淡说:“跟。设法让胡英良从超市里出来,和棠棠碰面。”
他的话像是机器般冷静:“再在棠棠从商场里出来的路上,把你的行踪暴露给棠棠。”
第 52 章 报备视频
温家名下的医院内,温棠站在杜永亮的病房外,身旁站着李毅、医院保安。
病房的门上有一块玻璃,可以看清屋内的情形。
洁白的病房里,杜永亮脸色不善地躺在床上,不停地刷着手机。长满痘的额头上包着纱布,肚子鼓得像怀孕了一样。
李毅:“杜永亮原本无法保研,结果他上面的同学放弃参加保研了,直接出国留学。这让杜永亮捡了个漏。因此他不能让这个u盘流出去。”
“我把他那些pc的证据都收集在了u盘里,约定好的,他跟你说完之后,你便把u盘给他。”李毅说,往温棠手里塞了一个银色u盘,犹豫了几下,他又道:“但杜永亮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多,他约你见面更多应该是想嘲讽你。”
温棠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踏了进去。
吱呀的开门声引起了杜永亮的注意,他抬眸,看见是温棠后,脸色顿时变了,又青又紫,眼里满是恶意。
厚如香肠的唇瓣碰了两下,“没想到,我们温学神也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不是什么都行的吗?”
是窗帘向两边自动划开。“裴总,路边倒着一个人。”司机平稳降下车速,恭敬地汇报。
这样的暴雨天倒在郊外,不比小打小闹,弄不好要出人命。
唐礼请示问:“裴总,我下去看一眼吧。”
裴铮正坐在后排闭目养神,拇指撑着太阳穴,只“嗯”了一声。
唐礼很快下车,司机透过玻璃见路边那人被唐特助晃了两下都没反应,担心说:“裴总,那人看着情况不太好,要送他去医院吗?”
“你是120吗?”裴铮眉头皱了下,像在厌烦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唐礼留下来处理。”
司机不敢有异议,只应着唐特助摆动的手势降下前排窗户:“唐特助好像有话要和您说。”
静谧的车内空间被打破,唐礼的声音和暴雨夹杂在一起涌入。
“裴总,是温棠。”
深蓝色的玻璃只透进来浅淡的光,随着玻璃的颜色越来越浅,透进来的光线也越来越足,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有一分钟,刚好给够眼睛适应的时间,所以并不会觉得刺眼。
“温先生,您醒了吗?”
温棠还沉浸在对窗户的讶异中,被唐礼的声音又吓了一跳:“请、请进。”
唐礼笑着进来:“休息得好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温棠不太自在地问,“这个房间是不是有监控啊?”
“啊?”唐礼一怔,“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那个,”温棠指指窗户,“它为什么知道我醒了,我刚醒他就打开了,还有唐特助你出现得也……”
唐礼了然:“确实是系统提醒我您醒了,不过不是监控,只是一些简单的虹膜识别技术。”
他摊手指了下:“房间360°都安置了虹膜针孔识别器,可以在第一时间识别用户的晨醒,当睁眼时长达到阈值,整个家居会进入晨醒模式,为用户的晨起做好一切准备。”
温棠:“一切准备?”
唐礼笑了笑:“没错,衣食住行,但前提是必须对用户数据进行过一段时间的跟踪学习,所以现在还是由我来服务您。”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温棠忙不迭摆手,“我在市面上还没见过这种程度的智能家居,听嘉阳说公司最近在研发,这就是其中一款吗?”
唐礼:“没错,不过还在完善阶段。”
温棠吃惊:“都这么好用了还要完善啊。”
“远远没有达到裴总的要求,”唐礼为难又佩服地笑笑,“裴总想实现对用户需求的完美预测。”
温棠:“完美预测?”
“是的。”唐礼提到这个项目显然有些兴奋。
“智能家居是裴总这两年最想攻克的一个项目,如果能实现,就好比系统里藏了一个你的复制人,它精准知道你的一切需求,在你需要之前就已经摆好拖鞋,选出衣服,做出你今天刚好想吃的早餐搭配,是不是很美妙?”
温棠迟缓地点点头,大概他还有一点发烧,唐礼那句“系统里藏了一个你的复制人”总让他觉得后背发凉。
“这是?”他才发现自己左手一直攥着一截睡衣的衣袖,而这个睡衣看上去明显不是他能穿的尺码。
唐礼被问得眉心一跳,他哪知道老板为什么要干这种把睡衣偷塞人被窝的变态事儿!
金牌助理微微一笑:“大一点方便您起夜觉得凉了可以披上。”
温棠觉得有理,把衣服放一边没再多想。
现在药劲起了烧退了,病症减轻后情绪自然也稳定下来,他回忆起昨晚的大哭真是不想再见裴铮。
但冤家总是要见的,该道的谢也是要说的,如果不是裴铮把他带回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温棠跟着唐特助出去,局促地坐在餐桌前,指指身上合尺寸的新衣服还有脑袋上的纱布:“那个……谢谢你啊。”
裴铮搅着咖啡瞥过来一眼:“不敢当,毕竟我们有钱人为所欲为。”
唉,这人真是太讨厌了,温棠捧着豆浆喝,没回嘴。
“温棠,”裴铮叫他一声,“你很喜欢画画?”
他眨眨眼,不知道裴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不想花我的钱,但想通过画画挣钱?”
“我是自食其力。”
“但你食的方式不对。”裴铮手指在餐桌上敲了下,“一张素描你能挣多少钱,还要风吹日晒,手绘的市场小,只有出名的画师才能卖出好价钱。”
温棠并不否认:“是这样,那你想说什么啊?”
“如果你现在是为了挣钱,就应该转去市场更大的板绘。”裴铮抛出这顿早餐的中心。
温棠愣了下,他知道裴铮说的是对的,可是太突然了,他是妈妈从小手把手教出来的:“我……一直都在做手绘。”
“所以你只能待在自己的舒适区?”
“当然不是!”
艺术是不停的探索和创造,没有任何一个创作者愿意永远待在舒适区。
但温棠还是奇怪:“你干嘛突然和我说这个啊?”
“我说过,跟着我,要听话。”裴铮端详着温棠,“我不喜欢到处乱跑的小朋友。”
温棠抿抿嘴,完全过滤掉这人的大放厥词。
但裴铮的另外几句话倒是让他有点心动,一直回到宿舍了都还在想,有时候选择确实比努力更重要。
“棠棠,你昨晚干嘛去了?夜不归宿,头上还有伤,哪个孙子又找你麻烦了?”陆然跟老妈子一样问个不停又气得不行。
“哎呀你淡定,我真没事,就是跟人KTV刷了个夜,玩手机不小心撞树上了。”温棠在编这类小瞎话上已经拈手就来。
陆然:“谁啊?真假啊?你都背着我有能一块刷夜的野男人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你少乱说了,”温棠赶快转移话题,“陆然,问你个正事,你说我转板绘好不好?”
“怎么突然想起来转这个了?”
“因为板绘特效多丰富啊,能玩一些新技法……好吧,实话就是板绘比较好挣钱。”
陆然想了想:“我不懂这个转起来难不难,但反正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好,只要你自己觉得开心那就转啊,又不是画了板绘就得放弃手绘,你那个啥社长不就是双修吗?”
“噗!”温棠喷了,“大哥你注意点措辞。”
“嗐,反正我就一句话,你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开口就行。”
转板绘怎么着也得有板子吧,要是让温棠自己买,小抠儿心疼不说,也买不了配置好的,装备都不行,还打啥怪,陆然晃晃温棠肩膀:“就当我投资未来大画家了行不行,温大师,给个机会呗?”
“未来大画家马上要被你晃散架了!”
温棠没接陆然的话,他都明白,之前看社长玩板绘不是没好奇过,但一来是没那么大动力去转,二来可能潜意识里也不想再花钱搞装备吧,虽然长远来看,板绘还是要比买颜料省,但当下就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而且万一他转板绘一时半会儿没有起色,那不就是钱打了水漂,两头都不占。
虽然温棠在绘画这块从小就很有信心,但可能是后来这些年发生的一串事吧,没钱总是会磋磨信心的。
算了,再攒攒钱,他也再纠结纠结吧……
“别愁了,先接电话。”陆然敲敲他桌子。
温棠抓起震动的手机:“喂?啊,是我,闪送?我没……行行,西门是吧,我现在过去。”
陆然问:“什么快递,送错了?”
温棠摇摇头:“不知道,手机号和名字都对,我去看看。”
两人一起到西门,收下东西后温棠张大了嘴,陆然挑高了眉。
“可以啊小棠棠,合着问我要不要转板绘是耍着玩呢,这谁啊?连装备都买好送上门了。”
温棠抱着最新版最高配的板子全套,像冷风里像揣了块大红薯,先是怔然,又觉得脸有点烫:“没谁……就一个朋友。”
陆然咄咄逼问:“一个朋友对你这么好?是不是在追你啊,昨晚上你是不是就去见他了?”
温棠踢他:“你别问了,怎么这么八卦呢。”
陆然冷呵一声:“我早晚要把这孙子揪出来。”
温棠心说那哪敢啊。
他想快点拆开细看,回寝室都是用跑的,跑得心里砰砰。
能在这个时候立刻给他送板子的还能有谁,温棠突然觉得某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再讨厌的人也是会有一点可爱的。
他拆开外包装,率先掉出一张卡片。
字迹遒劲潇洒龙飞凤舞,温棠没见过裴铮的字,但第一反应这就是裴铮写的,跟那人不可一世的样子也太像了。
不光要做及时雨,还有亲手写的贺卡,温棠嘴角不自觉挂上一点笑,把卡片摆正,定睛一看——
「服务条款一:乙方要有做一个漂亮小男孩的自觉,风吹日晒大雨天泥里滚的,丑。」
“他走了。”裴铮语气柔和,有了酒液的润色,他原本低哑的嗓音更加勾人,“这个宴会开到很晚,结束时你可不可以来接我。”
可不可以,这个词从裴铮嘴里就很ooc。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下达命令的那个人。
所以对于温棠来说,这句“可怜巴巴”的话听着就很爽。
脑袋往上探了探,露出水汪汪的双眼,温棠故作勉为其难,“我再考虑一下,除非你求我。”
他原以为裴铮会挣扎一下。
结果没想到——
“求求你。”
男人低声说。
手机被拿远了一点,将裴铮的半身都拍下。
高大的身影陷在沙发里,他半撑着脸,眉眼距离压得极低,下颌线紧绷,一副上位者姿态。
说的话却很卑微。
“求求你,宝贝。”
“把哥哥捡回家。”
第 53 章 棠棠发现监控
轰隆,温棠脑子宕机。
头顶的呆毛无措地晃着,他捂着发烫的闷声说:“裴铮,你就不能像以前说话嘛。哥哥,这样说话真的很奇怪。”
显然这句话对温棠杀伤力是极大的语言系统一时都有些混乱,对裴铮的认知不断转换。
裴铮凝着他指缝里露出的眼眸,语气不容反驳:“不能。”
他端起酒杯,透亮的烈酒被大口大口吞入。
短短几瞬,三杯酒就被裴铮喝光。冷白的皮肤染上淡淡的红。
“棠棠,我有点醉。”裴铮低哑着声音,“头疼。”
温棠被这一串丝滑小连招打得有些措不及防,凶巴巴说:“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天天教育我,结果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把胃喝坏了怎么办。”
“我应酬多,已经习惯喝这么多,也习惯哪怕喝到头疼,都要自己一个人回家。”
裴铮说得很可怜。
“马上,我线稿就差一点了,春生是不是还在问题啊,刚好等等一块儿走。”
旁边陆然瞟一眼讲台,没忍住:“我看珊姐要被问哭了。”
这是郭珊教C语言的第四年,说实话,带过那么多学生还是第一次碰上付春生这样理解艰难的孩子,毕竟T大计院的分数线摆在那。
郭珊等付春生消化的间隙问:“春生,你之前报计院是因为喜欢咱们专业吗?”
