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安红着眼睛, 站在门口。
青年身姿挺拔,脸庞俊俏,湿润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少年意气, 完全没有乔远安脑补出的娇纵或柔弱。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 乔远安就意识到,谢遇安和江晏清是同一种人。
他们清瘦温和的表象里, 藏着锋利又坚硬的内核,进可攻退可守, 即使身旁空无一人, 也能无往不利。
很独立, 很坚强, 也很……让人心疼。
乔远安看着不远处的青年, 恍惚间,看到了一个躲在病床下抱住自己的孩子。
那孩子最怕打针, 最怕医院了……
但他从来不哭,是个很让人省心的乖孩子。
江晏清走出病房, 把门关上,给兄弟俩留下叙旧的空间。
谢遇安慢慢走进来,站在床边,表情略显局促。
他刚刚看完跟乔远安有关的视频,突然要面对这尊杀神,他是有些怕的。
乔远安杀人无数, 一身血气压都压不住,看起来凶神恶煞, 一只手就能掐死他。
可这是他流落在外的哥哥啊!
如果他都不愿意接纳乔远安,就更没有人带他回家了。
“身体怎么样?”乔远安平静地问,“你小时候身体很差。”
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 都是养父母照顾弟弟的画面。
那孩子出生时不足月,底子很差,吹点风就会生病,一大家子都围着他转,生怕有个闪失。
乔远安总是远远地看着,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即使去帮忙,也是为了走近一点,看看爸爸妈妈,懂事地安慰他们,是为了和父母说说话。
他误会养父母抛弃他,多半也是因为这个。
认真算起来,谢遇安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父母外出做生意会带着他,把谢遇安一个人留在国内住院。
“现在好多了。”谢遇安的身体不再紧绷,比刚才放松了很多。
哥哥关心我,哥哥好!
“你叫什么名字?”乔远安继续问。
“我叫谢遇安。”
乔远安眉头微皱,“改名字了?”
谢家这一代,应该是“近”字辈。
“嗯,我原来叫谢近康,”谢遇安声音哽咽,“算命的说,如果想找到哥哥,必须花钱改名字。”
哥哥谢近安,弟弟谢近康,有安康的寓意,父母希望他们平安健康。
奈何天不遂人愿,父母离开后,哥哥不平安,弟弟也不健康。
乔远安的眸光闪了闪,一时哑然。
“怎么还信这个?”
“能找到哥哥,我什么都可以做,改个名字算什么。”
谢遇安的眼睛更湿了,纷繁复杂的情绪堵在喉间。
“我怕你被拐到电诈园区,还跟叔叔把电诈集团捣了,结果你在伊拉利克打仗,跟我们隔了一个海。”
谢遇安越想越委屈,“你有那么多游艇,也不回来看一眼,公司还开在我最讨厌的米利托!哥哥你好过分!”
他在国内和邻国掘地三尺,乔远安在伊拉利克打打杀杀,根本不知道他们找得多着急。
谢遇安更气自己,明明乔远安经常出现在军事栏目和国际新闻,还被米利托放在暗杀名单,他怎么能没注意到,怎么能认不出?
(乔远安:我跟小时候变化那么大,我自己都认不出……)
“我在伊拉利克不打仗,那些人打过去了,小清和你怎么办?你也知道才隔一个海,”乔远安抽出纸巾递给他,“别哭,你可是我弟弟,不能哭。”
他是个粗人,不会哄人。
哄江晏清还可以,哄自己的弟弟太肉麻了,受不了。
“我没哭!”谢遇安把眼泪憋回去,扯过纸巾揉成团。
他坐在板凳上,瞪着乔远安,“反正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去打仗了,不然我就去墓前跟爸妈告状!”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见不到哥哥了。
这种事,不能发生第二次。
除了傅衔章,乔远安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要乔远安好好活着。
“不行。”乔远安漠然回绝,灯光打得他轮廓冷硬。
“伊拉利克结束战乱,诸华不仅能多一个屏障,丝绸之路还能畅通无阻,这是谢家祖祖辈辈的使命,哪怕我们这一代只剩两个人,也要将它完成。”
“你也知道谢家人丁凋零,还去玩命,”谢遇安把手抱在胸前,“我不管,你现在的使命是养好身子,给谢家传宗接代!不然谢家就断后了!”
他和傅衔章在一起了,没法有后代,现在找回了哥哥,谢家的后代不就有着落了?
有哥哥真好!
“我还是去玩命吧。”乔远安眉眼含笑,笑容很温柔很温柔,“我喜欢江晏清,不能给谢家传宗接代。”
谢遇安石化,以为自己幻听了。
什么,什么,他说的是中文吗?
救命,我哥喜欢我的好兄弟怎么办!!!
“你和小清说了吗?”谢遇安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告诉小清,就他那个直男的性格,是不可能发现的。”
乔远安的笑容变得苦涩,“他不能知道……我们这种人,过得了今天,过不了明天,谈感情太奢侈。”
我还是他的杀父仇人,就算救了他的母亲,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不会因为江晏清转变了态度,就抱有奢望。
“那就好。”谢遇安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果然不是亲生的,胳膊肘往外拐。”
乔远安郁闷。
“我就算是你亲弟,也帮不了你,”谢遇安眨巴眨巴眼睛,“多想不开才会当宋时序的情敌啊!”
乔远安眉头下压,“宋时序,真的还活着?”
“死了,又活了,就和江晏清一样。”谢遇安平静地说,“你的肺部被子弹打穿,季铭洲给你移植了江晏清的肺,这事你知道吗?”
乔远安的表情凝固了,浑身发冷,冷得眼眶都泛起酸意。
“看来你不知道……”
谢遇安轻微叹气。
“他经历繁多,理想远大,心中承载的东西又多又重,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当宋时序的情敌难,还是在江晏清的世界留下痕迹更难。”
雁过无痕,能让他看到的,一定是另一只大雁。
一只,穷追不舍,直到与他并肩的大雁。
第232章 毛线团团(6) 别蹭,回家先…………
江晏清离开病房。
天气预报说的大晴天又晴转多云了, 阴沉沉的天压得人心绪不宁,好像阳光总是洒不进医院。
医院的墙壁比神明听到了更多的祈祷,医生救活的人比神明多, 送走的人比江晏清少。
江晏清走在长廊里, 森白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孤独的影子。
长廊的两边,横七竖八地躺着病人的家属。
他们或疲惫地蜷缩着, 或呆呆地坐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和哀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混合着人们内心的焦虑与无助。
江晏清目不转睛地往前走, 他的神识却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泪水, 看到了夫妻紧握着的双手, 看到了年轻人被生活压弯的脊背。
这些人, 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亲人的康复, 等待着命运的转机。
在哀伤的氛围中,江晏清看到了人生的无常, 命运的无奈。
这世间的苦难为何如此之多?人们又该如何在艰难的岁月中坚持下去?
