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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蓄谋深爱(2) 江晏清的脚,被男人的……

    秦世勋没有深究, 反而对宋时序的事耿耿于怀,着手查了查沈星牧霸凌宋时序的事件,当他看到案情通报时, 顷刻间血液倒流。

    “宋时序……死了……”

    宋时序……他在下面……是不是和小晏在一起了……

    那天和江晏清打电话的男人, 又是谁?

    秦世勋不知道,江晏清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坚硬如冰的手术台上, 周遭的冷冽与寂静帮他记起往事。

    前世的记忆牵引他进入意识的深渊——

    那些戴着无菌手套的手,那些锋利的手术刀, 将他的生命拆解成一块块金砖, 他的器官, 如同珍贵的藏品, 被剥离、被转移、被安放在别人的身体。

    他本应满腔怒火, 浑身萦绕着阴暗的怨气,灵魂叫嚣着复仇, 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却和往时一样平静, 宛如湖面无风,不起一丝涟漪。

    这份宁静并非源于遗忘,而是源自超脱。

    江晏清的心,如同经历过风暴的海洋,波涛汹涌后归于深邃的沉寂。

    愤恨和仇怨只是生命的短暂过客,而他, 已不再是那具任人摆布的鱼肉,而是超越了生死的灵魂。

    他虽然阖上双眼, 视线却仿佛穿透了黑暗,直视那无法触及的彼岸。

    彼岸的曼珠沙华早已盛开。

    不知过了多久,江晏清睁开了眼睛, 走下手术台。

    眼神平静无波,他的心境已到“明心见性之境”,距离“无我之境”仅有一步之遥。

    这时,手术室的门朝两边打开。

    季铭洲匆匆走了进来,如同一阵疾风。

    他的眼中闪动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小清去了他的手术室……会想起他做的那些事……小清又不会要他了……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江晏清竟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骨感削瘦的脚都被冻白了!

    “怎么不穿鞋子?”季铭洲神情紧张,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人打横抱起,动作在接触到江晏清的一刻瞬间轻柔。

    “忘了。”江晏清随口道。

    季铭洲轻轻叹了口气,抱着江晏清走回一楼,轻轻置于沙发上,又贪恋江晏清柔软的身体,迟迟没有放开他。

    “等我一下。”

    季铭洲最终还是松了手,走到沙发的一边,那里放着晚上收下来的衣物。

    他拿了一双袜子,走到江晏清的身前,单膝跪地,先捂了捂江晏清的脚。

    这双白净细嫩的脚,被男人的大手包裹,逐渐恢复了温度。

    季铭洲的喉结重重一滚,喉咙干燥异常,望着眼前江晏清纤细的脚踝,不禁心神意动,难以自持。

    想吻……

    可是他不敢。

    他愿意被江晏清狠狠踹一脚,却不愿招来对方的厌恶。

    季铭洲替江晏清穿好袜子,至于鞋子——

    鞋子碍事。

    没有鞋子,他才能合情合理地把江晏清抱到床上。

    季铭洲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等算完数了才意识到,今晚的江晏清格外乖顺。

    “小清?”季铭洲抬头,撞入江晏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小爹,”江晏清俯下身,双手没什么力气地勾住季铭洲的脖颈,声音微弱,“我好像出问题了……”

    季铭洲的心脏徒然一空,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恐慌感,下意识伸手将青年紧紧抱住,好像一撒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小清别怕,我在这里。”季铭洲安抚地上下摸着江晏清的背,“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在这里,你离我这么近,我却不想杀掉你,”江晏清低低地说,“我应该恨你,可我好像产生不了强烈的情绪了,小爹,我是不是病了……”

    明心见性之境,不会让人失去为人的情感,即使没有情根,也不该连基本的情绪都丢失吧?

    江晏清第一次遇到无法解释的难题,难得无措起来。

    像是淋了一场夹雪的冰雨,季铭洲只觉得全身冻得发疼,身体被冰刀凌迟,疼到他近乎窒息。

    “不,小清没有生病,”季铭洲鼻尖酸涩,努力让声音显得温和,“小清是长大了,变得内心坚韧,不会被无关痛痒的人影响,你说过,我在你的记忆里微不足道,你不在意我是对的,是我不配让你产生负面情绪,比我差的人也没有这个资格,所以小清,这很正常。”

    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尖捣烂,就连呼吸都泛着血腥味的疼。

    没关系,怎么样都没关系,他是小清永远的医生,他一定能治好小清的心。

    他的小清可以感觉不到负面情绪,但不能感受不到温暖、幸福与爱。

    “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江晏清轻轻地说,垂下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如果不是为了获得完整的恶魂,真想不顾季铭洲的死活,把他体内的恶魂强行扯出来……

    他不在意季铭洲,但季铭洲体内的恶魂可是顶级,他不可能不在意。

    季铭洲一怔,心间像是打翻了一罐蜂蜜,甜腻的蜜在心上糊了厚厚一层,却无法格挡一声比一声激烈的心跳。

    “小清,该睡了,”季铭洲平稳地把江晏清横抱起,声音无比温柔,“我的卧室有你以前用的毛毯和枕头,你睡我那会安心一些。”

    “……嗯。”江晏清靠着季铭洲睡了过去,神魂出窍。

    他要去问问宋时序,是不是他的修炼出了什么问题。

    季铭洲把江晏清抱回房中,盖上松软的毛毯。

    床上的青年似乎熟睡了,蝶翼般的睫羽掩着,在微凉的暖灯下,露出了白日里鲜少展露的温和无害。

    季铭洲气质中的冷冽消失得无影无踪,心脏和江晏清身上的毛毯一样柔软。

    他沉迷在江晏清的睡颜中,不远处的屏幕里,秦世勋失神地望着两人。

    方才季铭洲抱着江晏清走进卧室时,他便心乱如麻,现在一颗心又闷又堵,像是被一块落石压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秦世勋紧紧攥着钢笔,强行把自己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

    他垂下了头,才发现——

    钢笔的笔尖不知何时,在纸张上晕出一片墨色。

    秦世勋放下笔,伸手握住放着杨晏照片的相框,酸涩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上鼻腔和眼尾,他不禁憋红了眼眶。

    小晏你看,他们在秀恩爱,是不是很过分……

    小晏,小晏……你回来好不好?

    悲伤将秦世勋包裹进无望的蝉蛹,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丝线,季铭洲什么时候把电脑带出卧室,他都没有察觉到。

    “药不能停,”季铭洲把电脑放在书房的办公桌上,眼神戏谑,“你再消极怠工,我就把你这副样子截图发出去。”

    他们这次的项目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季铭洲自认冷血无情,罔顾人命,但在烈士面前,他仍会触动,并怀有敬意。

    烈士们的遗骸,是岁月无法磨灭的丰碑,是民族记忆中永恒的星光。

    如果花些精力,能迎回那些曾为国家献出生命的英魂,季铭洲义不容辞。

    更何况,其中还包含着挚爱之人父亲的遗骨。

    那份沉重的寄托,如同纽带,连接着过去与现在,个人与国家,生者与逝者。

    其意义之重大,无需赘言。

    “我停药了,”秦世勋按压着额头,眉头紧锁,“江晏清能缓解我的症状……”

    季铭洲的眼神一瞬间冷凝,“管好你的眼神,不要让小清反感。”

    “你居然不想挖掉我的眼睛?”秦世勋对季铭洲的反应感到意外,以季铭洲的性格,派人来毁掉他的眼睛都正常。

    季铭洲不置可否,“如果有机会。”

    秦世勋出什么事,别人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他,其他人季铭洲当然不在乎,可江晏清呢……

    他的洗白之路任重道远,秦世勋这家伙别来添乱了。

    秦世勋放下手,严肃下来,“江晏清……他怎么样了?”

    他知道不该当着季铭洲的面关心对方,可他忍不住。

    秦世勋还是第一次见到江晏清脆弱无助的一面,内心莫名揪紧,晦暗的眼神里藏着浓到化不开的心疼。

    (江晏清:你对“脆弱无助”是有什么误解?)

    “不太好,”季铭洲神色凝重,“他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江晏清经历了囚禁、抽血、解剖和死亡,完全超出了一般性创伤性事件,身体会发展出应对机制,其中一种便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PTSD)。

    PTSD是一种精神障碍,常常发生在经历过严重创伤事件的人身上,症状可能包括反复的创伤回忆、情感麻木、避免与创伤相关的事物、以及过度警觉等[1]。

    除了PTSD,个体因为恐惧和不安全感而变得情感淡漠,可能也涉及到了焦虑障碍或抑郁症,具体的心理疾病诊断都需要由专业的心理健康专家进行,根据个体的症状、病史和临床评估来确定[1],可是,以江晏清的性格,他怎么可能进行心理咨询和治疗。

    江晏清不会对陌生人剖开自己的内心,展露出血淋淋的记忆,他怎么可能告诉别人,季铭洲对他做了什么,说了又有谁会相信——

    作者有话说: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简称PTSD)是一种严重的应激障碍,由突发性灾难事件或自然灾害等强烈的精神应激引起,可引发患者的创伤再体验、警觉性增高以及回避或麻木等症状,常见于集中营幸存者、自然灾害受灾者、退伍军人等高风险人群。根据病情严重程度可分为急性型(事件后3个月以内)、慢性型(事件后的3个月以上)和迟发型(事件发生后的6个月以上)。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主要症状是创伤再体验、警觉性增高以及回避或麻木,部分患者还会出现伴随症状如睡眠障碍、抑郁、药物滥用等问题。对创伤性事件可能发生的人、时间、地点等的回忆能使患者产生精神痛苦或生理应激反应。

    对于治疗,目前主要以药物和心理治疗为主。药物治疗如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其他可选药物包括三环类抗抑郁药和单胺氧化酶抑制苯乙肼等。心理治疗如创伤针对性认知行为治疗和重复眼动脱敏疗法。另外还有一种新的治疗方式称为经颅刺激疗法,无痛无创地刺激提高大脑细胞的兴奋性。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预后情况复杂,具有迁延和反复发作的特点。患者的康复程度会受到治疗及时与否和疾病的严重程度影响。如果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约有1/3的患者能恢复良好,部分患者有一定程度的恢复,但也有约1/3的患者仍会转为慢性病程而终生不愈。

    ——以上内容引用自百度百科

    第102章 蓄谋深爱(3) 为了小清,我什么都做……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季铭洲除了自己医治江晏清,没有任何办法。

    季铭洲说这话时明显沉了声色,冷漠的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沉重, 让秦世勋震在了当场。

    “你在说什么?”秦世勋难以置信, 打心底无法接受。

    江晏清怎么能遭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小清变成今天这样,不止是因为宋时序, ”季铭洲怅然若失,“你能想到杨晏所遭遇的一切, 小清都经历过, 并且只多不少。”

    秦世勋愣住, 心脏传来无法忍受的剧痛。

    难怪……难怪江晏清那么温柔善良的人, 能毫不留情地把刀送进季铭洲的身体……

    几乎是一瞬间, 秦世勋的眼睛就被浓郁的杀意覆盖。

    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恨不得把季铭洲剥皮抽筋,凌迟处死。

    “让你这种人活着, 是我的无能。”

    秦世勋吐出一口浊气,胸口仍然堵着一口郁气。

    恨季铭洲又能如何,现在能帮江晏清的人,只有季铭洲,秦世勋再不情愿,也得让季铭洲呆在江晏清的身边。

    如果给季铭洲捅几刀子, 能让江晏清舒服,那就多捅几刀, 反正季铭洲拥有诸华最顶尖的医疗资源,总不会死了去。

    秦世勋完全意识不到,他的三观已经跟着江晏清跑了。

    “你打算怎么办?”秦世勋问, “用MECT治疗,清除他的记忆?”

