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嵇走到笼子前, 用钥匙打开锁,俯视着笼子里缩成一团的人:“出来。”
左小鸣默了下,偷偷看了眼玄嵇, 像是在观察人的情绪,高兴了他就会赖一下皮,不高兴的话他才会乖乖听话。
但玄嵇太难让人看透了,他的喜怒一阵一阵。
左小鸣权衡之下, 慢慢爬到笼子边,玄嵇蹲下来抱起他,把他带到床边坐着。
左小鸣嘴角还沾着白米粒, 玄嵇给他捏掉米粒,问他:“想我死?”
左小鸣立刻摇头:“没有。”
玄嵇捏他的脸:“撒谎。”
左小鸣发着抖, 小声说:“我还没吃饱。”
左小鸣很喜欢用转移话题来躲避一些他不想回答的事, 玄嵇看出来了,没逼着他。
玄嵇垂下眼, 把手伸进左小鸣的内衫内,抚摸他柔软的小肚子:“这么能吃,怀了?”
左小鸣脸色一变:“你不要胡说。”
玄嵇把他放到床上,他躺得板正板正的, 岔了些腿给尾巴腾空间。
玄嵇玩着左小鸣的大尾巴说:“这尾巴看腻了,改天给你去掉。”
闻言, 左小鸣开始细细打着颤。
把他的狐形特征用秘术逼出来, 已是九死一生,再恢复回去,痛苦不减一分。
玄嵇侧过身压着他,一下一下亲他冰冷的脸:“怕了?”
玄嵇全凭自己喜恶捣腾他,他有什么权利说不。
但抵不住内心恐惧, 左小鸣声音嘶哑地说:“有点怕。”
玄嵇吻上左小鸣的软唇道:“不会死的。”
左小鸣僵了片刻,睁开眼看他:“我怕疼。”
玄嵇盯着他泛红的眼眸,轻笑了下:“怕成这样?我想办法让你不疼。”
左小鸣不再看他。
玄嵇揉着左小鸣的腰,那里又酸又疼,左小鸣没忍住从喉咙里咕哝了一声,伸手抵住玄嵇越靠越近的胸膛。
他这一举动惹了玄嵇,被掐着下巴让他睁开眼。
玄嵇眼神阴郁:“见了朝云,就不愿让本君碰了?”
每次提及朝云,左小鸣都没什么好下场,他怕得要缩起来,可是玄嵇精壮魁梧的身躯像座山压在他身上,根本动弹不得,反而让玄嵇不悦。
“左小鸣,你的心,给我干净些。”
左小鸣被堵住了嘴,玄嵇每次接吻都像是要把他吃了,蛮烈、霸道,左小鸣气息本来就弱,这么一通下来,脑子就迷了。
用完膳后,左谭来了。
左小鸣被关在紫云宫内这段日子,玄嵇让他父母来过。
左小鸣的妖态被说成是身体异变,会好的,让他们别担心。
左小鸣想念梨花,但也不愿让家人常常在玄嵇面前出现,这不是什么好事。
左谭这次来,说梨花在家有事,没能来。
左小鸣坐在圆凳上,沉默地听着左谭的话,桌上放着左谭带来的包裹,说是梨花亲手做的衣裳。
左谭要走的时候,左小鸣忽然说:“爹。”
“以后就别来了。”
左谭愣着,左小鸣已经拿起包裹准备回屋。
左谭叫了他一声:“小鸣,过几天,回趟家看看吧。”
左小鸣想了想屋里的那只金笼子,他现在是戴罪之身,还有机会出去吗?
“再说吧。”左小鸣回了屋,坐到床边,打开包裹,是一件湖青色的长衫。
梨花做母亲不太周到,常常偏心左吟。
这次,左小鸣被照顾到了,他心里是一股酸胀的滋味。
左小鸣把衣服重新叠好,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他手里这件寻常料子的,和里头的天蚕软丝衫格格不入。
左小鸣的放风时间结束,被玉贯催着回笼子里。
左小鸣不想回去,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的仙树发呆。
玉贯见他无视自己,走过去一把拉下窗户,“砰”的一声巨响。
左小鸣眼前的廊桥飘花变成了一扇密不透风的雕刻花窗,他的影子落在上面,死气沉沉的。
吴管事见了,进来让玉贯出去。
玉贯气着出去,吴管事在外面道:“他不想回去就依他,你别多管闲事。”
玉贯不满吴管事的做法:“这可是神君吩咐的,除了他在宫内,其余时间不许他出笼子。”
吴管事笑眯眯的,暗道玉贯愚蠢:“神君嘴上说的,跟平日里做的,可不是那么一回事。”
玉贯不解。
吴管事道:“神君说他是罪人,你可没这个资格说。”
玉贯不明白,左小鸣已是千夫所指,容貌尽毁,神君还恋着他什么。
吴管事提点他道:“你若是想神君对你有一分喜欢,就对那位小主子好些。”
玉贯不乐意,但心里默默记着,吴管事能在神君身边待这么久,自然有他的手段和本事。
玄嵇回来后,左小鸣在笼子里握着水珠玉睡觉。
他的作息已经乱了,玄嵇体力好,折腾他起来没完没了,他不多睡会儿,等玄嵇回来就别想睡了。
玄嵇让左小鸣出来,把他搂在腿上,拿了把梳子打理着左小鸣睡觉时被压乱的头发。
他的头发有些毛躁,梳齿一过,发丝炸开糊了玄嵇一脸。
玄嵇把左小鸣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脸来,拿出一个圆瓷罐,掀了盖子。
左小鸣见了,脸色骤变:“这是什么。”
玄嵇闻了闻瓷罐里的乳状药膏说:“治你脸的。”
左小鸣一听,头皮炸开,要起来,被玄嵇按住。
他抗拒得有些激烈,脑袋乱摇:“不,我不要抹!”
上回的桃花膏让他吃了大教训,弄得脸上竟溃烂,又疼又痒,折磨得他日夜不能寐,人都瘦了一圈,养了两个月,脸才不再疼,只是比以往更难看了,白生生的脸上,像趴着一只蜘蛛。
起初左小鸣使用桃花膏是没事的,虽说不见效,但也没过敏,很明显是中途被人动了手脚。
吴管事查下去后,揪出来个跟着去过天南仙山的小奴,小奴痛哭流涕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左小鸣是刚被逼出狐妖体态的虚弱身子,在床上起都起不来,整天靠汤汤水水吊着命,他忍着脸上的瘙痒,去抓玄嵇的袖子,说饶了他吧。
小奴在地上把头都磕流血了,玄嵇也不动容,让吴管事带出去,杖刑至死。
左小鸣不落忍,那小奴求生成那个模样,都还在说自己是冤枉的,想必真不知情,为了他这张本就毁了的脸,赔上一条无辜性命,他罪大恶极。
左小鸣要从床上下来,不慎滚了下来,被玄嵇捞了一把,皱眉道:“你干什么?”