现在的江晏清,没有答案。
江晏清循着外人看不到的红绳,走向医院的后花园。
刚把门推开一条缝,便听到季铭洲的声音。
江晏清的眉头不禁一皱。
“那天在酒店,跟江晏清在一起的人是你吧……你竟然能忍得住,没把宿棠月弄死。”
季铭洲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嗯, 中途我把人带走了。”宋时序身形挺拔,浑身透着冷淡和矜贵。
季铭洲勾唇, 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眼中笑意全无。
“如果宿棠月真的碰了小清,你会将他挫骨扬灰, ”季铭洲顿了顿,“宋时序,你比所有喜欢小清的人加起来都要黑暗,你把身上唯一的一点人性,都用来爱他,顺带把目光施舍给小清在意的人,让他产生了错觉。小清,总有清醒的一天。”
“你想说什么?”宋时序眼神发寒,黑眸中渗透出危险与戾气,脸上凌厉的线条都夹着冷意。
季铭洲紧紧盯着宋时序的眼睛,眸光锐利如刀,一眼看进宋时序的冷心。
“你应该最清楚,你跟小清并不合适,你也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类人。小清的心里盛着山河万民,你的心太狭隘,只够装他一人。你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注定走不长远,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不要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宋时序的脸色沉了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线,周身的气息冷得刺骨,看向季铭洲的目光比结了霜的剑还利。
可他反驳不了。
季铭洲说的没错,他和小清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小清生在地狱,却是最暖心的一朵太阳花,会为所有人指引太阳的方向。
而他,长在没有黑夜的天界,本该是炽热的太阳,却在历练中浸染了黑暗与鲜血,令人闻风丧胆,望而却步。
宋时序心中苦闷,胸口仿佛被满满的淤泥堵塞。
小清心系万民,又怎会将此身系于一人,能获得小清的注视,已经是十生有幸。
他知道不一定长久,但及时止损,他做不到。
“我不会离开,”宋时序平静地看着季铭洲,“我和小清之间,只有他不要我……”
“是吗?”季铭洲眼神更冷,“小清要走的路太辛苦,他的身边不会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占有欲那么强,能忍受跟别人分享他吗?”
宋时序的表情僵在脸上,胸口似乎被冰锥狠狠贯穿。
分享?
不行——
可是,如果让小清不高兴……
“季铭洲,你很闲吗?”
江晏清微凉的声音传来,渗入季铭洲的耳朵,冷得让他后背发凉。
季铭洲心下一慌,脸色白了白,“小清……”
江晏清走到宋时序身边,手指撬开男人攥紧的手,紧紧握住,“我跟宋时序同心一体,无论去哪都会一起走。”
无论去哪,宋时序都会黏在身上……
宋时序怔愣了几秒,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季铭洲呼吸一滞,心底涌起浓烈的痛苦,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声音艰涩,“小清,宋时序和你不一样,他自私狭隘,心里容不下别人。”
“这样不好吗?”
江晏清转过头,注视着宋时序的眼睛,满眼认真。
“我喜欢他围着我转,永远只看着我一个人。”
江晏清话音一落,宋时序的世界,突然炸开一朵朵绚烂璀璨的烟花,一连串的“嘭嘭”声,将漆黑深沉的夜空照亮,驱散所有的雾霾。
晏清真好,不嫌弃他黏人。
最喜欢了。
季铭洲如坠深渊,心里痛得要死,每一个细胞都在痛苦地裂变,撕扯他的神经。
他强压着内心的酸楚,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也可以围着你转,永远只看着你一个人,这家伙既然爱你,肯定不介意多一个人照顾你。”
“我有了他,哪里还需要别人?”江晏清眼睛微眯,无语地说,“叔叔,你别考验他了,我做什么,这个笨蛋都会同意。宋时序事事顺着我,我和宋时序在一起,爸妈都不担心,你怎么还操心上了?”
他这个叔叔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江晏清疑惑不解:难道不娶妻,更年期会提前吗?
季铭洲面无血色,恍恍惚惚地后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江晏清被宋时序抱在怀里,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别蹭,回家先……”江晏清伸手捏了捏宋时序腰间的肉,对方的肌肉太紧实,一点都捏不到。
“嗯,我们回家。”宋时序用下巴抵着爱人的发梢,声音缱绻温柔。
“我跟谢遇安说一声,你见了鹿燃,还没有见过他。”江晏清眉眼含笑,拉着大狗狗走了,“叔叔,我们走了,你好好上班。”
江晏清离开了,把季铭洲一个人留在黑暗里。
季铭洲望着失色的花园,再也闻不到花香。
偌大的世界,又剩他一个人了。
第233章 毛线团团(7) 环住江晏清的腰,把人……
江晏清把宋时序拉到无人的走廊, 抬手查看宋时序的手心。
果然出血了。
“不要伤到自己,我宁可你给他几刀。”
江晏清摩挲着他的手心,将手上的伤口抹去, 只剩下常年执剑的薄茧。
“我没事, 你叔叔也是关心你。”宋时序说得很勉强,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方才他确实想杀了季铭洲, 但理智占了上风。
若是为了一时冲动,让晏清与他产生隔阂, 他会后悔一辈子。
无论季铭洲怎么激将, 他都要忍下来。
江晏清定定地看了他几秒, 拉着宋时序往回走。
“晏清?”宋时序诧异。
“心里不舒服不要憋着, 我把季铭洲借给你, 你杀了他再回溯,别人不会知道。”江晏清眸色沉沉, 冷峻的眉宇仿佛结了一层寒霜。
是他低估了季铭洲。
季铭洲竟然能让宋时序不舒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既然做了, 就要负责让宋时序顺气!
“可是,你会知道。”宋时序心中一动,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
“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晏清说得生硬又坦然,不像是哄人。
是认真的。
认真地双标。
宋时序停下,从后面环住江晏清的腰,把人扣进怀里, 凑在爱人的脖颈间,吐息温热。
“不要他, 要你……”
江晏清呼吸微滞,红着脸设下障眼法阵,“那你快一些。”
“好。”宋时序的笑意愈发深了。
轻轻扭过江晏清的脸, 在他的侧脸印上一吻,一路吻下,嘴唇在江晏清的脖颈上游离,心里的小船在蜜海上荡漾。
季铭洲如果知道,估计要气死了。
几分钟后,宋时序帮江晏清整理好衣领,牵着他走回乔远安的病房。
在病房外,看到一个望妻石,不对,看到了傅衔章。
“傅哥。”江晏清点点头,半疏离半礼貌。
傅衔章听出画外音,微微颔首,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心里在暗爽。
虽然从傅叔降到了傅哥,但他跟安安更近了一步。
季铭洲看见没,安安的娘家人认可他了。
(季铭洲:辈分比我低了,有什么可嘚瑟的?)
(傅衔章:你就是嫉妒。)
傅衔章看到跟在江晏清身后的男人,墨眉轻挑,为季铭洲默哀三分钟,
(季铭洲:……滚!)
江晏清敲了敲门,两秒后按下门把手,带着宋时序走进去,“安安,该去抽血了。”
“抽血?”乔远安眉头一皱。
谢遇安打马虎眼地笑笑,“那什么,我跟清宝先撤了!”
江晏清走过来,按住谢遇安的肩膀,对乔远安说,“安安的病房在楼上,你好些了替我盯着他,他的监护人心软管不住。”
谢谢安脸红:叔叔最宠我了!
“放心。”乔远安沉下脸,严肃的时候杀气四溢,让谢遇安后背发凉。
谢遇安心塞塞:哥哥只爱清宝不爱我!暴风哭泣!
江晏清无奈,双手搓了搓谢遇安的脸颊,温声安抚:“不是要去扫墓吗?叔叔阿姨看到你们一个伤了一个病了,多难受。”
“好~”谢遇安乖巧地答应,抱抱江晏清,“都听清宝的!哥哥也听清宝的!”