    “MECT治疗只能短暂出现记忆丧失,可能会造成记忆功能损坏[1],”季铭洲蹙眉,“我们公司有一种实验阶段的光遗传技术。”

    季铭洲没有发自己公司的文件,而是发了《科学》杂志的一篇文章:京都大学的科研人员报道了他们成功消除小鼠记忆的实验,证明了记忆操纵的可行性。编码的记忆需要被巩固以长期储存,巩固过程中,神经突触的形态和功能发生改变,即突触可塑性。注射的腺相关病毒在实验小鼠体内表达丝切蛋白-光敏蛋白的融合蛋白。在特定波长的光照射下,光敏蛋白产生活性氧使对记忆巩固起重要作用的丝切蛋白失活,从而选择性擦除长期增强作用——一种与突触可塑性相关的现象。研究表明,通过光遗传学方法,在学习后立即实施光照,并在随后的睡眠时间再次照射,可以实现记忆消除[2]。

    “我们公司的技术和这个类似,都是通过操控特定蛋白质的表达来实现这一目的,原理在于干扰大脑中特定神经元之间的连接和活动,从而影响特定记忆的存储。”季铭洲含糊其辞,没有透露丝毫核心技术和思路。

    秦世勋:老狐狸,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不过,季铭洲在让人失望方面,总是让人失望。

    “你确定这个技术能用在人的身上?”秦世勋问,语气中不带任何质疑的情绪,反而流露出希望和担忧。

    “可以,”季铭洲顿了顿说,“这个技术在一期实验就成功擦除了江晏清的记忆,所以我不敢用第二次。”

    江晏清的记忆被擦除过一次,季铭洲没有把握在保全江晏清的情况下,成功擦除第二次。

    他绝不会拿小清的生命安全冒险。

    气氛再一次凝重,屏幕内外的空气滞缓厚重,几乎无法流转。

    得亏隔着屏幕,秦世勋差点没绷住一拳锤烂季铭洲的脸。

    忍,他得忍!

    秦世勋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语气难免咄咄逼人,“你说了这么多废话,有什么意义。”

    “排除法缩小范围,”季铭洲说,“我们做科研的,都是做减法,不会像你一样什么方法都用。”

    科研人员在寻找正确方法时,通常会通过"做减法"来排除错误选项。这涉及到一系列系统性和逻辑性的步骤:首先,他们会设定假设或研究路径,并预测可能的结果;然后,通过实验或数据分析来测试这些假设,如果实验结果不支持某个假设,就会将其排除;接着,他们会对比不同的实验条件或理论模型,消除那些与数据不符的因素,他们也会参考已有的文献和研究成果,以现有知识为基准剔除不合理的理论;最后,不断迭代和修正,直到找到能解释大多数数据且经得起验证的理论或方法。

    这个过程是一个不断试错和优化的过程,通过逐步排除,最终聚焦到最有可能正确的解决方案上。

    这就是季铭洲和秦世勋最大的不同,秦世勋总是“做加法”,总想着“既要又要”和“顾全大局”,最终只能不断地“找平衡”,以合理配置资源,平衡各方利益。

    季铭洲不是说他错,只是觉得在江晏清的问题上,只能采取最少最有效的方法,如果他不封死秦世勋所有的想法,秦世勋估计会把CBT(认知行为疗法)、EMDR(眼动脱敏与再加工疗法)、压管(压力管理技巧)、心教(心理教育与支持)和药物治疗,全部试一遍,还不得折腾死他的小清。

    秦世勋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季铭洲缄默,半晌才缓缓开口,“用爱疗愈他的心伤,很多很多的爱,来自我,来自秦玲,来自他的老师和同学……”

    秦世勋瞳孔微微放大,怔愣在当场。

    愣了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认真的吗?”

    该不会又是针对江晏清的阴谋吧……

    “嗯,”季铭洲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哪怕他因此爱上别人……”

    不能深想。

    单身简单地设想,怒意和妒意都会熔断他的理智。

    季铭洲攥紧拳头,眸色幽深,“帮我把宋时序找出来,价格随你开。”

    不就是情敌吗?

    只要小清健康快乐,情敌在季家的门口排队又何妨!

    “宋时序确定已经死了,你这又是何必。”

    秦世勋心堵,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宋时序出现。

    季铭洲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一旦宋时序回来,江晏清身边的人就只有他了,就像当初的杨晏。

    “让尸体消失的那个黑衣人,你不是还没找到吗,”季铭洲提醒,“你觉得你活在现实,其实也可能活在一本书里,宋时序不是死了,而是换了一个形式存在。”

    秦世勋沉默,试探道,“你说,小晏会不会也换了一个形式存在。”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季铭洲不动声色地放松了面部表情,坦然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杨晏这个人了,你这又是何必。”

    秦世勋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的怨恨,换了话题,“清月文化签下宿棠月是江晏清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怎么了?”季铭洲皱眉,“清月是小清的公司,我不会插手。”

    但他会保驾护航。

    “具体不方便透露,但宿棠月……”秦世勋压低了声音,“目前没有任何证据,保险起见,尽量不要让他们接触。”

    季铭洲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那些模范夫妻离婚,不是巧合?”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世勋说,“你但凡关注一些娱乐圈的新闻就会发现,近年塌房的艺人多多少少都得罪过宿棠月,尤其是天悦传媒。”

    宿棠月的身上似乎隐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他的气运仿佛跟那些劣迹艺人此消彼长。

    那些塌房的艺人,不是因为财务丑闻曝光,就是私生活混乱被揭露,有的甚至牵扯到了更严重的法律问题。

    每次事件爆发前,都能找到他们与宿棠月交恶的痕迹,事件爆发后,那些艺人全部跌落谷底,宿棠月则水涨船高。

    “……知道了,”季铭洲暗暗记下,“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要去陪小清了。”

    “伊拉利克相邻的两个国家即将开战,伊拉利克如果被波及,恐怕……”秦世勋不想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脸色不大好看,“江晏清跟乔远安,关系似乎不错。”

    “伊拉利克政府不被国际社会承认,伊拉利克地区还是属于无政府管辖的中间地带,不被波及可能吗?”季铭洲沉下脸,“唇亡齿寒,伊拉利克无论被哪个国家吞并,都会有武装势力直接威胁诸华的边境安全。”

    乔远安跟江晏清的关系何止不错,江晏清就差给他栓绳了!

    可不管怎么样,乔远安都是江晏清的棋子,不能折损。

    “背后是东西两大强国的博弈,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秦世勋眯了眯眼,神情复杂。

    “诸华帝国早已今非昔比,祖辈死伤无数,才打完了三代人的仗,不是为了看着我们左右逢源,委曲求全。”

    “这是制衡,”秦世勋打断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这些我不懂,这是你们要考虑的问题,我只考虑小清,”季铭洲摩挲着手腕上和江晏清同款的智能表,敛着眸沉声道,“我只有他了,为了小清,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世界没有毁灭,是因为小清还在。

    秦世勋眼神深邃,眼眸深处泛起猩红之色。

    像是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最终仅是低骂了一句:“真是疯子……”——

    作者有话说:[1]MECT治疗:改良电抽搐治疗。

    [2]引用自:科幻世界杂志社 编著.科幻世界(2022年第1期).科幻世界.2022:24.

    第103章 失控的吻(1) 宋时序不着痕迹地靠近……

    他为了杨晏, 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有什么资格指摘季铭洲、

    在世人眼中,秦世勋犹如璀璨的白昼, 光明环绕, 正义为冕,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充满了正气与力量。

    然而, 每当夜幕降临,星光独照, 他内心的黑暗竟如黑云般浑浊。

    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那些被他深深藏匿的私欲, 全都指向了一个名字——杨晏。

    如果杨晏还活着, 他和季铭洲又有什么区别。

    “好了, 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季铭洲冷淡道, “没别的事了吧?”

    季铭洲:万恶的秦世勋,耽误我抱小清睡觉!

    “还有一件事。”秦世勋冷笑。

    秦世勋:哼, 你别想碰小清,看我不拖到太阳升起!

    “江晏清和温浊宁做的‘校园安’APP涉及海量用户隐私,诸华教育部名下的学校安全教育平台计划将它购买下来的,但……温浊宁那边一直不松口。”

    “那个人喜欢江晏清,他肯松口才怪了,”季铭洲闷声道, “你想让我帮你做小清的思想工作?”

    “对,”秦世勋直言道, “他和温浊宁应得的利润,我保证不会少一分。”

    季铭洲拒绝道:“我不会干预小清的决定,以我对他的了解, 只要温浊宁不同意,小清就不会同意。”

    江晏清一向尊重合作伙伴的意见,这种事情上,让他跟温浊宁开口几乎不可能。

    “你说温浊宁喜欢他,”秦世勋若有所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原来温浊宁咬死不卖的原因是这个……

    “这个家伙是个麻烦,如果你能解决他,购买APP的费用,我给你们出。”季铭洲冷声道。

    “……我跟你不一样。”秦世勋摇头。

    我不会用极端手段对付自己的情敌。

    “养虎为患,趁他的羽翼没有丰满,你该先下手为强,”季铭洲嗤笑一声,“比起我,他对你的威胁更大,你应该感觉到了吧……”

    “什么感觉?”秦世勋皱眉。

    难道季铭洲也察觉到了那个人的威胁?

    “那种会被人夺走一切的感觉……”

    两人“友好”交流的时候,江晏清回到了冥界。

    在幽邃的冥河之畔,一轮盈满的明月高悬于无尽的黑夜,光辉如冰霜般纯净,皎洁得能洗涤冥河的污秽,就如华胥帝君一般。

    每一寸被月光浸润的河水,都被赋予了生命的音符,尽管在这死亡与寂静并存的冥界,依旧能感受到那一抹温柔的轻抚,那是德彪西在夜色中弹奏《月光》。

    月光透过窗棂,静静地流进室内,瞬时,那银白的月华仿佛化作潺潺流淌的清泉,沿着墙壁、地板,无声地弥漫开来,江晏清踩在木质的地面,踩不碎皎洁的月光。

    华胥帝君背对着他,犹如月光下的冰峰,清冷而俊逸,仿若一幅不染尘埃的画卷。

    他握着银针,细针穿梭在丝线与天锦之间,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着深沉的爱意。

    江晏清一怔,随即认出了宋时序手中的仙袍,那是神器“九耀流光”。

    这件绝美的仙袍,宛如星辰落入布料,凝聚了天地间最灵动的光泽,质地轻盈如烟,又飘逸似云,袍身上的纹饰别具匠心,一针一线皆是时间的刻痕,华丽的暗线将每一处细节都勾勒得精致无比。

    流光在蓝黑色的袍面上穿梭,如同星河流动,时而璀璨夺目,时而淡雅恬静,白金色的丝线描绘出日月交替,银色的线编织出星河流转。

    仙袍的边缘镶嵌着细碎的装饰,珠玉皆为世间珍品,无出其右,它们让星河更加璀璨,无需光线洒落,便能流光溢彩,仿佛整个宇宙的光芒都被浓缩在这袭仙袍之中,令人目眩神迷,心向往之。

