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地教训过裴铮后,温棠抱着新的沾满裴铮的外套啪嗒啪嗒地就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哥哥这次的错误非常严重,必须进行惩罚,以示他温棠大人的威严。
但考虑到哥哥现在是个伤患,以后再算总账,现在先给哥哥一个小小惩戒——独守空房去吧!
非常合理的安排。
但是——
温棠裹紧身上裴铮的外套,薄荷味不断往身上挤,漂亮的眼睛在黑暗的房间内亮闪闪。
他睡不着。
这段时间跟哥哥厮混在一起习惯了,被抱在怀里习惯了,被薄荷味的信息包裹着睡着习惯了。
郁闷的青年在床上滚了两圈,最后认命地抱着枕头从床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从卧室门探出头,观望着两边,确定没有人后才踮起脚走出来。
却在抬眸的那一瞬,撞见站在他正对面的男人。
男人已经穿戴整齐,西装革履,凛冽的五官在光影下格外深邃,望着他的眸子柔和深沉,下颌线绷得很紧,无意识地转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
“你干嘛不去睡觉,站在我房门口?”温棠跳进他的怀里,嘀嘀咕咕问。
“怕是梦。”裴铮抱住他,淡声道。
所以不敢离开。
怕。
这个词已经多久没从哥哥嘴巴里说出来了,以至于现在都和裴铮整个人的形象变得很违和。
温棠用柔软的脸蛋用力地蹭了蹭裴铮,把裴铮泛冷的脸颊给蹭热后,才趴在裴铮的肩头,软着声说:“怕什么?怕我爱你是假的,还是怕我们俩明天领证是假的?”
“都怕。”裴铮。
温棠瞪圆眼睛,“你是在质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裴铮揉了揉他的脸颊,是热的,僵硬的指节终于灵活起来。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不配。”
温棠像是悬在夜空上的月亮,散发着温和的光辉,照亮着身旁的黑暗。
而且他是裴铮养大的,自然知道他的每一个好,甚至在裴铮眼里没有一点坏。
裴铮是一个能客观评价自己的人。
冷漠、卑劣、无耻、狡猾……
主观的道德感会限制他去靠近弟弟,但违背每一次主观意愿时,带着痛意的幸福感便会涌入心间。
两人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但温棠现在却义无反顾地奔向了裴铮怀里。
“瞎说。”温棠捂住他的嘴,望着裴铮认真地细数着他的优点,“首先,你是我哥哥,把我养大,对我很了解,结婚后会比其他alpha更会照顾我;其次你很有钱,哦,你现在不有钱了,钱都在我那了,但在和你同龄的alpha里,你最会赚钱,可以让我挥霍;而且你还很帅……”
温棠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里面还说裴铮头发很硬是优点,要是软了,以后裴铮口的时候,他拽哪?
甚至把裴铮自认为的缺点都说是优点,占有欲强才能更好的保护他。
“所以你懂了吗?”温棠望着裴铮,杏仁眼充满着对裴铮的爱意,温柔如水,“我爱你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从小互相扶持长大的兄弟是天生的爱侣。
他们了解着对方的一切,打断骨头连着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插足其中。
裴铮亲了亲捂在自己唇上的手心,冷冽的眉眼柔和得不像话,深深地回望着温棠。
无声地说着——我知道、我爱你。
温棠指挥着裴铮把他抱到阳台那儿,两人相依偎着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下楼的韩舒看见,脚步顿住,把温庭君拉出来,一起站在不远处,望着这对即将成为伴侣的恋人。
这一刻,温庭君承认了。
他的两个儿子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在一起会很幸福。
——
那天过去的半个月里,每次手机一震动温棠都心里一紧,担心是裴铮叫他去履行义务,但事实上裴铮并没有联系过他。他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头上那把刀什么时候会落下。
上一次是他第一次喝酒没轻重,醉得人狗不分,没什么记忆还好,如果真要清醒着来的话……
“唉。”温棠搓了搓脸,不想了,还是去挣钱要紧。
他开了辆小黄车,在百德地图中输入一个地址。
除了在公园画素描,他也会接一些写生,顾客基本都是找他画过素描的熟人,温棠估计这位在微信上联系他的R应该也是,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了。
温:「我到了」温棠手中的兔尾巴“啪”一声掉进纸盒,手足无措地说:“陆、陆然……”
陆然没看他,径直对上裴铮:“抱歉,我想去洗手间走错了。”
裴铮处变不惊地敲了下扶手椅:“那可错得有点远。”
“是吧,房子太大就是不好找。”温棠心虚着打哈哈,扯住陆然的袖子往外走,“裴……叔叔,我先带陆然去。”
说完赶紧拉着陆然离开是非之地。
陆然:“你手里刚才拿的什么?”