付春生愣了下。
“你别紧张,”郭珊笑了笑,“我就是在校报上碰巧见过你写的诗,写得特别好,就好奇你是还喜欢文学吗?”
付春生点了下头。
不怪郭珊好奇,文学系的录取分数线明显没有计院高:“那最后怎么来学计算机了?”
“因为……就业条件比较好。”
付春生声音小,郭珊便没有再问。
这边温棠搞点线稿,几人收拾好东西一块出了教室,半道儿没选国标舞的陆然和付春生先回了宿舍。
裴嘉阳跟付春生不熟,但一向热心,刚才教室里最后就剩他们几个,春生和老师的对话他也听见一耳朵,便问温棠:“你们想过建议付春生转专业吗?”
他认真说:“职业选择是一辈子的事,如果只是因为挣钱多就选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而放弃梦想,以后要后悔的吧。”
温棠心里疼了下,忍住没解释,只说:“我回来问问春生的想法吧。”
“嗯,”裴嘉阳笑着算给他说,“毕竟一生大概有百分之三十的时间都在工作,还是尽量做自己喜欢的事比较好,是吧。”
温棠也笑了笑:“是啊,能一点一点靠近理想多好。”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追逐理想的。
但这些他不想告诉嘉阳,温棠觉得,嘉阳就当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一辈子都快乐地活在云端上也很好。
裴嘉阳:“像你这样有两个喜欢的方向,一个当职业,一个当爱好也不错。”
温棠心虚地摸摸鼻子,他没和嘉阳说过自己为什么选计算机,所以大概嘉阳是以己推人地觉得他选专业也是出于喜欢吧。
“对了,你看群里了吗?AI编程大赛的通知。”裴嘉阳问。
温棠:“啊……”
裴嘉阳点出来给他看:“是组队形式,一起啊!”
温棠努力维持嘴角,救命啊,他对这个真的不感兴趣,可他如果拒绝会显得自己很不爱本专业吗?
裴嘉阳继续安利:“而且你看赞助商,是我小叔哦。”
温棠:“……这样啊,那还是要避一下嫌的吧。”
“不用,我和小叔的关系也就你们几个知道,”裴嘉阳好笑说,“而且怎么会有人觉得小叔会做黑箱的事呢?”
温棠无言,就这么着被逼上梁山。
嘉阳的智商大概是遗传了他们家变态的基因,一入学就是院里的风云人物,可温棠,唉,他就是一个只会应试的小机器。
旁人提起T大学霸都觉得牛哇,可只有学霸最知道,他们和学神之间的差距有多令人窒息。
体育课上温棠一直想着怎么给嘉阳打个预防针,连大家在组队都没注意到。
T大男女比例失调,连国标舞课上都能出现男多女少的盛况。
之前的课已经把单独的男女舞步教完,这次开始就要两人搭配了,要搁平时裴嘉阳肯定主动来找温棠,但很不幸他们班临时有人退课导致人数成了奇数,于是高大的裴同学就被同样高大的金发男老师一眼挑走当舞伴了。
“同学们,谁还没组队,come on!”
温棠左右瞅瞅,好像就剩自己孤零零一个,正尴尬着迎面走来一个男生。
男生个子很高,潮酷的红色运动外套拉链拉至最高,衬得一张厌世味的脸更加桀骜。
瑞凤眼轻飘飘地看了温棠一眼又移开,黑色棒球帽下溢出张扬的烟灰色发丝,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他揣着兜,停在温棠身旁,不轻不重地“哼”一声。
温棠:?
和自己组队有这么不开心吗,明明是老师在催。
这人温棠之前听说过,叫喻肆,很有来头,脾气也很坏,谁都不敢去惹。
温棠在心里为自己默默点了根蜡。
过了片刻,他听见喻肆又“哼”了一声,似乎比刚才声音还大点。
温棠从裤兜摸出半板草珊瑚,关心同学问:“你嗓子不舒服吗?”
喻肆瞥了他一眼,冷飕飕说:“没听到老师让组队练习吗,需要我教你?”
温棠有点诧异,他印象中这位大爷上课好像一直划水来着。
他主动面向喻肆站好,下意识用男步的动作要揽腰架手,动作挺标准,就是头皮有点发麻。
仰头一看,喻肆眼中不爽的小火苗快要窜出来了。
温棠无语明白,直男嘛,可以被说gay,但不能被说受,可以摸男生腰,但不能跳女步。
怪矫情的。
温棠不在意这个,眼见伴奏的节拍已经要到了,很快换成女生的手势,拉着喻肆的手放自己腰上:“这样可以啦?”
喻肆没理他,微微扬起下巴又是一声“哼”。
温棠:……
他感觉自己快要掌握喻肆的哼哼国语言了。
然而等真跳起来温棠才知道喻肆的这张嘴说起话来有多令人生无可恋。
“左,左,这是左脚OK?”
“胳膊往这儿甩是想抽我?”
“你真的发育出小脑了吗?”
温棠:……唉。
他本来就一直练得男步,突然调换,喻肆还顶着一张要抢银行的阎王脸,他能不紧张吗。
“你又往地上看什么?脑子掉地上了?”
温棠抿抿唇珠没回嘴,喻肆平时看着不上心,但其实舞姿极其标准,吸引不少人偷偷围观,倒是他一直出错,任何一个人被踩10086次都会爆炸吧。
何况喻肆那双限量鞋是真贵,温棠不知道具体多少钱,反正是把他卖了也买不起的牌子。
“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和跳得好的同学换换吧。”温棠心虚问。
“踩完我就想跑?”腰间的手突然用力:“哼!”
温棠心中呜呼,这是要让他赔鞋的节奏吧。
一节课上得心惊胆战,越紧张越出错,温棠脚都不敢往地上落了,老师一开始还会指点两句,后来也放生了,夸他有跳踢踏舞的talent。
“对不起啊,真的不好意思,”下课了,温棠小声和喻肆道歉,“我帮你把鞋印擦擦吧。”
喻肆没答应,又“哼”一声:“喂,你叫什么?”
温棠心里一凉,这是不稀得让他擦鞋,要记名追债了?
他吓得结结巴巴,说:“温、温——”
“知道了,软软。”
喻肆说罢没再理人,扭头高傲地走了。
温棠太紧张,以至于没看清那嘴角嫌弃之下的一丝笑。
和裴嘉阳去食堂的一路上,他都在担心喻肆会怎么找他麻烦。
“棠棠,你自己去吃饭吧,我先回宿舍洗个澡。”
温棠这才发现,平时很善谈的嘉阳今天一路都没说话,而且脸还有点红。
温棠奇怪问:“你怎么了?”
裴嘉阳一向直爽,很少露出这样难为情的样子,踌躇半天才咬牙说出一个字:“……脏。”
温棠:“啊?”
裴嘉阳烦躁:“哎你别问了,反正你记得以后上课离姓隋的远点。”
隋焱是他们国标舞老师,腰软会扭还留长发,第一次上课有嘴贱的男生乱吹口哨,眼都没来及眨就被一个过肩摔收拾得服服帖帖。
后来大家发现,一米九的隋老师是典型的又美又猛,还风趣幽默,男生女生都很喜欢。
温棠不解问:“隋老师怎么了?”
裴嘉阳一点也不想回忆课上的身体接触。
隋焱本来要跳男步,见他身体紧绷,竟然在他耳边轻笑一声,意味不明说:“小直男?”
后来隋焱主动跳了女步,虽然体育馆里有空调,可也不至于大冬天就穿一件丝质衬衣吧,一想到那是截男人的腰,在他掌下滑丨腻丨腻地扭来扭去,裴嘉阳感觉自己浑身都不对劲了!
而且还听说,隋焱和男人在湖心亭里接过吻。
温棠也刚好想到这个传闻,又结合嘉阳的反应,他感觉自己好像要触碰到一片雷区的边界,不该再往前一步。
但温棠还是没忍住,带着一丝期望和近乎孤注一掷地问:“嘉阳,你是很讨厌同性恋吗?”
“好恶心啊,”裴嘉阳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事,几乎想都没有想说,“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啊!”
他抓狂地揉了把头发:“怎么会有人这样?”
又有点委屈:“我也不是嫌弃他们怎么着,就是离我远点不行吗?”
引线燃尽。
温棠以为自己会被炸得四分五裂,可其实并不会,原来被喜欢的人讨厌是一脚踏空,然后慢慢从心底里发凉发酸。
他不怪嘉阳,在从没有接触过同性恋的直男眼中,遇到这种事情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是尊重差异什么的,人在遇到和自己固有生理认知截然相反的事情时,恶心就是最自然而然的反应。
也是最真实的反应。
见温棠久久不说话,裴嘉阳后悔道:“早知道不和你说这么恶心的事了。”
温棠笑了笑:“你快回去洗澡吧,我也要去买饭了,再晚点叉烧饭就卖完了。”
裴嘉阳走后,温棠没有去食堂,他也不知道往哪走,总之是人少的方向。
好想把自己藏起来啊。
从意识到自己和大多数男生不一样后,他一直很努力把自己的怪异藏好,从自我怀疑到担心外界的声音。
他不想听别人说,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不正常的,更担心妈妈觉得是她没照顾好自己才让自己走上这条路。
陆然是他打小的朋友,知道他的取向后也没有疏远过他,所以他也天真地幻想过,虽然嘉阳喜欢女孩,但即使有一天知道了他的取向,也还可以做好朋友的吧。
事实上并不会。
嘉阳那么善良,一定还会把他当好朋友,只是背地里却会觉得他……恶心。
温棠走累了,蹲在小路边,地上散着落叶,有的被踩碎了。
“你们也不想这样吧。”他对叶子的尸体说。
“我也不想这样啊。”
没有人回答温棠,只有黑色长尾鸟啊啊叫着,在空旷的山里听着又蠢又惨。
“嗡——”
手机振动,是一个不认识的号,温棠接起来,没精打采说:“喂,你好。”
“温棠。”
一个没想到的声音传过来,温棠怔了下,蔫蔫应道:“裴总。”
“下午来公司。”
温棠根本不听,他才不会帮裴铮干这种龌龊的事!
还是在这种场合!
裴铮含住温棠的耳尖,眼眸冷静地吐露着两个字:“难受。”
温棠的动作一顿。
哥哥好像真的很难受。
但他怎么可以帮哥哥干……
温棠被烫得脑袋发晕,两个不同的意识不断打架,最后只剩下来了胜者——哥哥都帮过他了,他还哥哥一次,好像也没什么……
互帮互助而已。
他转过身,把害羞的脸闷在裴铮的胸前,小声说:“就这一次。”
第 54 章 混乱
“谢谢棠棠。”裴铮低头,轻轻吻着温棠的眼尾、侧脸、鼻尖、唇珠,“哥哥怎么感谢棠棠才好。”
“把哥哥嫁给棠棠好不好。”裴铮说,“毕竟棠棠这么辛苦的照顾哥哥。”
温棠:“你瞎说什么呢!”