    就连从小锦衣玉食的江晏清,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传说“九耀流光”在艳阳天是金红流火,到了晚上,才是现在的蓝黑星河。

    它做工精良,却并非是华而不实的神器,这件仙袍可以减免百分之九十的伤害,还有预知天气和灾害的作用,放眼三界,仅有华胥帝君亲手锻造的这么一件“九耀流光”。

    不,确切来说,应该是唯二……

    宋时序的眼神专注又深沉,他的手指随着针线轻轻滑过布料,每一次起落都倾诉着不可告人的心意。

    他心无旁骛,全然沉浸缝制之中,仿佛整个宇宙崩塌都无法打扰到他的专注。

    江晏清悄然而至,静静立于宋时序的身后。

    宋时序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慢慢回头,撞进那双秋波盈盈的眸子,像是暖风过境,一扫深冬的苦寒。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晏清,望着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心跳骤然热烈。

    耳边是急促的心跳声,呼吸间都是江晏清的气息。

    顷刻间,意乱神迷。

    “在忙?”江晏清坐在软垫上,打量着宋时序手中的衣服。

    “嗯,想在成人礼之前赶制出来。”宋时序无措地放下针线和衣角,起身给江晏清沏茶。

    惊喜没有了,好在他另外准备了一份更好的礼物。

    “不用那么急。”

    江晏清抿了一口茶水,神清气爽。

    “想提前看你穿上……如果不适合,也好重制一件。”宋时序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耳尖迅速漫上绯色。

    “给我的?”江晏清一愣。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宋时序认真地点头,“想和你穿同款。”

    弥补某一世的遗憾。

    在遥远的修真位面,他和江晏清为了诱使魔族全军出动,以道侣大典为由,宴请各个门派的精英。

    江晏清有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师尊,尊号息尘上仙,他本应陪同江晏清截杀魔族刺客,却在关键时刻,被内心的黑暗所侵蚀,走火入魔。

    他猛然出手,对准毫无防备的江晏清,一击致命,血色瞬间染红了华美的云裳,令天地色变。

    生死攸关之际,宋时序如烈焰般疾驰而来,红衣猎猎,映照着他的愤怒与决绝。

    他以雷霆手段废去了息尘上仙的修为,但魔族已嗅到腥风血雨的气息,趁乱涌入,企图将正派修士一网打尽。

    最终邪不压正,宋时序按照原计划,集结各大门派,反杀魔族,荡平魔界,镇守修真界,直至将息尘上仙炼成封魔阵眼……

    宋时序从回忆中抽离,现在,那一世的意难平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被阳光荡涤阴霾。

    心上人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惹得宋时序不着痕迹地靠近江晏清。

    “华胥的手艺向来极好。”江晏清望着绝美的仙袍,眸色柔和。

    宋时序缝制正红道侣服的一幕,从他的脑海一晃而过。

    “哪里。”宋时序闻言,浅浅的绯色一下子从脖子爬到了两颊。

    晏清,夸他了?

    好高兴……

    江晏清定定地看着宋时序,观察着他的微表情。

    原来,有情根的状态是这样的……

    宋时序和他不一样,宋时序看向他的时候,眼睛盛满了笑意,整个人充满生气,宛如春风吹过凛冬,融化千山暮雪。

    他的全身洋溢着温暖的光辉,像一束永恒不灭的烛火,在寒冷的宇宙中独自燃烧,与外人眼中高冷神明的形象大相径庭。

    而他江晏清,冷淡沉默,如同他的名字,清澈却寒冷,就像静谧无波的湖水,深邃且寡淡,情感的涟漪在他的眼底难得一现,眼中无喜亦无忧。

    即使是修无情道的息尘上仙,看到他时也会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可他不会。

    难道是他的修炼出了差错?

    “晏清?”宋时序看出江晏清的困惑,担忧地询问道,“你有心事?”

    他和江晏清相处了十世,虽然每一世都十分短暂,但对方始终在他的心上。

    江晏清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明了。

    “嗯,”江晏清喝了一口茶,手指摩挲着茶杯,“自从历劫结束,我的情绪便鲜有波动,最开始看到季铭洲还会不舒服,现在越来越淡,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放任下去,会不会影响我的同理心。”

    江晏清跟爷爷学《论语》的时候,学到了“恕”。

    “恕”出自《卫灵公》篇,孔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里的“恕”是一种道德原则,代表了儒家伦理中的宽恕和仁爱之心。它强调在与人交往时,要将心比心,对待他人如同对待自己一样,不要做自己不愿意别人对自己做的事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也被称作“黄金法则”,是“恕”的具体表现。它提倡人们在行动和决策时,要考虑到他人的感受和需要,避免伤害他人,体现出对他人的尊重和关爱。这种道德准则不仅有助于维护社会和谐,也是个人品行修养的重要标准。

    在儒家思想中,“恕”与“仁”紧密相关,“仁”是儒家最高的道德理想,而“恕”则是实现“仁”的一种实践方式,通过“恕”,人们可以达到自我完善和社会和谐的境界,神亦是如此。

    第104章 失控的吻(2) 江晏清竟然是华胥帝君……

    正如刘勃老师所说:“恕”不是居高临下的宽容, 而是对他人的需求感同身受的能力[1]。

    江晏清并不希望失去这种能力。

    神失去人的能力,未尝不是一种残缺。

    宋时序认真倾听,面色郑重, 询问道, “你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江晏清想了想,微微皱了一下眉, 坦白道,“会, 即使是面对爱我的家人, 我的心也只是触动了一下, 我的大脑告诉我, 我其实爱着他们, 但……我的内心好像产生不了强烈的爱意,仅仅是那种平静、自然、细微的情感, 就像藏于深海的暗流,海面上永远风平浪静……”

    宋时序沉默了一会, 谨慎道:“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仔细想想。”

    “好。”

    江晏清拿过一旁的竹简,查看冥河的情况。

    宋时序陷入沉思。

    如果江晏清还是人类,那么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江晏清描述的情绪变化可以反映出心理适应的过程,即随着时间的推移, 江晏清对特定刺激(如对季铭洲等“仇人”的反应)的应激反应正在减弱,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正常的。

    这种现象被称为“情感钝化”或“情绪习惯化”, 是大脑的一种保护机制,有助于人类在面对持续的负面刺激时保持心理平衡。

    江晏清的担忧在于这种变化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同理心。

    同理心是指理解并感受他人情绪的能力,它是社会连接和人际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果情感钝化过度,确实会导致江晏清对他人情绪的感知和共鸣减少,从而影响同理心。

    如果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江晏清在其他情境下也能正常体验和表达情绪,以及能理解和关心他人的感受,那么问题并不大。

    倘若相反,江晏清可能需要寻求专业心理咨询师的帮助,通过谈话疗法来探索和处理潜在的情感问题,以保持情感健康和人际互动的质量,在日常的生活中,他甚至需要通过正念练习、情绪调节训练、以及保持与他人的深度交流来维护和提升同理心。

    可最大的问题是,现在的江晏清不仅不是人类,还是一位没有情根的半步帝尊境界的神明,心理学对他的作用能有多少呢?

    宋时序苦恼地思索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江晏清虽然失去了情根,还在历劫后变得情感淡漠,但他仍然是江晏清啊!

    宋时序试问道:“晏清,你今天……你怎么会突然提醒我参加成人礼?”

    江晏清放下竹简,“邓老师抽到了你的学号。”

    他无需多言,宋时序就能了解全貌,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默契。

    宋时序了然,心道:果然是这样……

    是为了让其他人开心。

    不是为了见我……

    尽管答案如预期般降临,宋时序的内心深处仍泛起了无法言喻的惆怅和失落,仿佛秋水微澜,在心湖上掀起阵阵涟漪。

    他很快将失落遮掩得干干净净,面上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的优雅。

    “晏清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宋时序欣然浅笑。

    江晏清并非冷漠,而是内心的炽热被深藏,犹如寒冬中的温泉,表面凝霜,内里却涌动着暖流。

    岁月如梭,每一次日出日落都见证着世事的沧桑变换,然而,有一个人,即使风雨洗礼,千帆过尽,他的内心世界仍然是初升的太阳,始终保持着那份纯粹与赤忱。

    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十世劫难并没有改变江晏清的初心,他的眼睛依然看得到人间百态,心里依然装着芸芸众生,他能让每一个与他相遇的人,都能感受到希望与美好,感慨人间值得。

    这就是宋时序深深爱着的人,天上人间,独一无二。

    “是吗?”江晏清扪心自问,得不到答案。

    “嗯,我们相处的每一世,我都清晰地记得,”宋时序认真道,“当然,你的心境早已今非昔比,情绪自然变得稳定与平和,这是正常现象。”

    江晏清听了进去,点了点头。

    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宋时序了解自己,甚至有些时候,江晏清感觉宋时序比他更了解自己。

    宋时序仿佛是一面明镜,能映照出他最真实的模样。

    “在你看来,我的同理心会降低吗?”江晏清问。

    “同理心并非依赖于情绪的起伏,它更多来自内心的关怀和理解。同理心不在于情绪的强烈,而在于心灵的广度。”宋时序柔声道,“即使你的情绪变得淡然,你依然能关心和体谅他人,所以,你的同理心并没有减少分毫,相反,你能够冷静下来,以更广阔的视野去接纳他人,即使面对曾经的仇敌,也能从中提炼出人性的共通之处,更利于修行不是吗?”

    江晏清恍然明悟,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

    那长久萦绕于心的迷雾被一阵清风拂去,心灵的天空豁然开朗,每一个跳动的思绪都沐浴在顿悟的阳光之下,温暖而宁静。

    “多谢华胥帝君解惑。”江晏清释然地笑了。

    “不,不客气。”宋时序对上江晏清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眸子,少有地被对方专注地望着,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江晏清忽然有些纳闷,这华胥帝君不是挺平易近人的吗?

    怎么在小金乌的眼中,会是那么冷漠残忍的形象?

    他回忆起某天跟小金乌唠嗑的场景。

    小金乌浑身绷紧,瑟瑟发抖:“你是没有见过华胥帝君灭世的场景,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恐怖!”

    然后开始声情并茂地描绘,以及控诉华胥帝君的残暴狠辣。

    华胥帝君悬浮在黑夜与黎明交替的天空,犹如吞噬万物的黑洞。

    恐惧爬上小金乌的羽毛,他凭着本能瑟缩回窝。

    那一天没有太阳。

    华胥帝君沉浸于黑暗和死寂之中,他的仙袍曾是流云般的洁白,如今却如同深渊的雾,浸染了无尽的绝望,一头银丝,转瞬化作漆黑如渊的长发,在狂风中肆意飞舞,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那蕴含着无边力量的法术便如同破茧而出的恶魔,瞬间席卷天地。

    天空燃烧起来,星辰坠落,流火如雨,炽热的火舌舔舐着天穹,每一颗陨落的星辰都带着毁灭的诅咒。

    高楼大厦在烈焰中哀嚎,一座座崩塌,宛如多米诺骨牌倒下,敲出世界终焉的挽歌。

    大海愤怒地翻涌,海啸狂暴地扑向陆地,巨浪高耸,无情地吞噬着一切生机。大地颤抖,地震的怒吼震动九天,顷刻间山崩地裂,山火蔓延,红光映照天际,灰烬飘散。

    生灵在绝望中颤抖,万物在毁灭中哀鸣,黑暗笼罩人间,光明无处寻觅,世界仿佛被推向了终结的边缘,只剩下毁灭与寂寥的丧钟。

    这一天注定是小金乌的噩梦,上一个梦魇要追溯到后羿射死他九个哥哥。

    小金乌刚回天界不久,昊天上帝就让他去给华胥帝君送信,告诉华胥帝君,江晏清还活着。

    天知道小金乌的内心有多崩溃。

    他的好兄弟江晏清竟然是华胥帝君的命……

    真要命!