左小鸣推开他的手,跪在他脚下,磕了个头说:“饶他一命。”
这小奴获了大赦,额头的血流了一脸,又哭又笑地说谢谢神后和神君。
这回,玄嵇哄他道:“没事的,这是我从王母那里要来的,是长泽亲手秘制的焕肤膏。”
左小鸣还是不停摇头,玄嵇好话用过了,便冷了脸用赖话:“左小鸣,老实一些。”
左小鸣不动了,在他怀里低着头,只有眼泪不停往下砸。
这药膏是乳白色的,闻着有股草木的香涩气,左小鸣闭着眼,被玄嵇捏着下巴在脸上细致地抹。
左小鸣哽咽道:“有点疼。”
玄嵇手指的顿了下:“疼是对的,王母说抹的时候会有点刺疼。”
夜里,左小鸣睡了个好觉,脸上一直伴随他的那股紧致泛痒的感觉消失许多。
他迷迷糊糊想,或许这药真是长泽仙君的。
翌日,左小鸣从床上醒来,身边没有玄嵇,他没被关在笼子里。
左小鸣下了床,打开门后,觉得今日阳光甚是强烈,照在人的脸上和手上,烫乎得很。
吴管事走来道:“主子,醒了?瞧瞧这天,有什么不一样?”
左小鸣抬头看了眼挂在天际的那个模糊金太阳,实话实说道:“很热。”
吴管事笑开了:“神君特意弄的。”
左小鸣不理解,特意弄得这么热做什么,这么一会,脸上就想出汗。
吴管事见他眼里透着迷惘,解释道:“人间有四季,春夏秋冬,日日黑白昼夜,往后紫云宫也有了。”
左小鸣皱着眉,更不理解了。
一天下来,紫云宫内的灵奴们各个脑门冒汗,脸晒得红扑扑的,埋怨太热了。
左小鸣也嫌热,回去屋里乘凉了 。
他是喜欢人间,但不代表喜欢过于酷暑的天气。
左谭走时的话让左小鸣一直惦记,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等玄嵇回来,他说:“我想回清灵山看看。”
玄嵇拿毛巾擦着手,听到这话,看了眼左小鸣。
“回去做什么?”
他语气很平淡,可左小鸣觉得他已经不高兴了。
左小鸣坐在床边,大尾巴安安生生,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只是如今像蒙了一层薄薄的尘,怎么都吹不散。
左小鸣低下了脸,看着脚上的袜子说:“上回我娘没来,我想回去看看。”
玄嵇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但左小鸣很少跟他要求什么,挑了个时间答应了。
左小鸣却又提起了条件:“我明天就想去。”
玄嵇皱了眉:“明天我有事,没有时间陪你去。”
他强迫狐妖结契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孟澹摇是众人心中的谦谦君子,从不说谎,凌霄殿上的话,虽只是一言之词,却也刮起了一阵风。
玉帝让他收着点做人,给他找了一堆普济众生的度化琐事,还有修身养性的礼教之事,整日不是念经诵佛,就是在昆仑山潜心听道。
明日的莲池参佛不可推辞,玄嵇没法陪左小鸣一起回去。
左小鸣哭了,掉着泪:“可是我想早些见我娘,你去莲池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玄嵇亲了他一会哄他,说不差这几天。
左小鸣见没希望,背过身了。
玄嵇恼了,他已经用了足够的耐心,准备抽他一顿屁股,刚坐起来,左小鸣就往里面挪,露出一双惊恐的泪眼。
玄嵇不忍了,左小鸣在他手里吃了太多苦。
“行,明日,让吴管事陪你回去。”
左小鸣点点头,被玄嵇搂着了。
左小鸣昏昏欲睡,玄嵇还在他耳边警告他要早点回来,说着各种小话。
他都一一点头,甭管听没听见。
紫云宫日日都有了人间昼夜,天刚有点亮色,左小鸣就从床上爬起来了,被玄嵇又捞了回去。
玄嵇沉沉的身子压住他,在他脸上到处亲,亲到伤疤的地方,他睁开还没睡醒的眼说:“别留太久,我回来要看见你。”
左小鸣“嗯”了一声。
左小鸣和吴管事站在紫云宫门口,看着玉贯屁颠屁颠跟着玄嵇驾云离去,左小鸣对吴管事说:“走吧。”
吴管事看了他一眼,说:“再撑一撑吧。”
左小鸣忽然眼睛一热,什么也没说。
第32章 第 32 章 千疮百孔的残躯
左小鸣出门不顺, 碰上了朝云。
自朝云上次滚后,就没再去紫云宫,这回他听说玄嵇去莲池, 收拾收拾就出来找人了。
清灵山山林极广,左小鸣让吴管事在半路落地,走着回家。
朝云全然没有上次的不快,笑吟吟地跟在左小鸣身边说:“好不容易出来趟, 除了回家,还有没有别的想去的?”
左小鸣不愿搭理他,目视前方地大步流星, 他的尾巴藏得很紧,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遮掩, 却还是被朝云用扇子戳了戳屁股上的小鼓包。
左小鸣扭过头瞪着他, 他觉得特别开心。
吴管事笑了下:“朝云仙君,神君之意, 他只能回家。”
朝云转着眼眸,看了眼吴管事:“我要是带他去别处,吴管事,你能拦得住?”
吴管事当然拦不住, 左小鸣停了下来,问他:“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左小鸣的眼睛黑漆漆的, 一瞬不瞬盯着朝云:“你想让玄嵇不痛快, 找别人去,我没空陪你。”
朝云牙齿碾磨了一下,嘴角翘起的弧度极为阴森:“你觉得我是因为想让玄嵇不痛快才找你?”
左小鸣反问:“不是吗?”
朝云想起了自己曾帮小狐狸时说过的话,手指用力捏着扇骨,没回答。
左小鸣看着朝云的眼睛, 那里曾经装着他最信任的温暖,是他天真,朝云凭什么无条件帮助他?都是为了私利。
左小鸣回到家里,把想要跟着进屋的朝云关在了门外。
吴管事也碰了一鼻子灰,他揣着手,看了看笑容顿失的朝云,走到一旁候着了,心道,向来自私精明的凤族之王,有天也会做出与神君交恶的行为。
左谭在卧室听到关门时,出来一看,是左小鸣正走进来。
“小鸣?你怎么来了?”左谭似乎有些慌乱,眼睛还往后面屋里瞥了眼,像是有什么不可以给左小鸣看的。
左小鸣皱皱眉说:“是你说过的,要我回家看看的。”
左谭滞了瞬,才笑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快……我去叫你娘出来,你先坐,桌上有刚沏的开水。”
左小鸣点点头,正想坐下来,他走了一路,是有些渴,抬头一看,梨花已经从屋内走了出来。
“怎么回来了?”梨花瘦了许多,脸上也没什么精气神。
左小鸣担心地站起来过去:“娘,你病了吗?”
