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清跟着罗耀拉在卢塞恩旅行了三天, 没等来暗杀,表示很失望。
夜幕降临,两人回到了位于卢塞恩湖畔的酒店。
江晏清走到窗边, 将窗帘拉开, 卢塞恩湖在夜色中宛如一面巨大的黑镜,对岸的山峦起起伏伏, 几盏零星的灯火闪烁着,像在呼应天上的星辰。
湖水拍岸, 奏出一首低沉的摇篮曲。
罗耀拉熟练地煮着咖啡, 不一会儿, 咖啡的浓郁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
他端着两杯咖啡走到沙发旁, 江晏清也转身过来, 两人在沙发的斜对角坐下。
江晏清吹了吹咖啡表面的热气,“你父亲支持安东尼当政, 他是怎么想的?”
罗耀拉看着窗外,眼睛倒映着屋外的湖光山色。
“安东尼倡导DEI, 推崇多元化、平等、包容的政策,跟我们家族的理念最契合,才选了他,”罗耀拉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如果安东尼真的有能力推行这样的政策,我也会支持他, 可现在看来,这些政客都是半吊子。”
“你们这……”江晏清无奈地笑笑。
“安东尼的DEI, 会把你们上学、就业的机会转移给非洲裔、拉丁裔和原住民,你们理解的多元化一开始就不是同一个东西。”
“安东尼的多元化,是把亚裔的名额分给成绩更差的非亚裔学生, 罗杰斯先生赞助安东尼,间接卖掉了亚裔的未来。”
罗耀拉目瞪口呆,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卢塞恩湖的湖水掀起涟漪,难以平静。
在米利托的教育体系当中,DEI理念的推行致使身份政治和结果平等的追寻,与机会平等的原则是相互背离。
DEI日渐扭曲,成为了一种谁都不敢轻易提及、谁都不敢随意触碰的存在。
各家企业其实心里都明镜似的,清楚DEI对企业的发展存在诸多弊端,但没有任何公司撤销了DEI部门。
江晏清叹了口气,继续说:“你的父亲应该已经知道了,但他上了贼船,无论是为了保护你,还是为了保全家族的体量,他都只能一错到底。”
罗耀拉缓缓回过神,眉头紧锁,“是我们太天真了,居然以为有了钱就能上牌桌……可他是我爸,我不能看着他死。”
“怕什么,船长快死了。”
江晏清抿了一口咖啡,悠然自得。
“你,你要杀掉安东尼?”罗耀拉被他吓得大气不敢出,低声问,“你有把握吗?”
安东尼差点害死江晏清,如果两人位置调转,罗耀拉不仅会拍手称快,还要添火加柴。
江晏清正要开口,秦世勋从外面回来,手中拎着给江晏清带的馄饨。
“世勋哥。”江晏清转头望向他,粲然一笑,弯起浸过蜜糖的眼眸。
甜丝丝的气息充盈了秦世勋的心脏,减轻了这几天援助伊拉利克的疲惫。
秦世勋有那么一瞬的神情恍惚,思绪被拉回了江晏清未曾离开的过去,就好像两人从未分开。
“在喝咖啡?”秦世勋换完鞋后,稳步走过来,将馄饨放在江晏清面前,“趁热吃。”
江晏清打开食盒,不紧不慢地吃着馄饨,而后抬起头看了眼罗耀拉,“安东尼今天羞辱了西朗的总统,他私下里也是如此吗?”
罗耀拉勾起懒散的笑意,“我知道你怀疑他演戏,觉得他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混淆视听,憋着更大的阴谋。这个就多虑了,安东尼的行为对你来说确实难以理解,但你若是知晓他的过去,就能想通了。”
江晏清和秦世勋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罗耀拉被他们看得一愣,放下咖啡杯,整个人也郑重下来,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安东尼从小缺乏安全感,他的童年就是一场噩梦。
儿时的记忆,是母亲嗑药后摔碎的碗碟,是换来换去记不清脸的继父,是被外婆抄起菜刀追砍的外公……这些场景无数次冲击着他,给幼年的安东尼留下深刻的伤痕。
安东尼的内心世界,就像永远补不好的废旧轮胎,虽然总是在漏气,但他仍然努力打上一块块补丁。
小时候,母亲“收留”情人在家过夜,安东尼默不作声,用书包垫着腿,蹲在墙角写作业,精神时刻出于紧张状态,默默留意着屋外动静,害怕继父提前回来。
他在这样的环境一天天长大,怎么可能拥有真正的安全感?
后来,他进了耶鲁大学,每天穿着笔挺的西装坐在明亮的教室,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冒牌货,内里仍旧是一个敏感自卑的“乡下穷小子”。
这种极端的撕裂感,让他像一只头上挂着胡萝卜的毛驴,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总是抓不住,一脚踏入无尽的焦虑之中,战场上的杀戮反而是一种“解压”。
安东尼的成功时时刻刻伴随着不安,外界把他捧上神坛,各种成功书籍将他列为“逆袭的典范”,只有安东尼最清楚,他是一个走在钢丝上抛彩球的小丑,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舞台下,全是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他为什么要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安东尼即使年近半百,仍然是那个缩在福利房的男孩,他害怕自己的逆袭只是命运的戏弄,随时都可能赔付超额的价格。
他从未真正摆脱过去,也从未对抗内心的恐惧与不安,他通过给别人制造恐惧,增加自己的安全感。
他总会想。
我能从泥潭里爬出来,一路爬上世界之巅,为什么别人不可以?
不——
别人不可以,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安东尼。
就这样,安东尼迫害了实力仅次于他的埃德温,米利托未来的副总统。
安东尼坐在白宫,昂贵的西装藏不住后背的冷汗。
他在政治上虚张声势,越是强硬,越是抖漏出阿巴拉契亚山区的煤灰。
今天对这个国家放狠话,明天在那个会议呛声第三世界国家。
殊不知,他的这副样子,落在见过各色人物的诸华眼里,就像一只色厉内荏的斗牛犬,吼得再大声,除了暴露出心底的恐慌,没有任何作用。
安全感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极其稀缺的东西。
而且会一直缺下去。
童年的不幸,往往需要一生来弥补。
江晏清是幸运的,他能从地狱爬回来,是因为有人给他种下了太阳。
第222章 琉森假日(4) 江晏清这个人……太恐……
江晏清听着故事, 吃完馄饨仍意犹未尽。
秦世勋也一样。
每多了解安东尼一分,“玩法”都会成倍地增加。
罗耀拉把食盒拿去小厨房,倒了一杯咖啡, 走回来坐下, 把咖啡杯推到秦世勋的面前。
“所以我很能理解,为什么安东尼那么想要你的命, ”罗耀拉意有所指地看着江晏清,“你就是他最大的恐惧来源。”
罗耀拉垂下眸, 眼睛眯了眯, “你太年轻了, 安东尼看到你, 就害怕……”
“秦世勋也很年轻。”江晏清一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不一样, 秦世勋是人,他有完整且正常的人性, ”罗耀拉蹙起眉,思索道, “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只有一半是人,另一半……”
罗耀拉及时打住,没有明说。
江晏清一怔,眼睛微颤。
秦世勋转头看向他,眼底有晦暗不清的情绪在流动。
咖啡的余温渐渐融入他们的身体, 卢塞恩的夜色也愈发深沉,仿佛要将他们卷入不断流逝的时光中。
罗耀拉喝了一口咖啡, “《灰度决策》里面有一个比喻,当今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弹球机,每个人的决定就像发射出一个弹球, 弹球开始不可预测地乱弹,触发其他链条和事件,最终的结果难以预料[1]。”
他抬起眼,直直看向江晏清,“所以我们做决策的时候,首先要正确面对自己,因为大部分人都像安东尼,容易高估自己的水平和判断力,面对国际局势这种灰度问题,要避免草率地下结论,人的直觉总是充满了人性的弱点,安东尼的不安全感是他最大的弱点。”
罗耀拉顿了顿,继续说:“而你,江晏清,你没有完整的人性,暴露在外的弱点都是鱼饵,安东尼这种全球顶尖的聪明人,会首先发现你,然后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你。你身边也有这种人,但他们喜欢你,也不方便把这件事告诉你,所以只能由我来说。”
江晏清轻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死过一次,脑子清醒了很多,”罗耀拉放下咖啡杯,“你原本不想醒过来,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计划?觉得现在死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还是有了更轰动的死法?”