    要的不是华胥帝君的命,要的是他最后一只金乌的命啊!

    悲催的小金乌冒着被烧焦的危险,去给华胥帝君带话,快速丢下一句“江晏清是忘川之主”就飞走了。

    之后,华胥帝君从失控中找回神智,用时间溯洄将崩溃的世界还原。

    时光逆流,燃烧的天空逐渐褪去赤红,火焰如退潮般收敛,蓝天白云抚平了天穹的创伤。

    每一颗陨落的星辰,挣脱了毁灭的诅咒,再次回到夜空,在每一个夜晚闪耀。

    乱石从废墟中升起,重新组成昔日的高楼大厦,如同被时间之手抚平的多米诺骨牌,在空中静默无声。

    大海平息了愤怒,海浪温柔地拥抱着海岸,巨浪消散,生机重新在海岸线涌现。大地停止颤抖,地震的怒吼渐行渐远,山峦缝合地缝,山火熄灭,绿意覆盖焦土,金黄的阳光洒满天际,驱散了灰烬。

    生灵从恐惧中苏醒,万物在重生中欢歌,光明渐渐驱散黑暗,希望的曙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世界从终结的边缘被拉回,死亡的丧钟化为生命的奏鸣曲。

    时间的车轮逆转,末日的景象褪去,一切重归和谐与宁静,仿佛末日的景象从未出现,只有和平与繁荣永驻人间。

    人们如往常一样蜂蛹进地铁站,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拿着咖啡面包。

    太阳照常升起,似乎又是寻常第一天。

    只有小金乌的内心久久未能平静,一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华胥帝君太强太恐怖了,小金乌发誓,就算被烤成串串,也绝对不会让好兄弟跳进火坑!

    “小清清,你绝对绝对不能跟华胥帝君在一起,”小金乌抱着江晏清的腰假哭,“万一被他欺负了怎么办!呜呜呜……”

    江晏清回想起小金乌炸毛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小金乌似乎总是忘记,他的好朋友江晏清同样有冷血残酷的一面,跟华胥帝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金乌:不是忘记,是双标,小清清的残忍是合情合理的残忍!——

    作者有话说:[1]原话是:“恕”不是居高临下的宽容,而是对别人的需求感同身受的能力。

    下一章不知道能不能过审,害怕……

    第105章 失控的吻(3) 把江晏清重新吻一遍………

    江晏清收回思绪, 看向对方,“虽说如此,有时候还是会想, 有一些情绪波动会让我觉得自己活着。”

    “或许……我可以试试其他方法……”宋时序莫名心虚, 暗自攥紧了手。

    “嗯?”江晏清眨了一下眼睛,眼神清澈。

    “你愿意吗?”

    宋时序深深地望着他, 幽森的眼眸中藏着暗红的痴迷,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莫名有种孤注一掷的意味。

    “你试吧……”江晏清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你总不会害我。”

    宋时序缓缓靠近江晏清, 灵力幻化成一条柔软的卷尺绕在手腕上, 声音暗哑, “晏清变回人类的样子好吗?我顺便帮你量一下……”

    “嗯。”

    江晏清用回人类的体形,仙袍一下子塌了下来, 松松垮垮地搭在江晏清的身上。

    他的腰带跟着一松,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 肌肤更是白得晃人,外衫的宽袖顺势滑落,露出藕白的手臂,浑身上下都生得极美,让宋时序移不开眼。

    “别怕……”宋时序试探地靠近,伸手慢慢撩开江晏清的上衣, 露出小半个圆润的肩头。

    太近了,近到江晏清不得不看清华胥帝君的容貌。

    这位华胥帝君五官深邃, 面部线条冷峻清晰,眉眼锋利,鼻梁高挺, 收腰的蓝白色仙袍勾勒出他黄金比例的雕塑型身材,浑身透着尊贵与清冷的气息,隐隐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江晏清记忆中的宋时序身材高挑,肩宽腰细,跟眼前的华胥帝君判若两人,江晏清真的很难把他们当成一个人看待。

    不过,这个人看他的眼神,倒是和宋时序一样。

    一样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此刻,宋时序的眼眸里氤氲着情动,上翘的眼尾发红,喉结滚动,嗓音低哑磁性,“晏清,慢慢感受我……”

    他一边说,一边用卷尺绕过江晏清的腰身,随着他的动作,江晏清的衣衫向两边大开,半遮半掩,露出白皙的胸膛。

    宋时序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江晏清的肌肤,让对方微凉的身体沾染上自己的温度,宋时序的呼吸变得灼热起来,身上的温度不断攀升。

    他的呼吸仿佛凝滞,眼神痴迷而恍惚。

    宋时序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眸光愈发幽深晦暗,诱哄着问:“晏清,还能接受吗?”

    江晏清身体僵硬,长睫微微颤抖,“嗯,不疼。”

    “不会让你疼,”宋时序呼吸沉沉,向来清冷的声音暗哑得不成样子,“我们只是量一下尺寸。”

    晏清的反应,真是太可爱了。

    宋时序将卷尺收紧,俯身查看卷尺上的刻度,呼吸不经意间洒在江晏清的皮肤上。

    “太近了。”江晏清不自在地伸出手,轻轻抵住宋时序的肩膀。

    “静下心,慢慢感受你的情绪,”宋时序又放软了声音,轻声细语地哄着,“治疗不急于一时,你随时可以叫我停下。”

    他要循序渐进,让江晏清产生新的情绪。

    “嗯。”江晏清放下了手,没有阻止宋时序的下一步动作。

    他的身体似乎不排斥宋时序的亲近,或许宋时序真的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

    宋时序松开卷尺,向下移了些许,量着江晏清的腰围,手落在温热的肌肤上轻轻地摩挲,温软的触感让他心头发颤,眸子染上浓稠的暗红。

    “晏清……”宋时序双手环住他的腰,俯下身,轻轻吻向他的侧颈,再顺着江晏清的喉咙、下颌慢慢往上。

    他的唇瓣轻柔而炽热,如同初雪融化在暖阳之下,短暂却深刻。

    每一次呼吸,他的气息都在江晏清的颈窝处萦绕,像是温暖的海风拂过珊瑚礁,带着海水的咸香和生命的热度。

    江晏清面色微变,似乎有一根羽毛掠过他的心尖,带来一阵酥痒。

    或许是第一次有这种异样的感觉,他侧颈上的肌肉不可控地紧绷起来,让流畅的颈肩线条越发迷人,宋时序忍不住吻出了一个明显的草莓印。

    “等……”江晏清刚要说什么,滚烫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喉结上,江晏清的大脑瞬间空白,眼眸水色翻涌。

    “腿还没有量……”

    宋时序垂眸望着失神的江晏清,弯腰将青年抱起,起身走回卧室。

    “唔……”江晏清心脏一悬,唇齿间流露出的细微声音,叫宋时序加快了脚步。

    温度接连攀升,空气都灼热起来,整个空间都冒出暧昧因子,从客厅一路蔓延到了卧室。

    “晏清,看着我……”宋时序将人放到柔软的被褥之上,低沉的声音醇厚迷人,宛如大提琴的弦音。

    江晏清仰着头,对上他深红的眼睛,微微一怔。

    宋时序定定地望着他,眼中藏着足以燎原的星火,江晏清下意识想避开他的目光,偏偏宋时序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托住了他的下颚,亲吻他的眉眼、鼻尖。

    “不是要量腿吗?”江晏清轻轻地喘息,清隽的脸上弥漫着一层浅浅的绯红,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宋时序的鼻尖,他的眼前就是江晏清绝美的眉眼、细密而长的眼睫、粉嫩的唇瓣、精致的锁骨,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透着诱人而不自知的风情,让宋时序的心神一阵动荡,抑制不住的情绪仿佛在他的胸口点了火,热意奔涌而来。

    “……嗯。”宋时序眼神挣扎,扣着江晏清的大手露出明显的青筋,仅存的理智克制了沸腾的心火,他勉强将视线移开,极力压下内心的躁动。

    天知道他有多想吻上江晏清的唇,让青年承受他的热意,可现在还不到时候。

    宋时序伸手抬起江晏清的腿,细腻嫩滑的触感让他的眼神又晦暗了下去,眼底灌满呼之欲出的情愫,颈前性感的喉结滑动,下唇被他咬出了血。

    方才不知掉到哪去的卷尺飞了过来,一圈圈缠上江晏清的大腿、小腿和脚踝,充满视觉冲击的一幕让宋时序屏住了呼吸,眸子越发幽暗危险。

    “量好了。”宋时序收回卷尺,用被褥把江晏清的身体裹住,低磁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欲,“休息吧……”

    “嗯。”江晏清慢慢放松,紧张的心逐渐平复下来,漂亮的眸子依然涣散。

    华胥帝君的治疗结束了。

    似乎,有些效果——

    宋时序温柔地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晚安。”

    “晚安。”

    江晏清闭上了雾蒙蒙的眼睛,毫无防备地躺在松软的双人床上,无形中散发出极致的诱惑。

    宋时序望着身下可口的奶油蛋糕,心脏剧烈地跳动。

    仿佛有蚂蚁在啃咬他的后腰,又痒又挠不到。

    他想逃。

    再不逃走,他真的要把江晏清闹起来,重新亲吻一遍解馋了。

    宋时序瞬移到屋外的冥河之中,沉入冰冷的河水。

    一瞬间,磅礴的神力自他体内涌出,如同冬日的霜雪,覆盖在冥河之上。

    冥河在神力的作用下开始凝结,冰层逐渐加厚,直至河流被冻结在纯白的冰面之下。

    极寒之气逐渐平息了宋时序的心火,将炽热的欲望扑灭,只剩下装满江晏清的心。

    不够,怎么都不够……

    他原以为,能亲近江晏清就满足了,可真正亲到了,才发觉远远不够。

    华胥帝君表面上清心寡欲,庄重尘净,一副出尘仙君的面孔,谁能想到,他内里藏着如此黏稠厚重的欲念,对上江晏清更是隐忍克制到快要疯掉。

    他恨不得把江晏清圈在身下,温柔地抚摸,亲吻他每一寸肌肤,让江晏清来不及呼吸。

    外人眼中无欲无求的华胥帝君,竟然有如此贪念、妄念和欲念,真是不可思议。

    就连宋时序自己都被今日的冲动吓到了,若不是他在最后一刻冰封了自己的心脏,用疼痛感强行保持清醒,他和江晏清可能……

    江晏清是他用心珍惜了十世的人,他不能……不能在江晏清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做那种事……

