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1 逃遁 我这不是没给人当过爹么……
云天骄在余丝束死后，便丛竺景的记忆中弹了出来，回到临深神殿的地牢。
她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她之外，竟然只有沈琼枝是意识清醒的。
“天骄姐姐，你总算出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得无聊死了！”沈琼枝见云天骄醒了，便兴奋地跑过来，已有了几分生前的活泼天真。
云天骄看向竺景，发现她正昏迷着，便问沈琼枝：“你是最先出来的么？你在竺景的记忆中是谁，我怎么一直没认出你？”
“因为我根本没进去呀！当时竺景说要你们进入她记忆，我以为我也会进去呢，结果眼睛闭上，再睁开，发现还在这里！你们所有人却都没了意识，像睡着了一样。”
云天骄道：“入他人记忆也需要灵力，可能是竺景看你受了伤，又是鬼灵身处天界，不愿让你再耗损了。”
“可能是吧，不过天骄姐姐，你们到底在她记忆中看到什么了呀？为什么竺景会唤你长姐？”沈琼枝好奇问。
“我的前世曾是玄霄门的掌门大女儿余丝束，竺景是我的妹妹余丝染。”
沈琼枝听得惊奇，“真想不到，你们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云天骄低头看向腰间的斩鬼刀，手轻轻覆在刀柄上，眉眼间流露出柔和之色。
这把刀守护她多年，她曾疑惑过，送她这把刀的不过是个普通的低阶天神，甚至她如今已经不记得名字，可这刀怎会有如此大的威力。方才沈琼枝险些入魔，连墨悲和贡新都奈何不得，斩鬼刀却能轻易斩断魔气链接。
这俨然已经超出了一把普通兵器应有的威力。
直到进入竺景的记忆，知道这刀是她用自己的头发炼制，而竺景又是天柱碎片转世，那么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
不多时，育黎神尊和墨悲神尊也相继醒了过来。
育黎和云天骄几乎同时向墨悲发出疑问，他进入竺景的记忆后，到底变成了谁。
“那个……这个吧……”墨悲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时不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云天骄一眼。
云天骄心里突然变得紧张，心说，既然知微都能变成一把刀，那墨悲神尊不会是也变成了什么物件吧？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莫非这物件还是她的闺中之物？
育黎显然也和云天骄想到一处去了，脸色微赧。
“墨悲神尊您……该不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墨悲这才惊觉，连忙摆手，“哎，你们别瞎猜啊，我其实，其实就是余岚山啊。”
余岚山？墨悲神尊？！
云天骄和育黎都非常吃惊。
育黎瞠目结舌了好半天，才道：“这还真没看出来……”
云天骄回忆了一下竺景记忆中余岚山的举止形态，当真完全看不出里面是换了墨悲神尊的芯子。
墨悲神尊做了个鬼脸，“哎，我这不是没给人当过爹么，想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过把瘾，要是露馅被你们看穿，不就不好再继续演下去了。”
云天骄却想到一个问题，“在竺景仙君的记忆中，余岚山应该比我先死，按理说，墨悲神尊应该比我们更先一步醒过来才对，为何现在才出来？”
墨悲叹道：“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其实余岚山当时尚有一丝魂魄残存，他算是亲眼见证了妻女惨死，门派灭亡。大概是执念太深，他后面还跟着余丝染下了山，在她身边徘徊了两年，直到照顾余丝染的婢女鱼儿死去以后，他的残魂之力才终于完全消散，我也就出来了。”
说话间，知微那边也有了动静。
知微醒了以后，愣了片刻，他与其他人不同，以斩鬼刀的形态跟随余丝染多年，所以从她记忆中出来后，一时间还有点不太适应。