梨花坐下,抚摸了下脑后掉出的一缕头发,似乎是刚才没整理好:“没有,就是累着了。”
左小鸣还是担心,梨花看向他问:“衣服收到了吗?合不合身?”
左小鸣笑了起来,点头道:“合身,我很喜欢。”
“那怎么没穿着过来?”
左小鸣支支吾吾了,低着头:“不舍得。”
梨花看着他这个憨实的儿子,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动,似乎想做些什么,最后只是倒了杯热水,放到左小鸣面前。
“你这身子还会恢复吗?”
问到这话,坐在门口的左谭也看向了左小鸣。
左小鸣说:“会的,估计很快了。”玄嵇说过他已经腻了。
梨花“嗯”了声,道:“衣服我还做了件吟吟的,还没来得及给他,你帮我捎去吧,顺便看看他。”
左吟重伤的事,还有左小鸣被囚禁在紫云宫的事,夫妻俩一无所知,他们仍以为,小儿子在天归门修行,二儿子在紫云宫做神后。
梨花把那件衣服拿出来交到左小鸣手里:“去吧,路上小心。”
左小鸣看着手里的包袱问:“大哥的呢?”
梨花的表情明显僵了下:“你大哥的还没做完,做好了,我让你爹送去。”
左小鸣觉得不对劲,有些焦急:“大哥在南海,对吗?”
左谭笑着安慰道:“当然,他和南海分域的奚云郡主成婚,不在南海能在哪儿?”
左谭这一反问,叫左小鸣无言。
左小鸣离开时,站在院子里回头望了眼,他娘站在门槛里,一手扶着掉着木屑的门框,脸上的表情很淡,整个人瘦到仿佛真的是一朵快被风吹散的洁白梨花。
左小鸣想起,他小时候很喜欢粘着娘亲,他三岁多时,初次幻成人形,抱着娘亲的腿,开心地喊梨花娘亲。
他头一次张嘴说话,梨花那时愣住了,好久才把手放到他小脸上摸了摸,他噘着嘴,亲了亲梨花细细的指尖。
小时候不太懂,长大了再想想,那时候娘亲似乎并不是因为孩子的第一声娘亲而感到惊喜才说不出话,也可能是因为来自一个陌生小孩儿喊她娘亲的错愕。
他有爹,有娘,有兄弟,却总觉得没有家。
左小鸣抱着包袱走了很久,吴管事沉默地跟在他后头,朝云在路边薅了把野花,送给左小鸣。
左小鸣看了眼,让他不要烦人。
朝云笑得灿烂,硬是把那束白里掺着黄的野花塞到左小鸣怀里说:“改天送你更漂亮的,我妹妹那儿,种了雪兰花,王母都眼馋得不得了。”
左小鸣垂眼,小小的一捧,淡淡香气扑鼻,指尖摩挲了两下细软的绿茎后,他把花还回去,拍了拍包袱上落下的几片杂叶,看向吴管事说:“我想吃蜜花红豆糕。”
吴管事还没吭气,朝云随手把花丢地上,率先开口:“我知道谁做的好吃,牡丹仙子特别喜欢做糕点,有空我去她那走走,托她做一些给你。”
左小鸣看向地上:“你不珍惜它,就不要摘了它。”
左小鸣又对吴管事道:“我现在就想吃。”
朝云被训了一顿,收了折扇,打算用食物让左小鸣开心些:“我现在就去找牡丹仙子。”
朝云走了,左小鸣想让吴管事送他去天归门。
吴管事很为难:“神君只许你回家一趟,你要是去了别处,我不好交差。”
左小鸣指腹揉着包裹道:“我只是去给我弟弟送件衣服。”
他垂下眼,目光落到项圈上的红璎珞:“我走到哪儿,他还能不知道吗?”
逃不了的。
吴管事笑了笑,没答应。
左小鸣擅自去是一回事,他答应又是另一回事。
左小鸣不再白费口舌,吴管事是玄嵇最衷心的狗,不可能忤逆玄嵇。
他不想回去,就在路上慢慢走,吴管事没拦着,毕竟他走的确实是回紫云山的路。
走得久了,左小鸣就累了,他这身体被折腾到现在,还能喘口气就是奇迹。
左小鸣仰起头,看梧桐树的枝丫缝隙里的阳光,眼前一花,没了意识,能隐约听到吴管事急切的声音,好像还有个人的,很熟悉,是去而复返的朝云吗?
再醒来,左小鸣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头顶,这张床他似乎睡过。
“醒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扭着脖子去看,估计是躺久了,有点僵硬,等看到坐在床边的人,他愣了。
孟澹摇把手伸过来,盖在左小鸣的额头上,探了探体温:“你在发热,药刚端来……”
他说着,停了下来。
左小鸣的眼圈瞬间红的,泪水哗啦啦地顺着眼尾往外流,像决了堤的河。
左小鸣坐起来,抹抹脸,抬起眼闷着声儿喊:“师父。”
孟澹摇喉头微滚:“对不起。”
他没办法从玄嵇手里救出左小鸣。
左小鸣鼻子堵着,说话哑着:“你说什么对不起,我知道师父你已经为我做了许多事了,我很感谢师父的。”
孟澹摇看着他这个形销骨立的徒弟,感到无能为力的挫败。
在他漫长又繁忙的人生中,他可以解决无数个难题,可在左小鸣身上,他一筹莫展。
左小鸣看了一圈问:“我怎么在这儿?”他记的自己晕倒了,好像是太累,呼吸有些困难。
孟澹摇把旁边小桌上的药端起来说:“你昏倒时,我就到了。”
左小鸣见他慢慢吹药,就这么看着,心里微酸,没忍住道:“师父,我还能回来吗?”