罗耀拉嘲讽地苦笑,双目变得赤红。
江晏清,你就是个混蛋!不知道突然死掉,会让人难过吗?
你不是人!你根本没有心!
为你伤心难过的那些人,都是傻子!
我也是个大傻子!
“因为……忘记跟一个笨蛋提前说了,”江晏清低头,看着手里的咖啡,“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那个人也有一半人性,正好补全我缺失的一块。”
华胥帝君原本没有人性,后来长出了情根,就有了一半。
仅仅这一半,还全用在他的身上。
他也开始学着,考虑别人的心情。
秦世勋知道他说的是谁,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收紧,此刻的心境,比这杯咖啡还要苦上几分。
“哼!我怎么不信呢?”
罗耀拉一脸“凶神恶煞”,掩盖着心里满满的委屈。
“爱信不信。”江晏清笑着逗狗狗。
“鱼咬钩了,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罗耀拉不给逗,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安东尼下一步,要么弄死季铭洲,引你出来,要么借袭击伊拉利克,一并除掉你的母亲,把你逼出来。”
“他都会,毕竟那个人是安东尼,”江晏清说,“塞提塔赫要在伊拉利克建国,安东尼势必借题发挥,顺势征服正在热战的西朗和诺伊,进一步提升对中东的控制。”
罗耀拉愣住,越想越震惊。
这混蛋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会猜到安东尼在打中东的主意?
江晏清:废话,米利托没钱了,中东富得流油。
罗耀拉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分析道:“塞提塔赫是你的人,热战不能在那边打下去,那就是……你,你要欧洲……”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罗耀拉汗流浃背,手一抖,咖啡溅了出来。
他知道这么多,真的不会被杀人灭口吗?
“很奇怪?”江晏清低笑,“战争不是目的,目的是解决问题。米利托习惯用军事手段来解决政治问题,可你征服了人家,难道能全杀光?”
秦世勋悠哉悠哉地喝咖啡,翘着腿看宝宝训狗。
“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罗耀拉冷汗连连,“米利托对异端,一向赶尽杀绝。”
江晏清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几百年前,西班牙打格拉纳达,他们是异教徒,这种可以杀光,如果是阿拉贡人、加泰罗尼亚人和巴伦西亚人,就不行,甚至你连奴役都做不到。”
他直勾勾地看着罗耀拉,像是要把人当成洋葱剥开。
“军事只能成为手段的一种,并且要为政治认同这个目标服务。米利托如果只用军事征服西朗和诺伊,以及其他资源型国家,以它的火力确实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但是……你在战场上打赢又有什么用呢?”
罗耀拉如坐针毡,突然想找个借口逃走,可那太丢脸了。
可恶,可恶,为什么他又被江晏清压了?
他明明想把人凶一顿,让江晏清不要再玩命。
太可恶了,江晏清果然是个混蛋!
“你说的,没错。”罗耀拉认输,“可是,你又能得到什么?无论是你,还是诸华,由始至终,你们都没有站队不是吗?”
江晏清笑而不语,看向身边的秦世勋。
秦世勋一滞,放下咖啡杯,“不站队,是因为独立自主,独立自主是为了一超多强的多极化。”
他抬起眼,仪态中已有领袖的气质。
“米利托的多极化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是一国吃饱全球不愁,这个世界不需要这种无序的多极化,我们要的,是以诸华帝国为主导,和平有序的一超多强。”
罗耀拉震惊得无以复加,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他借了几个保镖,坐上前往米利托的飞机,准备组织爱国侨商侨企,全力支持祖国的百年大业——
作者有话说:[1][美] 小约瑟夫·巴达拉克著.灰度决策:如何处理复杂、棘手、高风险的难题.机械工业出版社有限公司.2018:8.
第223章 霸权之下,不见天光(1) 里面的人,……
江晏清担心回国的飞机遇袭, 坚决不跟秦世勋坐同一架,GBRA派来专机,将两人捎了回去。
宋时序和江晏清在飞机上下国际象棋, 抬手时不经意地露出手腕上的姻缘绳。
刺目的红色晃得秦世勋心脏生疼。
小晏的手腕上也戴着同款的手链。
嫉妒犹如丝线, 缠绕在秦世勋的心脏,越缩越紧, 把一团血肉割得鲜血淋漓。
宋时序的心情也不太美妙,秦世勋强先一步将库珀毒杀, 让他有些不舒服。
帮心上人报仇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事, 怎么能让别人代劳。
江晏清见他迟迟未动棋子, 不禁抬眸望向他, 轻声问道:“怎么了?”
宋时序:!
“没什么, ”宋时序低头移动棋子,掩饰道, “在想安东尼会怎么处理西朗的总统。”
秦世勋给江晏清倒上一杯茶,递过去, “如果他下死手,你想救吗?”
江晏清接过茶杯,手指触碰到杯壁,暖意与茶香一同传来。
他抿了一口茶,热气氤氲在他的脸庞,勾勒出几分高深莫测的神色。
“在米利托, 把狗训练好非常重要,如果哪家的狗闯祸了, 只需一通电话,就能叫来动物管理机构的专员,他们会按照风险评估的流程, 判断是否要对闯祸的狗执行安乐死。”
宋时序点头,夫唱夫随。
“确实如此,我曾见过一起类似的案件,一只小狗咬伤了路人,工作人员迅速到场,他们的手枪就别在腰间,几次将手按在枪柄上,随时采取极端措施,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放过了那条狗,狗主人赔了22万米元。”
江晏清放下茶杯,笑容玩味起来,“狗主人一定要把狗训练好,特别是那些大型犬。”
“慢慢的,训狗从单纯的宠物养护需求,逐步演变成一门成熟的生意。”宋时序勾唇。
他用那双潋滟的眸,含笑地看着江晏清。
江晏清平静地回视,眼神依旧波澜不惊。
宋时序的心脏漏跳一拍,又开始痒了,慌忙移开视线。
飞机外的云层洁白如雪,悄悄听着暗流涌动的对话。
“生意……”
秦世勋隐晦地瞥了眼江晏清,紧抿的唇线又紧绷了几分,脸上不动声色,周身却隐隐散发着复杂的气息。
“安东尼执意提高军费,在这种情况下,西朗除了答应,似乎别无选择。”
“也有可能是工业。”江晏清托着下巴,琢磨道。
“为何这么说?”秦世勋追问道,眼神探究,“西朗连年打仗,工业被军工拖累,早已大不如前,目前只有安塔赛(安塔赛国防工业集团)拿得出手,相比之下,农业出口额在经济占比中更为突出。”
江晏清微微颔首,对秦世勋提供的信息表示认可,随后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农业,是一个利润相对微薄的行业。放眼全球,但凡步入现代化进程的国家,都不会将农业作为立国之本。如今的米利托正面临产业空心化的困境,安东尼急于让制造业回流,他私下已向安塔赛施压,要求安塔赛将芯片生产转移到米利托本土。”
“目前看来,米利托要死保制造业,一旦军事领域无法持续获利,经济增长的重任只能寄托在制造业上。”宋时序加入讨论。
他微微眯起眼睛,在脑海中梳理着各种经济数据与发展脉络,“不过,从宏观经济来看,这种做法实属逆历史潮流而动,不符合经济规律。”
江晏清摇了摇头,为西朗感到无奈,“确实如此,但在特殊时期,政治因素的影响力往往会超越经济因素。不过,违背经济规律的举措终究难以长久。制造业难以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在自动化技术飞速发展的当下,制造业所需的劳动力只会越来越少,即便工厂配备了最先进的设备,也无法改变重资本、轻劳动力的现状,更无法避免产品越造越低廉的趋势。”
秦世勋对政治经济极为敏锐,几乎是一点就通。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制造业不再是现阶段经济增长的领头羊,傅衔章向帝国议会提案,要继续提高诸华制造的附加值,里面也有你的意思吗?”