“嗯。”乔远安看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眼神无比柔和。
如果能跟江晏清在一起……
乔远安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幸福。
可惜不可能了。
他收回目光,打量着一旁放冷气的男人,不禁皱眉,心道:小清跟别人抱一下都会不舒服吗?好小气的男人——
虽然他也一样。
咳咳。
乔远安的伤口又痛了,心脏就像裂开了一个窟洞,不断被冷风倒灌。
“乔远安?”江晏清抬起头,看到乔远安痛苦地拧紧眉,下意识地抬起手。
“我来吧。”宋时序握住他的手,温暖的神力透过江晏清的手,流入乔远安的身体,加速修复乔远安的内伤,然后放下手,很自然地继续握着。
他没有宣示主权的意思,只是单纯喜欢牵手。
在外人面前,不能有过分的肢体接触,只能牵手了。
乔远安心脏酸胀,神色的眼眸越发暗淡,就像两颗黑曜石被人用灰炭掉包了。
谢遇安倒吸一口气,新奇地瞅着两人相牵的手,表情越来越暧昧,语调都高了几分,“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哇呜,一定是!
“嗯。”江晏清平静地点头,耳尖又红又烫,“等你抽完血,请你跟傅哥吃个饭。”
“好耶!”谢遇安蹦起来,把自己的便宜哥哥忘到九霄云外了。
乔远安心里的难过满溢出来,灌满整个胸腔,让他喘不上气。
江晏清看向乔远安,“你好好养伤,有什么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好。”乔远安的声音略显疲惫,幽幽地望着他们离开。
乔远安闭眼休息,麻药失效后,外伤疼得睡不着,他没有吃止痛药,就让它这么疼着。
疼着疼着,就忘了难过。
突然,窗外传来爆鸣声,乔远安条件反射地睁开,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
然后看到一簇簇绚丽的烟花。
他在诸华,他……回家了。
家里很安全,没有炮火,没有硝烟,没有绝望的哭喊,只有爱他和他爱的人。
第234章 毛线团团(8) 他们只适合换主人,不……
谢遇安抽完血, 两对小情侣约在春庭月聚餐。
春庭月的安全性极高,外交部时常在此招待外宾,这里的声音传不出去, 流的血也不会有痕迹。
“你的想法, 塞提塔赫知道吗?”谢遇安皱眉。
“他多少应该猜到了。”江晏清抿了一口茶,“那边的战火不会停止, 我要用他们消耗米利托的军火和威信,直到米利托的联盟破裂。”
“安东尼不会让自己陷入那么被动的局面, ”谢遇安愁眉不展, “安东尼虽然被你算计了一次又一次, 但他该屠的城没有少屠, 该收的军费也只增不减, 西朗和诺伊战死的人数每天都在增加,米利托作壁上观, 赚得盆满锅满,这是我们想看到的吗?”
安东尼这个男人, 心狠到恐怖。
他一点都不糊涂,他的嚣张霸道全部有倚仗,他的每一步都是他能走的最优解,不管江晏清怎么坑他,他被气到吐血的同时,也不忘为代理人战争输血。
米利托一天不死, 代理人战争就会一直打下去,继续用别国的人命填自己的国债, 供养一个在全球吸血的怪物。
江晏清要伊拉利克的周边各国陷入长久的拉锯战,不是为了以战养战,而是让伊拉利克走米利托的路, 让米利托无路可走。
“当然不是,我准备断掉他的财路,”江晏清放下茶杯,“秦世勋发来消息,诸华到伊拉利克的海陆空三路已经全部打通,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在伊拉利克建厂,直接把‘商品’的价格打下来,米利托资助别国打仗,我帮他节省军费,他会感谢我吧!”
“他会被你气死的,”谢遇安忍不住笑,然后收住笑意,“可是,价格一旦降下来,那些国家只会购买更多,万一死亡人数压不住……”
“诸华出了一套简装版的防空系统,伊拉利克卖武器,我们卖防具,能抵消一部分。”江晏清说。
谢遇安和傅衔章对视一眼,谢遇安眯了眯眼,“这个项目,我们家要争取一下。”
江晏清点头,眼神幽深,“我需要你们想个办法,把这种防空系统伪装成某种民用机器,然后让那些国家无意中发现军事用途……”
“简单,这个我最擅长了,保证让你满意。”谢遇安狡黠一笑,“对了,我听哥哥说,伊拉利克准备跟我们国家统一货币,是真的吗?”
“是真的,建国的第一天,已经开始旧币换新币了,”江晏清说,“伊拉利克向诸华借款五万亿,除了他们内部流通的钱,其他全部用于购买诸华的产品,为了外贸和稳定汇率,塞提塔赫直接更换了国家货币。”
“塞提塔赫的脑子确实可以,不愧是你看上的人。”谢遇安笑起来。
江晏清轻咳两声。
谢遇安瞄了眼宋时序阴沉的脸色,急忙改口,“不愧是清宝的棋子,放上棋盘就不用管它了。”
江晏清低低地笑,翘起腿,一只手搭在宋时序的大腿上。
宋时序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伊拉利克如果需要人,我可以调仿生人过去。”
“暂时不用,”江晏清侧头看他,“秦世勋调了50万灵活就业人员过去。”
“去赚我们借给他们的钱?”谢遇安笑开了眼,“这不就是左手倒右手吗?我们的钱出个国又回到自己的口袋了。”
“是啊!”江晏清也觉得好笑,“下个月把伊拉利克的基站建好,他们就能实现移动支付了,省得天天给他们运钞。”
谢遇安敛眸,认真道:“小清,等我和乔远安恢复,我想去伊拉利克出个差。”
江晏清看了傅衔章一眼,对方没有反对,才点头,“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需要我们怎么配合,群里说一声就好。”
谢遇安郑重道:“打通丝绸之路只是开始,我要让那个地区的外贸,只用诸华的货币结算。”
傅衔章一愣,喉结上下滚动。
似乎有一阵凉风卷过,令人战栗,却又感到无与伦比的舒适。
他的安安永远都那么合他的胃口。
明明已经吃饱了,傅衔章突然觉得有些饿。
江晏清勾唇,“那片大陆以后就是你的后花园了,再往上的地区,我给鹿燃拿去玩。”
“再往上?”谢遇安反应过来,“这么快就要对欧元区动手了吗?以鹿燃的个性……会玩坏吧!”
谢遇安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欧元区可是米利托的血库,鹿燃过去放一把“火”,就够安东尼难受的了。
谢遇安的眼睛泛起冷光。
让他伤害清宝和哥哥!安东尼不得好死!
“什么话,我们小燃那么善良,”江晏清露出坏坏的笑容,“说实话,我不想让小燃当恶人,只能逼安东尼背刺盟友了。”
“小燃巴不得当恶人。”谢遇安调侃道。
“我会给他玩乐的时间,”江晏清顿了顿,“但……欧元区将来会死很多人,我不能让这些恶缘算在鹿燃的头上。”
“我明白了,”谢遇安理解江晏清的顾虑,“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江晏清想了想说,“等帝国议会结束,我跟宋时序准备去新百丽游学。”
谢遇安脸色微沉,“这么快……选的还是那个偷国,我不喜欢。”
那里是江晏清选的终点。
不知道这一次,安东尼会给江晏清安排什么死法。
“好了,就没几个国家是你喜欢的,”江晏清打趣道,“新百丽没有自己的根基,他们只适合换主人,不适合当主人,所以我选了他们,用完就丢也不需要心疼。”
“也是。”谢遇安眉开眼笑,真是特别好哄。
四人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聚餐。
谢遇安回到医院,这次有哥哥和傅衔章陪着,他没有那么讨厌医院了。
谢家两兄弟一天天好起来,还加入了医院的“针织俱乐部”,和其他住院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一起织毛衣。
谢遇安心灵手巧,乔远安笨手笨脚,两人加在一起,毛线打搅!