孟澹摇看向他,那双眼永远是无尽的温柔:“我不会放弃的。”
左小鸣吃了药,孟澹摇又端起盘子递到他面前,里面摆着些软蜜饯和葡萄。
他各吃了个,甜滋滋的,瞬间把嘴里的苦味冲散了,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听到外面吴管事和孟澹摇的谈话声,大概就是要带他回去的内容。
左小鸣下了床,沉重的脑子猛一下被针戳了般疼,扶着额头缓了好久,他走出去,对吴管事道:“我想在这里住几天。”
吴管事不说话了,他也带不走左小鸣。
远在南边莲池的玄嵇神君闲暇一刻,心念动着,发现左小鸣的踪迹已经在万踪林了。
玄嵇扯开唇笑了下,端起茶杯饮了口,苦涩在舌尖回旋。
他闭上眼,默念涅槃经。
念着念着,脑子里全是左小鸣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画面。
左小鸣在万踪林住得很舒心,这里山清水秀,温度宜人,孟澹摇很照顾他,不像师父,更像亲切的兄长。
左小鸣想起了大哥,已经有两年多没见了。
孟澹摇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去屋里,却没看见人在床上好好躺着,心里顿时一紧。
左小鸣刚来第一天,他就趁着人昏睡,悄悄探查过身子了,简直就是一具千疮百孔的残躯,半点灵力都无,还能维持人形,全靠体内猛下的丹药。
玄嵇这是要把小狐狸往死里折磨。
孟澹摇放下药,急着出去要找,左小鸣就从门口进来了,怀里抱着四五个大石榴。
左小鸣笑着进来说:“师父,这儿山水就是好,石榴永远都有。”
孟澹摇说不出话,过去把左小鸣怀里石榴拿出来放到桌上,拉着他走到桌边让他坐着:“把药吃了。”
左小鸣看他师父脸色不太好,捧着碗就把药闷了,刚放下碗,一颗蜜饯就递在唇边了,抬眸一看,师父没什么表情地说:“张嘴。”
左小鸣张嘴,含住了。
“师父,你在生气吗?”左小鸣边嚼边问,心里有点不安。
孟澹摇坐在左小鸣身边,抚摸了下他的头顶:“没有,以为你一声不吭地走了。”
左小鸣动作一顿,看了眼外面:“是快该走了。”
他说完,化出原形,从凳子上爬到孟澹摇腿上窝着:“吱。”
孟澹摇低头抱着他,轻笑出声。
这小狐狸,撒娇还不好意思呢。
左小鸣在院子里的柳树下,咬着石榴皮剥石榴,孟澹摇陪着他剥,剥出几颗就要摊在掌心凑到小狐狸嘴巴下。
小狐狸吃得欢,舌尖把孟澹摇手心舔得湿漉漉的。
此时外面来了个客人。
朝云提着个檀木食盒,整个人站在阳光中,玉冠上的羽翎泛着金,好似在发光。
可他眼里的笑却毫无温度,盯着在石桌上卧着的小狐狸:“小狐狸,找了你一圈,原来跑这儿了。”
他到了牡丹仙子大门前,才回味过来,左小鸣是故意打发他离开的。
第33章 第 33 章 热乎乎的
左小鸣看了朝云一眼后, 继续低头用爪子剥石榴,当他空气似的。
孟澹摇脸色很冷,站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朝云过来, 把食盒放到桌上,故意压了一下小狐狸尾巴尖。
不疼,也就逗逗,结果朝云被小狐狸勾了一爪子, 冷白的手背迅速爬上几道血印子,下手毫不留情。
“脾气真大。”朝云想拍拍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以为他要揍自己, 一溜烟就跳到孟澹摇身上了。
朝云呵呵了两声,刚才被抓出血都没生气, 此刻眼神如冰。
孟澹摇抱着小狐狸, 低头在他竖着的耳朵旁悄悄说了什么。
小狐狸睫毛一耷,轻轻叫了声, 从孟澹摇怀里下来,往屋里去了。
左小鸣在这里几天,每天都要喝上两碗苦药,他知道自己身体已经是个病篓子, 每天喝的药,口味偶有不同, 估计是孟澹摇常常调换方子。
今日的药是苦到稍微一闻就干呕。
左小鸣坐在椅子里, 端着碗,屏着呼吸就把小奴才送来的药一口气干了,又立马塞嘴里两颗蜜枣,这才好受。
他往窗外望了一眼,孟澹摇和朝云立在柳树下, 一个素白儒雅,一个风流倜傥,站在一起,日月同辉般夺目。
朝云冷着眉目,转头看向孟澹摇,张嘴欲说什么,余光看见左小鸣的脑袋在窗框里,正瞧着他。
朝云勾唇一笑,又看见左小鸣面无表情地转过去脸,低着头,只留一个后脑勺。
左小鸣整理着包袱,带了不少石榴。
这石榴生在灵气充足的地方,对身体有益处,这可比吃味道怪异的灵丹卡在嗓子眼吞吐舒服多了。
朝云对孟澹摇说了什么,提起食盒朝屋里走去,孟澹摇皱了皱眉,并未阻拦。
朝云进到屋里,把食盒放到桌上说:“小狐狸,蜜花红豆糕来了。”
他一掀开盖子,淡淡的糯米香混着红豆味道散了出来,左小鸣把包裹系好,冷淡道:“凤王大人的东西,我不敢吃。”
他这话一下子把两人曾经那点情分给切断得干干净净,朝云脸色瞬间变了,含着笑的眼睛变得冰冷、阴毒,像蛇一样滑腻,在左小鸣脸上盯着。
孟澹摇淡定道:“没事的话,就请离开。”
朝云看了眼左小鸣手里的包裹,离开之意很明显,玄嵇的莲池之行又马上结束,左小鸣在这里待不久。
朝云索性住下了,厚脸皮地说这里天地灵气充盈,很适合修炼,问孟大人是否方便。
孟澹摇不怕他在这里翻什么花,看了眼左小鸣,便应下了。
左小鸣没什么异议,这里又不是他的家。
晚上,孟澹摇又端着药过来,左小鸣一看就愁眉苦脸,难得任性:“我不想喝。”
孟澹摇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吹凉:“喝了身体才能好,乖一些。”
左小鸣无奈,拒绝了孟澹摇要喂他,这么一碗苦药,一口一口在嘴里灌,那简直是煎熬,还不如一口气喝了。
吃完药,左小鸣受药性作用,精神恹恹,靠在枕头上,但他还有事想问,硬睁着大眼睛看着孟澹摇:“师父,我上次托你查的断绝婚契,有眉目了吗?”
孟澹摇一听他说这件事,眉目严肃起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的,但还有比我现在更坏的结果吗?”
“在紫云宫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
左小鸣抓着孟澹摇的手,眼里透出恳切:“师父,你知道的,对吗?我听说了,幽冥斩灵,可以解除仙界婚契。”
孟澹摇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幽冥斩灵,以灵气化形,剜出双方刻有婚印的血肉,斩断契约之间的牵连。
刻印之地在心脏处,先不说能不能做得到,就是做到了,必死无疑。
左小鸣道:“师父,我求求你,帮帮我,只要能脱离紫云宫,什么后果我都能承担。”
孟澹摇摇头:“小鸣,我知道你受尽苦楚,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这个法子,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会要了你的命。”
左小鸣固执道:“师父,我信你。”
孟澹摇无法,拍拍左小鸣的手:“容我想想,你先把身体养好。”
左小鸣目光执着地盯着他:“我没很多时间了,师父,你必须答应。”
孟澹摇说:“我是师父还是你是师父?”