    但,他已经不满足在府中等候江晏清的“宠幸”。

    他要回到人间,回到江晏清的身边。

    为此,他需要一个能为江晏清遮风挡雨的身份。

    宋时序睁开眼睛,冰封的冥河在他的视线中颤抖,冥界各处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

    刹那间,坚冰如玻璃般裂开,宋时序从破碎的冰层中一跃而出,他的身体携带着冰霜的华光,升腾而起,破碎的冰面在华光之下融化成水,冥河依旧。

    宋时序继续向上飞去,向着星辰的方向,直至触及那无尽的天穹。

    天空自觉展开时空裂缝,迫不及待地把华胥帝君送出去。

    宋时序如同羽化的白色凤凰,飞越时空裂缝,直指奥林匹斯山。

    在时光的长河中,奥林匹斯山曾是众神的乐园,如今只剩下一片沉寂的遗迹,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荣光。

    天道陨落之后,这个位面迎来诸神黄昏,宙斯带领众神移居其他星系。

    曾经高耸入云的神殿,如今只剩下了断壁残垣,静静地躺在历史的尘埃之下,像是被遗忘的语言。

    废墟之上,十二根矗立的神柱依然挺拔,它们是过去的见证,也是现在的支柱,坚韧地支撑着这片失落的神圣之地,同时,十二神柱之间强力的结界封锁了一个组织的总部——

    全球异能监管局。

    第106章 余光千万遍(1) 小清,你又跟别人走……

    在全球异能隐秘觉醒的时代, 为了维护世界的秩序与和谐,各国政府联合成立了“全球异能监管局”,对外称为“全球仿生人监管局(Global Bionic Regulatory Authority)”, 缩写为“GBRA”。

    这是一个严格管理且极具影响力的国际组织, 致力于管理和规范那些拥有超能力的异能者和仿生人,确保他们的力量不会被滥用。

    “全球异能监管局”(后文简称GBRA)的总部设在奥林匹斯山的高科技建筑群中, 遍布世界各地的分部则以其为中心,形成一张紧密的网络。

    GBRA由一群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异能者和特工组成, 既包括能力比肩神明的管理层, 也包括自愿加入并接受严格管控的异能者, 他们的任务是鉴别、评估和登记所有发现的异能者, 同时提供教育和指导, 帮助他们控制和使用自己的能力。

    除了监控和管理,GBRA还负责调查涉及异能者的犯罪活动, 以及处理因超自然力量引发的危机事件。它拥有先进的科技设备和研究设施,致力于研发能够限制或抑制超能力的技术, 以防止潜在的灾难降临人间。

    GBRA的决策机构由各国的异能者代表组成,他们共同制定政策,确保在全球范围内保持一致性和公正性。尽管公众对“全球异能监管局”知之甚少,但“全球异能监管局”始终坚守宗旨,即在尊重人类自由与生命的同时,保护人类社会免受异能(仿生人)滥用的威胁。

    人类不知道的是, “全球异能监管局”管理层的异能者都是来自天界“净化者”,他们受华胥帝尊之命打入人类内部, 与人类共同净化恶魂。

    宋时序的身影如流星划破夜幕,穿越无形的屏障,降临在宏伟的大门前。

    “全球异能监管局”的总部, 仿佛是一座矗立在现实与未来交界处的异形魔方,闪耀着金属与科技的冷光,它的外观线条均是冷硬的直线,彰显出冰冷又厚重的质感。

    仿生人侍卫犹如雕塑般静立,机械的身躯在光线中反射出金属的光泽。

    宋时序轻盈落地,便是神祇莅临人间,白昼唤醒黎明。

    他的步伐虽缓,却带着不可直视的威严。

    正门外,十二位月度之神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们在宋时序的面前列队,动作整齐划一,随后优雅地半跪行礼,敬畏地低下头颅。

    “参见局长。”月度之神异口同声,庄重而虔诚。

    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一股不可抗力的威压袭来,将“全球异能监管局”所有成员全部压到地面无法动弹。

    冬日的晨曦,如同一位羞涩的诗人,轻轻撩开天际的帷幕,将金色的诗行送予大地。

    缕缕暖阳如丝如绸,流淌过冰冷的空气,携带着温暖与爱意,温柔地拂过皑皑白雪,覆上一层金色的薄纱。

    屋内,江晏清安然地沉睡,呼吸轻柔而均匀,与窗外的宁静成了季铭洲眼里最美的画卷。

    时间放缓了脚步,不愿打破这份安详,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充满希望。

    双人床很宽敞,季铭洲偏偏要跟江晏清挤在一边。

    他眉眼温柔地凝视着身边的青年,似乎这样就能钻进他的梦里,将这位天使从天堂带回人间。

    江晏清的神体穿过窗户,看到季铭洲和他的身体挨得那么近,心里有些异样。

    他回到身体中,睁开眼睛,看了眼息屏的手机,“你是不是又关了我的闹钟?”

    “被你发现了,”季铭洲笑着承认,“小清想怎么罚我?”

    江晏清从床上坐起来,掀开毛毯,反手盖在季铭洲的身上,“罚你今天早上请假,不补觉不许做手术。”

    清早的天气不错,一如季铭洲现在的心情。

    “不累,”季铭洲伸手圈住江晏清的腿,嗓音里带着点委屈,“我一睡,你就偷偷跟别人走了……”

    江晏清对于季铭洲知道他的行程并不意外,以往都是季铭洲提前为他打点好一切,从安排私人飞机到收拾行李,事无巨细,全部亲力亲为。

    他有时候会觉得,季铭洲作为叔叔,有点操心过度了,比养出巨婴的父母还爱包办一切。

    “想去景德镇?”江晏清问。

    出门在外,带上季铭洲确实能省心很多。

    “可以吗?”季铭洲眼睛一亮。

    “当然不,”江晏清冷淡道,“爸妈看到你会不开心。”

    季铭洲脸色一白,情不自禁地收紧双手。

    今天的天气一点也不好,空气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没关系,我可以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季铭洲强颜欢笑,笑容更苦,“我,我可以在宾馆等你。”

    “那样我会不开心。”江晏清想了想还是算了。

    像是被冰水当头浇灌,季铭洲浑身冷得不像话,忍不住颤抖。

    “是你让我跟父母分离,天人永隔,重生了都不能相认,”江晏清把季铭洲的手掰开,“你为什么要提醒我呢?”

    语罢,起身离开。

    季铭洲无力地躺在床上,像是有一把匕首在他的心上一次次划着,伤口疼得麻木。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季铭洲看到秦世勋来接人时,整张脸都是黑的。

    季铭洲:小清跟母亲去景德镇参加活动,这家伙去当保镖吗?

    江晏清走来,看到秦世勋也是一怔。

    秦世勋也去……

    他会撞上宿棠月。

    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清,”季铭洲把行李箱推过来,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都准备好了。”

    江晏清把手搭在行李箱的扶手上,抬眼看向季铭洲,沉声道:“帮我查一下秦世勋和宿棠月最近的动向。”

    “好,”季铭洲顿了顿说,“秦世勋好像在调查宿棠月,你要注意安全,我给你的智能表不要摘。”

    “嗯,”江晏清点头,“不用派人保护我,也不许偷偷过来找我,不然……不然我就拉黑你。”

    “知道了,”季铭洲忍不住笑,看向一旁蹲着的白虎,“能不能让它陪你去?”

    没有人保护小清,他怎么能放心。

    冥虎激动地抬高脑袋,眼睛冒着绿幽幽的光。

    “不用,太惹眼了,”江晏清揉了揉冥虎的头,“我很快回来。”

    冥虎恹了下去,无精打采。

    季铭洲和冥虎把江晏清送到门口,就像留守老人和狗送走外出劳务的年轻人。

    秦世勋先司机一步,接过江晏清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尾箱,本人默不作声,耳朵却悄悄红了。

    他刚才摸到了江晏清的手……

    江晏清坐进汽车,秦世勋将车门关上,隔开江晏清和季铭洲,然后坐进副驾驶。

    季铭洲按着车门不放,江晏清无奈道:“我走了,回来给你带陶瓷手术刀,最好的那种。”

    “我等你回家。”

    季铭洲放开车门,跟冥虎可怜兮兮地站在路边,望着汽车远去。

    高大的背影忽然间变得萧瑟孤寂。

    “小清,你又跟别人走了……”

    卑微的叹息,只有冷风听见。

    车内,很暖。

    “小晏心软了?”秦玲担忧地望着儿子。

    小纸人从她的口袋爬出来,露出上半身。

    “没有,只是怕他失控影响工作,”江晏清望向母亲,安抚道,“我不会重蹈覆辙,妈妈别担心。”

    季铭洲出任何问题,江晏清都是代理总裁,届时工作学业两手抓,难免需要连轴转。

    “别怪妈妈唠叨,妈是怕你再受伤,”秦玲说,“暴力只有一次和无数次,有些人他改不了。”

    “我知道,我不指望他改,”江晏清缓缓道,“季铭洲从出生到现在,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我没有理由要求他做一个好人,他大概率也不会变好,但他是诸华最稀缺的那类人才,把他放在外面赎罪,比送进去更有价值,加上他对我有用,所以我才暂时放过他。”

    秦世勋靠在背椅上,望着窗外变换的景色,思绪纷乱:季铭洲,他真就那么好吗……

    秦玲沉沉地叹了口气,看向小纸人。

    杨树芃心领神会。

    小纸人从她的口袋里跑出来,敏捷地爬到江晏清的手上,江晏清把小纸人捧了起来,放在手心,两根手指捏了捏小纸人的手。

    拿捏老爸的感觉真好!

    小纸人挥挥小手:臭小子,你老妈多担心你知道吗?她总是做噩梦,醒来就去你的房间哭,你还帮那个杀人犯开脱,气死你爹了。

    江晏清无奈:老爸,你放心,你不会死第二次了。

    小纸人不满地跺了跺脚,然后泄气地坐在江晏清的手心。

    站在父亲的立场,他当然会尊重儿子的决定,但每次看着老婆忧心忡忡,以泪洗面,他都心疼到到不行,可他现在是一个纸人,连给妻子擦去眼泪都做不到。

    江晏清浅笑,安慰地用食指点了点小纸人的头,对秦玲说:“妈妈,我已经变了,现在的季铭洲伤害不到我,等高考结束,我会从季家搬出来,以后尽量不跟他来往,您别担心了。”

    第107章 余光千万遍(2) 他分明是对江晏清偏……

    秦玲立刻喜笑颜开, 眼睛湿润,哽咽地说,“那就好, 那就好。”

    小纸人从江晏清的手上跳了下去, 回到秦玲的身边。

    江晏清莞尔:爸妈的感情真好。

    秦玲想了想,眼睫垂了下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小晏, 如果妈妈让你为难了, 那一定是妈妈的错。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 如果妈妈有哪里做的不好, 小晏都可以告诉妈妈。”

    温温柔柔的一句话,像暖流一样流进江晏清的心底, 拨动他的心弦。

    江晏清怔住,鼻尖泛起酸意, 眼眶微微发热。

    他的世界,犹如深冬的湖面,平静而寒冷,所以眼神里总是藏着疏离,整个人仿佛与世隔绝,不为任何感情所动。

    然而, 母爱如同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燃烧,虽然微小, 却足以磨损他坚硬的外壳。当母亲的爱如春风般拂过他的心田,那颗冰封的心脏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江晏清的眼睛里, 冷漠开始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面目温润如玉,浓淡相宜,秦世勋从后视镜看过来,被他的笑容晃了神。

    江晏清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就像发光体一样,让秦世勋离不开视线,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勾走秦世勋所有的心神,亦如曾经的杨晏。

    秦世勋一直到上了飞机,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秦玲看出了什么,但没有多少抵触。

    这段时间,她和丈夫“被迫”想通了很多,心境犹如古井中的水,经过长年累月的沉淀,愈发清澈透亮,关于江晏清的未来,他们的观念发生了“深远”的变化,不再被世俗的眼光束缚,他们明白,爱与真情远比表面的形式更为重要。

    无论江晏清选择的伴侣是谁,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他们都能坦然接受,因为爱的本质在于情感的共鸣,它不该被性别束缚。

    至于是否要延续血脉,她和杨树芃早已释然(不释然也不行呀!),孩子的幸福,远比繁衍后代更重要。

    生儿育女,原本是生命的一种延续,如果这会影响江晏清的心情,他们宁可不抱孙子。

    都说隔辈亲,但隔辈亲源于爱屋及乌,“乌”哪有“屋”重要呢?