现代经济增长的“领头羊”已从传统制造业转向“科技创新+数字经济+现代服务业”三位一体的新动能。
这些领域通过技术突破、产业融合和需求升级,不仅支撑了经济高质量发展,也重塑了全球竞争格局,制造业本身通过智能化、服务化、绿色化转型,仍以“基础支撑者”的角色融入这一新体系。
提升诸华制造的附加值可突破科技瓶颈、推动经济转型,抢占全球价值链高端环境,并释放数万亿增长潜力。
江晏清微微颔首,“高附加值的产生,源自发明和设计,而不是单纯的制造。高附加值与制造是相互独立又紧密关联的两个部分,并非简单的‘附加’于制造之上。以安塔赛公司为例,他们完全可以把芯片的制造环节交给诸华,仅把控发明和设计这些核心环节,获取其中的‘高值’。对于大国而言,制造业是经济稳定发展的根基,从长远战略布局与产业升级的角度来看,我们追求的核心应当是高值,而非制造本身。”
秦世勋听闻此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忍俊不禁。
“诸华已经拿下全球首富名下的两家公司,再加一个安塔赛,我们真成列强了。”
江晏清脸不红心不跳,轻松地笑笑,“我就是想想嘛!”
他的玩笑话,被宋时序默默记在了心底。
宋时序微微皱眉,若有所思,脑海里不断推演着简单粗暴的吞并方式。
江晏清注意到对方出神,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拿起一颗王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唤道:“宋时序,宋时序。”
“嗯?”宋时序回过神,眼中还残留着几分迷茫。
“安塔赛的芯片是很好,但诸华会有自己的芯片,”江晏清笑眯眯地说,“我们放过它吧。”
“好,都听你的。”宋时序认真地点点头,非常听话。
秦世勋看着两人的互动,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口中的茶都泛起苦涩。
江晏清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着茶水,动作舒缓而从容。
突然,他的手猛地一抖,几滴茶水晃出了杯沿,洒落在桌面上。
一阵强烈的心悸袭来,江晏清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妈妈……”
出事了。
他的身影如闪电般消失,眨眼间瞬移到了战火纷飞的前线。
刺鼻的硝烟味铺满天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让江晏清的心脏也跟着震动。
虽然母亲身边有宋时序的属下暗中保护,还有父亲、塞提塔赫跟乔远安在,但他总觉得不够,对母亲的担心永远少不了。
宋时序身形一闪,瞬间跨越空间,出现在江晏清身旁。
双神一同降临。
在那架安静的飞机上,秦世勋望着空空如也的座位,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真是般配……
为什么,宋时序总能站在你的身边?
秦世勋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冷静地执行计划。
伊拉利克遭遇重创,甚至是沦陷,都在他们的预判之中,诸华一方早已制定了周密的应对计划。
诸华帝国虽然不会直接参与,但绝不能对这样的暴行坐视不管。
站在和平与正义的角度,他们要坚决谴责战争双方,利用一切渠道,呼吁他们停止冲突,寻求和平解决问题的途径。
分享宇宙(ShareUniverse)将伊拉利克的惨状以及诸华的谴责声明传向世界,引起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与重视。
米利托烧掉上亿,联合所有西方媒体,与分享宇宙带来的舆论狂潮对抗。
国联委员会主席懂事地继续生病保持沉默。
江晏清和宋时序一前一后冲入医院,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四处寻找母亲的身影。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人们焦急的低语和匆忙的脚步声。
江晏清快步走向母亲所在的方向,脚步急促得带起一阵风。
宋时序紧跟其后,警惕地留意着周围,时刻应对突发状况。
终于,在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外,江晏清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秦玲身形消瘦,脸上带着疲惫,看到江晏清的一瞬,眼睛才有了光。
江晏清的眼眶瞬间红了,几步上前,将母亲紧紧抱住,身体微微颤抖着,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和担忧。
秦玲感受到儿子的后怕,温柔地拍了拍江晏清的背,轻声安抚道:“妈妈没事,别怕。”
江晏清慢慢平静下来,目光落在手术室的门上,不敢确定地问:“里面的人,是谁?”
秦玲神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乔远安,是他救了妈妈。”
那个害死她丈夫的男人,那个觊觎她儿子的男人,那个用炭疽病毒谋害千人的男人,救了她……
为什么偏偏是乔远安。
秦玲的心里五味杂陈,担心江晏清因为这件事对乔远安心软,从而降低防备。
江晏清微怔,难以置信地抿了抿唇。
他按住宋时序的肩膀,神色凝重,“你在这里陪一下咱妈,我去米利托把季铭洲带过来。”
“好。”宋时序点头,心脏怦怦直跳。
两人都拥有强大的神力,凭借这份力量,救乔远安乃至整个医院的人并非难事。
但是,他们心里都有明确的准绳。
神明肆意救人跟肆意杀人一样,都会结下因果,带来诸多不可抗力的影响。
世间万物皆有平衡,贸然打破规则,因果的反噬或许会引发更为可怕的后果,甚至会让更多无辜的人陷入灾难。
第224章 霸权之下,不见天光(2) 我是你的,……
米利托, 血腥玛丽岛。
沈星牧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外套,扳下密室的门柄,酒柜朝一边平移, 露出通往地下的楼梯。
他走下去, 一直走到关押季铭洲的暗室。
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金属门,门的表面光滑冰冷, 仿佛一道隔绝生死的屏障。
沈星牧抬手,进行指纹验证。
系统从指纹库比对成功后, 金属门打开, 男人悄声步入暗室。
墙壁上的解剖图和实验数据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展柜里, 绿色的液体和浸泡其中的组织器官让他后背一凉。
安东尼够狠……有我的风格。
沈星牧转过身, 继续往前走,脚步在季铭洲的病床前停下。
冥虎在另一边趴着小憩, 听到动静,慵懒地掀了掀眼皮。
没有感觉到杀气, 又安稳地闭上眼睛。
沈星牧打量着病床上的季铭洲,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季铭洲的面容依旧凌厉,即使身处这般境地,骨子里的倔强与疯狂也未曾磨灭半分。
男人上身不着寸缕,腹部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切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切口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有的还在往外渗血,有的已经结痂, 原本健美的肌肉变得狰狞可怖。
沈星牧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很快便被冷漠取代。
甚至,无语至极。
季铭洲这个卑鄙小人, 居然也会装可怜博同情,把自己送上门给安东尼做实验,以为这样就能让哥哥多看一眼吗?
想得真美!
哥哥才不会怜惜这种心机男!
沈星牧在病床前站定,冷漠的声音在暗室中响起,“季铭洲,苦肉计玩够了吗?”
季铭洲睁开眼,扯了扯嘴角,声音虚弱得沙哑。
“他没有来,就不够。”
沈星牧的眸色越发幽深,勉强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哥哥不要你了,别做这种无用功,给大家添麻烦。”
不管江晏清在不在乎季铭洲,他都要预防哥哥心软,提前保下季铭洲这个混蛋的狗命。
现在的沈星牧就像戴上了止咬器,不会再撕咬觊觎哥哥的人。
虽然希望这些男人全部死掉,但哥哥开心最重要。
“你可以不用麻烦,”季铭洲冷笑,“沈星牧,你卑微讨好的样子真难看……以前不知道是谁恃宠而骄,缠着小清给你陪床。”
沈星牧嘴唇紧抿,双目像淬了毒的刀子,齿缝里挤出一声冷哼。
他伸手按了一下男人腹部的切口,血光在黑瞳中一闪而过。
“这个恢复速度真是可怕,难怪安东尼那么疯狂……”
如果不是他拦着,季铭洲已经死了十几次了。
差点让安东尼怀疑到他的头上,季铭洲这家伙……真会惹麻烦。
算了,就当报答季铭洲的养育之恩。
纵然他妒恨季铭洲,沈星牧也会给这个男人留一道底线。
他的父母先后离开,是季铭洲把他接回家,没有让他流落在外,他犯法被罚,也是季铭洲送他出国,帮他改名换姓,而且,季铭洲还是哥哥最重要的棋子。
于情于理,沈星牧都不会看着季铭洲把自己玩死。
阴鸷的神色被沈星牧收回,偏执的情愫也被押入瞳眸深处的阴影。
沈星牧只是板着一张冷脸,一副严肃思考的模样。
“少在那里假慈悲,”季铭洲眼睛微眯,而后嗤笑一声,“沈星牧,你要清楚自己的定位。”
“不需要你提醒。”
沈星牧脸色一冷。
“别被折磨疯了,国内派了专家团接你,死心了跟我说一声,我把你丢过去。”
“还有,好好保护你的手,不要让哥哥生气。”
沈星牧丢下几句话,转身离开。
他的定位……
在江晏清的棋子中,他是最冷血的一个,并且不受道德和罪恶感的约束。
正因如此,江晏清才会把他放在安东尼的身边,必要时刻执行斩首任务。
能被哥哥器重,他会一直冷血下去。
从他杀死宋时序的那一天起,这一生都要承受罪孽的啃噬,等他下了十八层地狱,再与哥哥团聚。
但愿有那么一天,哥哥能再看他一眼……
季铭洲一言未发,敛起眼底的阴晦。
死心?