左小鸣舔舔唇,眸光闪烁:“您是……”
孟澹摇知道自己不答应,这个徒弟是不会罢休的,与其让这只傻狐狸如闷头苍蝇,还不如他亲自操持。
孟澹摇叹息着,揉着左小鸣低着的脑袋:“好,我答应你,但你一切都要听我的。”
左小鸣忙不迭点头,师父已经松口答应他,精神就卸了下来,身子往下一滑,眼皮子直往下掉:“我会每天喝你的药的。”
孟澹摇看他发困,给他放下枕头。
左小鸣打了个哈欠,拉着准备要走的孟澹摇。
孟澹摇回头,见左小鸣仰着脸,迷糊的眼睛弯着:“师父,谢谢你。”
左小鸣躺下去,拉了拉被子盖着自己,眼皮子彻底黏住。
孟澹摇望着左小鸣,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左小鸣的脸上。
他的手抖了一下,移开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徒弟的脸温软、细腻,热乎乎的。
孟澹摇的嘴角不自觉勾起来时,抬头间,对上窗外朝云一双犀利寒冷的眼眸。
孟澹摇浑身血液霎时凝固,心脏骤停。
他不着痕迹地垂下袖子,冷着脸过去把窗户合上。
出了门,朝云似笑非笑地看他:“孟澹摇,你想什么呢?”
孟澹摇俊美的脸在月色下白得似雪,他抿紧着唇,一言不发。
朝云笑意越深,转身走了。
孟澹摇有无数个借口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他却保持沉默。
翌日,左小鸣背着他打包好的包裹,和孟澹摇去天归门,包裹沉甸甸的,全是石榴,直把他往下坠,孟澹摇看得好笑,帮他拿着。
离开之前,左小鸣请师父帮他把身上的尾巴耳朵用障眼法遮一下,以免左吟见了担心。
朝云很闲,一步一扇风地跟着,左小鸣说他是狗皮膏药,他捏左小鸣的脸说:“你哪疼?我给你贴着。”
朝云这次有了防备,在左小鸣打他时收了手。
到了天归门,左小鸣拜见了太清仙尊,仔细询问左吟的情况。
左吟如今被禁足在绿竹林内,伤好是好了,只不过人变得沉默寡言,整日起早贪黑地练剑。
左吟的身体大不如前,如果不是太清仙尊怜爱这个徒弟,用尽名药仙草,恐怕根本拿不起剑。
左小鸣站在林外,透过稀稀疏疏的竹子望着院子里行云流水的舞剑身影,心里酸涩。在考虑要不要见这一面时,左吟已经发现了他。
左小鸣只好走出去,站在左吟面前,抱着怀里的包袱磕磕绊绊:“吟吟,我……”
他才说几个字,左吟转身回屋了,“砰”的一声巨响。
左小鸣愣了下,走到门前说:“吟吟,这么久才来看你是我不好,你不想见我,我不敢来。”当然也有他离不开紫云宫的原因。
面前的门猛被拉开,屋子里阴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左小鸣打了个寒颤。
左吟冷声道:“你来做什么?看我死没死?”
左小鸣低头说:“看见了,你没死。”
左吟捏着拳头气极反笑:“呵呵。”
左小鸣把包袱塞到左吟怀里:“这是娘给你做的衣裳,托我送来,没什么事,那我就……”
“左小鸣!”
左小鸣被这一声喊得脖子一凉,抬起头,看见左吟眼眶红得滴血,眉毛拧成好几段,像是要哭,但又故意作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你真狠心。”
左小鸣说:“对不起。”
他还是让左吟恨他好,有太清仙尊的庇护,玄嵇不会来找麻烦。
左小鸣声音有些闷:“我走了,吟吟,你……”
有些话嘴里绕了几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准备就这么走,忽然被人抱住。
左吟这个大个儿,压在他肩膀上,哽咽着喊他:“哥……”
左小鸣不能见人哭,尤其是他的弟弟,鼻子也跟着发酸:“嗯。”
左吟抱他很紧,他也没动,只轻轻抽着鼻子,他这个弟弟一直口是心非,嘴上爱骂他,却常常护着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左吟会有大好前途,而不是被关在这里。
左吟喉咙发涩,咽了几遭,都没能说出什么话,他怕说了,哥哥就没了。
左小鸣拍拍他的背:“松开吧。”
左吟身子僵硬,哥哥从他怀里退了出去,头也不回走了。
出了绿竹林,左小鸣浑浑噩噩,撞到朝云身上。
朝云看他那俩大核桃眼,问他弟弟是不是死了。
左小鸣抬手扇他,被朝云握住手腕道:“这么暴躁对身体不好。”
左小鸣深吸口气,左右看看,问他师父在哪儿。
朝云说:“你师父不要你了,让你跟我走。”
左小鸣猛地上前一步,与朝云身贴着身。
朝云瞳孔一眯,心跳有些快,左小鸣的脸庞近在咫尺,有一股子药味儿,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清香。
朝云还在想这香气是不是左小鸣发丝里的,下一瞬,脚趾头疼得他眼睛发红。
左小鸣的手腕还在朝云手里,他这么发泄,逃不了,索性梗着脖子,一脸无畏地冷眼相看。
朝云一抬手,左小鸣怕得闭上眼,睫毛颤巍巍地抖动,不过他没等来巴掌,他被掐住了脖子。
随即,唇上一疼,被朝云咬破了——
作者有话说:舍不得我的小红花[化了]
第34章 第 34 章 小别胜新婚
左小鸣倏然瞪大眼睛, 脖子上的那只大手微微用力,他便觉得窒息,张嘴呼吸, 用力抠着朝云的手指。
朝云舔舐去左小鸣唇瓣上的血珠,慢条斯理,像是品尝一道软绵的糕点。
柔软的舌尖在唇上掠过,像被火灼过, 左小鸣后背都陡感一麻,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呜呜声,脸色变得青紫, 才被松开。
得了空隙,他狠狠推开朝云, 抹着嘴巴上湿淋淋的口水, 气得面红耳赤:“你有病?”
上次还能说是他勾引,这次是为何?
朝云颠倒黑白道:“你自己巴巴凑上来, 我岂有不亲之理?”
左小鸣咬牙切齿:“胡说!”
左小鸣见孟澹摇来了,立马偃旗息鼓,跑过去说:“师父,我们走吧。”
孟澹摇刚从太清仙尊那里回来, 见左小鸣垂着脸,躲着他的目光, 想问怎么了, 又见朝云志得意满地阔步过来,在他们身边微顿,眸光在左小鸣脸上流转一圈,勾着唇角抬脚离去。
这两人,似乎发生过什么。
孟澹摇心中滞闷, 拉起左小鸣的手握住:“走吧。”
左小鸣疑惑地低头瞅了眼,不太自在地在孟澹摇手心里挣了挣,被握得更紧后,挠了挠耳朵,乖乖跟着了。
一路到紫云宫,朝云半路就回鸣凤山了,孟澹摇和左小鸣又在门口说了许多的话,吴管事在一旁默默听着。
左小鸣拉着孟澹摇走远些,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孟澹摇微微点头,最后把身上佩戴的香囊拽了下来,放到左小鸣手心说:“安神的,挂在床头。”
左小鸣收着:“谢谢师父。”
孟澹摇走后,左小鸣扛着他的大包袱进了紫云宫,吴管事跟在后头道:“神君来过传信,让您回来后不用住笼子。”
左小鸣回到屋里,把石榴装到一个红枣木盒里,坐着发起了呆。
有人进来上茶,他觉得稀罕,多看了两眼。
他如今是紫云宫的阶下囚,没人把他当主子,吃喝一律有人监管。
这灵奴把碧绿的茶盏轻轻放到桌上,那双手有些糙,指甲却很干净。
他头低到胸口去了,端着茶托就要退下,左小鸣觉得他眼熟,喊住他。
灵奴极快地抬头看他一眼,露出张平平无奇的脸庞。
他紧张地打结巴:“神后,您有何吩咐?”