眼看两个人的毛线又搅和在一起,谢遇安忍无可忍,“哥哥,你不要老勾我的粉色毛线,你的在那边!”
“借我一点,不要那么小气。”乔远安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地护着手里的半成品。
“已经借给你两团了,你自己勾不好那个爱心,怎么能怪我?”
谢遇安把毛线整理好,分处一个楚河汉界。
“你不许过来!这边都是我的!”
“哼!”乔远安给助理张天美打电话,让她送一百团粉色毛线过来。
张天美在风中凌乱,感觉自己幻听了。
首领,我在伊拉利克打仗啊!
第235章 悠闲小时光(1) 家祭无忘告乃翁。……
江晏清将计划安排妥当, 步入悠闲的退休生活。
时不时围观我们高冷的华胥局长工作、陪母亲和裴华臻阿姨参加妇联活动、去宿棠月和温浊宁的剧组探班、看望老师和大院的爷爷奶奶、跟朋友和同学小聚,顺便慰问一下又双叒叕被暗杀的罗耀拉……
(罗耀拉:你不要过来啊!你是不是嫌靶子不够大!)
江晏清的小日子过得轻松惬意,安东尼总统就不行了。
立志让米利托再次伟大的安东尼总统, 整日里焦头烂额, 殚精竭虑,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妄图推动战争国和谈, 拔高米利托在国际上的控制力,虚伪的面具下, 上演着一出地缘政治的双簧戏。
所谓的和平倡议, 其实是霸权主义在新冷战格局下的战略欺诈, 安东尼总统特批450亿米元的军援给西朗, 然后摆出和平使者的姿态, 就如同纵火犯高举灭火器表演救火,荒诞程度堪比黑色幽默。
安东尼的“和平攻势”本质是三重战略讹诈:其一, 通过制造“米利托主导和平进程”的假象,将联合国宪章确立的多边主义偷换为单极霸权体系;其二, 在战场渐显疲态之际,借调停者身份收割安全主导权,将战争造成的恶果转化为战略红利;其三,以和平谈判为筹码对诸华帝国等新兴大国进行道德绑架,企图重构符合其利益的地缘政治规则。
这种政治操纵已经形成标准操作的模板:
米利托持续向冲突地区倾销军火,同步发动舆论机器塑造“和平缔造者”的形象, 再趁机完成对能源命脉的资本收割。
当欧元区被迫以4倍价格进口米利托的液化天然气时,当战争国的军费普遍突破GDP28%时, 米利托的政治掮客正在战争经济的血泊中举行庆功宴。
江晏清并不意外,继续走亲访友,用为数不多的时光, 陪伴人间的亲朋好友。
安东尼见江晏清一方没有反应,直接放手开干。
米利托拒绝承诺停止军事干预这个根本性的安全问题,继续向战争国提供集束弹药等违禁武器,然后在联盟外另起炉灶,组建排他性和谈机制。
这种既要当战争策源地,又要抢和平话语权的行径,就像毒蛇一面喷射毒液,一面伪装成医者。
国际社会日益看清“米利托战争经济学”的本质逻辑:
制造危机—激化矛盾—贩卖安全—收割利益。
米利托的军工复合体形成“战争—重建—债务奴役”的完整产业链。
如今,他们试图将地区冲突包装成领导力的展销会,实则是霸权黄昏的垂死挣扎。
历史终将证明,任何将和平作为政治期货进行操盘的行为,都是对人类文明底线的践踏。
当安东尼乘坐的防弹轿车轧过山火肆虐的土地时,车载电脑里正在生成的,不是和平路线图,而是下一轮军售合同的利润报表。
这种建立在别国废墟上的“领导地位”,不过是新殖民主义的数字化变种,终将在多极化的浪潮中灰飞烟灭。
西朗总统被安东尼羞辱后,逐渐面对现实,不再寄希望于把他当成弃子的安东尼,对安东尼提出的和谈内容,保持沉默,能拖则拖。
诺伊总统看着老对手被逼到“黑化”,难免心有余悸,越发步步为营。
诺伊在棋盘上落子的手法堪称21世纪地缘政治博弈的经典案例。
当安东尼的“和平特使”带着精心设计的谈判框架第五次飞抵首都机场时,政治分析师早已在战略沙盘上推演了所有可能——
他们清醒意识到,安东尼政府突然热衷斡旋绝非出于人道主义,不过是米利托为挽回地区声望的外交遮羞布,更是军工复合体为调整军援节奏争取时间的缓兵之计。
诺伊的外交天团在谈判桌上演绎着政治行为艺术,外长对米利托的提议报以深思熟虑的颔首,国防部长在关键节点释放出撤军的信号,能源巨头配合着将原油期货价格波动控制在安东尼能向选民交代的区间。
这些充满“建设性”的姿态通过《金融日报》的专栏化作安东尼炫耀的资本。
“只有我能让诺伊总统回到谈判桌!”
当西方观察家还沉浸在外交辞令的迷雾中时,诺伊军工厂的产能再创新高,战略物资储备增速提升27%,对后勤补给的控制节点增加了12处。
看似矛盾的双轨策略背后,是诺伊对西方政治的精准的认知,他们用虚实相间的外交障眼法,成功将安东尼的政治钟摆变成了自己的战略节拍器。
诺伊总统公开感谢安东尼的和平举措,给他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西朗总统心领神会,也跟着演戏。
暗地里,两国从伊拉利克购得了一批价格低廉的军火,倘若能一直购买这个价位的物资,他们再斗个三五年都不成问题。
江晏清不希望乔远安再上战场,宋时序便以GBRA大使的身份,和塞提塔赫一道访问西朗和诺伊,签下真正的区域和平协定。
西朗和诺伊保证永不“误伤”伊拉利克,还会逐渐让出伊拉利克的“北境”。
江晏清把“不战而屈人之兵”发挥到了极致,统一全境指日可待。
但周边国家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们被西朗和诺伊肆意入侵国土和领空,劫掠能源和食物,逐渐沦为人间炼狱,亦如曾经的伊拉利克地区。
谁看不说一句,风水轮流转。
伊拉利克捷报频频,塞提塔赫率军北上,强势“逼迫”两个“演员”撤军,一举拿下北境,加固边境防线。
总统府中,安东尼从梦中惊醒,已经恍如隔世。
一日天空放晴,谢遇安和乔远安前往边境,步入隐藏在深山的谢家墓园。
在父母的墓前,兄弟二人将“伊拉利克恢复和平”的新闻燃烧,送去另一个世界。
告诉父母和谢家先辈:
伊拉利克顺利建国,它将成为丝绸之路上最稳固的枢纽——
作者有话说: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害羞]
第236章 悠闲小时光(2) 一池花瓣又起伏了好……
江晏清一袭白衣, 靠在浴池,氤氲的热气升腾而起,模糊了精致的面容,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沾上了细密的水珠。
池水清澈见底,白皙纤细的腰肢在雾气中半遮半露,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沿着脖颈流淌, 再从几点红痕上流过, 分外撩人。