嫩滑的小手立马捂住裴铮的手,又羞又愤:“你你你别光说不动呀。”
难道要等他解裤子吗?
这样看过去,简直就像他主动要帮裴铮一样。
裴铮牵住温棠的手,缓缓落在泛冷的皮质月要带上,诱哄着温棠:“解开。”
月要带的设计很简洁,黑色皮质配上银色的金属环扣,一闪而过的金属光泽在昏暗的车内格外亮眼。
把原本抗拒的温棠都迷惑住了,他伸出手指,鬼使神差地扣着环扣,像是一个不安分的小朋友。
这次的菜品依然很丰盛,和上一次相比多了孜然和甜口的菜品,都是温棠喜欢的,他喜欢有滋味的食物。
但是……不能吃的还是不能吃。
裴铮:“你在学校吃麻辣烫不放辣吗?”
温棠不知道裴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说:“放的。”
裴铮的眼神落在辣子鸡上:“怎么不吃?”
温棠撇撇嘴,没说话。
裴铮放下筷子,手指动了动,说:“过来。”
温棠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太情愿的地磨蹭过去,被裴铮一把按在腿上坐好。
“怎么回事儿,出了徐澜那儿就一直不高兴,我把他叫来陪你吃?”说着就要去拿桌上的手机。
“你别——”温棠连忙按住裴铮的手,小声说,“不关徐老师的事。”
“那是怎么回事儿,菜不合胃口?”
“不是,”温棠抿抿嘴,很丧地说,“今天不能吃辣。”
“怎么不能吃辣?”
明知故问,温棠幽怨地撇开脸,羞愤道:“你说呢。”
裴铮琢磨了下这话里的意思,倒是有点意外,在小宝贝儿腰上捏了一下,故意调笑道:“这么主动啊。”
温棠瞪大眼:“才不是!”
裴铮像是想到什么画面,勾唇笑说,“是挺怕疼的。”
温棠被他笑得脊椎发麻,想跳下去,腰间的手却箍他更紧,裴铮说:“就坐这儿吃。”
温棠如坐针毡,不自然地扭来扭去。要说老男人就是厉害,桌下都那样了桌上还能淡定剥虾,温棠挣了挣被轻松镇压在怀里,嘴里被塞入虾肉,低沉的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再乱动,就两张小嘴一起吃。”
温棠脸唰得热了,比虾子还红。
他想过很多次,如果清醒着和裴铮会是怎样的难堪和抗拒。但是他错了,裴铮的恶劣和温柔总能掌握一切,让人丢盔弃甲……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棠中间昏睡过去,他好像被裴铮抱去洗了澡,听见一些动静但很不真实。
“小懒猫,起床了。”
温棠眉心皱成一团,没想到这么快就早上了,累得根本不想睁眼。
裴铮靠在落地窗的贵妃榻,他靠在裴铮怀里,转醒看着窗外夜景迷茫问:“这也是玻璃模拟出来的吗?好真啊。”
耳边传来很有磁性的低笑,裴铮把玩着他的手指,不紧不慢说:“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砰!”
漆黑的夜空炸出一朵绚烂的烟花。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烟火旋转着飞至最高处盛开,五光十色幻化作飞星流瀑,映得长夜如昼,像一场盛大的没有边际的梦。
“小朋友,新年快乐。”
温棠忽地扭头看向裴铮。
原来今天是……
前几天他和陆然几人还提起过怎么跨年,他想看烟花但被全票否决,原因无他,实在是人太多了,人挤人,脖子也仰得酸。最后谁都说服不了谁,就决定在寝室刷夜看电影算了,谁都没当回事。
没想到在他都忘记的日子里,最后他竟然还是看到了烟花,趴在一个男人的胸膛上。
盛大的美与惊喜总会令人失语,温棠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巴巴看着裴铮,他眼睛水润润的,比窗外烟火要美,嘴唇微微张着像在索吻。
裴铮眼神暗了暗,在小朋友的臀尖上掐一把,慢条斯理说:“看你的烟花,再撒娇就把你按玻璃上干,让所有人都看看小美人哭得多好看。”
温棠捂住耳朵,蜷膝窝在大流氓怀里看烟花。
小时候他也喜欢看烟花,看不到,爸爸就把他抱在肩膀上。
烟火一朵朵怦然,美得那么不真实。
而当最后一个图案出现时,温棠惊讶地捂住了嘴——
是一朵玫瑰。
在暗蓝色天空灼灼如火的一只玫瑰。
他怔然眨了下眼。
裴铮刚刚为什么会卡着时间让他看烟花,是单纯想跨年,还是因为下午看画展时他提过的玫瑰?
裴铮又为什么知道会有玫瑰,这朵溢满整个天空的玫瑰是本来就在放射计划内,还是……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曼嘉不仅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还是京市的地标建筑,没有比顶层套房更好的烟花观赏地了。
温棠的心里像玫瑰的花瓣一样凌乱。
绚烂的玫瑰怒放到极致,渐渐开始散成金色的细沙。
“啊!”
突然被抱起来,他惊呼一声,忐忑问:“你干嘛啊。”
裴铮没说话只抱着他走出卧室。
他盯烟花太久,突然到暗环境中还看不分明,只听见裴铮脚边窸窣的声音,和非常非常浓郁的玫瑰香。
裴铮把他放在一片很柔软的毛毯上,在空中拂了一下,整个客厅的落地窗帘缓缓打开,月光倾泻,温棠终于看清了周围。
是玫瑰花,铺满了整个客厅的玫瑰花海!
阶梯教室那么大的空间全部被玫瑰花铺满,只留他身下一块奶白色绒毯被簇拥着。
这幅场景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了,温棠晕晕的,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一刻自己像一个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还难过你的小玫瑰会散吗?”
裴铮拿起一只玫瑰放在他手里。
“喜欢玫瑰,就每天都送你,你手里的玫瑰永不会败。”
裴铮的声音很低沉,很好听,鼓点一样敲在他心上。
虽然他下午感慨的玫瑰并不是这个意思,虽然裴铮还是不会懂他的心思,但这些玫瑰燃烧得太热烈了,所以当裴铮吻痛他后颈时,今夜一直抿紧的嘴唇第一次泄出细软的叫声。
裴铮被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哭得太阳穴一跳。
温棠的眼泪像突然翻倒的宝石盒子,一大颗一大颗掉了下来。
虽然裴铮素来喜欢看美人哭,但在他面前哭得这么不顾形象这么惨的还是第一次见,让他心里莫名有点烦躁。
裴铮:“既然明知道发烧,还不看天气出门。”
温棠:“你也明知道我在生病你还吼我!”
裴铮:?
这气势差点就把他吼信了,到底谁在吼?
温棠吼得把自己呛到,连着咳嗽几声愈发委屈:“你嫌我烦就别捡我啊,捡回来又一直骂我,你们有钱人就可以这么反复无情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呜妈的好像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呜——”
大概是哭得缺氧,温棠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小时候说一个脏字都要被打的,谁让他现在没人教呢。
他也不想哭啊好他妈丢人啊,可他就是忍不住啊咋整啊呜呜呜。
少年人生病痛起来比天大,哭得眼泪决堤,鼻涕泡都冒了出来,双眼肿成小核桃。
真丑啊。
丑得裴铮一秒钟都不想再看他哭。
裴铮烦躁地开门出去:“唐礼!”
金牌特助一秒出现:“裴总,您需要什么?”
裴铮嘴角抿直,第一次在下指令前停顿了半刻,略有生硬问:“怎么,让一个小孩儿别哭。”
唐礼:?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呢。
但面上还是维持着经典从容的微笑体贴问:“是小温先生疼得难受吗?不如您送他一些喜欢的东西。”
裴铮:“他喜欢什么?”
唐礼:!那是您的小情人又不是我的。
“呃……小温先生大概和画画相关吧,还有上次在公司用餐,他似乎更喜欢甜品一类,不过养病期间也不太适合吃这些。”
裴铮:“还有呢?”
唐礼:“……”
“半个月了还一点不了解,”老板不悦殃及池鱼,“是不是年终奖给唐特助开太低了。”
唐礼:!
他也想哭了。
裴铮隐隐还能听见卧室传来的抽泣,来回踱了两步,实在不理解这些小孩子说一出是一出的脾气,都是惯的,就该和员工一起实行绩效考核。
裴铮家里采用的极简装修风格,并不能变戏法一样突然搞出来一个花里胡哨的艺术品拿去哄小孩,过了会儿他冷着脸回到客卧门外,微微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听了片刻,没见什么动静,心道该不是哭晕了。
裴铮推门进去,被子还是那床被子,只是上面歪着一只小狗。
大概是哭累了不能吃便只能睡,歪成那样,能舒服才怪。
裴铮过去探了下温度,退烧还得一会儿,哭过的眼皮儿是红的,睫毛结成一绺一绺,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又像刚从水坑捞出来的样子了。
裴铮纡尊降贵地把人放平,转身要走,却不知袖口什么时候被揪住了。
他扯了扯,没扯动,去掰手指时温棠微微睁开了眼。
湿漉漉的眼睛没有焦点,只软软嘟囔了一声:“爸爸……”
裴铮俯视了温棠一会儿,直到温棠再次合上眼睡去,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袖口。
“爸爸……别走……”
梦里的声音含混不清,和昏迷在他怀里时一样脆弱,像雨碎在玻璃上。
裴铮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长腿一伸,将扶手椅勾了过来。
温棠被吓到腿微微张开。
紧接着,他的双腿被裴铮放在了肩上,滚烫挤了进来。
“闭上。”裴铮冷静地发布着命令,“加紧。”
温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哥哥,说好就一次的!”
裴铮低头,给了温棠一个又深又谷欠的吻。
就在温棠放松警惕的那一瞬。
高大的身子俯下,一片阴影倾洒过来。
“棠棠,你的一次已经结束了。”
“但我的还没有。”
第 55 章 摩擦
温棠眼睛瞬间瞪大,他刚刚帮裴铮那么久,裴铮都没有出来,那这次又要多久啊。
温棠瓷声瓷气,环抱着裴铮,“腿会麻的。”
“很快的,宝宝。”裴铮低哑着声音说,温热的气息拂过温棠的耳垂,“只要棠棠听哥哥的话。”
眼看着裴铮不答应,温棠也翻脸了,他蹬着腿,“你骗人!”
“除了那次公司的事,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嗯?”裴铮指腹抚上温棠的耳垂,顺势将温棠的遮挡的发丝勾开,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温棠的颈侧,然后一点一点地移向温棠的后脖颈。
“只要棠棠听哥哥的话,哥哥保证这一次会让棠棠很舒服的。”
温棠被裴铮的话羞到说不出话,却还是顺了裴铮的意思,并近双腿。
只是摩擦而已,不会比哥哥之前咬的时候感觉更奇怪的。
然而在那一刹那,温棠听见了裴铮的叹息,像是陈年酒酿,说不上来的韵味。
听得温棠脑袋发胀、发烫。
“哦?”青年缓缓抬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睛却还盯着碗里的虾仁。
突然,他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将已经被戳出了洞的虾仁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完,咽下。
“想包我?”