他永远不会死心。
季铭洲抚摸着心口,将刚刚愈合的伤口挑开,用指甲一路划下去,让伤口与腹部的切口相连,流出更多的血液,洁白的床单被血污浸湿。
冥虎:……疯子啊!
主人身边,怎么一堆不正常的家伙?
季铭洲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在撕裂的剧痛中,获得了美妙的快感。
疼一点好——
让他与当时的小清感同身受,他们,就一样了。
小清,小清……
我这个样子,能让你开心吗?
来看看我吧。
你不来,我不走。
我早就疯了,安东尼折磨不死我,只有你能这么折磨我。
让我心痒难耐,又肝肠寸断。
小清。
“季铭洲……”江晏清从阴影中走出来,眸中漆黑冰冷,周身散发着令人颤抖的气息。
季铭洲猛地抬起头,眼中病态的神色转瞬被惊喜取代。
没等他开口,江晏清便隔空抓住他的脖颈,甩在墙上。
季铭洲的身体重重砸向墙面,滑落下来,倒在墙角。
冥虎直起身,上肢压低,恭敬地退下,给两人留下谈话空间。
“小清……”
季铭洲将苦血咽下,艰难地坐起身。
江晏清瞬移到他的面前,一脚踩在季铭洲的胸口。
“故意被抓,故意不逃,故意等我来找,季铭洲,你真是好的很!”
青年的声音沉冷至极,是季铭洲从未听过的音色,却让他身心愉悦,麻痹了全身的痛觉。
小清,还是在意他……
真好。
我又愿意活下去了。
季铭洲释然地勾了勾唇,让江晏清更为郁闷。
“这么喜欢找虐?”江晏清俯下身,手指摩挲着季铭洲的脖颈,眼神晦暗不明。
“喜欢。”
季铭洲笑容自然,显然是真心喜欢。
因为爱着你,你给的一切,我都喜欢。
哪怕是痛苦。
江晏清突然收紧手,掐住季铭洲的脖子,狠狠咬住男人的侧颈。
季铭洲吃痛,眼泪失控地流下来。
江晏清给他的痛,跟别人不一样——
会上瘾。
无法自拔,无可救药地上瘾。
江晏清退开,微凉的声音渗入季铭洲的耳朵。
“季铭洲,你的命是我的,别人没有资格让你疼,以后不许再让自己受伤,这是命令。”
季铭洲将人揽入怀中,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江晏清阖上双眸,沉默地靠着他。
对方的血染了他一身,连同所有的悔恨与遗憾,沉重到两个人都拿不起,放不下。
但,江晏清要全部放下,要去牵宋时序的手,要一直往前走。
不再回头。
第225章 霸权之下,不见天光(3) 他等的就是……
江晏清前脚将季铭洲带走, 后脚便让GBRA去血腥玛丽岛解救季铭洲。
全球异能监管局,对外称为“全球仿生人监管局(Global Bionic Regulatory Authority)”,缩写为“GBRA”, 现在由华胥局长完全掌控, 不受任何国家的干扰与掣肘。
宋时序带仿生人空降米利托,对血腥玛丽岛实施围岛, 然后打着解救季铭洲的名义,进行全岛搜查, 并通过“分享宇宙”进行多机位实时直播, 将整个过程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大众眼前。
这次突袭势如破竹, 犹如一阵龙卷风, 在血腥玛丽岛掀起了惊涛骇浪, 把米利托政客的底裤全部掀飞。
那些不可告人的肮脏交易,全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仿生人没有找到季铭洲, 却从酒池肉林中,揪出安东尼一系的官员, 将他们全部带走。
与此同时,无数支离破碎的孩子,以及新百丽的年轻偶像,终于得到拯救。
这一事件震惊了全球,诸华帝国的民众目瞪口呆,继而怒火中烧, 他们强烈谴责大洋彼岸的罪恶行径,呼吁国际人权组织保护未成年人。
【太可恶了!这些政客简直不是人, 居然干出这种勾当,必须严惩!】
【这就是米利托捧上天的高级官员?简直令人作呕!】
【这种肮脏的交易居然能存在这么久,之前都没人管吗?】
【希望那些被解救的孩子们都能平安无事, 好好生活下去。】
【必须彻查到底,让所有参与的人都付出代价!】
【GBRA 干得漂亮,继续挖,继续查,一定要救出我们的季医生!】
【季医生可是活神仙,他救了那么多病人,现在轮到我们救他了!】
其他国家的人反应平平,他们不会感叹电视剧照进现实,而是知道——
电视剧取材于现实。
【GBRA 揭开了一个大丑闻,估计又有新剧了,呵呵!】
【感觉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
【那些可怜的孩子,他们不该遭受这些。】
【血腥玛丽岛,真是个罪恶的地方,自由与正义就是个笑话!】
总统府内,安东尼脸色阴沉,仿佛能滴出墨来,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快被气疯了。
“该死的GBRA!”
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眼神中透露出凶狠的怒火。
GBRA的突袭,将他手上的把柄烧成灰烬,那些被带走的高官和暴露的肮脏交易让他陷入了极度的被动。
“江晏清……”
他的嘴里喃喃着这个名字,心中又恨又恼,原本以为能掌控一切,没想到前功尽弃。
江晏清,一定是你!
你没死!
你怎么可以没死!
“必须想办法挽回局面……”安东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张黑沉的脸色丝毫没有改变。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应对之策。
安东尼绞尽脑汁,脑子却乱作一团,根本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办法。
最终,他还是决定给沈星牧打电话。
他当选总统后,对沈星牧仍然抱有怀疑,逐渐将权力收回。
可如今,身边已无可用之人。
沈星牧确实是个天才,安东尼无奈之下,只能再次重用他。
拨通沈星牧的电话后,安东尼沉默片刻,语气中带着急切。
电话那头的沈星牧耐心倾听,心中冷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沈星牧不紧不慢地开出条件,一来让对方降低戒备,二来他确实需要更多的权力。
他清楚自己的筹码,也知道安东尼必须答应自己的条件。
安东尼脸色铁青,拳头紧握,但为了度过眼前的危机,只能咬牙同意。
电话挂断后,安东尼独自站在原地,脸上的阴郁终于散去,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江晏清,你完了。
沈星牧这条疯狗,会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第226章 霸权之下,不见天光(4) 自己养的宝……
江晏清将季铭洲带回医院, 为乔远安做手术。
八个小时后,季铭洲走出手术室,脸色略显疲惫, 看到等在门外的江晏清, 面色才好一些。
“手术顺利,不过术后感染风险极高, 建议6小时内通过医疗专机转至战区总院烧伤-创伤MDT中心。”
季铭洲回想起术中的画面,仍然心有余悸。
当他划开乔远安的腹壁时, 四块锯齿状的弹片像毒蛛般盘踞在门静脉周围, 金属碎屑在CT影像上呈现的星群状的斑影, 爆炸冲击波掀起的织物碎片嵌进十二指肠的浆膜层, 清创时镊子夹出的每一缕纤维都带着硝烟味。
最要命的是第三枚弹片, 它卡在肝Ⅳ段和膈肌夹角形成的死亡三角区,电刀触碰瞬间引发的室性早搏让除颤仪直接上了200J。
移动血库只剩两个单位的O型血, 输血加压器的速度根本追不上他腹腔引流袋的颜色变化。
乔远安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但凡这个男人撑不住, 三个季铭洲都抢不回来。
江晏清合上书,抬眼看向他,语气淡淡,“已经安排好了,你跟着一起回去,配合秦世勋把戏做全。”
青年目光深邃,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季铭洲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具体扮演的角色, 但江晏清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等他晚上歇下,翻翻国际新闻, 才知道自己这一走,安东尼被坑成了什么样,换个总统估计都破防大骂了。
小清,在帮他出气吗?