左小鸣认出来了,是当初那个险些被杖刑至死的灵奴。
左小鸣问:“谁叫你送茶来的?”
灵奴低着头,手指头把茶托捏得用力:“神后您出了远门刚回来,奴才就想着,您该喝上口热乎的水……”
也就是说,没人叫他来。
左小鸣心里微暖,道:“谢谢,你叫什么?”
灵奴毕恭毕敬,还透着点腼腆:“奴才叫陈八。”
左小鸣端着茶,觉得无聊,就和他聊起了天,问他是怎么到紫云宫做事的。
陈八说,自己原是北地一处小村里的农户,无父无母,和幼弟相依为命,偶然间捡着颗圆溜溜的东西,看似糖丸,闻着有些甜味,他就吃了。
原来那竟是颗仙丹,被哪个粗心仙人掉了出来,他吃了后脱了凡骨,成了个小仙。
可惜没人承认他的身份,一介凡夫俗子,因为一场乌龙才来到天界,被打发去仙奴堆里,最后被分配到紫云宫做事来了。
陈八微不可闻一叹:“一百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我那幼弟是不是已经转世了。”
世人都说神仙好,他曾经也是这样想的,谁料却是这种人生,在神君宫里,日日为奴,不得自由,说错一句话就要担心自己小命,过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还不如在凡间来得自在,虽然拮据清贫,起码不用看人脸色,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屋子里一片宁静,陈八这才注意到自己话有点密了,对着人家堂堂神后絮叨自己的那些破事,连忙跪下去:“神后大人,您别怪奴才话多,奴才只是一时……”
左小鸣把他扶起来,笑了笑:“不会。”
陈八呐呐“哎”了声,手脚局促。
左小鸣听了他这一番思乡的肺腑之言,有所触动,他和陈八,没什么不同,都是被锁在这里的囚徒。
当初他也是怀着期许来到这里的,只是,事与愿违。
“你想回到人间吗?”左小鸣问他。
陈八抬头一愣,不明白这话。
左小鸣道:“我没有本事,但你这点小心愿,我想想办法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陈八却又重新跪下去,头磕在地上:“奴才哪也不去,神后大人,您千万别赶奴才走,奴才……奴才想伺候您一辈子……”
左小鸣被他这阵仗吓得手忙脚乱,要把他拽起来,竟拽不动:“你站起来,我们好好说话,还有,别一口一口的神后,我不是。”
陈八爬起来,拍拍膝盖,应了声后,又嗫喏道:“您对我有恩,奴才不会离开的。”
左小鸣却觉得愧疚:“是我的原因害了你。”
陈八摇头,说不是的,他抬起头来,眼睛异常明亮:“您是好人。”
左小鸣没回答,起身从盒子里拿了两颗石榴给他:“拿着吃吧。”
陈八捧着石榴笑得欢,谢过左小鸣后退出去了。
两日过后,玄嵇还未回来。
左小鸣也是挺怕玄嵇回来问他乱跑之罪的,可是担心也没用了,做都做了。
这么一想,左小鸣躺在床上,枕着一只手,望着床柱子上悬挂的安神香囊,他伸长了手戳了下,绣着清水粉菡萏的香囊悠悠荡着,很快就睡了。
夜风顺着忘关的窗子吹进来,呼啸而来,卷起床边罗帐,左小鸣打了个寒颤,想要捞一捞被褥,却发现动弹不得。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床边站着一个高大人形,惨白的月光打进屋内,让他看清了是谁。
十来天没见的玄嵇站在那里,他垂眼看着床上,睫毛下掩盖的双瞳是黑夜般的浓稠乌黑,阴森可怖。
左小鸣陡然心惊,下意识要起来,却发现双手双脚被绳子束缚,未开的嗓子又软又哑:“玄嵇?你回来了?”
他微微挣扎,却是徒劳。
“回来了。”
玄嵇语气平淡,在床边坐下,把左小鸣扶到怀里,打开一个药瓶,捏开左小鸣下颚灌了进去。
一股冰冷无味的液体顺着喉管流入体内,左小鸣呛了下,闷闷咳嗽:“你给我喝的什么?”
大半夜的,玄嵇回来跟个鬼似地站在床边,不会是因为他擅自去其他地方要毒死他吧?
左小鸣想着,方才觉得冰冷的东西,此刻在他小腹烧了起来。
“你……”这股火很邪气,又很熟悉,左小鸣蜷缩起来双腿,溢出低低的声儿,浑浊间,他想起了当初在醉风楼似乎也是这种感觉,全身血液诡异沸腾着,能叫人生不如死。
“……你到底要做什么?”左小鸣气息微乱道。
玄嵇把左小鸣放下,冷眼看着他在床上扭着身子哼哼,面无表情道:“小别胜新婚,吃点药助助兴。”
左小鸣嘴唇咬出深壑来,泪眼朦胧地瞪着玄嵇,他脑子逐渐迷乱,顶了句嘴:“那怎么不给你吃?!”
玄嵇还真吃了,一整瓶全咽进肚子里。
玄嵇硬生生熬着猛烈药效,等床上的左小鸣哭着叫着□□灼身时,他才不紧不慢把左小鸣的腰捞起来,什么准备也不做,直接生猛发泄。
左小鸣瞬间弹起来,玄嵇用的是原身龙状的!