“啊?什么拿的什么?”温棠装傻,“就……石榴的小玩具啊,我看着有趣就拿起来看了看。”
黏在腿边的石榴:“汪!汪!”
“你看,它也知道说它呢,哈哈。”温棠干笑两声,总觉得陆然看他的眼神不太对。
接下来的讨论温棠都如坐针毡,跑神是不敢跑了,不过也确实跟得费劲,还好事后陆然没有再提什么。
好像自从上次在寝室把他问哭之后,陆然就没有以前那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裴铮的指腹有些粗粝,摸在嘴唇有很清晰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
“今天想试试嘴巴。”
温棠愣了两秒,他知道裴铮不接吻,那还能怎么试呢……
他吓得站了起来,结结巴巴说:“我、我不想。”
温棠有点泪失禁体质,一激动眼泪就开始打转,裴铮按掉雪茄把人拉到腿间:“又没人逼你,哭什么。”
“你不能逼我……”温棠低着头小声说。
裴铮笑,答应道:“不逼你。”强迫并不符合他的性.爱美学,他说,“等你自愿。”
温棠大惊失色:“我怎么可能愿意做那种事啊!”
裴铮扬了下眉,笑得让人心慌,他不紧不慢说:“那谁知道呢?”
冬天的京市有点干,就很干,特别干。狂野的风把小树苗蹂.躏得瑟瑟发抖片甲不留。
温棠再醒来时,整个身子都要散架了,他幽怨地看向罪魁祸首,根本不明白给老板好好地送个新年礼物,怎么就触发禽兽本性了呢?
裴铮看小朋友一副委屈兮兮地样子,好笑地把人拉进怀里:“吃饱就后悔,不是把自己送给我的时候了?”
温棠伏在臭流氓胸口,只剩眼睛还有力气,吃惊地眨巴眨巴:“谁说要把自己送给你啊?”
裴铮捏了捏事后还柔软粉嫩的耳朵,拖着强调说:“小兔子。”
三个字被餍足后有些低哑的声音说得意味深长,温棠反应了好几个脑回路才明白裴铮的意思。
好变态啊,哪个青春男大学生会用小兔子自比啊!
“裴总,明年是兔年……”温棠有气无力地问,“您没看见兔子的红色小马甲上还有个福吗?”
裴铮:“……”
他当时打眼一扫,就看见白嫩嫩的兔兔穿着超短的小肚兜,想给小朋友也买件同款来着。
温棠:QAQ以后也不会有。一周后。
“裴总,今天下午和白汽集团无人驾驶项目的合作启动仪式需要您出席。”
唐礼站在一旁汇报,见裴铮没有反应,又试探提醒说:“今天是3月4号,小温先生父亲的忌日。”
寒假在榕城时,裴铮说等回了京市就带温棠上栖霞山,去求大悲寺住持开光的安息铃,日子就定在他父亲忌日那天。
但他们谁也没想到中间会发生那样的插曲。
裴铮一直觉得温棠虽然天真,但却是个有分寸很聪慧的乖小孩,没想到还是发生了那样越界的事,大概是前些时间他宠惯太过才带来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裴铮只“嗯”了一声,唐礼自行解读:“那我和小温先生解释一下吧,以免他一直等您。”
“不用。”裴铮签字的笔没停。
等不到,自然就不会再等了。他喜欢裴铮吗?
温棠觉得不会。
他喜欢温柔谦和的人,可裴铮霸道、强硬,就连对人好也是强势的,强势地安排好一切,把人揽在羽翼之下。
他就像站在云端上的人,只弹了下手指就能把遥不可及的未来送到他面前,也能拂去他身上洗不掉的灰。
这样遥远的距离,怎么会有喜欢呢。
温棠想,也许他和裴铮之间除了感谢,就只剩下一些不大不小的约定了。
唐礼担心:“那他如果一直等您呢?”
裴铮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漠说:“小孩子晾晾就懂事了。”
温棠缓缓眨了下眼安慰陆然:“我发誓裴铮对我没意思。”
“现在没有,以后呢?”他们棠棠走到哪都招人,保不准老流氓就喜欢啃嫩草。
温棠叹了口气:“你想多了,他真不会喜欢我的,永远不会。”
陆然看着瓷娃娃般干净易碎的人,心里莫名泛上一种古怪的感觉。
“那你呢,棠儿,你喜欢他吗?”