季铭洲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人在被窝里偷着乐。
他的小清外冷内热,和小时候一样,心软得像棉花糖,偏偏吃软不吃硬,苦肉计不要太好用。
不过……
他答应了小清,不会让自己受伤,以后不能再用苦肉计了。
勾人不易,叔叔叹气。
季铭洲从床上爬起来,把血腥玛丽岛的丑闻仔细看了一遍,起身给傅衔章打电话。
傅衔章给谢遇安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对季铭洲这个打扰他们二人世界的家伙十分不满,开口直接损,“终于诈尸了?”
“嗯,感觉不错,”季铭洲的声音都透着愉悦,“找你有急事,你看新闻了吗?”
“血腥玛丽岛?里面只有五个华裔,值得你大动干戈吗?”傅衔章挑眉,忍不住调侃,“为了刷江少的好感度,我们季总真是拼尽全力。”
“少贫,现在全球盯着人工智能和芯片,你难道不想做点别的?”季铭洲神情严肃,“资本已经用人工智能炒高了股价,市场趋于饱和,我们如果随大流,完全被市场环境操纵,能走多远?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泡沫?”
傅衔章眉头一拧,认真下来,“你想怎么做?”
“那五个孩子,遭遇了巨大的精神创伤,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记忆洗去,让他们重新活一次。”季铭洲压低声音,简明扼要道,“我的洗脑术,配合你的脑机接口……”
傅衔章眼睛一亮,“你要用治疗当借口,研究智脑?”
“他们的父母为了利益,可以把孩子卖给安东尼,无论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孩子,都会答应我的条件。”季铭洲笃定,“秦世勋为了刷小清的好感度,也会帮我走程序,项目审批不是问题。”
傅衔章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如果说秦世勋是雄狮,那季铭洲就是蟒蛇,雄狮张口咬断猎物的脖子,蟒蛇会一点点把猎物缠死,这就是棘轮效应。
企业的发展要具备棘轮效应,每一步都要自发成长,而不是跟着身边的企业成长,否则不仅成不了雄狮,还会变成泥地里的蚯蚓。
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雄狮,但人可以变成蟒蛇,苍鹰,鲨鱼……
不管怎么变。
都是他自己“成长”出来的最好的样子。
曾经的毒蛇变成了蟒蛇,现在的季铭洲就是进化后的完全体。
稳定强大的内核,配上顶尖的实力,和这样的人合作,不管做什么,都能放一半的心。
“行,算我一个,我跟安安后天回国,”傅衔章按压住心中的狂热,“季铭洲,你错过的诺贝尔奖,可能要回来了。”
“诺奖……没错……”季铭洲眼眶泛红,“小清会喜欢……”
他本可以凭借改良ERPC手术拿下当年的诺奖,后来因为救小清伤了手,被迫让出一作的位置。
这件事,一直是江晏清重生前的心病。
那个时候的小清,事事都以他为重,无论他想要什么,小清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他夺来,哪怕需要把秦世勋压下去。
可总归,是他控制不住内心的阴暗,成为了那缕阳光的污渍。
如果没有他,江晏清会比现在阳光很多,柔和的表面下,也不会是寂静的冷色。
傅衔章轻叹一声,“听安安说,江少还没有接受谁,你努努力,自己养的宝宝,你能放心交给别人?对未来真正的慷慨就是把一切都献给最爱的人。”
未来就会收获满溢的幸福。
他看向屋内熟睡的谢遇安,内心一片柔软。
“我明白。”季铭洲结束通话,望着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不,明月也曾照过他……
第227章 毛线团团(1) 小清,你不能这么区……
伊拉利克北境的天空裂开了, 泻下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将流云染成黑色。
近日, 西朗大规模空袭诺伊, 在米利托的暗示下,恶意误伤伊拉利克, 造成367人死亡。
这样的人数,跟此前几万人的伤亡相比, 已经很难引起国际的注意, 可是, 战争带来的伤痛无法用数字来衡量。
不远处, 伊拉利克的民众向诸华记者哭诉。
“他们只是无辜的孩子, 没有任何罪过,却被残忍杀害……”
“我们有七个邻居都死了, 其他的人被埋在废墟中,地下还有好多人, 我们没法救出来……”
“我们度过了一个绝望的夜晚,有一个15岁的女孩在废墟下,还有一个5岁的男孩,我们救不了他们。”
记者及时把采访上传到“分享宇宙”,伊拉利克人民的遭遇,牵动亿万人的心。
【生在诸华, 方知和平珍贵,感恩先辈们的无私奉献, 从往昔的屈辱到今日的崛起,每一步都凝聚着无数人的心血。】
【米利托封禁TalkStream是不是为了这个做准备?外网还能看到这种新闻吗?】
【本TalkStream难民表示看不到,你只会看到安东尼吹嘘自己促进了两国和谈, 事实证明,停火协定就是个冷笑话。】
【死去一个孩子,就会诞生一个无畏的战士,不要低估一个绝望的父亲。】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血的教训,国家不在桌上,就在菜单里。】
【诸华也曾陷入绝境,但先辈们以命相搏,为我们开辟出新时代。伊拉利克的同志只有团结抗争,才能改天换地。】
【希望这些国家早日拧成一股绳,唯有团结,才有真正和平的可能,不然只能任由米利托宰割。】
【我们国家已经尽力了,剩下的需要他们自己觉醒,和平不是靠施舍来的,需要每一份子拼搏争取。我们现在的安稳生活,都是先烈用生命和血肉换来的。国耻和教训,我们世世代代铭记于心,国家兴衰,人人有责。】
江晏清一身黑袍,走在摩加哈勒城的废墟上,脚下是坑坑洼洼的弹坑、嶙峋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
他将掌心贴在方尖碑的断壁上,指尖触到未散尽的灼热。
这是伊拉利克博物馆的那个方尖碑……
伊拉利克单一文化博物馆,已经连最基本的轮廓都看不到了,里面的文物还在诸华帝国巡展。
那些文物不知道。
他们没有家了,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江晏清放下手,继续往前走,走在曾经那条人来人往的集市。
刺鼻的硝烟弥漫在空中,呛得人忍不住咳嗽,周围的建筑早已千疮百孔,断壁残垣在空袭的摧残下摇摇欲坠。
上次来摩加哈勒城,好像还在昨天。
那时乔远安说,这里是伊拉利克唯一的富人区,所有利益集团都默契地没有进攻这里。
当时,江晏清是怎么说的?
——因为他们都觉得,有一天己方阵营的人会住在这里,如果这个地区被划给某个势力,同样会是一片焦土。
才过了多久,就应验了。
塞提塔赫要在伊拉利克建国,把摩加哈勒城定为首都。
首都就没了。
鲜有人知道,塞提塔赫把摩加哈勒城当成鱼饵,牺牲了几百人,把鱼钓上来,借机让其他城区的人转移到南方。
他真正选择的首都,是南方的埃雷提亚。
埃雷提亚,古伊拉王朝的国都,源自“ερετ??ριο”(繁荣之地),象征城邦的富饶和作为贸易枢纽的地位,也是诸华帝国“丝绸之路经济带”直入中东的战略要地。
“你来了,清。”
男人转过身,缓缓走来,犹如太阳之子在人间的化身,鹰王金冠上的红宝石沉淀了往生者的血,比以往鲜艳了几分。
他身穿传统的亚麻长袍,身材如棕榈树一般挺拔,面庞像雕塑一样深邃,刚毅的线条中蕴藏着皇家的威严,气场中既有王者的尊贵,又不失神明的怜悯。
男人站在江晏清的面前,亦如千年之前的法老和神使。
江晏清点头,“我爸呢?”