    真正的幸福不是外在的丰富,而是内心的满足,只要儿子无忧无虑,那就是他们最大的安慰。

    江晏清察觉到母亲的凝视,疑惑地看了过去:“老妈,你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秦玲掩饰道:“儿子那么帅,我多看几眼怎么了?”

    唉,那么帅的儿子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小伙子。

    话语刚落,私人飞机的客厅巨幕突然亮起,一条紧急插播的新闻吸引了两人的视线,秦世勋放下报纸,抬眸看了过去。

    新闻演播室内,主播身着正装,神情严肃地播报:“尊敬的观众朋友们,现在插播一条突发新闻。今日,备受世界瞩目的‘全球仿生人监管局’局长华胥,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华胥局长,作为全球仿生人监管局的主要负责人,其行踪一向严格保密,此次罕见的公开亮相,无疑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广泛关注。据目击者描述,华胥局长出席了一场关于仿生人管理的内部会议,会议上,副局长January发表了重要演讲,强调了仿生人与普通公民和谐共生的重要性,并就近期的仿生人参与伊拉利克救援事件给出了官方立场。”

    节目插入现场视频片段,副局长January正在发言。

    他郑重地说道:“尊敬的各位代表,大家好,我是副局长January,今天我想和大家讨论一个我们共同关注的话题——仿生人与人类社会的和谐共存。

    在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仿生人不再是一个科学概念,他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们以独特的功能,为我们的社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最近,在伊拉利克的救援行动中,仿生人的参与,不仅挽救了许多生命,也证明了仿生人技术在公共安全和危机应对方面的巨大潜力。然而,这同时也提出了新的挑战:如何确保这项先进技术在尊重和保护人类权益的同时,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我们必须明确,仿生人并非简单的工具,他们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是我们社会结构的一部分。因此,我们需要建立一套全面的法律和伦理框架,以指导和规范仿生人的使用,确保他们的行为始终符合人类的价值观和道德标准。

    我们鼓励开放的对话,倾听所有的声音,包括仿生人自身的感受和需求。只有通过理解、尊重和合作,我们才能构建一个真正包容的社会,让仿生人和普通公民永远并肩前行,共同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在此,我呼吁所有国家和种族,让我们以开放的心态接纳仿生人,同时,也要对可能出现的问题保持警惕,及时进行调整和改进。让我们一起努力,实现仿生人与人类的和谐共生,让科技的力量真正造福所有人。谢谢大家。”

    导播偷偷切了一幕“华胥局长”的画面,江晏清一愣。

    这个人,真的是华胥帝君吗?

    画面里的华胥帝尊身穿高级定制的黑金色大衣,右眼佩戴金色合金面具,身材高大修长,看上去格外矜贵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的冷冽气场。

    他面部棱角凌厉,鼻梁高挺笔直,狭长的双眸里不带一丝感情,骨子里透出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江晏清一时分不清,这是华胥帝君本人,还是没有生命的仿生人。

    画面切回导播室。

    主持人开口道:“这一消息立即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响,各国政府和民间组织纷纷对此发表评论,对全球仿生人监管局的工作表示支持,同时也对局长的公开表态给予了期待。

    我们将持续关注此事的进展,并为您带来最新的报道。此刻,全球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关键人的身上,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将影响到全球仿生人与人类的未来,请继续关注我们的频道,了解更多详细信息。

    这里是‘新闻早知道’,我们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为您提供更多有关‘全球仿生人监管局’的后续报道。感谢收看,我们午间新闻再见。”

    秦世勋看完新闻,不禁遍体生寒。

    两个国家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就在诸华帝国谋求发展的时候,大洋彼岸的世界第一强国米利托已经率先将仿生人引入到了国防领域。

    全球仿生人监管局由米利托主导,其决策倾向往往以米利托的国家利益为优先考量。

    一个仿生人售价2亿美元,还是有价无市,说什么“让科技的力量真正造福所有人”,到最后造福的还不是米利托最富有的那批掌权人,谁知道今日夸大其词的人类助手,他日会不会变成刺向敌对国家的匕首。

    秦世勋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

    诸华帝国靠种地起家,谁不让我们种地,我们只能把谁种进地里当肥料……

    秦世勋让空姐把茶台推上来。

    何以解忧,唯有香茗。

    秦世勋静坐在古韵盎然的茶台前,温热的瓷杯在晨光下折射出淡淡的玉色,宛如月华沉淀。

    他轻握紫砂壶,将热水倾泻而下,动作如书写般流畅,茶叶在水中翻腾,犹如春芽破土,带着大地的芬芳,接着,他以细腻的手法洗茶,每一片茶叶都在水中舒展。

    水与叶的对话在泡茶时暂停,秦世勋眼神专注,手中壶嘴微倾,热水如细雨滋润山野,茶香随之袅袅升起,弥漫在整个空间,让人恍若置身于山林清晨的雾霭之中。

    出汤之时,茶汤呈现醇厚的琥珀色,流淌进早已准备好的杯盏中,而后,秦世勋细心地分茶,每一杯的量都恰到好处,如同他对生活的理解。

    不多不少,刚刚就好。

    江晏清观赏着秦世勋赏心悦目的茶艺,下一秒,对方稳稳递过来一杯茶。

    “谢谢。”江晏清接了过去,慢条斯理地品茗。

    他的手修长而瘦削,是不逊色于白瓷的冷色,淡青色的纹路清晰可见,秦世勋目光沉沉,看着江晏清握着茶杯的手指出神,好一会才想起给秦玲递去一杯。

    秦玲被秀了一脸,心中啧啧称奇。

    她这侄子向来礼节周到,秦世勋的第一杯茶竟然不是递给她这个长辈,分明是对江晏清偏了心。

    得嘞,她不当电灯泡了。

    “妈妈去躺一会。”秦玲怜爱地摸了摸江晏清的头。

    “嗯。”江晏清浅笑。

    秦玲走后,秦世勋莫名松了一口气,嗓音清润悦耳,“小清喜欢喝茶吗?”

    江晏清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秦世勋这称呼……真不习惯。

    “一般,喝咖啡比喝茶频繁,”江晏清好笑地说,“季铭洲说喝茶可以抗癌、降血压、保护血管,压着我每周至少喝三次茶。”——

    作者有话说:温馨提示:

    上上一章,宋时序吻了江晏清的喉结,这里要注意,喉结很脆弱,不能轻易吻,江晏清那时用的是神体,所以没关系,如果江晏清用的是人类体,宋时序是绝对不会吻喉结的。

    这一章还有一个地方要注意,茶和咖啡混搭喝,可以把全因死亡率降到最低。65度以上的水会增加患食道癌的风险,秦世勋倒给江晏清的茶是没有超过65度的。

    第108章   余光千万遍(3) 所有对江晏清的幻想……

    不过, 喝茶确实对健康有益,因为它所含的茶多酚是一种强力的抗氧化剂,能诱导癌细胞凋亡, 减少患癌的可能性, 这也是季铭洲利诱江晏清喝茶的重要原因。

    季铭洲自己养生,非要拉着他一起养, 真是的!

    没过几天,季铭洲看到了华西医院发表在《柳叶刀》的一项研究, 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为了把衰老速度降到最低, 顺便保护骨密度, 每天坚持喝三杯茶[1], 因为盲目地追求最佳茶饮量, 出现一系列诸如心慌、头晕、四肢无力等的“醉茶”现象,江晏清不得不让助理没收他的“作案工具”, 逼着他多喝水,再用零食垫肚子。

    江晏清想不明白, 季铭洲怎么会突然害怕变老?

    秦世勋看着江晏清出神的样子,猜到他在想季铭洲,心中一堵,默默地喝茶缓解喉咙的苦涩。

    结果,更苦了。

    他岔开话题,“刚才的新闻……你似乎认识GBRA的局长。”

    江晏清略微诧异:秦世勋对微表情的观察这么细微的吗?

    “嗯, 认识,”江晏清回忆道, “不过,他和印象里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那位会哄他量腿的温柔帝君,和冷漠的华胥局长判若两人,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江晏清没有深想,他不并关心华胥帝君是什么样的人。

    说到底,还是不在乎。

    仔细想想,华胥帝君的刑期也到了,他该把人还给昊天爷爷了。

    此时,不知道自己又快被丢掉的宋时序正在缝制仙袍,想到江晏清柔软的触感,又走神了半个时辰,等他回神时,指尖被针戳破的地方已经凝血了,强烈的不安感让他定定地看了仙袍许久……

    “冒昧问一句,你对他的立场了解多少?”秦世勋直白地问,问完才发觉,他的措辞太不委婉了。

    他一向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阴阳怪气。

    这么生硬的说话风格,会让江晏清反感吧……

    江晏清自然是——毫不在意。

    “华胥的心思,我不会妄加揣测,即使知道,也不会擅自告诉你。”

    江晏清比秦世勋还要直白。

    他知道秦世勋不是那种心思敏感的人,所以才不会过于顾忌对方的感受。

    在公事上,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分寸,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他心里都有数。

    秦世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方便牵个线,让我跟他谈谈吗?”

    “恐怕不太方便。”江晏清拒绝道。

    如果他开口,宋时序多半会看在他的面子上,跟秦世勋见面,但江晏清并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欠宋时序的人情。

    “没事。”秦世勋的嘴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心道:这副对外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样子,倒是跟小晏一模一样。

    ……对外人?

    秦世勋顿时就不开心了。

    飞机即将降落,江晏清拿出他的专属保温杯,掂了掂重量。

    满的。

    他把保温杯收回背包的侧袋,眉眼低垂,眼眸澄澈透亮。

    秦世勋怔住,眸光闪烁如星河,却清晰地映着江晏清的身影。

    小晏的保温杯……

    他的眼神暗了一瞬,仓促地翻找随身的药,回神后才想起来,他的药被季铭洲那个该死的家伙顺走了。

    这时,余光中出现一只冷白的手。

    “喏,”江晏清把秦世勋的药瓶放到餐桌上,“季铭洲还你的。”

    “他不会这么好心。”

    秦世勋拿过药,紧紧握在手心,眼神挣扎,“江晏清……”

    “你说。”江晏清静待下文。

    “杨晏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秦世勋抬眸,目光定定地落在江晏清的身上,一双眼睛湿润却黯淡。

    江晏清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得让秦世勋害怕。

    他淡淡地说:“你可以采集你的心脏组织样本,和乔远安的肺部组织样本,一起做DNA鉴定,看看是不是出自同一具身体。”

    一时间,机舱的空气压抑到窒息。

    秦世勋的面色惨白如纸,脑子里所有关于江晏清和杨晏的猜想顿时乱成一团,耳鸣声伴随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他的世界。

    “江晏清,我一直以为,你跟季铭洲是不同的……”

    秦世勋强撑着最后意识吐出这句话,脚步凌乱地跑进了飞机内的洗手间。

    江晏清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洗手间传出强烈的水声,可惜机舱的水压不行,开到最大还是盖不住那压抑的干呕声。

    秦世勋将脸埋了水流中,仿佛这样就能冲走所有对江晏清的幻想与痴念。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江晏清和季铭洲那个没有人性的魔鬼不一样。

    然而,残酷的事实却重重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把他彻底打醒,甚至扯着他的头发,让他直视江晏清的真面目。

    江晏清的冷酷不是表面的狠辣,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情,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凉薄,如同冬日里刺骨的北风,无声无息地穿透秦世勋的防线,让他胆寒。

    秦世勋喘不上气,胸口仿佛被火炙烤一般,水流根本无法缓解他的痛苦

    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杨晏用生命给了他刻苦铭心的初恋,他还会对江晏清产生妄想?