左小鸣被绑着,根本逃不开,眼泪簌簌而落。
他真是后悔叫玄嵇吃药,他好了,玄嵇却还精神着,床上地下一塌糊涂,到了浴桶内,还被强迫着张开嘴,坚硬的鳞甲刮伤了他的嘴角。
玄嵇真是要他死了。
左小鸣昏倒在玄嵇身下,整颗脑袋没入水中,被玄嵇掐着腰提了上来。
再醒来,左小鸣觉得自己这身骨头是碎在皮肉下的。
玄嵇半个月没摸到左小鸣,一时没控制住,再加上左小鸣乱跑,给了点教训吃,这会儿满足了,那些气也就散了,见左小鸣呆呆地睁着眼,凑过去亲他的睫毛:“鸣鸣,你去万踪林和天归门的过错,本君不追究。”
左小鸣闭了闭眼睛,看起来还没清醒。
玄嵇用手指梳理了下左小鸣脸上乱的发丝,起来叫人进来收拾。
左小鸣强打着精神坐起穿衣,眼皮老沉,脑子还有些迟钝。一个灵奴给他拿来外衫,他不经意一眼,瞬间精神了。
陈八小心翼翼地把那件昂贵的天蚕丝外衫放到床边,扶着左小鸣一双细瘦的小腿搭在脚踏上,拿来干净袜子给他脚上套。
左小鸣一直是自己穿衣,顶多有灵奴帮他拿着,这么被人伺候,还是上次玄嵇见他动不了给他一件一件套。
左小鸣把脚挪开,瞪大眼睛。
正在喝茶漱口的玄嵇注意到这边,问他:“怎么了?”目光一扫,发现这奴才似乎对左小鸣过于贴近,左小鸣薄脸皮,从不肯让人摆弄手脚穿衣套袜。
左小鸣回过神,见玄嵇脸色阴沉,出声道:“我只是不习惯……”
左小鸣低下头,嗓子还哑着,听起来又可怜又难过:“我是个犯人,每天被关在笼子里。”
玄嵇听了,咂摸出几分左小鸣的言下之意,走过来坐到左小鸣身边,陈八退到一旁安静侯着。
玄嵇捏着左小鸣下巴让他抬头,笑道:“不想住笼子?可以,亲我一下,我就答应。”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能出笼子,有朝一日就能出紫云宫。
左小鸣心里盘算着,闭上眼睛亲了下玄嵇的脸。
玄嵇不满意,指指自己的嘴巴:“亲这儿。”
左小鸣皱眉:“还有人在。”
玄嵇让屋里的灵奴下去,捧着左小鸣的脸亲了过去。
晌午时,玄嵇看见了左小鸣那一盒红石榴,问他哪来的。
左小鸣含糊其辞道:“野林子里摘的。”他都放到角落里了,还能被玄嵇看到。
玄嵇要拿一个出来,左小鸣眼疾手快地扣上盖子,不慎夹到玄嵇手指,都发紫发肿了。
左小鸣脸色煞白,浑身冒冷汗:“对不起。”
玄嵇眯了眯眼:“这么宝贝?本君吃一个都不行?”
刚才全是左小鸣的下意识行为,他就是不想让玄嵇碰这些石榴,此刻才发觉自己实在过激。
左小鸣打开盖子,拿出一颗送到玄嵇面前:“可以的,给你。”
玄嵇看看左小鸣手里这个,再看看盒子里的。
左小鸣给他拿了里头最小的一个。
玄嵇轻呵:“粗陋之物,本君不屑。”
玄嵇冷着脸色离开房门,左小鸣赶紧收好,重新找了个地方放着——
作者有话说:玄嵇:我也没特别想吃,真的,呵呵[墨镜]
第35章 第 35 章 “你的神君大人脑子有毛……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个佛经道义起了点作用, 玄嵇这两天的脾气出奇得好,手指被左小鸣夹成猪肝色都没追究,床上也变得有耐心, 会照顾点左小鸣的感受了。
左小鸣每日潜心修炼攒灵气,乖乖吃药补身体,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离开时不至于因为身子拖累。
药方子是孟澹摇给的,吴管事也给玄嵇说过, 玄嵇让老君检查过后,说是滋补身体的方子,便让左小鸣接着用了。
一天两碗苦水往肚子里灌, 再加上玄嵇喂的各种仙丹,左小鸣浑身药味。
玄嵇舔左小鸣脸皮时都直皱眉:“真苦。”
左小鸣推他的脸:“那你别亲。”
左小鸣心情也不好, 喝完药, 伸手去拿蜜饯,桌子上却空落落的, 这才想起,这不是在万踪林,没人给他准备蜜饯。
不过,第二天就有蜜饯了。
那罐焕肤膏他也有好好用。
因为他觉得玄嵇有恋丑癖, 他变得好看些的话,玄嵇可能对他就不感兴趣了。
玉贯看左小鸣对着镜子往脸上抹了一大坨焕肤膏, 靠在屏风上冷嘲热讽道:“脸都成那样了, 再养护也没用了。”
左小鸣从镜子里瞥他一眼,玉贯不算惊艳,顶多只是清秀,但他眉眼间透出一股楚楚可怜,是很博取男人怜惜的。
“你很闲吗?”左小鸣问他。
玉贯很闲, 他凭着柔弱让其他灵奴揽了他的活儿,他只需要偶尔清理一下桌面上多余的落花,还是个雅致的活儿呢。
玉贯走到左小鸣身边,看着镜子里左小鸣那张丑脸:“真搞不明白,神君到底图你什么?”
左小鸣揉搓着脸道:“图我丑。”
他看了眼玉贯:“你的神君大人脑子有毛病,就爱丑的,不如你也把脸烧了,神君指不定今晚就把你抬进房了。”
左小鸣这话直接戳穿了玉贯心思,玉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随即而来的,却是骄傲。
比起左小鸣,他可强多了,最起码自己没有倒人胃口的疤脸。
玉贯平息心绪,哼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他脑子可能真有毛病。”
左小鸣复杂地看他,喜欢玄嵇的玉贯可能也有毛病:“你和玄嵇都有毛病,挺般配的。”
“你说什么?”玄嵇的声音猝然飘到左小鸣和玉贯耳朵内,惊得两人都差点跳起来。
玉贯率先反应过来,把锅扣到左小鸣脑袋上:“神君大人,他骂你!”
走进来的玄嵇龙纹黑袍加身,不苟言笑的冷硬五官充满压迫感,他望着左小鸣:“骂我什么?”
左小鸣咽了口唾沫,不吭声。
玄嵇习以为常,左小鸣不骂他才奇怪。
屏退玉贯后,玄嵇走近左小鸣,用手指搓开他伤疤上的残余药膏,观赏了半天说:“似乎好看了些。”
左小鸣双眼一亮,扭头就去看镜子:“真的吗?”
玄嵇以为左小鸣爱美,左小鸣只是在想赶快让自己变得好看些,让玄嵇对他失去兴趣。
玄嵇让左小鸣坐他腿上,手指插进左小鸣的发丝里时碰到狐狸耳朵,左小鸣敏感地眨了下眼睛。
玄嵇不说话的情况下,左小鸣通常也保持沉默,他实在没有和玄嵇说话的心情。
他们之间似乎只有彻夜不绝的粗鲁情事。
玄嵇把脸埋到左小鸣的颈窝里,在昨晚的伤口上重新咬上去。
左小鸣尖叫一声,疼得眼泪瞬间冒出:“疼……”
玄嵇松了口,轻轻舔舐着,口中含糊不清:“上次去万踪林,你和朝云一起的?”