秦玲带人在医院帮忙,杨树芃应该一直在前线,由塞提塔赫照看着。
杨树芃的本体是江晏清炼制的小纸人,不能碰水,江晏清也想过用辛夷做的死神玩偶,但死神玩偶不能碰火,放在战场显然不适合。
塞提塔赫:……能不能不要一句话就破坏氛围!
直男!
“伯父在埃雷提亚筹备建国会议,华胥派了人保护他,不用担心,”塞提塔赫郑重道,听起来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嗯,我不担心。”江晏清声音淡淡。
宋时序做事,他一万个放心。
“你会留下来,参加建国会议吗?”塞提塔赫状似无意地说。
听起来就像寻常的邀请,如果忽略掉语气里小小的期盼。
江晏清肯定会忽略,毕竟对方刚刚还在心里说他是直男。
“不会。”
“你从前总会站在我的身边……”塞提塔赫苦笑一声,“如果是华胥帝君开口,你会答应吗?”
江晏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会啊,坏事都让他去做了,我最近没什么事,去看看他高冷的样子,挺有趣的。”
温柔细腻的宋时序,变成冷酷严肃的华胥局长,对别人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恐怖片,对江晏清而言,却有趣得紧。
尤其是……宋时序用华胥的身体触碰他时。
嗯……
又是另一种感觉。
让他莫名紧张,浑身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下意识想要躲开那个危险的男人,每次都被钳制得动弹不得,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只能任由对方将他带去极乐之境。
江晏清愣住,脸上滚烫一片。
救命,我在想什么!
他手上的姻缘绳微微发烫,耳边好像听到男人磁性的低笑。
“清,你不能这么区别对待。”塞提塔赫眉眼冷峻,眸中寒意刺骨,胸腔突然很冷,好像空了一块。
“不能吗?”江晏清疑惑,“他对我也是区别对待,不都是这样吗?”
在宋时序的世界,只有两种人,一种叫江晏清,一种叫其他。
宋时序双标到了极致,把“其他”全部排除在外,只留下一个江晏清。
塞提塔赫有些挫败,心中暗恨不已。
江晏清没有感情经验,第一次喜欢别人,只会用最单纯的想法判断,才会被那个男人勾得死死的。
“真是,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都单身一两千年了。”江晏清好笑,眉眼弯起,“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塞提塔赫气成河豚,“江晏清!”
第228章 毛线团团(2) 掐着江晏清的腰,把他……
男人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偏偏江晏清还笑得那么好看,浑身都透着轻松,让他心动又动容。
塞提塔赫看着眼前的青年, 一时竟有些怔忪。
这样的笑容, 塞提塔赫从未见过……
现在的清,很幸福。
你要一直幸福下去, 所有的威胁,都不该存在。
“你还想让安东尼蹦跶多久?”男人眼中的温和褪去, 只剩下一片寒光, “以前的你, 从不会让政敌活到第二日。”
“现在有了一些恶趣味, ”江晏清只是轻轻一笑, “自以为能下棋的棋子,能帮我盘活整局棋, 我都不用自己落子。”
塞提塔赫目光柔柔,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宠溺, “我的小军师要拿其他猎物开刀了。”
新的菜,会是什么呢?
江晏清嘴角勾起,笑容却带着致命的冰冷,“你周边这些国家,长期不合,矛盾重重, 几乎没有团结一心的可能。伊拉利克沦陷,整片大陆无动于衷, 甚至还有落井下石的米利托走狗。伊拉利克的地缘环境如此恶劣,即使顺利建国,往后也是举步维艰。”
塞提塔赫脸色骤冷, 寒芒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血色的杀意浮现在眼中。
“你说的不错,如果可以,我真想一个一个打服。”塞提塔赫冷声道,“可惜没有这个资源,诸华跟我们的战略合作中,只能提供原料和技术,最多帮我们建厂,我必须优先武装军队,巩固国防。”
“你是拯救伊拉利克的英雄领袖,怎么能做侵略他国的屠夫?我们不是有现成的吗?”
江晏清笑容未变,眼中的光冰冷如霜。
“帝国议会后,诸华将公开站在伊拉利克的身后,安东尼此人缺乏安全感,绝不敢轻易动手,他想继续维持这片大陆的控制力,只能把你的邻国放上菜单。”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他们就不知道疼。我要给这片大陆塑造一个共同的敌人,逼着他们团结一心,逼着他们形成一致对外的共同体,逼着他们向诸华倒戈。”
富得流油的地方谁不想要,平息了这里的战火,诸华帝国的“丝绸之路经济带”才能畅通无阻。
塞提塔赫听完,身躯一震。
他深以为然地点头,眼神锐利如鹰,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野心,“这就是孙子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有意思,我喜欢。”
塞提塔赫突然眉头一皱。
“等等,如果这片大陆的国家真的形成共同体,米利托不是会再次转移目标吗?”
“对呀,”江晏清转眸,似笑非笑,“最后一道菜,是披萨。”
由米利托亲手切分的披萨。
男人恍惚间,一缕阳光从云间斜下,让江晏清这张俊美绝伦的脸生动起来,清爽透彻得像一幅水彩。
时隔一千多年,历经铁血征伐的岁月风霜,年轻的法老已经淬炼成眸藏星河的君王。
当鎏金的夕阳漫过神庙的裂痕,伊拉二世凝望着眼前的青年,胸腔深处仍会迸发出相同的震颤。
跨越千年的心跳,就像德尔斐神殿永不熄灭的圣火,又如阿波罗追逐达芙妮时穿透时空的金箭,总会在命运纺锤编织的经纬里,听到回声。
塞提塔赫听得真切,但江晏清毫无所觉,只觉得……好像有人在心里念叨自己。
江晏清告别了塞提塔赫,又去了一趟埃雷提亚,跟父亲唠了会嗑,然后把母亲和秦世勋送上回国的专机,突然间没什么事情可做。
纠结,纠结,纠结。
还没有纠结完,江晏清已经穿过屏障,到了“全球异能监管局”的总部。
江晏清:……算了,去看一眼宋时序就走。
“全球异能监管局”的总部,就像一座矗立在现实与未来交界处的异形魔方,它的外观线条均是冷硬的直线,每一寸都彰显出厚重又冰冷的质感——
就和他们的局长一样。
江晏清落在天窗上,所有仿生人对他视若无睹。
这个地方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像他们的局长大人。
江晏清从天窗跃下,走到圆桌会议室的后门,进去后坐在记录员的位置旁听。
他在出现的一瞬,男人的目光就黏了上来,十二位月度之神也时不时往他的方向望。
华胥帝尊身形高大,肩宽腿长,穿了一身黑金色制服,布料绷得很紧,勾勒出健硕的肌肉,极具男人味。
尤其是他冷着脸开会的时候,雄性的荷尔蒙气息,简直爆棚。
江晏清一来,再冷冽的气场都化成了绕指柔的春风,缠着俊美的青年不放。
(十二位月度之神:错觉,都是错觉,华胥帝君一如既往的恐怖!)