    那些对江晏清不切实际的憧憬,如同梦幻泡影,在现实的冲击下破灭,只留下满心的苦涩。

    秦世勋试图挣脱这些沉重的枷锁,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江晏清的名字,犹如溺水之人,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右手向后一推,将打湿的头发捋至脑后,露出那张清冷俊美的脸。

    秦世勋双手撑在洗漱台上,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漆黑的眼中是化不去的冷意。

    冷漠、冰冷、毫无生气。

    他想:这样,也算死了吧……

    他的身体和心都是杨晏的所有物,即使扬晏不在人世,他也不会让自己被别人夺走。

    秦世勋在隔间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才回到主舱,刚一进去,就看到江晏清把大衣脱了下来,露出里面那件杏白色的高领毛衣。

    毛衣贴合他清瘦的身形,线条流畅自然,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姿,令他在灯光下更显加挺拔俊逸。

    杏白的色调柔和淡雅,悄然淡化了他眼神中不经意流露的疏离,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色。

    秦世勋的目光被他牢牢吸引,无法自拔。

    他费心构筑的心防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结冰的心墙宛如冬雪遇春阳,无声无息地融化。

    江晏清总能轻易地触动他的心弦,让坚硬如铁的心脏再次为他跳动,那是对江晏清独有的、无法抗拒的悸动,秦世勋再怎么用仇恨压抑,都无济于事,只能悲哀地任由它在胸腔肆虐。

    但下一秒,江晏清仅仅用一个漠然的眼神,就能扑灭他所有的悸动,仿佛被冷水冲刷,让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

    他在江晏清这里……什么都不是。

    “秦世勋,你还有十分钟整理好自己的状态。”江晏清提醒道,“下机后,我们先去医院。”

    他无法理解秦世勋眼中的情绪,但,心里有些诧异。

    人类竟然有这么丰富的情感……

    “我没事。”秦世勋摇了摇头,语气沉闷。

    江晏清看了眼舷窗外阴郁的天空,秦世勋的话在他这里毫无可信度。

    天命之子的阴暗情绪都影响到天气了,怎么能没事?

    后天的文化活动可以提升瓷都的城市形象,拉动旅游业,带动当地经济,好天气无疑是锦上添花。

    “你发烧了,”江晏清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是接受媒体采访,还是跟我去医院,你自己选。”

    “去医院。”

    秦世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很沉很稳。

    然而,颤动的睫毛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复杂情绪,不过没关系,江晏清注意不到。

    他掩饰地喝了最后一杯茶。

    沉淀的苦被他喝出了三分的甜。

    不过很快,就变成满分苦了。

    秦世勋走出诊室,门外只有助理和保镖,江晏清早就带秦玲去酒店办理入住了。

    “骗子……”

    与此同时,躺在按摩椅上的江晏清打了个喷嚏,

    “冷了?”宿棠月站在江晏清的身后,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按压着穴位。

    “不冷,暖气很足。”江晏清睁开眼睛。

    不知道又是谁在念叨他。

    “需要我做什么?”江晏清重新闭上眼睛,享受着宿棠月的服务。

    宿棠月的手一顿,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冷硬,“你觉得我是无事献殷勤?”

    “我没有这么想,”江晏清说,“我想你该知道,我们之间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不需要顾忌我,就像我不会顾忌你一样。”

    宿棠月今天太反常了,又是替他准备换洗衣物,又是在他洗完澡后为他按摩,这绝对不正常,但不会有“非奸即盗”那么严重,最多是有求于他。

    “我就不能是因为感谢你?”

    宿棠月的声音缓和下来,继续按摩江晏清的头部。

    “谢我?”

    江晏清不记得有为宿棠月做什么。

    他好像只记得用宿棠月来赚钱了——

    作者有话说:[1]参考自:2023年11月21日,四川大学华西公共卫生学院/华西第四医院的研究人员在《柳叶刀》子刊“The Lancet Regional Health-Western Pacific”上发表的“ Tea consumption and attenuation of biological aging:a longitudinal analysis from two cohort studies。”

    第109章 余光千万遍(4) 全世界,只有江晏清……

    “你没有让季铭洲跟过来, 也没有让秦世勋顺利接受采访,”宿棠月解释,“我今天在机场外接受采访的时候, 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我, 我不需要买热搜买通稿,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我的新闻, 我很高兴。”

    “关注度对你很重要吗?”江晏清不解地问。

    他需要名望,却对聚光灯无感。

    “很重要。”宿棠月放下手, 坐到江晏清的旁边。

    “以前没有一个人认识我, 即使在国外拿了奖, 别人也只是啊一声, 说一句这是什么水奖, 从来没有人关心我是谁。”

    “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关心。”宿棠月脸色阴沉, 绝美的面容带上了罕见的攻击性。

    “天悦传媒……”江晏清低低地接话,双眼睁开。

    “嗯, 他们的艺人原本志在必得,宣传都开始预热了,但国外不吃砸钱和关系户那一套,才让我有机会争一口气,”宿棠月面色沉冷,声音里夹杂着恨意, “他们找人在我的汽车里动了手脚,我侥幸活了下来, 腿却废了,不过没关系,那时刚好有一个残奥冠军的角色在公开选人。”

    “拿到了吗?”江晏清问。

    “拿到了。”

    宿棠月的脸色并没有好转, 江晏清没有插话,等他继续说。

    “拿到角色的第二天,我在停车场被人泼了硫酸,疼得生不如死。”

    宿棠月的手抚上了右脸,眼睛在指缝中更显森冷。

    这次受伤,他不仅毁了脸,右眼的眼角膜也伤了,后来,他找到了季家的“焕颜医美”,进行面部修复,也是这个时候,他申请了眼角膜移植。

    “没关系的,至少我还活着,虽然丢了那个角色,但还有一个戏份挺多的丑角我可以演。”

    “你眼睛是那个时候伤的。”江晏清伸出手,轻轻触摸宿棠月的眼角,手指描摹着他的眼眶。

    眼眶里是属于江晏清的眼睛。

    不过这双眼睛虽然漂亮,但仍然是凡品,比不得秦世勋移植走的心脏,江晏清能操控秦世勋的心脏,却无法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宿棠月的内心。

    宿棠月握住江晏清的手,让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嗯,有一场戏需要余梦聆拿钢笔戳烂我的眼睛,她故意拿错了道具笔。”

    那一日,天空如同一块沉重的铅石,压在世界之上,阴森的色调仿佛是哀伤的序曲,预示着悲剧的降临。

    乌云密布,透不出一丝光亮,仿佛连希望都被其吞噬,与今日的天幕如出一辙,同样是那么压抑,那么令人心悸。

    余梦聆饰演一位复仇的母亲,她眼中的悲痛如同决堤的大坝,瞬间将宿棠月淹没。

    她紧紧握住一支尖锐的钢笔,一下一下地直直刺入……

    每一寸力道都蕴含着无穷的恨意,在她偏执疯狂的眼神深处,是令人后背发凉的恶意和得意。

    她就是要毁了宿棠月,碾烂这块绊脚石。

    宿棠月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泽,无法映照出撕裂般的痛苦,像一具行尸走肉,无力地倒在泥潭边,血揉进了烂泥里。

    然而,周围的人却假装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他们冷漠的目光,隔绝了他与现实的联系,将他的绝望深埋于寒渊之中。

    导演喊了“卡”,带着副导演离开现场,估计去跟“天悦传媒”的老总报喜了吧。

    余梦聆的五个助理立刻跑过来,护着余梦聆离开。

    宿棠月自己的助理呢?

    他把“凶器”替换成没有指纹的那一支钢笔。

    用实力践踏资本的宿棠月,终于终于被他们彻底毁掉了呢!

    宿棠月就该这样烂在泥里,永远永远……

    就连宿棠月自己都这么认为。

    可惜,他命好。

    在那一天,有一个叫杨晏的人死了,他的眼角膜将被移植给宿棠月。

    医院派人到剧组接走了宿棠月,季铭洲查看了宿棠月烂掉的眼球,他沉默了两分钟,最终还是给宿棠月安排了眼球移植手术,对外只说是眼球修复和眼角膜移植手术。

    世界首例眼球移植手术,这个意义过于重大,季铭洲并不想踩着江晏清的尸体去出这个风头,更何况,宿棠月和江晏清的眼球适配度是99%,手术失败的风险高达92%。

    这个手术属于不可能复刻的医学奇迹,季铭洲除了封存档案,还能做什么。

    总之,宿棠月用杨晏的眼睛看清了这个世界。

    全世界都是灰色。

    不知是何种原因,他变成了全色盲。

    宿棠月看着眼前的江晏清,心头微动,眸色越发深沉,藏着不知名的惊喜。

    在他的眼中,只有江晏清是彩色。

    (眼睛:我看我的主人当然是彩色!)

    江晏清诧异地皱眉:“余梦聆,视后余梦聆?”

    “对。”宿棠月点头。

    “我记得活动的名单有她,”江晏清抽回手,漠然道,“秦世勋跟过来,是怕你对她动手吧。”

    “你也是这么想的?”宿棠月眼神一暗,眉宇间的阴郁和冰寒尽数溢出,仿佛有了实质。

    无论他把自己描述得多么可怜,经历多么悲惨,他又是多么坚韧乐观,江晏清都没有丝毫动容,还真是一点都不顾忌他……

    如果宿棠月知道江晏清的经历,就不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了。

    “你们的恩怨,我并不关心,如果她影响到了你的工作,我自然会处理。”

    江晏清的眉眼清冷淡漠,他伸手关掉按摩椅,然后慵懒地躺着,看起来十分舒适。

    宿棠月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神情又恢复了正常。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被江晏清小心宠着的感觉?

    眼前的青年总是一副不在意他的模样,却在背后默默地守护他,为他保驾护航,公司更是倾尽一切资源捧红他,曾经不敢奢望的机会,现在都唾手可得。

    最重要的是,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公司精挑细选的精英,他再也不需要费心提防别人。

    江晏清在无形中,给了他满满的安全感。

    他敏感多疑,自然能感觉到,自己一直被江晏清无声地爱护着,偏偏对方一句话都不说,是傲娇吗?

    “江晏清,你为什么选择了我呢?”宿棠月忍不住问了出来,漂亮的琥珀色双眸里映着江晏清的模样。

    为什么是他。

    他对江晏清是不同的吗?