湿发贴在额前, 江晏清抬起头, 发丝随着波纹晃动, 他召唤出轮回之镜,带动一圈圈水纹, 水纹扩散开来,水面上的花瓣起起伏伏。
随着他的心意, 轮回之镜逐渐变大,稳稳地悬浮在他的面前。
镜面上涟漪阵阵,如同蜻蜓点水的湖面,波光粼粼,但很快,湖面便平静下来, 清晰地放映出一幅幅景象。
画面中,移民局的官员身着统一的制服, 神情严肃,姿态冷酷,他们迅速出动, 将一个个非法移民从简陋的居所中强行带出。
非法移民面露惊恐,眼中蓄满绝望的泪水。
周围的环境一片混乱,杂物散落一地,孩子们的哭声、大人们的哀求声混在一起,在空气中回荡。
移民局的官员对此充耳不闻,他们只顾完成自己的指标,这些非法移民的命运与他们毫无干系。
江晏清平静地看着镜中的画面,对某些吃里扒外的“润人”没有多少怜悯。
此时的米利托艳阳高照,却笼罩在前所未有的紧张之中。
安东尼政府以“国家安全”为旗号,援引18世纪末的《外国敌人法》,将驱逐非法移民的行动推向高潮。
这场被称为“清除行动”的军事化执法,不仅撕裂了社会共识,更在边境城市和移民社区留下了触目惊心的场景。
五分钟前,移民局特工身着防弹背心,手持突击步枪,突袭了一处拉美移民聚居的公寓楼。
铁门被液压工具敲开,巨响划破了宁静,一名萨尔瓦多妇女试图用身体挡住年幼的孩子,却被两名特工以“妨碍执法”为由按倒在地,孩子被强行拽离母亲身边,特工顺利将母亲带走。
类似的场景在多个边境城市反复上演,移民局特工在街头设置临时检查站,通过人脸识别技术筛查身份。
一名委内瑞拉移民因手臂上的皇马队徽纹身被误判为黑.帮成员,特工给他戴上手铐,押上警车,后来虽然得到证实,但没有一个官员,愿意放走一个指标。
移民局将那些被逮捕的人塞进临时改装的拘留中心,这些由仓库和监狱匆忙改造的房间,早已超负荷运转。
在某州的一处拘留点,数百人挤在铁笼般的隔间内,许多人被迫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仅靠薄毯御寒。
一名洪都拉斯少年在律师的采访中透露,他被标记为黑.帮成员的原因,竟然是在社交媒体上点赞了一条街头涂鸦视频。
根据《外国敌人法》,这些被拘留者无需经过移民法庭听证,即可遣送出境。
江晏清将画面切换。
在一个机场里,两架波音737包机起飞,238名委内瑞拉男子被戴上黑色头套、手脚双双束缚,被押送至萨尔纳的“恐怖主义拘禁中心”。
一名被驱逐者的家属向记者哭诉。
“他们说他属于‘阿拉瓜州火车’帮派,可他连那个国家都没去过!”
画面再度切换。
农场和建筑工地因劳动力短缺陷入瘫痪,州政府推动修改劳动法,允许14岁青少年通宵工作。
一名15岁少年在凌晨两点搬运建材。
他疲惫地说:“我本来该上九年级,但现在必须替被驱逐的叔叔还债。”
与此同时,移民社区陷入恐慌。
在教堂的地下室,志愿者用西班牙语分发“反抓捕指南”,教导如何用头巾遮挡面部躲避人脸识别摄像头,还教移民家庭用黑色胶带封住门窗的缝隙,生怕任何一丝灯光引来移民局的搜查。
另一边。
一名墨西哥父亲在移民局特工破门的瞬间,将婴儿抛向邻居的阳台,高喊“救他!”
法律与权力的博弈在法庭内外持续发酵。
联邦法官曾紧急叫停驱逐航班,但总统府拒绝执行返航命令,两架载有移民的飞机在禁令生效后仍强行起飞。
这场“司法与行政权的空中对决”最终以最高法院的裁决告终。
大法官在异议书中写道:“我们理应有比这更好的作为。”
安东尼发文:“这只是一个开始。”
阳光普照的总统府与阴云密布的移民社区,仿佛被切割成两个平行世界——
一个在权力的加持下高歌猛进,另一个在恐惧的阴影中无声崩解。
轮回之镜的画面渐渐淡去,转而出现宋时序的身影。
男人从镜子里探出上半身,捧起江晏清的脸,目光灼灼地望着恋人,轻声开口:“我忙完了。”
江晏清被他看得耳尖发热,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去,顺势将男人从镜子里带了出来。
“和我一起洗,洗完去吃饭。”江晏清移开目光,脸上泛起不正常的薄红。
“我帮你洗。”宋时序落入池水,环住恋人的腰,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失控。
江晏清听到这句话,身子不禁一抖,浑身热意升腾。
他眼角微红,声音带着几分暗哑,“不能像上次那样……”
“上次哪样?”宋时序眉眼带笑,手在他的腰上使坏,“这样?还是……”
“上次那样让我见不了人啊!混蛋!”江晏清恼羞成怒,把脸埋进男人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反正今天不行。”
“好,都听你的。”宋时序不逗他了。
男人口干舌燥,却只能默念清心咒解渴,眸中带着些许无奈,又藏着深沉的宠溺。
宋时序规规矩矩地帮恋人清洗,很快就规矩不起来了。
“宋时序……你别这样……快停下!”青年面上的潮红更甚,眼里湿湿润润,让男人更加怜爱……和渴望。
“别怕,这里有裤子挡着,不会让人看出来。”
宋时序没有松口,他向来持之以恒。
“唔……”江晏清抿紧唇瓣,不让自己泄出一丝羞耻的低吟。
但很快就失败,一池花瓣又起伏了好久——
作者有话说:这章的素材太多了,只恨不能一起写完……看到这些素材真的很难过[心碎]
镜子的两面,一面岁月静好,一面颠沛流离。
我喜欢写这样的对比效果,视觉冲击力很强。
第237章 悠闲小时光(3) 我的家人,也是你的……
九幽食轩坐落在冥河之畔, 四周云雾缭绕,仙乐飘飘,外观古色古香, 其内布置典雅。
江晏清和宋时序穿着情侣装, 手拉着手步入其中。
宋时序的眸光总停驻在恋人的身上。
江晏清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仙袍,广袖垂落, 长发以发带虚拢,几缕碎发在玉色的耳垂边轻晃。
素净的装束反倒成了绝妙的映衬, 让那霜雪凝就的眉眼更添三分清绝, 恍若谪仙撩开, 银河坠入人间, 襟角的流云暗纹都在步履间, 化作一地水月空明。
宋时序的喉结无声滑动,移不开目光。
他分明和人隔了半臂距离, 衣摆却早已浸透了青年衣袂间的松雪冷香。
垂在身侧的指尖蜷进掌心,生生掐断了想要将人揉进骨血的妄念——
他的恋人, 剔透如昆仑玉雕,真想锁进九重琼楼的最深处,用万顷星河作链,千年霜髓为锁,束缚住这捧随时会化在尘寰的瑶池雪。
偏生江晏清回眸时,眸中坠着的碎光便成了最锋利的冰刃, 将宋时序胸腔里沸腾的妄念寸寸凌迟。
他怎么能有这样阴暗的想法?