“真可惜,我已经有金主了。”
一时间,张财贵的脸色从垂涎变得难看。
那些堆积着肥肉的五官扭曲成狰狞形状,泥萝卜一样短粗但戴满戒指的手指将酒杯攥紧了。
“你金主是谁?”他狞笑着,“看来你也不受宠啊,跟导演吃饭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你一起?”
温棠越是冷静,张财贵就越是色迷心窍。
娱乐圈里这种泼辣的小美人儿可不多见,虽然这个小美人有金主,可这个金主却连饭局都不在,连小情人的剧组都不赞助一下,看样子要么抠门要么就没钱。
这可太好办了,这种情况他遇见过不知道多少次,只要找到那个金主,都不用他亲自出面,只要稍微给点好处,对方就会主动把小美人送到他的床上。
“好了好了。”林北恩虽然见惯了这种情况,但他本质上是不忍心有新人演员踏入这种泥潭的,再加上还有裴铮在这里,说什么也不能由着张财贵的性子来。
他朝着服务员使了个眼神:“张老板有点醉了,你扶他休息去。”
服务员其实有点为难,毕竟张财贵经常光顾这家酒店,有过跟年轻男服务员动手动脚的前科,而且只要是他想要的人,谁劝都是没有用的。
就在服务员犹豫又害怕的时候,裴铮突然抬了抬手,示意服务员不用。
随后,他转了转酒杯。郊外,白氏酒庄。
白启泰挽留道:“裴总,这么晚了,外面又暴雨交加的,就留在庄里过夜吧。”
裴铮摆了摆手:“明早有董事会,我回去方便。”
白启泰:“行,那我就不强留裴总了,路上小心。”
裴铮上车后闭目养神,示意司机可以走了。
张扬的劳斯莱斯驶进黑色雨幕。
身边的保镖不用看他的表情,便随即会意,朝着他微微鞠了一躬,便离开了原本站着的位置,朝着张财贵的方向走去。
“谁啊?没看见正忙着吗?”张财贵被打扰了兴致,回过头,便看见了人高马大戴墨镜的保镖,胸前别着带温氏标志的胸针。
两个保镖一同架着他,他虽然满身横肉,却都是些架子,一见到温氏的保镖,腿都有点软了。
两个保镖一声不吭,后面站着战战兢兢的服务员:“张……张老板,还请……随我们到楼上休息……”
这下,裴铮出手,他就算不想离开,也不得不走人了。
他悻悻地收起手上的酒杯,让服务员收走,最后在保镖的拉扯下直起身,直到最后还要不舍地向着温棠投去最后一束贪婪的目光。
张财贵走了,包厢里面的气氛才逐渐正常起来。
江焕诚看着门口的方向,薛付之见他发呆,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喂了一颗葡萄给他:“江哥,你在想什么?”
听见薛付之的声音,江焕诚才回过神:“……没什么。”
他起身对着林北恩和几个老板敬了一杯,将酒一饮而尽,仰头的时候,余光却看向了温棠的位置。
青年也喝了点甜酒,不多,但会让人心情一下子飘飘然,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连耳根子都是粉粉的。
江焕诚承认,刚才温棠说自己有金主的时候,他紧张了。
全云城知道温棠身份的人能有几个?好吧,也确实是这个男人的风格没错了。
“用不了多少钱,”青年将杯中甜酒饮尽,扬起头的时候,纤细脖颈上滑动的喉结像一颗珍珠,“只不过今天没钱结账喝酒了而已。”
等待秦家大哥的功夫,裴铮先要了一shot的龙舌兰,在以克制的眼光看着温棠喝完自己的酒后,才将子弹杯中的酒连着杯口的柠檬和海盐一口闷。
这倒是温棠惯用的手法了。
娱乐圈里开销大,尤其先前温棠有时候还要多给一份江焕诚的钱,但他每个月的信托其实就那么点,又有裴铮把控着,花光是常有的事情。
这时候温棠就会花少少的钱,给家里添个暖心的小家具,或者给温母温父买点小首饰,来跟他们撒娇,说自己的钱都买礼物了,花光了。
这时候,温父温母就会立马爽快掏钱。
不过跟裴铮要钱,倒是第一次。
最近难道有花销很大的地方吗?还是江焕诚又要做什么?
龙舌兰的特殊味道弥漫在上牙膛,裴铮没来由地觉得这味道让人烦躁。
“家里不会一直给你兜底,你该长大了。”男人的手背上冒着青筋,子弹杯在他指间显得更加渺小。
“家里?突然说家里干什么?”温棠的狐狸眼睛醺醺的,琥珀瞳仁中显出酒色,水波荡漾,在裴铮身上流转,“我现在是在跟你借私账。”
这时候温棠如果非要说自己的金主,还能有谁?
他突然想起,之前也有老板让温棠喝过酒,温棠也都说老板不让喝。
江焕诚突然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在张财贵面前把金主这个身份认下来,赶在裴铮那个家伙之前出风头。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以前看着温棠被别的老板骚扰,他都是无动于衷的。
可现在竟然隐隐约约开始感到愤怒了。“嗯,就是认识的人。”温棠突然有些心痒痒的,眉眼间笑意清浅,意味不明。
裴铮的眼神扫过他,动了动喉结。
“说到小棉,你还是温氏和秦氏的大功臣呢。”秦家大哥和秦句游笑起来一个样,乐呵呵的,露出整齐的牙齿,“咱们上一个项目,多亏了你,才没让江焕诚那个瘪三把我们的创意抄袭过去。”
秦句游来劲儿了,扒着沙发靠背让他哥多讲一点:“怎么个事儿?细说,细说!”
“就是之前,江氏盗用了我们的实验数据,但是没想到我们这边传过去的数据里面有编码水印——那串编码正好就是小棉的生日!我一看就知道是咱们这边的人留的心眼儿!”
“切,原来就这啊——”秦句游转过身去,拍拍温棠,“我还以为我哥们儿掌握了什么核心技术呢,原来是生日啊,那就好——知道哥们儿比我厉害,我是真比死了还难受。”
“出息!”秦家大哥扇了秦句游的后脑勺一下,刚好那边有秦家的熟人打招呼,他便跟裴铮打了个招呼,“我先去应酬几分钟,你跟孩子们多聊聊天玩玩。”
随后,便将裴铮一人留在了原地。
几个年轻人所在的卡座靠着散座吧台,裴铮就坐在那里。
这下好了,本来还欢声笑语的卡座,一下子个个都安静如鸡。
“咳咳,”一向活跃的秦句游都不敢说话,只能狗狗祟祟碰一下温棠的酒杯,“小棉,棉哥,你想个办法——让你哥自己玩去呗?”
温棠抬眼,只看见裴铮骨节分明的手,又垂首:“你觉得我行?”
“那,我们这里,也就你跟他正面刚过了吧?不就是稍微支开他么?”
“行吧。”温棠扬起眉梢,端着酒杯,坐在了裴铮的旁边。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小狐狸此刻完全不收敛心眼,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酒杯,折射出的光斑在黑色桌面上忽明忽暗。
“做水印花了多少钱?”裴铮这才开口。
搞了半天就问这个?
温棠在心中哂笑,
“我去一趟洗手间,失陪。”他起身,拉开了椅子。
“江哥。你怎么了?要我陪你去吗?”薛付之发现他有些反常,于是也准备起身。
“不用,就是去洗把脸,这点酒我还不至于喝多。”
走出包厢门,路过温棠那里的时候,他还多看了一眼——从上桌吃饭到现在,温棠都没有看过他,也没有端着酒贴上来,尤其现在一句话也不说,是生气了吗?
他当时就应该出手,把张财贵好好打一顿的。
酒店的走廊金碧辉煌,金色的镜子幕墙倒映出江焕诚的影子,洗手间空间也很大。
本来酒店包厢里面是有洗手间的,但他无论如何也想出来透口气。
这家酒店,在他还是混混的时候来打过工,当时他着急上洗手间,来不及去员工洗手间,就用宾客洗手间解决了一下,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领班把他骂了一顿,当场解雇。
现在他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面硕大的镜子面前,领班也不知道换过多少个了。
“哟,江老板,真巧啊。”后面出来一个肥胖的身影。
进来的时候江焕诚就注意到了,本来要带着张财贵去楼上总统套的保镖和服务员都站在洗手间门口,便知道他还没有走,没想到在洗手台上就这么遇到了。
张财贵知道温棠是悦江的员工——他的上一个小情人爱吃瓜,在床上说过温棠的坏话,嫉妒温棠那么多黑料还能签约悦江那么好的公司。
“说起来,有件事还得请江老板帮个忙。”张财贵舔舔嘴唇,那点龌龊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您知道刚刚那个温棠的金主是谁吗?”
同是云城商界的人,张财贵并不相信江焕诚真的只有薛付之这么一个相好的,并且先入为主认为被温棠倒贴的江焕诚也跟温棠有过一腿:“江老板,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说说看,这泼辣小美人儿的滋味,是不是别有不同……”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江焕诚抬起腿,将他狠狠踹翻了地上!
既然都看到这些实锤证据了,温棠就顺手拿裴铮的手机写举报信。这种违法的人不适合保研,保研的机会应该留给成绩一样优秀、但品行更好的同学。
他写的很顺,没一会便写出来了。
但因为是第一次写的,用词还是有点不准。
“写完了?”裴铮低声说,他接过温棠手里的手机,扫着眼前的举报信,然后帮温棠修改。
温棠仰头,嘴巴里是裴铮亲手做、亲手喂的饭,身上穿的是裴铮亲手穿、平常穿的衣物,工作是裴铮在后面坐后勤的,被人欺负时是裴铮做后盾。
望着裴铮淡淡帮他完善举报信的模样,他忽然就觉得,好像跟哥哥在一起也不错?
下一秒,他又想,万一以后分手了怎么办?
想到林涟和前男友们各个死都不相往来的模样,温棠的心就坠坠的,他不想跟裴铮连兄弟都做不了。
第 56 章 就不能是你对我进行标记吗
“想什么的。”裴铮将修改好的举报信递给温棠。
温棠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什么的时候,瞳孔微微颤抖。
疯了,绝对是疯了。他居然刚刚在想和哥哥在一起也不错。
嗅觉忽然在此刻敏感度拉高,轻松便嗅闻出空气中浓淡不一的薄荷味。
后脖颈的腺体不知道为何一跳一跳的,眼看着桃子味的信息素即将溢出,温棠连忙从裴铮身上跳下来,“没什么,哥哥,我待会再看。”
然后头也不回地便跑到了卫生间。
哗啦。
冷水扑在发烫的脸上。
温棠低着头撑台面,无法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直男互相帮助后,也会这么想吗?温棠不确定。
瓷白的小脸皱巴巴的,温棠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腹。
小腹的温度随着腺体一点一点攀升,为什么会烫烫的?