左小鸣听不清他嘟哝的什么,但接收到了朝云这个名字,立马警觉起来,装作没听到。
说谁谁到,灵奴在外禀报朝云仙君来访。
玄嵇皱眉,说不见,外头已经响起了朝云清冽的声音。
“我有些私话,想和你们神君大人说说。”
朝云直接走了进来,玄嵇先看了眼左小鸣,才慢慢起身,走出去道:“什么话?”
左小鸣没有跟着出去,他很害怕在玄嵇面前和朝云见面,玄嵇这样一个强势武断的人,脑袋上颜色却郁郁葱葱,当初醉风楼一事没把他折磨死都稀罕。
左小鸣躲在内室,竖着耳朵听外头说话。
朝云道:“玉帝说你们玄龙一脉代代单传,而你也早到了成亲的岁数,托我来做媒呢。”
左小鸣听到这话,忍不住走到门口,扒在门框上往外偷瞧,心里怪激动的。
要是玄嵇真有了妻儿,那他岂不是能走了?
玄嵇冷漠道:“我已有爱侣,玉帝老糊涂了。”
左小鸣瞪直眼睛,握紧手指,骂玄嵇不解风情不知好歹。
朝云眼眸一转,瞧见了左小鸣,左小鸣连忙缩回去。
朝云露齿笑道:“左小鸣不能给你延续龙脉,玄嵇君,你终究是要娶妻的。”
左小鸣靠在墙上,点点头。
又听玄嵇淡淡道:“那就断了脉。”
朝云默了一瞬:“没想到玄嵇君如此深情款款。”
玄嵇嗤笑:“想多了,不过一个略微称心的玩意儿。”
玄嵇坐着,手边一盏微凉的茶,他的手指沿着杯口摩挲,眼神冷峻:“看上了?”
朝云依旧笑眯眯:“是有些趣味。”
玄嵇笑了,道:“怎么,给你?”
朝云喉咙一滚,又听玄嵇道:“我不要的玩意儿,也不会丢。”
这时,屋里发出一声巨响。
玄嵇和朝云一同迅速过去。
左小鸣蹲在地上,脸色慌乱,面前一地花瓶碎瓷,见门口挤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人,小声道:“我不小心的。”
是玄嵇很喜欢的一个落地细腰水粉花瓶,里面插着几束永不枯败的白莲。
据说在屋里摆了几百年了,许多摆件来来去去的,唯独这件一直留着。
玄嵇冷脸骂他:“蠢货。”
朝云皱眉:“你骂他做什么?骂他这花瓶就能恢复了?”
玄嵇眯眼看着朝云。
他俩在那剑拔弩张,左小鸣捡瓷片割了手指头,玄嵇箭步过来把他拉起来:“去坐着。”
晚上,玄嵇压着左小鸣,掐他的软脸狠狠道:“故意摔我心爱的东西?”
左小鸣哭着摇头:“没有……真是不小心的。”
玄嵇不信,左小鸣看着笨兮兮,与人为善,实则很记仇。
隔日,面见过玉帝回来的玄嵇在回廊上撞见一个灵奴喜笑颜开地从寝殿内走出来。
而站在门口的左小鸣也一脸浅笑,恍若树枝上飘落的花瓣。
晚膳后,左小鸣喝完药,左右找涮口的清水时,被玄嵇掐着后颈摁到了桌上。
左小鸣大惊,脸贴着桌子胡乱挣扎:“你又发什么疯?”
玄嵇俯身去看左小鸣露出的半边疤脸,眸色极冷:“丑成这样,也勾引人?”
左小鸣满腹憋屈:“你胡说什么!”
他撑着桌子要起来,可是玄嵇的手像钳子按住他,层层衣摆下肌肤一凉后,塌着腰要躲着玄嵇的手指。
“呜……你!”
他这身子被玄嵇摸得透透的,哪里是软肋玄嵇一清二楚。
玄嵇面无表情看着左小鸣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红,张着唇轻轻喘息,他亲吻着左小鸣耳朵:“下贱。”
左小鸣瞬间像被一只手从情迷的泥潭中拽出来,咬着唇难堪落泪,小声反驳:“我没有……”
他总是这样,露出一张羞愤欲死的脸,含着水雾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人,引着人要摧毁。
玄嵇低下头吻住左小鸣,像一头野兽圈着自己的猎物。
夜里,陈八坐在床边,桌上亮着一支蜡烛,昏黄的烛光映出他脸上满足的笑意。
他低着头,摸着怀里两颗红石榴,像抚摸着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门忽然被一阵风吹开,陈八抬头,看见玄嵇走进来。
陈八愣怔过后,才急忙忙跪下,身子伏得极低,胳膊里还搂着石榴。
玄嵇朝他走过去,让他直起身子。
陈八慢吞吞照做。
虽然竭力想藏着,但石榴过大,难免露于玄嵇眼里。
玄嵇语调平静道:“石榴你偷的?”
陈八一听,怕被冤枉导致被打死,急得直摇头:“不是的不是的,神君大人,这是神后赏给奴才的,绝不是偷的!”
玄嵇笑了声,转身走了。
屋子里归于寂静后,陈八准备站起来,才发觉双腿软成烂泥,他抹了抹脸,抬头看见了吴管事。
吴管事露出一种很怜悯的表情对他说:“说偷的,都比说神后赏的强。”
玄嵇回到房里,左小鸣趴在床上,压着半边脸,睡得不安稳,眉心皱出个小堆儿。
玄嵇给左小鸣服下一颗提神丹,左小鸣很快醒来。
左小鸣靠在玄嵇怀里,眼神涣散,他累得想睡,可因为药效,又睁着眼,安静的面容看着比平时乖多了。
玄嵇拿来绳子,把左小鸣吊在床顶的横梁上。
左小鸣终于清醒,跪在床上问玄嵇做什么。
玄嵇很久不这样折磨他了,这样的惩罚实在痛苦不堪。
玄嵇站在床边,冷傲的脸似乎不带一丝情绪,可黑眸深处,燃着怒火,他抬手,指尖涌出闪着蓝色闪电样式的光芒。
左小鸣双瞳骤缩。
他明白玄嵇要做什么了,玄嵇要去除他的狐形特征。
左小鸣的眼眶瞬间红了,聚集着委屈的水汽,大喊道:“你说过不会让我疼的!”
玄嵇冷酷道:“那是在你不犯错的情况下。”
左小鸣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拼命扭动挣扎,当玄嵇将闪电打在他体内时,浑身抽搐痉挛,脸上血色尽失。
左小鸣觉得自己被劈得骨肉分离,魂飞九天,他的眼泪彻底失禁,向玄嵇求饶,乞求对方的心慈手软。
玄嵇对他的痛哭流涕充耳不闻,心中只有左小鸣背着他勾三搭四的愤怒,他又劈下两道巨雷,左小鸣哀嚎泣血,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玄嵇:给你?
朝云:h……(ao)
玄嵇:逗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