他……连名分都没有。
宋时序定了定神,将杂念赶走, 伸手推开厢房的门。
下一秒,十殿阎罗同时抬眼——
十道目光如业火加身,恨不得把宋时序烧成渣渣。
宋时序的瞳孔骤然紧缩, 手指搭在门环上,青铜兽首的凉意顺着经脉窜至后颈,让他的身体当场僵硬。
这里没有十殿阎罗,只有十位威严又不失慈爱的父亲——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成王、泰山王、平等王、都市王、轮回王。
他们散发着不同的气场,却出乎意料的融洽。
坐在最中央那位面容慈祥、眼神难测的老者,便是传说中的酆都大帝,江晏清的爷爷。
老者周身散发着无形的威压,让整个房间都陷入沉闷和压抑,空气变得沉重起来,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威压下静止,只有那股无形力量,默默彰显着老者无上的权威。
几人正襟危坐,目光带着审视和不善,落在略显局促的宋时序身上。
猝不及防地见了家长,宋时序的手心沁出了汗珠,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厢房内飘出的龙涎香裹着彼岸花的香气,让他想起江晏清枕畔常燃的安魂香,心下安定了不少。
左首那位蟒袍玉带的男人正在斟茶,琉璃茶海在他的掌中翻涌着深红的涟漪。
“小清来了。”秦广王眼尾的暗纹随着动作明灭,就像判官笔尖将落未落的丹砂。
邻座的楚江王玄袍覆霜,指节叩击桌面,“过来坐。”
“家宴而已,你们不要那么严肃。”
宋帝王瞪了两位一眼,执卷端坐,泛黄的书页间浮动着密密麻麻的往生名录。
话是这么说,他也没有正眼看过宋时序。
因为伊拉利克周边大乱,十殿阎罗忙了几天几夜,仔细审阅一本本记录着善恶功过的卷宗,通过每一个“魂魄”生前的记忆了解他们的经历和行为,然后给不同国籍、不同身份的“灵魂”下判词。
有的“灵魂”,一生作恶多端,双手沾满鲜血,十殿阎罗毫不留情地写下判词,下放地狱,承受无尽的痛苦折磨。有的“魂魄”,虽一生平凡,但心地善良,他们将被引渡轮回,再度为人。
他们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歇下来,就收到了鸿门宴的邀请。
天杀的华胥帝君,居然趁他们不在,把他们的乖宝宝拐走了!
气死爹爹!
欺负老人!
“爸,爷爷。”江晏清笑盈盈地问好,握紧了宋时序的手,侧头低语,“家庭聚餐,不要紧张。”
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江晏清担心他过度重视,紧张得吃不好睡不好,再把天界的神器搬空,哄他的父亲和爷爷,才没有告诉他。
“殿主,北阴前辈。”宋时序礼貌道,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不敢越界一步。
如果让恋人的长辈知道,他把晏清吃干抹净了……
将他丢进十八层炼狱都是轻的。
十殿阎罗勉强顺气,酆都大帝的威压也减轻了些许。
华胥帝君的家教还是不错的,应该不会把小清欺负了去……
(宋时序:经常欺负,不让下床的那种。)
“坐吧,”江晏清拉着宋时序坐下,“不用见外,以后跟着我喊爹爹和爷爷。”
宋时序受宠若惊,担心惹长辈不快,刚想委婉拒绝,却撞上江晏清认真的眼神,一时愣住。
晏清说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他不能有那种贪心的想法!
不能,不能因为江晏清对他好,就忘乎所以,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稍微亲密一点的朋友。
宋时序的睫毛颤了颤,垂眸沉默片刻,眼尾和嘴角的笑意再难难抑,声音柔得像春水潺潺,“好。”
十殿阎罗:见鬼了,我看到华胥帝君笑了!
酆都大帝:……你们不是天天见鬼?
十殿阎罗:好像也是哦!嘿嘿!
家庭聚餐在奇奇怪怪的气氛中开始。
珍馐佳肴摆放在白玉雕成的圆桌上,每一道菜都如艺术品一般精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氤氲的仙气交融,令这些辟谷的神仙食欲焕发。
宋时序用象牙筷给江晏清布菜,布完菜才意识到,身为朋友,这种行为有点太过了,顿时如芒在背。
果不其然,十殿阎罗又开始放冷气了。
十殿阎罗:小清有别人照顾,不需要爸爸了。[暴风哭泣.jpg]
“糖醋里脊要趁热吃。”江晏清无视大家长吃人的目光,往宋时序的碗里夹菜,滚烫的糖浆拉出金丝。
“嗯。”宋时序慢条斯理地品尝,甜比酸重,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绷着脸,不敢笑得太过分。
如果被长辈发现他们的关系,会让晏清为难。
务必小心谨慎。
五官王作为最会争宠的爸爸,经常受到其他爸爸的“排挤”,这种时候,当然要主动出击!
他给江晏清盛了碗鱼汤,“小清,喝点汤暖暖胃。”
“谢谢老爸。”江晏清唇角带笑,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和小时候一样。
十殿阎罗微怔,酆都大帝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他们记忆里,那个暖暖的小太阳,真的回来了……
“乖孩子……”五官王有些哽咽,眼眶明显红了一圈。
江晏清舀着汤喝,宋时序突然凑近,用筷子把鱼肉上的刺挑走,“小心些。”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江晏清的脸颊上,两人同时顿住,双双红了脸。
私下里还好,但在长辈面前,离得这么近,还是——
太让人害羞了!
酆都大帝摇了摇头:罢了,孩子幸福就好。
威压如潮水退去,酆都大帝的眉目慈祥了很多,十殿阎罗也跟着放松下来,紧张的氛围渐渐温馨起来。
酆都大帝都松口了,他们即使心思各异,也都会统一战线。
天道大人和昊天上帝回来,还有得磨。
他们都不站在小清这边,这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呢……
大家唠唠家常,你一言我一语,围绕着江晏清展开话题,共同语言就多了。
他们询问了许多跟江晏清有关的事,言语间满是关切。
与宋时序交谈时,爸爸们的态度也好了很多,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接纳与认可,逐渐把他当成江晏清的伴侣看待。
在长辈的爱屋及乌下,宋时序和外人之间的深渊,变成了一条河。
最终,宾主尽欢,各自离去。
第238章 悠闲小时光(4) 宋时序给了他最大的……
江晏清走回卧室, 看到宋时序在床上发愣,眼里揉进了细碎的笑意。
“吓到了?”
宋时序没有反驳,伸手将青年抱进怀里, 深深嗅着爱人身上的清香, “我怕他们发现……”
“你被特种兵截杀,都没有怕。”江晏清安抚地抱住他, “爸爸和爷爷不会伤害你,你在冥界不会有危险。”
“那不一样, ”宋时序放开青年, 看着对方的眼睛, “他们是你的家人, 我希望……”
宋时序止住, 薄唇不自觉地抿直,眸光黯淡下来。
“希望什么?”江晏清笑着, 摸摸他的脸。
“希望,他们能认可我……”宋时序脸色微白, 喉间莫名干涩。
“认可了。”
江晏清环住他的脖子,凝视那双只装得下自己的眼睛。
“你有没有发现,这段时间,我带你见了我的家人和朋友。”
宋时序呆住,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剧烈跳动。
“我提前和所有人谈过, 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今天是最难的一关, 已经过了。”
江晏清笑起来,在宋时序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止不住笑, “终于看你傻了一次。”
宋时序的心中仿佛有一场盛大的烟火瞬间绽放,让平静的心湖震荡出惊涛骇浪。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声音悄然退去,只留下彼此的心跳。
“你,你怎么会……”宋时序握住江晏清的手,眸光闪烁,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心脏被喜悦填满,激动得快要跳出来,整个人仿佛置身云端,轻飘飘的,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周围的一切忽然如梦如幻,而他,就像掉入了一场美好的梦境,舍不得醒来。
“难道你想一直不明不白地跟着我?”江晏清认真地看着他,“你是华胥帝君,你有自己的骄傲,我不会让你为了我折损一分傲骨。”
江晏清的真诚,给了他莫大的勇气,让他敢问出那一个迟到了十世的问题——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愿意,”江晏清没有片刻犹豫,“我们有所有人的祝福,可以准备订婚了。”
宋时序把爱人紧紧抱住,气息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内心的狂喜,脸上的红晕不断蔓延,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这一切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幸福得有些不知所措。
宋时序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笑容,就像久旱的大地,终于迎来了滋润它的雨露。
他的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在草原上肆意奔腾,不断想象着与江晏清共度的时光,从晨曦初露到夜幕低垂,从平凡日常到浪漫惊喜,每一刻都充满了温馨与甜蜜。
但过了不到两分钟,理智就把他拉了回来。
见家长和订婚,这么大的事情,以江晏清的性格,不可能不与他商量,而且……有些太急了,不符合江晏清一贯稳扎稳打的作风。
宋时序眉头皱起,赶忙把爱人放开,柔声询问,“你在担心吗?”