“小温老师,恭喜呀。”在大眼仔看完全程的化妆师又解气又高兴,就连刷子的摆动幅度都轻松了许多,“什么时候再发几张小猫的照片?真的好可爱。”
“那我下次多拍几张。”温棠松快地笑笑,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站起身,将衣服稍稍拢好,推开化妆间的门。
“小温老师,妆发弄好了吗?导演这边准备提前再讲一下戏!”场务拿着修改好的新台本来到化妆间前,却在门开的瞬间发出惊叹,“哇——”
青年披散着头发,嘴里含着棒棒糖,一条稍宽松些的破洞牛仔裤,用金属感极强的腰带系着。但他没有穿白衬衫,而是光裸着上半身,就那样将围裙挂在了脖子上。
发白的围裙上沾满颜料,象征性地遮掩着青年白玉一般的身体,昳丽的脸毫无表情,像一尊优美的石膏像,围裙上斑斓的颜料正在为他着色。
刚刚化好妆时,几个化妆师就已经夸过一遍了,结合这场戏的内容,场务如果看见此时的温棠还波澜不惊,反倒是难以让人满意。
果然,温棠来到片场,也收获了不少惊叹。没来由的烦躁突然席卷了上来,江焕诚眼前浮现出温棠那张颇有攻击性的脸。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温棠的身边,不应该出现任何其他人。
“就是要这个效果!”林北恩竖起大拇指,示意温棠坐下。
然而温棠先是动作凝滞片刻,才坐在了片场的小马扎上。
江焕诚拿着混混演员的台本,正在串台词。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先来讲一下这场戏——其实跟原来的版本出入不大,没有什么亲热的场面,改动主要还是在混混这边。”
温棠早就已经看过台本,也看了原著中的内容,这段戏主要讲的,其实就是对沈小凤垂涎已久的混混撞见了沈小凤的杀人现场,来威胁沈小凤从了他,结果却被反杀。
在全文中,这一段描写即便是意识流,但也极为香、艳,也是全书最着重描写沈小凤如何如何诱人的地方,林北恩也抓住了观众的心理和温棠本身的优越条件,决定将这一场戏的片段插入到官方先导片当中。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混混这个角色充满了原作者的恶趣味,原著中的混混只能用猥琐、丑陋来形容。如果按照原文的设定来挑演员的话,之前那个混混演员从某种程度上还挺贴合人物形象。
但在定下了温棠来演沈小凤后,林北恩就一直有意换掉混混的形象,弥补上原剧本中的遗憾。
正巧出了这档子事儿,混混演员辞退了,林北恩也算如愿以偿。
不管是一部戏,还是一本小说,要吸引人,首先要能够满足观者的视觉欲望,这是林北恩在国际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一条经验。
原著中最吸引人却又一直被诟病的地方,电视剧拍出来如果改编效果很好,那便是非常容易被放大的优点,因此林北恩要在这上面做文章,用咖位大、样貌好的演员,跟温棠的颜值演技一结合,就是完美。
讲戏的过程非常顺利,摄像机很快就对准了已经站在位置上的温棠。
昏暗的画室内,青年光滑的后背格外醒目,他身体好了很多,围裙的系带稍稍勒出一点肉,更加令人垂涎。
“啪嗒”一声,灯被打开,白炽灯的光使得沈小凤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晃眼。
江焕诚的眼底是铺不开的墨色,在灯光亮起的瞬间,他难以控制地出戏了两秒。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伸出手,似乎在想象那泛着淡粉的肩上留下自己指痕的样子。
“跟我睡一晚,全部给你处理好。”混混完全无视画室中“请勿吸烟”的标志,自顾自点燃了一根,吞云吐雾,表情中有说不出的顺畅——天意让他那天晚上出门买烟,正巧撞见沈小凤在画室里处理地上的血迹,“没想到你这细胳膊细腿还敢杀人。”
说完,他不仅不害怕,还满脸向往与玩味:“真够辣的。”
“真的?”沈小凤的发丝跟随着身体轻轻颤动,他拨弄了一下,随手抓起桌上 的一只笔刀,把头发挽起来。
“我说话,还能有假?”看着栗色卷发下被掩盖的细长脖颈,一想到上面有可能布满自己的吻痕,混混就难掩欲望,舔了舔发痒的后槽牙,靠近正在作画的青年“——怎么穿这么少?”
沈小凤不理他,自顾自蘸上颜料,往画布上涂抹:“天太热,就没穿衬衫。”
说着,他活动了一下,稍显宽松的牛仔裤从腰间滑下去一点,露出精致的腰窝,连带着一道巨大又狰狞的伤疤。
常年打架的混混自然能分辨出,这种伤疤应该是肉被活生生刮下来一大片造成的,像一条残忍的腰带,环住青年,却又更添几分野性的艳丽。
混混没有忍住,手指捻住一小撮栗色卷发,哑着声音:“跟了我,我给你买舒服的衣服,你别用那些笔盘头发了,我让我大哥从国外给你带进口发绳。”
语罢,沈小凤正在作画的笔停住了,他放下画笔,藕臂绕到身后,解开了腰上的围裙带。
邀请的意味,不言而喻。
混混的理智一下子被斩断了,突然掐住沈小凤的肩膀,强制性地让他转过身,随后将瘦弱的青年紧紧抱在怀里。
沈小凤面无表情,棉花人一样地任他摆布,过了几秒后,他伸出手,拔出了缠着头发的笔刀。
蓬松的栗色卷发落下,盖住肩头和锁骨,混混拥着沈小凤,贪婪地嗅着他头发上的香味。
“用的什么洗发水,这么香?”混混很是激动,“为了见我,专门洗了澡么?”
“不是。”沈小凤语气淡淡的,用手臂环住混混的脖子,然而双手却握紧了笔刀,对准咽喉的位置,“因为刚杀过人,去去血腥味。”
“可惜今晚要再洗一次,毕竟还得多杀一个你。”
话音未落,混混便闷哼一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杀人经验已经丰富过不少的沈小凤割断了动脉。
“呼吸,呼吸,深呼吸——”沈小凤的力气大得吓人,他慢慢托着混混,将其缓缓放在地板上,用沾满血的手摸了摸那张即便快死了都还俊俏的脸,“好孩子,放松。”
“作为保密的奖励,死前就再让你看一眼我有多漂亮。”
随即,黑暗再次降临。
“咔!”林北恩意犹未尽,连连鼓掌,“这条过了!”
片场上下也一片欢呼声。
“结束了,江老师。”一个助理上前,把满脖子血、面容呆滞的江焕诚扶起来,递上一杯冰咖啡。
另外一个助理送上了湿毛巾,他接过,顺便脱掉了身上碍事的衣服,露出结实的腹肌,用湿毛巾将流到衣服里面的人造血浆擦干净。
见这场面,几个男妆师有点按捺不住,小声又激动地说着什么,眼睛时不时就往江焕诚身上瞟。
“真是嫉妒薛付之,有这么好看还有实力的男朋友,家世又好,长得也好看,还受欢迎。”
江焕诚都听见了,不以为意,擦完身上的血,目光不自觉地开始搜寻那个瘦削背影的踪迹。
温暖,手上还有拥抱过青年后留下的体温和触感。
然而体温的主人早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化妆间,卸妆,穿衣服,一气呵成。
等江焕诚再看见他时,已经是在横店的停车场了。
此刻已经接近傍晚,停车场昏暗的灯光让江焕诚想起了刚刚拍戏时的场景——画室,颜料,伤疤,青年的后背。
“但不管是用抑制剂还是消除剂,哥哥都听棠棠的意思。”
男人温热的呼吸声吹过温棠的耳廓,低哑的声音像是海妖般又一次发出诱哄,极致温柔。
然而在温棠看不见的地方,表情却是极致的冷静,高强度的计算着如何将温棠给拐骗。
从始至终,裴铮的退让都是谎言,每一次退让都是前进。
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温棠。
温棠舔了舔被吻到水润润的唇,慢慢吞吞说:
“难道就不能是你对我标记吗?”
温软的声音像是麻薯,在空中拉着丝,如同红线,将二人绑在一起。
“既可以帮助我度过发.情期,也可以顺便试试消除剂的效果。”
第 57 章 发q期1
傍晚,众人准时在淮风居出现,齐齐庆祝成果的诞生。
温棠刚推开门,就见李医生站在那,红光满面。包间里坐着林涟、严立和肖成浩,实验室里的人员被李医生安排到了另外一个包间。
李医生举着两个酒杯和一个盒子过来。
“多亏了你们俩的投资,不然不会这么快。这是消除剂。
“共同合作。”裴铮接过酒杯和盒子,与李医生碰杯后抿了几口。
温棠刚要拿起酒杯,与李医生碰杯就被李医生瞪了一眼,“你发.情期快来了,酒喝多了,容易提前引发。”
说着他换了一杯椰子汁塞到温棠手中,为了安抚温棠,还专门用酒杯装。
一眼看过去,和众人喝的白葡萄酒没什么差别。
“这么喜欢画画,为什么会选计算机,”裴铮停顿了下问,“是因为阳阳吗?”
他之前没关心过温棠的专业,以为所谓的喜欢画画也仅仅是喜欢而已,一个业余爱好。
但上次在家里带过一次才发现,温棠对于自己的主职专业岂止是没有天赋,简直就是榆木脑袋。
虽然能看出来很努力,有应试教育十几年智商打底怎么也差不到哪去,但和那个画画时眼里有光的小朋友截然是两个人。
温棠被问得一愣,小声说:“不是因为嘉阳……”
“那你告诉我,一个连递归都能搞晕的人为什么会学计算机?”
温棠想说又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但对上裴铮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还是说了实话。
“裴总,我需要钱啊。”
他不敢在嘉阳面前承认的事情终究在裴铮面前说了出来。
“我给你的卡为什么不用?”
裴铮之前不是没有注意到,每次见面温棠都是一副普通学生的打扮,他也不是不知道很多小情儿会扮纯扮坚贞,他只是不在乎这些。
“裴总,不管你信不信,但除了那救急的十万块,我真的不想再用你的钱。”
温棠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只是让人无端觉得那是片一碰就碎的琉璃镜。
裴铮坐在老板椅上手指抬了下,和以往一样要招手让温棠过来,但这次他下意识站起来走到温棠面前。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会因为你用那张卡上的钱就轻视你。”
温棠抬头看向裴铮。
“怎么又变成裴总了,嗯?”
裴铮掌心落在他颈侧,温棠偏过头去:“先生……”
“温棠,让自己过轻松一点,没有人会看轻你。”
“可我自己会。”
“所以说你傻,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意气,别人谁又会知道。”
“别人知不知道那都是我最后剩的一点东西了……”温棠湿润的眼睛直视裴铮,“人活一口气,不就是在自己的逻辑体系内做一个有用的人吗?如果连自己都厌弃自己,那才是最绝望的虚无。”
“所以你学计算机只是为了多挣钱。”
“嗯,本来也考虑过金融,但他们都说我缺心眼儿,不适合。”
“确实,”裴铮低笑一声,揉了揉温棠后颈,“但很可爱。”
温棠耳朵有些热。温棠都无语了,他要是反驳鱼和鸟怎么说话,恐怕裴铮就要说他可以开发个什么声波语言转换器了吧。
温棠总结:“你真不浪漫!”
裴铮不以为意:“大人都不浪漫。”
又借机讽刺他是小孩呢,温棠气鼓鼓地拽帽绳,说:“没错,你就是《小王子》里面奇形怪状的大人。”
“那你是什么,小玫瑰?”裴铮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一副吃饱了调笑人的模样。
但温棠这次没回嘴,反而看着还有点失落,他说:“我不是。”
裴铮问:“怎么不是了?”