    江晏清坐起身,手肘撑在宿棠月这一侧的扶手上,下巴搭在手背上,薄唇微抿,眼神认真,似乎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宿棠月心尖一颤,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你在青年演员中,无论实力还是影响力,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而且,你的长相很符合我的心意,”江晏清浅浅地笑着,“那天在机场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你该是我的……”

    这两枚顶级恶魂,该是他的。

    把宿棠月放在眼皮底下,真的省事很多。

    江晏清的目光停留在宿棠月的脸上,带着探究的意味,宿棠月的脸绝不是医美能达到的水平。

    这张完美到堪比神明的脸,每一个部分都恰到好处,尤其是眼尾那颗靡艳招人的美人痣,简直是神来之笔。

    宿棠月微怔,眸里多了抹异样的色彩。

    江晏清伸手摸上他的侧脸,指尖点了点那颗美人痣,唇瓣微微开阖,“真好看……”

    好看到,不像是人类。

    但他确实没有在宿棠月的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

    真奇怪。

    宿棠月闻言,耳廓滚烫,耳尖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胸口处随着突然加快的心跳微微震动。

    江晏清怎么能用冰冷禁欲的神情,说出这么勾人的话,太犯规了!

    宿棠月暗恼自己不争气,竟然被江晏清三两句话挑动了心弦,但……

    江晏清看他的眼神太干净了,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反倒是他心脏,居然会联想到一些不干净的画面。

    “清清的眼睛更好看。”

    宿棠月垂眸,深深地望进江晏清的眼眸中,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对视。

    他的金主大人同样很合他的心意……

    隔近了,才发现,江晏清的眼睛竟然和他的那么像!

    让他莫名有一种诡异的自卑感。

    只有江晏清这样明艳的天之骄子,才能配得上那么漂亮的眼睛……

    “是吗?”江晏清轻笑,眉眼一弯,收敛的气场瞬间释放,眼神中透出的深寒让人震颤。

    他的笑声虽轻,却如寒风过境,带走空气中所有的暖意,留下窒息的凛冽。

    宿棠月被无形的威压笼罩,一股冲击灵魂的震慑让他浑身僵硬,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在胸腔内砰砰作响,大脑迫切地催促他逃离,身体却无法动弹,内心更是先一步臣服。

    “只要你乖乖的,你想要的都会得到。”江晏清的手指划过宿棠月的脸侧,在对方失神的时候,将心锚打了下去。

    没办法,谁让他喜欢听话的棋子。

    体内有两枚恶魂的宿棠月,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主。

    只能给他施加一个心理暗示,让对方在准备违背他意愿的时候,能三思而后行。

    “什么都可以吗?”宿棠月眼神迷离。

    如果有一天,我想要的是你呢?

    第110章 余光千万遍(5) 只是表哥吗?

    得到了你, 岂不是什么都有了。

    江晏清低笑,“你可以试试,我的耳根子软。”

    耳根子软, 但心硬。

    宿棠月怔了怔, 冷峻清晰的面部轮廓,在悄无声息之中,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柔化。

    “怎么样才算乖?”宿棠月问。

    “对我言听计从,”江晏清又懒懒地躺回按摩椅, 点了点手机屏幕, 然后把手机递给宿棠月, “这是活动可能要用到的资料, 你念给我听, 我歇歇眼睛。”

    宿棠月收回视线,努力把注意力放到手机上。

    只是……脸颊残留着令人心悸的触感, 让他不禁留恋,止不住地心痒。

    冷静——

    江晏清还没有成年, 根本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他什么都不懂,他甚至不明白同性之间意味着什么。

    这不对……

    宿棠月在心里一遍遍唾弃自己。

    他闭了闭眼,念起资料,柔和的声线更多了几分磁性。

    “在世界的东方,有一座城市以其独特的魅力闻名于世, 被誉为‘诸华瓷都’。这里不仅是诸华陶瓷艺术的摇篮,也是全球陶瓷爱好者心中的圣地。瓷都, 一个承载着千年历史与文化的名字,以其精湛的制瓷技艺和丰富的陶瓷文化,持续引领着全球陶瓷艺术的发展。

    自唐宋以来, 景德镇便以白瓷闻名于世,元代的青花瓷更是开启了诸华瓷器的新篇章。明清两代,景德镇成为皇家御窑所在地,生产出的瓷器代表了当时诸华乃至世界的最高工艺水平。到了现代,瓷都依然保持着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将传统工艺与现代设计相结合,打造出无数美轮美奂的艺术精品。

    近年来,景德镇积极推动陶瓷文化与现代科技、艺术的融合,举办了一系列国际陶瓷博览会和艺术节,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和设计师前来交流。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古老的‘踩莲花墩’、‘挪泥’、手拉坯,也可以欣赏到当代艺术家用陶瓷创作的前卫艺术作品,体验到传统与现代的完美融合。

    不仅如此,瓷都还致力于陶瓷教育和人才培养,瓷都陶瓷学院培养了一大批专业人才,为陶瓷艺术的传承与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同时,这座城市热衷于推广陶瓷文化,通过各种形式的展览、讲座和工作坊,让更多人了解并爱上这门古老又充满活力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宿棠月娓娓道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倾听。

    他的声音,如同山间流淌的清泉,悠扬婉转,又如丝竹之音,细腻入微,每一个字眼都带着情感的温度,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不愧是最优秀的青年演员,单是这台词功底,就甩非科班一大截。

    江晏清静静倾听,享受其中。

    投资宿棠月真是太值了。

    一个小时后,江晏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秦玲回国后,积极治疗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Obstructive Sleep Apnea, OSA),现在已经基本痊愈。

    身体的病好了,心病仍在,稍有动静,秦玲就会惊醒,所以江晏清等秦玲睡着了,才出门跟宿棠月见面。

    “我回去了。”江晏清坐起身。

    “今晚不睡在这里吗?”

    宿棠月把手机还给江晏清,语调略带笑意,眼眸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不了,妈妈醒来看不到我,会哭的。”江晏清含笑道,“资料发到你的邮箱了,这两天准备一下。”

    宿棠月微怔,眉眼笑开,“清清想得真周到。”

    “毕竟你代表的是清月文化。”江晏清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宿棠月心道:是有点傲娇。

    “我送你回去。”宿棠月拿来一件大衣,披在江晏清的身上,“我可以见见你的母亲吗?”

    “没什么不可以。”江晏清笑着答应。

    两人走回江晏清的套房,差几步到门口,宿棠月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他精通伪装与演戏,仿佛拥有一千张面孔,无论是面对达官显贵还是凡夫俗子,他都能游刃有余,对答如流。对方的喜好和兴趣,他都能信手拈来,完美地投其所好。

    他的言辞犹如丝滑的锦缎,轻轻拂过人心,让人不自觉地沉醉于他的魅力之中。

    平日里,无论面对何种挑战,宿棠月都能保持那份不亢不卑的态度,举止间尽显从容不迫,从未有过异常的心绪波动。

    今晚有所不同,他即将见到“金主”的母亲,初次的紧张如同春日薄冰,让宿棠月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眸中闪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江晏清刚要抬起手敲门,宿棠月不知道是情急还是下意识,竟然握住了江晏清的手。

    屋内,秦世勋的心脏突然间兴奋地跳动,催促秦世勋为主人开门。

    秦世勋站起身。

    秦玲见状,询问道:“怎么了?”

    “小清回来了,我去给他开门。”秦世勋快步走向套房的门。

    秦玲一脸茫然:门铃没有响,难道秦世勋还能听到小晏的脚步声?

    怎么可能。

    套间配备了高性能隔音系统,秦世勋不可能听到屋外的声音。

    门一开,虽然知道门外是江晏清,秦世勋还是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极美的双眸,呼吸不由得一滞。

    江晏清也是一愣。

    秦世勋不是要住院吗?

    宿棠月见到秦世勋,瞳孔猛然一缩,身体瞬间僵硬。

    秦世勋……

    他怎么会在江晏清的家?

    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有了,连江晏清都不放过……

    秦世勋注意到江晏清的手被另一个男人牵着,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直接跌到谷底。

    尤其是看清来人后,内心更加烦躁。

    江晏清也会跟其他人一样,被宿棠月的脸迷住吗?

    秦世勋苦恼地想,他是不是也要开始保养了?

    江晏清猜到两人气场不合,但没有过多在意,宿棠月毕竟不是季铭洲,秦世勋不至于产生那么大的敌意,宿棠月也不会故意刺激秦世勋。

    “秦少,又见面了。”

    宿棠月客套了一句,态度出奇地敷衍,似乎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距离两人在机场碰面并没有多久,宿棠月却感觉过了一年那么长,当时他跟江晏清初次见面,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江晏清拥有了他的全部,他们是全世界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可以坦诚相待,无话不谈,秦世勋行吗?

    他出身卑微,命如草芥,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秦世勋这个层次的人,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他用尽全力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他绝不会让自己在秦世勋的面前低人一等,否则都对不起他吃过的苦。

    宿棠月戴上温润谦和的假面,笑容温柔,周身的气场毫无攻击性,亲和力十足,他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就能让人卸下心防。

    秦世勋的心沉了沉。

    如果说温浊宁的真诚无懈可击,那宿棠月的外柔内刚就是致命的吸引,江晏清真的能招架得住吗?

    江晏清见秦世勋没有接宿棠月的话,便开口缓和气氛:“秦世勋……是我的表哥,因为没什么来往,就没跟你提起。”

    “表哥吗?”宿棠月微怔,随即舒心地笑起来。

    只是表哥吗?

    噢,还是不熟的表哥。

    秦世勋闻言,面色蓦然一沉,心中酸涩难忍。

    第二次觉得“表哥”这两个字那么刺耳,第一次是因为杨晏。

    小时候,他从不让小晏叫他哥哥,那时的他还不懂怎么表达,因为拒绝了这个称呼,让小晏跟他疏远了很多。

    “怎么都站在门口?”秦玲的声音传来。

    江晏清望了过去,只见母亲大人伸着头,笑眯眯的,像只瓜田里的猹。

    ……老妈,你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江晏清拉着宿棠月走进房间,“妈,这是我们公司的合伙人,宿棠月,您应该也认识。”

    “阿姨好。”宿棠月微笑问好。

    恰到好处的礼貌让人很舒服。

    “认识认识,”秦玲容光焕发,一脸姨母笑,“小宿,快坐。”

    小纸人在秦玲的口袋里,露出个脑袋。

    杨树芃:怎么又多一个?

    不过——我儿砸的眼光真好!

    江晏清松开宿棠月的手。

    宿棠月脸色微变,又开始紧张了。

    他动作不自然地走到秦玲身边坐下,慢慢拿出一张名片,“时间匆忙,没来得及给您准备礼物,这是我代言的一个品牌,他们很期待跟‘诸华救助儿童会’合作。”

    江晏清两笑而不语,心下了然。

    原来宿棠月邀他相见,不只是为了见他……

    秦玲接过名片,心思千回百转。

    时间匆忙?

    怕是准备了许久。

    这个小伙子用心了,而且……确实很聪明,小晏是怎么把人挖来的?

    “小宿有心了。”秦玲看破不说破,把名片收了起来。

    江晏清坐到宿棠月的另一侧,秦世勋跟着坐下来,倒了杯茶递给江晏清,后者很自然地将茶杯拿给宿棠月。

    “暖暖手。”

    “嗯。”

    宿棠月用双手包住茶杯,暖意席卷了全身,嘴角无法控制地扬起一抹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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