“嗯,有点……”江晏清垂眸,手上摆弄着宋时序的里衣,“你的父神,去接我的父神了,等他们回来,可能……变数太大,我想先定下来。”
宋时序看着青年担忧的样子,在他的额头印下一吻,压着嗓子低低地哄着。
“别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没有神能把我们分开。”
江晏清眨了眨眼睛,心里好奇,但没有多问。
宋时序不是那种会采用怀柔战术的人。
他能猜到大概,但不会刨根究底,知道得太多反而会让对方束手束脚。
这个世界上的不确定性太多了,世界局势每分每秒都在变化,没有人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一个先来。
江晏清需要掌控局势,但永远不需要掌控感情。
因为宋时序给了他最大的确定性。
这个人会永远爱他,永远陪着他,直到时间的尽头。
可华胥上神,本身就是掌管时间的神明,他的时间,哪里有什么尽头呢?
第239章 汝之蜜糖(1) 一个翻身把江晏清压在……
饭后, 宋时序被十殿阎罗叫过去坐。
一个个笑得阴恻恻的,江晏清眼皮一跳,有点担心偶尔幼稚的爸爸们乱来。
十殿阎罗拿出各自珍藏的美酒, 要与宋时序比试一番酒量, 看看“实力”。
宋时序欣然应允,给江晏清回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琼浆玉液摆了一桌, 一瓶瓶落空。
酒盏交错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酒过三巡, 十殿阎罗都有了几分醉意, 眼神开始迷离, 说话也变得含糊起来。
再看宋时序, 依旧面不改色, 神采奕奕。
爸爸们郁闷!
爸爸们不服!
紧接着,又是一番酣畅淋漓的痛饮, 宋时序依然眼神清明,十个老爸竟然都喝不过他。
他们不知道, 能让宋时序醉倒的人,只有江晏清。
十殿阎罗醉醺醺地站起身,身形摇晃,眼神飘忽却又带着几分认真。
秦广王打着酒嗝,手掌搭在宋时序的肩膀,声音模糊不清:“华……小子, 小清……小清就交给你了,你……你可不能欺负他。”
楚江王摇摇晃晃地凑过来, 眼神不太聚焦,语气很是恳切:“对……对啊,那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 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你……你得多听他说话,不能让他一个人呆着。”
其他几位阎罗也七嘴八舌地说着,虽然说话都不利索,但那份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宋时序一一应下,心中暖流涌动。
看着醉态可掬的十殿阎罗,男人郑重点头,向几位父亲承诺。
十殿阎罗感受到宋时序的真诚,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晃着晃着,往自家的方向飘去,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飘然而归。
宋时序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内心熨帖。
晏清身边有那么多爱他的人,真好。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吗……有点羡慕。
转念一想,他有了江晏清,不需要再羡慕什么了。
他的家人,是江晏清。
方才,他们饮酒正酣时,江晏清被酆都大帝轻声叫走。
酆都大帝的表情格外严肃,把江晏清带到花园,抬手设下屏障,然后将青年的身世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江晏清是洛明冉的神骨所化,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道之子。
天道陨落,昊天上帝将他的后人视如己出,因为害怕江晏清走上洛明冉的老路,忍痛将孩子送到冥界,希望江晏清变成一个冷血自私的人。
只有如此,江晏清才不会为了救世牺牲自己。
却不想,江晏清被十殿阎罗教养得乖巧可人,善良又贴心,偶尔有点淘气,但也完全和无情沾不上边。
反倒是他当成天道继承人培养的儿子,才是真正的冷酷残忍,对世间万物毫无悲悯之心。
昊天上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罢了罢了,至少江晏清那孩子在冥界无忧无虑,自己的儿子实力逆天,诸天万界无人能敌,试图强占其他位面的妖魔,全部被华胥帝君打包送入炼狱。
可就是这样一来一去,华胥帝君在冥界见到江晏清的机会就多了,埋下了昊天上帝自己都想不到的“祸根”。
小晏清对妖魔的种族十分好奇,喜欢薅他们的头发和鳞片。
华胥帝君从不留全尸,到留全尸,到留活口,再后来,甚至用时间回溯让妖魔回到幼年期。
传说,炼狱关押着世间最凶恶的魔神和妖怪。
有索罗门七十二柱魔神,华夏十二祖巫,有希腊神话中的怪兽,还有以撒旦为首的西方恶魔,以尼德霍格为首的北欧神话怪物,以阿撒托斯为首的克苏鲁神话的生物,以大天狗为首的日式妖怪,更有无数上古妖怪……
谁能想到,最顶级的这些妖魔,全都变成了一个个萌萌哒的小可爱,每天围着江晏清欢快地摇尾巴。
他们的属下简直没眼看,甚至有人想以下犯上,成为新的族长,结果被华胥帝君拔了逆鳞,全部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
(众妖魔敢怒不敢言,他们真的很想说一句:你还是杀了我吧!)
一系列的转变,让昊天上帝目瞪口呆。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会喜欢上天道后人,昊天上帝每天心惊胆战,觉都睡不好,便找了个理由,让自己的儿子去历劫,还是情劫。
华胥帝君不知情为何物,只会单纯木讷地送礼物。
但他很聪明,知道小晏清害怕他,一直躲在暗处看着,从不露面。
或许,有了情根,他就会知道怎么和人相处,怎么让一个人喜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论神魔都对他敬而远之。
于是,他对情劫的提议动心,第一次如此急切地下凡。
昊天上帝没能睡几天安稳觉,就听到一个噩耗——他的小心肝也去历劫了。
完了,天塌了啊!
果不其然,华胥帝君在历劫中黏上了江晏清,一黏就是十辈子,那可是人类的十辈子!
华胥帝君变成了人,他有了名字,叫宋时序。
江晏清让一个个王朝海晏河清,让时序成为历史。
江晏清,也让宋时序成为了“人”,拥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人”。
华胥帝君有了情根,昊天上帝第一次看到儿子笑了。
他的儿子,原来是会笑的……
不是一个小怪物。
昊天上帝莫名心酸,出于对儿子的愧疚,他不再偷看两个孩子历劫,相当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默许。
不曾想,江晏清丢了情根,与宋时序在每一世都聚少离多,阴差阳错。
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昊天上帝希望儿子放下这段感情,便没有告诉他,江晏清就是冥界的“小清”。
华胥帝君回归神位,得知江晏清惨死,失控灭世,即便时间回溯,天上地下都领教了华胥帝君的恐怖。
华胥帝君就算有了情根,也不会再有朋友了。
昊天上帝觉得自家儿子孤苦伶仃,第二次心软,答应酆都大帝的提议,把华胥帝君放到冥界关押。
(昊天上帝暗笑:这是你们主动的,将来后悔可就不能怪我了哟!)
酆都大帝:……
他现在很想回到过去,把自己拍醒!