温棠:“只有在有小王子为她放玻璃罩的时候玫瑰才是玫瑰。”
裴铮:“那如果小王子走了呢?”
温棠:“她会在宇宙射线中变成齑粉。”
裴铮失笑,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工夫陪一个小孩瞎扯废话,一会儿浪漫得鱼雁传信,一会儿又宇宙射线……
小孩子家家的天天都想点什么。
走到门口,人们三两在告别,一位女士揽着来接自己的男人,甜蜜地和朋友介绍:“这是我先生。”
温棠忽然想起裴铮让他换个称谓时那个莫名其妙的笑。
老流氓。
温棠往副驾的车门走,却被裴铮揪住外套帽子塞进了后座。
“唐特助呢?”温棠问,他就感觉今天少了个温柔靠谱的人。
裴铮瞥他一眼,说:“去替我出席私募酒会了。”
温棠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其中关联。
唐礼之前和他说过,裴铮除了晚上应该不会找他,除非是要携伴出席一些酒会,因为懒得应付一个个扑上来的人。
所以裴铮中午和他打电话让他来公司,应该本意是要去参加这个酒会吧。
温棠心里有点复杂。
裴铮这个人虽然嘴坏手贱不知羞,但其实从没有真的强迫过他。
宿舍失火那次是他主动找裴铮达成协议,而裴铮不仅把钱和唐特助借给他,还在暴雨天把他带回家,鼓励他转板绘,甚至在知道他难过的时候放下原定计划带他来看画展。
裴铮有什么义务做这些呢?
也许他也只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奇怪大人吧。
温棠搓搓脸,想和裴铮说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他。
还没开口,就听见司机问:“裴总,晚上去哪?”
裴铮说:“曼嘉。”
温棠刚刚萌生出的温热心意在听见这两个字后瞬间凉了下来。
曼嘉酒店,是他第一次和裴铮发生关系的地方。
现在这个时间,裴铮带他过去还能干什么呢?
温棠突然释怀了。
也许裴铮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在漫漫长夜里,让他能好好尽自己义务的铺垫罢了。
而长夜,正在向他招手。
裴铮说:“那祝你早日成为IT界大佬。”
虽然知道是戏谑,温棠还是摇了摇头:“不会的,到不了那么高。”
裴铮:“我怎么记得有个小朋友说过,为什么一定可以用一个既有的画家来定义我最后能抵达的地方呢?当时的野心去哪了,嗯?”
温棠:“那不一样……”
他在画画上一往无前是因为热爱,但对于计算机却不是,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也知道没有兴趣的上限。
裴铮垂眸看着温棠,他有时候会觉得温棠是一个很可爱的矛盾体,既勇敢天真又看得见现实。
这种天真和脆弱让他意识到这不仅是一个被他养着的小东西,也是一个和阳阳一样,才刚刚18岁的小朋友。
“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去画画?”裴铮问。
温棠答得很简单,因为他输不起。
艺术是需要钱和时间去堆的,而他从12岁起就再也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利。
裴铮牵着他坐在沙发上,在平板上点了几下,问:“给你的板子好用吗,上手了没。”
突然提起这个,温棠眼睛弯了下:“挺好用的,虽然跟手绘手感差得挺多,但也很有意思。”他坐直了,认真说,“谢谢先生送我设备。”
“谢我的话就来打工吧。”
“啊?”
裴铮指指屏幕上一个APP,橙画师,是一个很有名的画作交易平台。
他随意点开一个橱窗:“彩色手绘大头,五十。”嫌弃地皱了下眉,“啧,真丑,这种你画一个要多久?”
温棠:“半小时吧。”
裴铮:“我给你算一下,如果你真只有这么烂的水平,一天抽出两个小时就是两百,一个月就是六千,够你在学校零花了吧?”
“但很明显你比他水平好多了,我们再看一个,单人立绘五百,这种你全职的话一天能画几个?”
温棠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说:“两三个吧……”
裴铮:“好,就算两个,一天一千月薪三万,虽然还是比你T大计院毕业挣得要少,但够你预期了吗?更何况,你的水平远不止此。”
温棠被说得心绪翻滚,账还能这么算呢?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我是能画这么多,可是要没这么多人找我画呢?”
“还没有试怎么知道没有?艺术市场向来优少差多,这些好看的橱窗哪个不是放出来就抢空。”
裴铮揉揉温棠的脑袋:“依我看,你比他们画得都好。”
温棠脸有点热,惴惴问:“你是不是要帮我啊?”
“全部是你一笔一笔画的,我怎么帮?”裴铮看着他的眼睛说,“温棠,你在自食其力。”
裴铮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温棠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但他现在心里充斥了其他事情。
如果真的能通过画画拥有稳定可观的收入,即使是满足甲方需求的商业作画,也比敲代码要幸福一百倍啊!
回学校好他很快在橙画师注册了自己的账号。
橱窗例图放什么呢?前一段练习板绘画了不少石榴,温棠忐忑地放上去,开始焦灼地期待自己第一位客户。
当订单提示亮起时,他兴奋地嗷了一声!
妈妈!五十块!一个五十块,四个就是两百,三十天就是六千,一年就是七万三!
他要暴富了哈哈哈~虽然不能这么算吧但是不管不管他就要这么算啊吼吼吼~
抱着板子滚了几百回合温棠终于撒完了欢。
他恍然想起小时候伏在膝头听爸爸讲故事,爸爸说这世上啊没有真正的绝境,只有绝望的思维。
可那时无忧无虑的他怎么能理解这句话呢,再后来,他就忘了。
可是裴铮那天牵着他的手说,其实他一直都有选择。
温棠不知怎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手绘屏的信号灯散发出透彻的光,他很久没看到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了。
“发.情期?”
温棠慢慢吞吞地又重复了一遍,深陷发.情期的omega大脑有些宕机,反应了好长时间才发应过来。
裴铮敛眸:“你坐在这里待一会,哥哥现在给你拿抑制剂。”
然而手上的领带却拽得更紧,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温棠听到裴铮的话后,拽着裴铮的衣服有些蛮横说:
“我不要,你现在必须陪我度过发.情期。你不帮我,你就是不爱我了。”
裴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理了理他被汗水沾湿的额发,在温棠放松警惕的那一刻,轻轻拽动着领带。
“哥哥一定会向我的棠棠好好证明自己的爱。”
第 58 章 消除剂
原本只是有一小块湿润的领带,在裴铮的拽动下,很快,几乎一半都被洇湿。
温棠眼尾沁出泪水,浑身像是没了骨头般,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拽在手心的领带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怎么松开了,嗯?”裴铮捡起那头被攥成咸菜样的领带。
温棠上半身依偎在裴铮怀里,低着头闷声说:“拿不动,没力气。”
“含住。”裴铮将领带塞进温棠的嘴里,嘴角被撑大。
领带的长度是有限的,裴铮这么一塞,长度明显就不够用了,于是顺理成章地勒进肉里。
温棠被裴铮用毛呢大衣裹住,一路抱到车上。
他后怕得发抖,血腥味让他想起那个被吊在悬崖上的时候,下意识想在裴铮身上找熟悉的味道,但只能闻到辛辣的龙舌兰雪茄味。
裴铮让小孩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身上,顺着后颈抚摸:“乖,不怕了。”
“那个人刚才说,他去年强奸了一个女孩,他……”
“我知道了,这件事会让人去查,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能做到吗?”
裴铮的声音很低沉,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温棠从无处可依的高空又回到了安全的地面,可能是男人的怀抱太温暖,他顿时涌上一种巨大的软弱感。
很委屈。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在遭受这些,他明明在做正确的事,为什么总有人要上来欺负他,那些人说是他们全家都活该下地狱,可是爸爸是冤枉的,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相信。
先前惊惧中没流出的眼泪全在这一刻决堤,温棠抱着裴铮的脖子,突然哭了。
裴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温棠哽咽:“不想去医院。”
“好,不去,”裴铮刚才检查过,都是一些小的皮外伤,“回酒店帮你擦药。”
颈间一片湿热,温棠埋着脸,声音翁翁地说:“不想让妈妈知道。”
裴铮:“你有没有认识的同学,就说去同学家玩了,明天再回去。”
温棠点点头。
只是眼泪还是停不下来,一直到裴铮抱着他回到酒店,还在无声地往外涌。
再哭眼睛就要伤了,裴铮无奈叹息,终究还是问了:“温棠,你爸爸呢?”
按照唐礼发来的初步调查,温棠的父亲在他12岁那年就去世了,这样的话题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提,但是裴铮刚刚赶到时听见那人提到温棠的父亲。
小孩儿虽然怕疼,但不至于因为一点磕碰就哭这么难受,究其根源应该还是和他父亲有关。
温棠突然被问到父亲,神情有些怔愣。
如果放在平时,他会考虑很多会不愿意开口,可是现在却像找到了一个出口,哭得缺氧的脑袋裴铮问什么他便说什么。
“我爸爸走了。”
“怎么走的。”
“他们说是酒驾,从没修好的码头冲出去了。”
“他们说?”
温棠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调查结果,所有人,都说我爸爸是酒驾,是畏罪潜逃,说爸爸贪污了公款以次充好才导致那栋楼塌了,当时里面有三十七个工人,二十八个重伤,九个……整整九个人,全部都死了,死了……”
这是压在温棠身上六年的枷锁,他早已泪流满面。
裴铮无声抚着那单薄的脊背,等温棠慢慢说。
“可是不是我爸爸做的,不是……”
“他从小就教我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栋楼他花了很多心思设计,还说盖好了要留一套给我当婚房,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还有酒驾,我妈妈不喜欢酒味,我爸不管多大的场合从来都不会喝醉,从来没有,他走的那天,明明还答应了晚上要回来做大闸蟹,他怎么可能走啊……”
没说完的话和细碎的喘息拧在一起,像一团黑色的雾令人心情郁郁,裴铮始终一言未发,就在温棠以为时间要静止时,裴铮突然问他。
“温棠,你想重查这件案子吗?”
温棠猛然抬头,像被按了暂停键定格在那一秒。
他当然想,这么多年他和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想。
当年公司破产,他们把所有钱都赔给受害工人的家属,可是还是差很多,即使每天被追着说是杀人犯,即使不管搬到哪窗户都被砸粉碎,即使律师说了几乎没有胜算,他们也没有放弃过。
可是最后妈妈还是放弃了。
因为就在他们坚持要上诉的时候,妈妈在他房间里发现一把带血的匕首,正扎在偷拍他的一张照片上。
当时他还很倔,说他不怕死,大不了和他们同归于尽还能拉个垫背的!然后被林晚芝赏了个大嘴巴子,说他爸最宠他,要是知道他这样遭罪,得多难受。
这件事始终是扎在温棠心中最大的一根刺,时刻提醒着他有多无能多软弱。
当年这个案子证据确凿,根本没有人相信他主观臆断的说法,可是裴铮现在却问他想不想重查。
温棠声音颤抖问:“你相信我?”