几分钟后。
(十二位月度之神:不对,再看看。)
江晏清:……
他暗自叹气,抬眸瞪向宋时序。
【局长先生,收敛一下你的眼神,你的同僚快把这个位置看冒烟了!】
【好的,我马上约束他们。】
【不,你要约束你自己!】
江晏清扶额,低头翻看记录员的资料,无视男人委屈的小眼神。
华胥帝君:怎么不看我了……难过……
没过多久,会议就结束了,江晏清在众人起身前,先一步走回局长办公室。
江晏清走到办公桌的边缘,突然腰间一紧,宋时序掐着他的腰,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
“你——”江晏清两颊绯红,压低声音,“这里是办公场所。”
“不,这里是我的私人领域,”宋时序把脸埋进他的颈窝,痴迷地深吸一口气,“你走不掉了……”
青年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一拍接着一拍清晰地跳着,不断加速。
温热的手掌钻进青年的里衣,江晏清的呼吸屏住了一瞬,过了不到一秒,火热的手掌便一路往上,抚摸着青年劲瘦的腰肢,手感好到让人失控。
江晏清浅浅地换气,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吟,宋时序的呼吸又沉了几分。
“晏清,抬头看着我。”男人的嗓音温和而低沉,字字蛊惑。
江晏清迷离地仰起头,漂亮的眸子里蒙着一层雾气,凌乱的上衣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冶的美感。
青涩又敏感的小妖精,是会让暴君得寸进尺的。
宋时序眼神一暗,低头深深吻进来,诱捕到柔软的小舌,反复吮吸纠缠。
一边亲着爱人的唇,一边在细滑的肌肤上流连忘返。
江晏清眼睛微合,情不自禁地迎合起来,发出嘤咛的喘息。
宋时序双眸暗红,突然将青年托起,江晏清心脏一悬,双臂环上男人的脖颈,下一秒,就向后躺在了办公桌上。
男人高大的身躯覆了上来,把青年的低吟堵回口中,
江晏清的后背是冰凉的桌面,前面是炙热的胸膛,感官上的刺激彻底让他慌了神,而这只是开场。
他家的野兽很磨人,要慢慢喂。
第229章 毛线团团(3) 华胥帝君怎么在他的床……
每次和江晏清同床共枕, 宋时序都觉得天亮得很快。
他侧头看向酣睡的青年。
江晏清早已睡熟,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一缕头发飘在他的侧脸, 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宋时序心头一动, 将那缕头发勾到耳后,手指又舍不得离开了, 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碰青年的脸颊。
江晏清的脸上没什么肉,肌肤却光滑细腻得不可思议。
宋时序的眼神暗了暗, 手指慢慢滑下来, 触碰到青年的侧颈, 收回手, 又忍不住用指尖压了压青年微肿的唇。
“唔……不要了……”江晏清低声梦呓。
宋时序迅速把手挪开, 继续用眼神描摹着他的五官。
半个小时后,江晏清眼皮轻颤, 缓缓睁开眼睛,宋时序把视线转回到文件上, 呼吸略显沉重。
江晏清一眼望见床边的男人,微微一怔。
男人长睫微垂,薄唇紧抿,黑发松松垮垮地落下,搭在鼓胀结实的肌肉上。
江晏清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升温,脑袋嗡嗡地发热。
华胥帝君怎么在他的床上?
还不穿衣服!
“醒了?”男人看着江晏清懵懵懂懂的样子, 被可爱得心尖发痒,嗓音暗哑下去, “想吃点什么?”
“不,不用。”江晏清侧过头,抬起手, 遮掩住泛红的侧脸。
想起来了,华胥帝君是宋时序……
宋时序。
是他最好的朋友。
江晏清结束历练,回归神位之后,知道了宋时序的真实身份——
华胥帝君。
怎么可能是华胥帝君……
江晏清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华胥帝君的传说。
当时的传闻比小金乌说的那些还要夸张,华胥帝君只比他大了十二岁,却早早晋级帝君之位,为人冷漠,手段狠辣,一人一剑就灭了恐龙一族,让人类有了诞生的机会。
江晏清三岁那年,被昊天上帝接到天界小住几日,谁知,外出历练的华胥帝君竟然提前回来,穿着沾满血污碎肉的银甲走到殿前,向昊天上帝复命,还拖着叛逃者耶梦加得的尸体。
小小的江晏清受到了大大的视觉冲击。
昊天上帝赶忙把小家伙抱进怀里,让华胥帝君速速把尸体带走。
华胥帝君行礼后站起身,带着审视的冰冷眼神落在年幼的江晏清身上。
小晏清心头震颤。
一瞬间被激起的排斥感,在灵魂深处刻下烙印。
此后每一世的相遇,江晏清对宋时序都带有本能的防备,总是敬而远之,不愿与那个人有交集。
如果不是那个人黏着不放,他们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甚至会因为立场相对而结怨。
历劫顺利结束,江晏清晋升上神,半步帝尊。
他意外得知,华胥帝君因为灭世被关在了冥界,正逢天命之子发生异变,他不得不亲自见那人一面,却在华胥帝君的身体里,认出了似曾相识的灵魂。
那时的江晏清说:“你不该在这……”
不该把宋时序“吃了”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该用宋时序的语气说自己是他,不该和宋时序有那么多相似的小细节……
宋时序已经不在了,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他的位置,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君也不可以。
那时的江晏清,不愿和华胥帝君有任何瓜葛,只想快点把这个伪装成宋时序骗他的人弄走。
宋时序那个家伙可小心眼了,江晏清某一世被他缠得没办法,承诺过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永远都不离开他。
这个承诺怎么能兑现在别人身上?
如果宋时序那个笨蛋还活着,又要不舒服一个人憋着了。
可是,记得这个承诺的人,不止江晏清一个。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永远都不会离开……
华胥帝君在江晏清冷漠相对的时候,就靠着这句话入睡,第二天继续在冥界苦苦等待,希望江晏清回家看他一眼,就像冷宫的妃子等待君王的垂怜。
江晏清回来了,但他希望华胥帝君离开。
华胥帝君心痛得要死掉,还是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故作镇定,继续缠着他,黏着他,贴心地为他排忧解难。
知道江晏清更喜欢宋时序的样子,他也换回了青年时期的身体。
久而久之,江晏清产生了一个错觉:
在历劫中死掉的人是华胥,活下来的是宋时序。
只属于他的宋时序。
后来,他们的关系又好像回到了从前,一点一点更进一步。
华胥帝君一边顶着宋时序的壳子表白、接吻和亲密,一边吃醋对方只偏心宋时序。
宋时序你喜欢,换成华胥你便不喜欢了吗?
于是,他开始贪心,开始得寸进尺。
他用华胥帝君的样子走进大众视线,明目张胆地给江晏清提供帮助,保护江晏清在意的人。
这样,你会愿意接受他真实的样子吗?
小情侣这般复杂的心思,被姻缘绳感应到了。
姻缘绳不断变长,交错地缠在一起,在两人的手边卷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线团团,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江晏清避开男人灼热的视线,低头摆弄着那团红线。
“很难解吗?”宋时序凑近他,手掌按在毛线团团的上方。
“嗯。”江晏清低低地说了声。
“有一个很快的方法。”
宋时序笑得像只狐狸。
“什么方法?”江晏清抬头,与男人的侧脸贴在一起,
宋时序俯身含住青年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说,“我是宋时序,也是华胥,能不能麻烦晏清辛苦一点,多喜欢一个人?”
男人见他愣神,轻轻咬了一下江晏清的耳朵,不断舔咬顶.弄,就像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江晏清的耳廓很快就红了,带上水痕后,更是红润诱人。
他痒得不行,求饶似地扶住男人的胸膛,“喜欢你……你是谁都喜欢……不要再弄了……”
宋时序意犹未尽,还是放过了他,克制地将他抱在怀中,餍足地问:“怎么哪里都这么嫩?”
“还不是你给的养分太多了。”江晏清嘟嚷。
他一个仙藕之躯,需要这么多阳气吗?
“你给的灵液也不少,每次都……”
“宋时序!”