不过——
看到华胥帝君对小清如此珍重,也不是完全放不下心。
他现在反而更担心,天道归来会拆散两个孩子。
“爷爷放心,我们明白的,”江晏清安抚地浅笑,“宋时序说,他已经安排好了,我相信他。”
酆都大帝看着眼前的宝贝孙儿,眼中满是慈爱,缓缓说道:“爷爷只希望你幸福快乐,能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人陪伴左右……”
哪怕是位平凡的女子,也没关系。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华胥帝君这样的人物。
当然会担心自家宝宝受委屈。
江晏清鼻子一酸,上前紧紧地抱住爷爷,“爷爷,您不用担心我,宋时序对我很好很好,我们结婚了也会经常去看您。”
“乖孩子,”酆都大帝不舍地抱着他,声音有些哽咽,“怎么长得这么快,一下子……一下子就长大了……”
月色朦胧,温柔缱绻。
第二天,江晏清从床上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华胥帝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江晏清对华胥帝君的神体很熟悉了,没有再像此前一样发愣。
可能昨晚喝了亿点酒,宋时序还在熟睡,一只手臂占有性地环住江晏清的腰。
最开始宋时序是不睡的,他经常看着江晏清睡觉,一看就是一整夜,好像江晏清会消失一样。
后来有了姻缘绳,加上江晏清答应梦境共通,宋时序才正常睡觉。
江晏清伸出手指,在华胥帝君的眉毛上划过。
心想:好冷的一张脸……
华胥帝君不笑的时候,确实有点吓人,不怪小金乌那么怕他。
之前,江晏清说要带宋时序跟小金乌吃餐饭,正式介绍一下,结果小金乌一溜烟飞走了。
江晏清失笑,手指顺着华胥帝君的侧脸划下来。
男人的面部线条冷硬锋利,透着生人勿近的味道。
很难想象,这样一张脸,会在情动的时候……恨不得把人全部吃进去。
华胥帝君睁开眼,看到爱人羞涩的模样,一颗心软成了水。
“早。”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江晏清眼神闪躲,“你今早不是要回天界吗?该起床了。”
“不急。”华胥帝君手臂一勾,抱着江晏清的腰转身,让青年趴在他的身上,“一天之计在于晨。”
“不能白日……”
江晏清住了口,把头埋进华胥帝君的胸膛。
不能提醒他才对。
华胥帝君领口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肌,江晏清侧头一看,旁边就是一道自己留下的抓痕,他的脸更烫了,慌忙起身,又被男人扣紧了腰。
“不要动,你再动一下,我就不能保证了。”华胥帝君笑着提醒。
看着怀中乖乖被他抱着的爱人,下腹又是一紧。
江晏清被他的阳气滋养后,皮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身上的爱痕更加明显,性感得要命,让男人脸红心跳、血脉偾张。
男人的鼻子隐隐发热,有点想流鼻血。
他伸手搭在唇上,遮住湿热的鼻息,手臂上,青色的经络绷起。
江晏清好笑,支起身子,吻上男人的手心。
华胥帝君怔住,瞳孔紧缩。
一个翻身将爱人压在身下,抚摸着掌下如玉的肌肤,爱不释手,哑声道:“现在知道怕,晚了……”
江晏清:!!!
压下来的唇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滚烫的呼吸把时光和糖霜搅合在一起,融合成黏稠的蜜糖。
……
“宋时序,我知道偷偷送礼物的人是你。”
“嗯?”
“你在雪地上留下了脚印,走在那些脚印上,我就不会陷下去。”
“……如果我没有去历劫就好了。”
“没关系,我去找你了。”
第240章 汝之蜜糖(2) 江晏清的唇很软,带着……
临近正午, 江晏清把不务正业的帝君大人推出卧房,扶着门对他笑,“快去吧, 有惊喜……也有可能是惊吓。”
他简单披了件外套, 纱衣朦朦胧胧地遮掩着青年的躯体,肩膀裸露的部分, 还有未褪去的红痕,脖颈和锁骨的肌肤更是痕迹斑驳, 增添几分不常有的艳丽。
帝君的目光黏在江晏清的身上, 眼神晦涩, 心跳不受控地震颤, 脑海中浮现出夜里的疯狂。
真不想走。
但……结婚之前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惊喜?”华胥帝君伸出手,托住江晏清的后颈, 低头在他的唇上浅浅一吻。
爱人的唇瓣很软,带着丝丝甜意。
帝君忍不住轻轻咬了一下, 然后侧过头,呼出的热气萦绕在青年的耳畔,“等我回来。”
“嗯。”江晏清想了想,拉住宋时序的衣袖,“不要打架,有事唤我。”
帝君不置可否, 低下眉眼,“我有些好奇了。”
江晏清抿着唇, 不让自己坏笑出声,“去吧。”
华胥帝君召唤出轮回之境,飞身而入, 一点时间都不耽搁,径直来到凌霄宝库,准备薅走剩下的神器和宝物做娉礼。
他刚要释放神力,打开宝库的大门,一道恐怖的神力突然肆虐而来。
华胥帝君反手挡开,周身的气息降至冰点,清冷的眸子犹如淬了寒冰的剑,直直刺向来人。
和我同源的神力……
这就是晏清说的惊喜吗?
待他看清来人,不禁愣了一下。
“你还知道回来……”一个容貌漂亮的男娃娃飘然落下。
男孩神色冷漠,气息冰寒刺骨,在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到这个年龄该有的童真,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一袭华丽至极的白金神袍,在他身后轻轻摆动,浑身透着与生俱来的神王之气,让人难以靠近。
鹤南弦站在华胥帝君的面前。
两兄弟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我把禁制换了,你打不开。”鹤南弦将手背在身后,手指流着血。
方才华胥帝君只用了一成功力,他竟都无法抵挡。
鹤南弦敛眸,眼中的冷冽之色尽显无疑。
华胥帝君不为所动,转身对着宝库的门就是一掌,只听“轰”的一声,禁制瞬间支离破碎。
“你!”鹤南弦强压着怒意,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新的禁制,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华胥帝君的实力又涨了——
难道他跟大哥哥双修了?
华胥帝君抬脚走进去,嗓音清清冷冷,“我只带走我的战利品,剩下的,都是你的。”
“你真要分家?”鹤南弦狠狠皱眉,突然想到了什么,诧异地问,“晏清哥答应你了?”
“嗯。”
华胥帝君那张冷峻的脸上,倏地冰雪消融,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眉目都柔和下来。
“你怎么不早说。”鹤南弦气息回暖,急忙跟进来。
兄弟两人在凌霄宝库翻箱倒柜,挑挑拣拣。
每件珍宝都在他们手中过了一遍,两人仔细端详,认真挑剔,都觉得如此俗物配不上忘川之主。
不过没关系,量变产生质变。
他们继续在宝库中翻找,总想找到更多更好的东西,这架势,仿佛要将凌霄宝库中所有的宝贝都搬给江晏清才肯罢休。
(昊天上帝:两个败家子……给小清的啊,那没事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宝库中穿梭,不一会儿,身边就堆起了一摞金光灿灿的“娉礼”。
忙活完,华胥帝君才正眼打量起自己的弟弟。
很像。
真的很像。
鹤南弦不笑的时候,很像曾经的自己。
冷漠到麻木,理性到死寂。
不过他很幸运,能遇到江晏清。
从此,喜怒哀乐都与他有关,枯败的灵魂破茧成蝶,重获新生,曾经苍白的世界,也因那人的存在,晕染出绚丽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