“我相信真相。”裴铮说。
“温棠,我答应你,会重查这件案子,如果你父亲是蒙冤,我会帮他翻案,如果是有人陷害,我会抓住真正的凶手,此后沉冤得雪,没有人能再戳你的脊梁骨。”
裴铮的声音很平静,却在温棠的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和他说这样的话。
温棠嘴张了张,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挤在一起,都只变成了两个字。
“裴铮……”温棠伏在男人肩头叫了一声。
“嗯。”年底公司都忙,应酬多,裴铮也难免加起班来,等回过神时已然小年。
“唐特助,我的办公桌上不需要这些黏糊糊的东西。”
裴铮看见桌上摆的一盘东西,很不耐烦。
唐礼耐心解释:“裴总,今天祭灶,家家都要吃芝麻糖的。”
却不知哪个词惹怒了老板,盘子被一把拂开。
办公桌够大,盘子没有掉地上,只带翻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的一只陶瓷小兔。
裴铮把兔子揪起来,漫不经心问:“不吃能怎样。”
唐礼不敢说坏的,只战战兢兢答:“灶王爷明儿要回天上汇报家里这一年的状况,吃了芝麻糖黏住嘴,只说好听的话。”
裴铮“嗯”了声,把玩着小兔子,发现小马甲的后衣领上竟然还有个小小的秀气的“裴”。
他的衣服都是专人定制,每一件上都有这么一个刺绣,小家伙倒是眼尖。
他想起温棠走的那天,腿软得都要哭了,还拿手指在脸蛋儿上硬戳出两个酒窝,软软黏黏地说:“裴先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嗷。”
裴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问:“南方也吃芝麻糖吗?”
唐礼愣了下,不明白身在北方的老板怎么关心起南方的事,照实说:“南方祭灶的时间晚一天,不吃芝麻糖,他们——”
“今晚,飞榕城。”
“啊?”
裴铮嘴角勾了下,摸摸小兔子的尾巴,说:“给南方的人民送芝麻糖。”
唐礼剩下的半截话还在嘴里,人家不吃芝麻糖,吃糖瓜啊!
但记性贼好的金牌特助瞬时刹住车,因为他猛然想起来,小棠同学的老家不就在那南方的榕城嘛。
嗨呀。
两人此后都没再说话,裴铮给了温棠足够的时间平复心绪。
他坐在床边,维持公主抱的样子揽着温棠,温棠乖驯地靠在他胸口,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如果查不出来怎么办啊,爸爸背着冤名会安息吗?”
“我查,不会查不出来。”
裴铮见温棠还是眉心不展,想了想说:“大悲寺住持开光的安息铃能慰故人,回京市了我带你去求。”
“真的?”温棠眼里终于放出一点光。
裴铮轻笑,捏了捏哭红的鼻尖儿:“小脏狗,先去浴室简单擦擦吧,伤口别碰水,出来给你上药。”
温棠洗漱的时候裴铮去了客厅,等候在外的唐礼汇报:“裴总,那两个混混多年来一直在骚扰温棠母子,但他们并不是当年事故的家属,背后应该是有人指使。”
“嗯,”裴铮并不意外,“唐礼,彻查温棠父亲当年的事。”
“是,裴总。”
唐礼应下,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不敢,但他还是好想。
实在是裴总这次真是太反常了,作为助理他最清楚裴铮有多厌恶麻烦,以往遇见这种事裴铮都是给一笔钱把人送得越远越好,怎么这次不仅没把人送走,反而还要主动揽上事呢?
“裴总,您对小温先生好像格外要好一些。”唐礼大着胆子说出一句。
“嗯,小孩儿挺不容易的。”裴铮没有否认。
唐礼在心中大呼amazing!
接着就听老板不带感情地说:“他既然不要钱财,那就替他完成一桩心愿,也算以后分开时的一份礼物。”
唐礼:“……”
唉!
裴铮端着小蛋糕回到卧室时,温棠已经洗好,正穿着宽大的浴衣坐在床边,脖颈微微下垂,像一朵天生该被好好豢养的菟丝花。
等看见旁边摆的小方块和小瓶子时,裴铮挑了下眉:“你倒是挺会找,拿这些出来干嘛。”
温棠抬起头,有点茫然:“今晚……不那个吗?”
以前就算不是晚上,裴铮把他留在卧室也只会做一种事情。
裴铮无言,“膝盖还要不要了?”
但小朋友大概是哭了一晚上把脑子也哭傻了,听见他的责问竟然下意识地躺在床上,像小狗翻肚皮一样说:“我可以这样啊。”
“棠棠,我爱你。”
裴铮轻叹,抵着温棠的额头又一次告白。
这一次温棠没有立刻否定,而是顶着粉嫩的耳尖小声说,“我知道了。”
空气里刚刚消散的桃子味信息素浓度开始升高。
裴铮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他唇角勾起。
“棠棠,你的发.情期还没有结束,哥哥继续帮你。”
第 59 章 发q期2
又来了吗?
温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像是烫烫的。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原本负责隔离他和裴铮之间的墙壁又倒了一个。
漂亮的眼眸颤颤巍巍地抬起,望着身前的裴铮。
高大的男人低垂着头,像是带上项圈的野狼,满心满眼都是他。
消除剂的注射并没有让裴铮冷静下来,反而像是撕开了一层面纱,将更为真实的裴铮暴露给温棠。
冷冽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注视着,只是缄默的爱意将温棠裹挟。
哥哥对他的爱是不掺杂任何别的因素的。
这一认知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盘旋,整个人像是泡进了温泉,咕噜咕噜冒泡。本就不抗拒裴铮的身体更加依偎着裴铮,如同藤蔓缠绵在大树上。
随着情绪达到高点,身体也越发滚烫,小腹又空又烫。
“看看,这才是我们大明星的牌面!”秦句游敲敲手机屏幕,温棠靠美貌霸凌全世界的热搜浏览量和互动量正在疯狂飙升。
对面那两个人也乐呵呵地跟温棠碰了个杯,又给秦句游添酒:“薛付之那几个朋友见黑热搜压下去,正着急呢,到处问你是什么意思,都问到我这里来了。”
“喔,”秦句游挑眉,抓着温棠碰杯,“你就说,我忙着喝酒呢,没兴趣了。”
听罢,那人一下子就笑开了:“哈哈哈好,这下,他们可是要白花上这几十万了。”
“他们为了捧薛付之暗戳戳买通告黑我们棉宝花的钱还少吗?”秦句游又叫了一个汽水小酒桶,端着杯子冷笑,“哪里差这十来万。”
喝完一整杯酒,温棠才想起来看看那个后来居上的热搜是怎么回事。
挂在热度第一的博文,正是来自燕茴的个人大眼仔。
@悦江娱乐经纪人燕茴:[图片]我们棉宝也是当粑粑的人啦!欢迎温大花、温小花!让ee给你们买多多的罐罐!
早些时候,燕茴就问过温棠能不能把照片发在自己的大眼仔,温棠答应了。
只不过网友们欣赏不够别人代拍角落中的温棠,然而从后援会和温棠官博也没能找到粮吃,心细并且了解悦江的网友便自然而然地盯上了燕茴的大眼仔。
果然,这一找不要紧,竟然发现了大量宝藏。
青年短袖短裤,关节泛着粉红,栗色卷发蓬松有光泽,三花猫咪俏皮柔软,别提有多温馨。
除此之外,燕茴用来完成kpi的照片全部都温棠的素颜高清照,而且没有设置半年可见。也就是说,从最后一张一直到三年前的照片,全部都完完整整地保留得好好的。
几年前刚被星探发现的温棠,第一次见到燕茴时还有些青涩,时不时会咬着红润欲滴的嘴唇思考问题;练习生时期,在练舞室练得气喘吁吁,金色的阳光被镜子反射,栗色卷发的少年眯起好看的狐狸眼,正在掀起衣角擦汗,露出劲瘦白皙的腰身……
【老婆,咱俩跟孩子们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老婆的条件明明这么好,为什么想不开要画那种不适合自己的网红纯欲妆啊啊啊啊——】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因为喜欢江焕诚,所以在刻意模仿薛付之的风格啊。】
【恋爱脑果然可怕,能把一个绝世帅哥变成千篇一律的网红假脸。】
【希望温棠能做自己吧,虽然舔不到最新的颜,但目前这个状态真的是很不错了。】
【是,自从温棠淡圈我还有点隐隐约约想他。】
【这么想来,他现在的整体样貌跟沈小凤不是一般的贴啊,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至少颜值这关是稳稳过了,单方面认为内鱼现在在脸这方面没有比温棠更适合沈小凤的了。】
【突然就有点期待了怎么回事哈哈哈。】
【等一下哈,我怎么感觉,温棠怀里那两只猫这么这么眼熟?】
【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眼熟……】
【是前两天久久嬢发的寻猫启事上的!】
【是薛付之在喂的!】
【唉?】
【唉?】
“这又是怎么回事?”秦句游见温棠在看手机,也凑过去看,一眼就望到了最后那几条评论,“是在说你之前发在朋友圈的那两只小猫吗?”
“对,她们之前一直在我公司底下流浪,我就顺手捞回家了。”温棠唇角上扬,打开手机相册,将他一晚上拍的几十张照片翻给秦句游和对面两个人看,“很漂亮的母女俩。”
“哦,这个我刷到过来着!”对面其中一个人似乎认识久久嬢,“我前不久还在她朋友圈看见过寻猫启事!”
“久久嬢”是最近很火的网红,同时也是云城某个世家的大小姐,只不过不爱搞钱爱小动物,在救助流浪动物方面下了不少力气,还创建了一个名为“久久嬢”的账号,专门发布绑架代替购买的视频,很有意思。
根据零零碎碎的信息可以得知,当时就有薛付之的粉丝发现这对三花母女是薛付之在喂的。
【嬢嬢,这两只小猫已经有主啦,我们之之一直在喂呢,不麻烦你来绑架代替购买了!】
【唉?真的吗?但是我记得薛付之不是只是隔三差五喂一下吗?没有收养他们吧?】
【杠精又出现了,之之家有原住民而且因为怀孕脾气不好,所以之之才没有把她们接回去,好不好?】
【啊这……因为自己在喂,所以就单方面据为己有?有考虑过小猫的想法吗?】
【不跟你们这些黑粉说。】“医生说,她有四只宝宝,”薛付之岔开话题,“不知道弟弟妹妹都有几只呢?——江哥,之前跟你说送你一只来着,要不今天小猫出生你就挑一只吧?等长大了我给你送过去。”
说起猫宝宝,薛付之圆圆演的眼睛里都是光亮。
“都可以。”本来,江焕诚是想拒绝的,但话到嘴边又变了,似乎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觉得身边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也许很不错。
下到一楼,出了公司大门,江焕诚的目光突然开始不自觉地搜寻什么。
“在找什么?”外面凉了,薛付之这才穿上外套。
“刚刚你说猫,我想起来公司楼下的小猫。”江焕诚有些心不在焉。
“她们吗?我也好几天没有见过了。”薛付之也四处张望,没有看见那两个小身影,“你很喜欢三花猫猫吗?上次也听见你说了来着。”
很喜欢吗?