就离谱,再见了您呐。第二天下午,温棠看起来没那么惨了就回了自己家,裴铮也离开了榕城。
新年不紧不慢地过去,期间温棠听说陈东和黄毛被抓了,强奸、偷窃,大大小小一些罪行加起来,滑不溜秋的地头蛇终于被绳之以法判得不短。
林晚芝说这就是罪有应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温棠心里却知道是谁在背后替他报了不平。
等飞机在榕城落地,已经凌晨。栖霞山发生多起追尾事故,雨天出行要当心!
裴铮立刻播出一个电话,迟迟没有人接听。
台上白启泰正在讲话,裴铮骤然起身:“白总,抱歉。”
裴铮也说不出他为什么突然很想过来,大概是京市有雾霾,他不想请北方的灶王爷吃糖。
第二天上午,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停在新苑小区门口,中控台上放着一盒五星大厨特制的草莓味芝麻糖。
裴铮正要给温棠发短信,却刚好在门口看见拎着一兜儿年货神采飞扬的小朋友。
小朋友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正在给他系围巾,神色宠溺。
而那个人,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
两天后,温棠和杨杰还有林雨萌按照约定再次去裴铮的公司做墙绘。
中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林雨萌他想去吃垃圾食品,不跟他们一起吃美术组的豪华盒饭了。
然后转头溜进总裁的专用电梯。
“裴总,您找我又有什么事啊。”
温棠不情不愿的,毕竟上次的事还心有余悸呢。
裴铮没在意小孩儿敷衍的态度,只是问:“画得开心吗?”
裴氏科技大厦分东西两楼,呈大开角的V字形,裴铮在办公室刚好能看见对面裹着围裙的小画匠,唐礼摆来碍事的落地望远镜也算派上一次用场。
镜头中纤细的手腕在墙上一笔一笔留下彩色,有时候小朋友会忍不住嘟起嘴吹一下,眼神专注又热忱,仿佛晕染的不是一朵花瓣,而是他本该轻盈绽放的梦想。
客户约的写生地点是郊外一片麦田,想画夕阳,所以温棠卡着时间到的时候已经傍晚。
——
韩舒和温庭君坐在客厅里,来回整理着衣物。
摄影师布置着场景。
一看到温棠和裴铮回来了,家里的佣人连忙迎接。
“妈妈,这是干什么?”温棠探头。
韩舒起身,将崭新的三个本本接过来,和温庭君看了好几遍,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拍全家福。”
因为韩舒和温庭君退休前很忙,因此上一次拍全家福还是在裴铮来温家的第一天。
摄影师看着一家高颜值,高兴地乐不开支,连忙招呼着拍照。
温棠今天穿着一件暗纹白色衬衫,唇红齿白,小脸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站在他身边的是裴铮,凌厉的五官很是冷淡,身着黑色西服,微侧脸,低头望着温棠。
两人因为领证,并没有穿得很精致华丽,但一眼望过去,还是格外显眼。
韩舒和温庭君坐在两人身前,温和地牵着手。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
是旧家,也是新家。
关系在转变,但唯独不变的是互相牵挂的心。
拍完全家福后,韩舒又把温棠和裴铮拉到了花园里。
和摄影师拿着裴铮和温棠在孤儿院牵手的那张照片对比,讨论了好一阵才决定好方案。
让裴铮和温棠照着原来的姿势拍照。
因为温棠当时坐着轮椅,这次便让温棠坐在了椅子上。
快门响起的那一瞬。
微风拂过,
浅棕色的发丝被吹到空中,最后蹭过裴铮的无名指的戒指。
两枚戒指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哥哥,我想,我比我知道的时间,还要更早喜欢你。”温棠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裴铮垂眸,“我知道。”
如果不喜欢,怎么会做c梦,怎么会想着裴铮_。
如果那个时候,温棠就发现的话,或许他们会更早地在一起,会度过很多在一起的时光。
但——
“无论何时,你朝我走,都是最好的时候。”裴铮。
青年和男人的爱恋被照片永远的记录下来,被原来的那张照片一同摆在了桌上。
两张相似但不同的照片。
宣誓着两人从磕磕绊绊的幼年时期一同走到能够独挡一面的成人,未来也将继续陪伴。
在照片前,温棠被裴铮深深地吻住。
指尖蜷缩在一起,却被大手给打开,随后挤进手心,十指相扣。
裴铮低声说:“我爱你。”
无论是以爱人的身份,还是以兄长的身份。
听着自己的心动,
温棠直视着裴铮:“我也爱你。”
永远永远。
这份爱意不会随着时光的流动而泯灭,会一直一直存在。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