毛线团团又变回一根红绳,环上江晏清的腰……
第230章 毛线团团(4) 等你回家。
在秦成宇的授意下, 诸华帝国突破米利托同盟国的阻挠,将三套防空导弹系统运往伊拉利克,六架运输机搭载军用物资紧随其后, 顺利完成交付。
次日, 塞提塔赫在伊拉利克建国,定都埃雷提亚, 诸华帝国发来贺电。
西方媒体集体哑火。
“分享宇宙”直播建国盛况,网民跟过年一样高兴。
【从今天开始, 伊拉利克不再是伊拉利克地区, 是国家伊拉利克!】
【盼了这么多年, 伊拉利克终于建国了!他们遭受了太多苦难, 如今有了自己的国家, 希望未来能在和平的环境里好好建设,发展经济, 让民众过上安稳日子。】
【伊拉利克独立建国是众望所归!这些年两国交战,伊拉利克人民苦不堪言, 如今有了国家,就有了依靠。前路肯定还有挑战,像领土划分、国际关系的处理等,希望国际社会多帮忙,让伊拉利克这个新朋友能顺利发展。】
【恭喜伊拉利克建国!一直以来,米利托在地缘问题上各种偏袒同盟国, 阻碍伊拉利克建国进程,诸华帝国站出来支持伊拉利克, 这是正义的胜利。希望伊拉利克能在国际舞台上站稳脚跟,捍卫自身权益。】
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当然要cue一下米利托。
【米利托不是号称世界警察, 在地缘问题上指手画脚吗?伊拉利克建国这事,直接让米利托所谓的“绝对掌控”成了笑话,平日里作威作福,这下管不住了吧。】
【什么世界警察,米利托本来就是流氓强盗,有什么掌控力啊,大家都烦你!】
【大家都烦你+1】
……
【大家都烦你+99】
【米利托总以霸权姿态当搅屎棍,对伊拉利克百般压制,对种族屠杀视若无睹,可如今呢?伊拉利克照样独立建国。米利托仗着自己实力到处干涉,这下好了,被现实狠狠教育,所谓的霸权权威碎了一地。你看你的盟友还认你这个老大哥吗?】
【米利托不是牛气哄哄,妄图操控一切吗?伊拉利克建国的事实证明,米利托的霸权也不过如此,终究无法阻挡历史的正义潮流,这下看它还怎么嚣张。】
这时,“运输机霸气过境”的视频冲到了热搜第二。
运输机可爱又凶猛,过于圆润的机身设计,让网友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我们家的小胖妞吗?】
【什么什么?小胖妞去伊拉利克出差了!】
【你们光为伊拉利克高兴,不表扬一下辛辛苦苦送无人机到伊拉利克的小胖妞?】
【小胖妞出息了!以前只会救灾,运运帐篷棉被什么的。】
【小胖妞:哼!我可厉害了!】
诸华军区很快推出高清纪录片,将这一事件载入史册。
【诸华雪中送炭,为伊拉利克提供军需物资,这才是大国担当!在国际事务里,从不恃强凌弱,一直坚定支持弱国,用实际行动维护世界和平。可见,真正的大国是用担当说话,而不是用霸权压人。】
【诸华为伊拉利克提供军需物资,彰显了维护和平的坚定决心!面对地区冲突,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站出来帮助伊拉利克,给深陷困境的人们带去希望,向世界展现了负责任大国的风范!】
【伊拉利克的建国之路困难重重,诸华提供军需物资,是最坚实的后盾!在地缘问题上,诸华坚定站在和平与正义一边,用援助为伊拉利克撑起一片天,为世界的和平稳定贡献力量。】
【米利托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将伊拉利克人民的苦难当作政治筹码。诸华为伊拉利克提供军需物资,才是从人道主义出发,为了拯救生命、维护和平。一个是自私自利的霸权行径,一个是无私奉献的大国担当,高下立判。】
乔远安睁开眼睛的时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身上撕裂的痛感,却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江晏清坐在病床前,垂眸翻着手里的报纸,眉眼如画,肤色白皙,明玉般的样貌总会让乔远安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身上,为他穷尽所有美好的词都觉得不够。
山川湖海,漫天繁星,半城烟火,不及江晏清的万分之一。
江晏清的睫毛颤了颤,将报纸放在床边,抬眸一看,惊喜地睁大眼睛,“乔远安,你醒了!”
乔远安呆怔了一瞬。
江晏清好像不一样了——
那个如月光般清清冷冷的小公子,变成了春意融融的骄阳。
乔远安失神地望着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放慢。
江晏清见他呆呆的,急忙站起身,“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别走……”乔远安挣扎着坐起身。
“我不走,你别起来。”江晏清按住他的胸口,然后把床升高,在乔远安的后背垫一个抱枕。
乔远安柔声安抚:“小伤,不碍事。”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江晏清紧张的样子,虽然心里很甜,但他不希望江晏清因为他产生负面情绪。
“哪里是小伤?”江晏清哽住。
乔远安伤口感染,回国继续抢救,季铭洲花了20个小时修补他的五脏六腑,差点累瘫了。
其他医生同步接骨,处理四肢外伤,还要把血痂和烂肉全部割下来,进行大面积植皮。
大大小小的手术做了两天,江晏清离开GBRA后,跟着守在医院。
乔远安的灵魂飘出来一次,江晏清就要塞回去一次,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
这能叫小伤?
乔远安心脏揪紧,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嗓音低沉,“值得……”
死了,都值得。
江晏清的眼睛湿润起来,哑声道:“是值得……伊拉利克建国了。”
乔远安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睛一点点发亮。
江晏清拿起报纸,把新闻给他看,“因为你带人掩护,北境所有平民顺利转移,塞提塔赫已经在埃雷提亚建国。”
乔远安拿着报纸,手都在颤抖,看到国旗升起的照片,眼眶瞬间泛红,“太好了……”
江晏清笑着坐下,“塞提塔赫在南部建厂,武装民军,伊拉利克现在全民皆兵,准备把北境拿回来,再加固国境线的防御。”
乔远安点头,“我想尽快出院。”
他守卫的地区一直是北境,那里自古便是诸华帝国通商的关隘,沿海的城市还与诸华隔海相望。
“不行。”江晏清沉下脸,“等你康复了才能走,你的旧伤太多了,万一下次……”
“不会有下次,”乔远安握住他的手,眼神认真,“相信我。”
这次是诱敌,用塞提塔赫的人头诱敌,下次,那些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血债必以血偿。
江晏清:……我不如相信自己塞灵魂的速度。
“我去了摩加哈勒城,”江晏清垂下眸,“我当初遇到的那些人,都不在了。”
在海边跑步的雇佣兵,在集市上卖货的大叔,带着孩子住在防空洞的母亲,还有那个给诸华人免费吃饭的老板……都死了。
江晏清不知道他们是谁,生死簿上【阳寿未尽】的人名,他一个也对不上号。
这些人组合在一起,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死亡数字。
没有人记得他们来过,没有人。
乔远安揉捏着他的手,温声道:“我会建一个新的摩加哈勒城,等他们回来……”
江晏清瞳孔紧缩。
“他们很爱这片土地,就像我们一样爱我们的故乡,”乔远安声音恳切,“能不能麻烦小清开个后门,让他们回来,看看梦中的伊拉利克。”
江晏清会意一笑,“那你听我说一件事,必须心平气和的听,你的心脏刚刚缝合好,千万不能激动。”
乔远安点头,“放心,我现在很稳定。”
遇到江晏清之后,此前所有的怨恨都成了过眼云烟,他不再憎恨那些让他遭受苦难的人。
他在拯救伊拉利克难民的过程中救赎了自己,久而久之,憎恨他的人也少了。
他害死了很多人,也拯救了很多人,是非功过,他不去清算,不去回望。
往前走,才是唯一的出路。
就算死,就算到了地狱,在生命的尽头,还有一个人等着他。
江晏清缓缓开口:“你的父母没有抛弃过你,你的名字叫谢近安。”
乔远安脸色僵硬,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是不是我查出了什么疾病?”
需要用这种话来安慰我?
“我没有骗你,”江晏清长话短说,“谢家祖上在丝绸之路跑商,因为受过伊拉利克人的恩惠,外贸只走这段线路。”
乔远安怔住,双目赤红,颤抖着声音说:“是那个谢家……被境外势力灭门的谢家。”
这个境外势力,还是当初把他带走的组织。
那些资料,他曾看过。
“是,”江晏清语气沉痛,“当时局势复杂,伊拉利克被两国封锁,谢家只能把粮食和种子偷运到伊拉利克。”
乔远安闭了闭眼睛,“不只粮食,谢家还在暗中支持革命军建立政权,后来被叛徒出卖……”
江晏清继续说:“你的父母委托傅家将你带回国,但走漏了消息,傅家的人被扣押了,我父亲带人赶到的时候,谢家已经没有人了。”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江晏清抬眸望向他,“邻国大使馆的官网上,寻人的第一页就有你的信息。”
乔远安沉默不语,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记得,我有一个弟弟……你有他的消息吗?”
曾经让他无比怨恨的弟弟,现在是他唯一的家人。
江晏清没有回答。
因为,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