江焕诚顿了顿,然而他眼前浮现的却不是那两只小猫,而是一个显瘦的背影,栗色卷发被阳光照得像金子一样。
“倒也没有。”江焕诚合眼,两秒后睁开,下意识掏出一根烟在嘴里。
当时在久久嬢的评论区就已经小小吵过一架了,久久嬢因为不想让这些内容影响找猫,就删掉了很多,可是现在因为跟热搜挂钩,评论区便又开始吵得热火朝天。
发完这条,久久嬢直接关注了温棠和后援会的大眼仔,还加入了超话。
【刚刚说小猫归薛付之所有的人呢?小猫都被吓到树上了都不管,真好意思说是自己的猫?呸!】
【这种就是伪善!】
【之之也没有说这是自己的猫吧?个别人还真吧脑残粉的话当真了?】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母女俩找领养?他家不是很有钱吗?就算找寄养都行啊?】
【一把子支持温棠,一定要跟我们大花小花好好的啊!】
“你这见义勇为可以啊。”秦句游竖起大拇指,“不过我之前也去过你宿舍那个小区,门口那树还挺高的,你怎么够得着啊?”
说到这里,温棠扳开酒桶的龙头开关,汽水和伏特加、果汁兑成的甜酒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他转动酒杯,眼中闪过光,“……就是,找个人骑在他脖子上,就行了呗。”
这说得秦句游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嗞个大牙乐得不行:“真的假的?骑在脖子上?骑在谁的脖子上?”
想到那天晚上结实的肩膀和滚烫的温度,温棠垂眸,顿了顿。
他还没有说话,后面就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什么骑在脖子上,你小子又闯什么祸了?”
后面冷不丁伸出一只大手,拍在秦句游的肩上。
“哥?你怎么来了?”秦句游惊喜地回过头,一眼看见秦家大哥,第二眼却让他有些不敢大声说话了。
见秦句游和其他人都突然安静,温棠才从酒杯中抬起头,顺着酒吧此刻水波一样的绚烂灯光看向秦家大哥的背后,目光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瞳。
隔着酒吧的吵嚷,他们对视。
“你瞧瞧你,你一来,连你弟都不敢说话了。”秦家大哥重重地拍了一下裴铮的胳膊,“多笑笑呗,你比我还小一岁呢,看着却比我老成,当心以后喜欢上比你岁数小的人,人家嫌弃你老。”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裴铮的哪个点,他僵着的表情竟然真松动了许多,只不过依旧冷峻就是了。
“对了,你们刚才聊什么呢这么激烈?什么骑在脖子上?”
“害,就是小棉家那两只小猫,是他骑着人家脖子从树上救下来的!”
一听这话,秦家大哥哈哈大笑了两声:“谁啊?这么拼命,不会暗恋小棉吧?”
温棠脚背绷直,在空中像是一道弯月。他没有办法反驳。
周身的薄荷味缠了过来,犹如触手缠住温棠的每一寸肌肤,紧紧相贴,层层覆盖,想逃也逃不掉。
“爸妈真心待我,那我这个童养夫就应该好好照顾自己的丈夫,不是吗?”
裴铮啄着温棠的唇瓣,然后面不改色地完成温棠要求的三片薄荷叶,唇角勾起:
“老公。”
第 60 章 表白
在AO传统家庭里,通常是omega喊alpha为老公。
温棠没想到裴铮就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地说了出来,和别的alpha完全不一样。
为了找到和他之间存在的关系,一点身为alpha的高傲都没有。
深沉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他,仿佛不管如何,都不会让两人分开。
这给了温棠一个错觉,或许他跟哥哥在一起会和别的情侣不一样,或许他们分手后也能保持联系。
好好相处,重新做回兄弟。
夏天的衣服很薄,温棠穿着轻便的运动短裤,腿根与裴铮温度有些高的脖子只隔着一层布料,男人抓着青年裸露的小腿部分,掌心微糙,很有存在感。
就那么一晃神儿,双方都有些心猿意马。
有了这样的身高加持,温棠骑在裴铮的肩膀上,只要稍稍伸手,便可以握住小三花所在的那根树枝。
“别害怕——看见手没有?手手——”
白得晃眼的手在黑漆漆的树枝剪十分明显,小三花一眼就看见了,并且通过气味辨认出温棠曾经喂过她。
喵,是大好人呐喵!
温棠将双手作出托举的形状,小三花很聪明,一眼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小爪子拍拍温棠的掌心,随后安静地将整个上半身都放在了手掌上。
就这样托着小三花的胳肢窝,怕她觉得不舒服,温棠手上力道轻了又轻,终于将她抱在了怀里。
“咪呜……”小家伙委屈坏了,抓着温棠的衣襟不肯松手。
这时,从大门外进来两个穿着特助衣服的人。
“温总。”
一站定,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了。
一声令下,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便一拥而上,将还在美滋滋举着手机录像的混混演员一下子按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猝不及防倒地,混混演员的整张脸都蹭在了地上,破了一点皮,泥土伴着血迹黏在脸上,狼狈不已,“光天化日的,你们这叫蓄意伤害知不知道?我可以报警的!”
他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手机甩出去一米远,然而保镖训练有素,他哪里是对手,连把手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保镖按着他,另一个保镖便去拾起了他落在地上的手机。
看样子他做网红确实赚了不少钱,连手机都是最新款的——不过质量似乎有点不太好,还没有包手机壳,只是摔了一下,边角就磨损了许多。
那混混演员本来还有些咄咄逼人,见自己的手机被别人拿在了手上,叫嚷的声音瞬间小了下来,但随后看见闻声而来的场务和几个回来休息的群演,又开始拼命地想要抬起头,大喊:“快去叫保安来啊!我都被摁在地上了!——导演!导演呢!可得为我做主!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嘶吼起来声音很刺耳,在场离得近一些的人的耳膜都被震了一下。
温棠一言不发,皱了皱眉,地上的保安见状,将那混混演员的手背在身后,压了下去。
“疼疼疼疼疼——”
“王法?”听见这词,温棠反倒觉得有些好笑,眼角一抬,“在云城,我就是王法——这回答,你满意吗?”
当然,温家在云城还没有只手遮天到可以藐视法律的程度,温棠说这话,最多也就是吓吓这个地头蛇一样的缓缓演员而已。
正常有脑子的人当然不会相信,但混混演员的脑子当然不会那么好使,一听这话,趴在地上的腿都吓得有点哆嗦了,却还在嘴硬:“怎么可能?你家里是哪条道上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然而温棠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也不回答他的话。
见温棠一句话也不说,又看了一眼全副武装的保镖,混混演员自己也有点心虚了,开始在心里琢磨,自己吓自己,越想越害怕。
拿手机的保镖投来询问的目光,温棠微微抬首示意。
得令后,保镖蹲下,揪住那混混演员的脑袋强迫他抬头,靠人脸识别打开了手机。
“你想干什么!你、你这是侵犯隐私,知、知不知道!”
发现自己的手机被强行打开,混混演员这下子是真慌了,像一条被网住的鱼,在保镖的禁锢下疯狂扭动。
“怎么了?”导演总算过来了,身边还跟着几个主创演员。
“哎呀!”看见混混演员脸上的伤和泥点子,薛付之吓了一跳,慌忙吩咐助理去拿点纸巾过来。
“导演!你可算来了!”这下混混演员是真急了,喉咙都在破音,顺便还看向那几个平时小弟一样跟在他后面的群演,“你们死哪儿去了!现在才来!还不快给我把手机抢回来!”
可惜两个保镖墙似的堵在前面,几个群演小弟犹犹豫豫,有那么一两个想伸出手,然而被保镖一个眼神就吓走了。
林北恩刚来,还不知道状况,不过那两个保镖一看就知道是听温棠的话行事,诧异之余,还是下意识先缓和一下场面。
只不过在他看向那个拿手机的保镖时,总觉得有些眼熟。
“导演!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全网粉丝可有一百万呢!”混混演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挣扎,“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可就把这事儿发到我全平台账号上了!”
剧组里面的小配角们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个混混演员,也知道他账号的影响力有多大,一听他说要发到账号上,生怕自己被连累。
加上温棠有在以前的剧组惹事的“前科”,《疑城之夜》搞不好刚开机就要背上骂名了。
几个资历尚浅的场务也跟着有些着急。
想劝,但是一看温棠这边的保镖,又不敢了。
“他想干什么啊?天哪,在以前的小剧组作天作地就算了,这可是国际剧组,他以为他以前那套还管用吗?”群演里面很快就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一个男演员撇了撇嘴,很是不满温棠这样空有颜值没有实力的人在剧组作威作福。
他身边其他几个演员也都咂舌,温棠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喜欢无理取闹。
这样的评价,温棠已经听的够多了,现在再听见,不痛不痒。
他可不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就收手。
“可是我觉得还好啊,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好吧?”旁边一个女演员离他们远了一些,“怎么?你们前两天是没有喝他请的奶茶吗?要不吐出来?”
另一个年纪稍大些演员也点点头,他在片中饰演酒吧街包子店的老板,跟温棠有不少对手戏:“小姑娘这话说得没错,反正从开机到现在,我觉得温棠这孩子性格确实是不错的。”
“我作证!给我们化妆的那个化妆师,跟温棠的化妆师是朋友,他人可好说话了!”
“就是,你们不会是嫉妒人家长得帅能出风头吧?”
几个平时就喜欢抱团的男演员听了,不屑地切了好几声。
这时候,薛付之的助理拿来了纸巾,他温柔地颔首,走到前面,但里混混演员还是隔开了一点距离。
混混演员脸上的擦伤血迹变明显了许多,薛付之有些担心地拉了拉林北恩的袖子:“林导,这样僵持这也不是办法,这位先生看上去很疼的样子,要不先让他起来,处理一下伤口,我们慢慢处理误会?”
此言一出,几个场务都觉得认可:“是啊,导演,后面还有不少拍摄任务呢,这个混混演员今天也是有戏份的。”
“你们看,这个时候还是有有钱有权的少爷说话好使吧?”那几个男演员得意道,“你们就知道看脸——可惜了,薛付之这么好心的哥们儿,估计又得被温棠凶了。”
“心疼哥们儿了,哈哈。”
然而,林北恩却因为那个看着十分眼熟的保镖而一直在沉思。
这种素质专业的保镖,雇佣价格一定不便宜,更何况这种光是看雇主眼神就知道要做什么的,基本都是有钱人家雇佣了很多年的。
那么能使唤他们的温棠,究竟是什么来头?
薛付之在一旁,见导演没有动作,便准备做个主,示意助理:“你先去给这位先生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可助理一听,立马有些犯难:“我……”
“怎么了吗?”薛付之眼神纯净,歪着脑袋看向助理,“再不处理,伤口会染上细菌的!”
这个助理跟之前去围读的助理不是同一个,这次跟来剧组的是一个刚入职的小女生,手上拿着纸巾,看着地上脏兮兮的混混演员,十分不情愿。
这个演员,一看就是会一面随地吐痰、开黄腔,一面在路上随随便便动手动脚的人,要是去给他处理伤口,还不知道他会干什么呢。
一边是雇主的指示,一边是恶心的活儿,助理小姑娘挤在中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就在薛付之催促的时候,保镖解锁了混混演员的私密相册,先举着手机给温棠看了一眼。
沉默片刻后,温棠仰着头,揪住裴铮腰间的衣服。
薄薄的眼皮粉红粉红的,声音有些哽咽地问:“你那天真的准备跟我表白吗?”
在寂静的空间内,
他听见男人低沉郑重的回答。
“是。”
犹如一块石头扔进温棠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裴铮珍视地亲了亲温棠的额头,十指与温棠牢牢相扣,在温棠缠绵的视线里,一字一句道:
“哥哥想要跟棠棠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