“知微，你怎么了？”云天骄走过来，露出担忧之色。
知微一双桃花眼眨了眨，总算是缓过来，伸手轻轻拉住了云天骄的手，方才有了回到现实的实感。
“我……无事。”他看向云天骄的眼神含情脉脉，不过很快想到什么，眸光一冷，看向不远处的贡新神尊。
现在所有人里也只有贡新神尊还没醒过来，知微也不说话，直接向贡新发难，向他打出一道囚困类的法决。
就在法术灵光即将接触到贡新时，贡新蓦地睁开眼，怀中装着五谷的罐子向前一扬，顿时无数稻谷种子散了漫天，将知微的法决抵消掉，然后也不反击，原地飞快结了个传送法阵，身形消失于原地，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跑了。
这一个回合下来实在太快，以至于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墨悲神尊眨了眨眼，看向神色不善的知微：“知微天神，你……你这是何意啊？怎么突然对贡新神尊出手？”
知微便将自己在众人离开后，在竺景仙君记忆中看到的事讲述了一遍。
“余丝染失控后，我将她带离玄霄门，回头之际正瞧见锡远长老向一位天神祷告，那人应召而来，救了锡远一命。我当时看得匆忙，还不确定那位天神就是贡新，直到多年后，余丝染修炼大成，重回玄霄门杀锡远报仇，我去了掌门殿的供神之处，看到锡远供奉的天神神像，正是贡新，这才推测那日来救锡远的，也是贡新。”
云天骄回头去问墨悲：“墨悲神尊，你不是说当时你还有一缕残魂，可也看见了锡远召唤贡新？”
墨悲摇头，“余岚山当时目睹柳如卿和余丝束惨死，受了刺激，本就微弱的残魂之力更加不稳定，全凭着一腔关心小女儿的执念在撑，在斩鬼刀将余丝染带离时，也就全身心跟着去了，根本没有顾及其他人。”
育黎道：“知微天神，就算锡远长老供奉的天神就是贡新，这又有什么关系？”
知微道：“余岚山是在渡劫时，被锡远长老吸干功力而死。据我了解，锡远长老资质平庸，绝对没有自创这等邪术的能力，而从他多次话语暗示，背后有天神撑腰，所以行事毫无忌惮，我便怀疑，这吸食人修为的邪法，正是贡新神尊传授的。”
墨悲神尊也难得神色凝重起来，“知微天神，单凭你说的这些，也无法断定，这一切就是贡新神尊所为啊。或许这锡远长老一边供奉着贡新神尊，一边还和其他妖魔勾结，学了这邪术呢？你可还有其他辅证？”
“这就要问两位神尊了。”知微看了看墨悲，又看向育黎，“容我问一句，当初克念神尊陨落时，你们天界可有灵力波动？”
育黎和墨悲对视一眼，神色都变了变。
知微继续道：“但凡神尊级别的天神陨落，散尽修为那一刻，势必会引起不小的灵力波动，可我听说，克念神尊当时死得无声无息，还是因为与他神殿临近的几位天神，多日感觉不到他的神元，才发现他已经陨落的事实。若克念神尊是被人吸尽修为而死，那也就不足为奇了。”
提到兄长的惨死，沈琼枝情绪又有些失控，她与墨悲和育黎不同，还想努力为同僚说话，不愿相信堂堂神尊，竟会做这种邪魔外道的事。
此时她心中俨然已经确定，就是贡新神尊害死了她的兄长，因而愤恨地质问：“若是他心里没鬼，为何要心虚而逃？你们这些神仙都觉得别人是坏的，轮到你们就全都是好人了么？那青元仙尊是怎么以卑鄙手段飞升的，知微不是都给你们讲了？你们不还是照样与他相安共事！”
育黎和墨悲互相对视一眼，都无言以对。
墨悲道：“这样吧，诸位暂且稍安勿躁，既然知微天神已经提供了这条线索，那我们会对克念神尊的案子再重新调查，倘若贡新神尊当真犯下如此大罪，天界也绝不包庇。”
云天骄和沈琼枝都无法在天界久留，也想先从这里离开。
众人几乎同时将目光转移到竺景身上，她此时还没苏醒。
墨悲道：“放心，我和育黎神尊会好好照顾竺景仙君的。”
沈琼枝想要说什么，却忍住了。她其实不太想把竺景留在这里，如今在她心里，这天界是牛鬼蛇神最多的地方，而竺景又是天柱碎片化身，指不定有多少人觊觎她这身灵力，可她又不确定，真的将竺景带回鬼界，是否于她有害。
正踌躇之际，云天骄先一步开口了。
“竺景不能留在这里。”
沈琼枝眼睛一亮，瞬间以崇拜之色看向云天骄。
育黎皱了皱眉，“欲梦，竺景既然是天柱所化，自然要留在天界，这也于她疗伤有益。”
云天骄态度却很坚决：“她虽然适合留在天界，但是天界对她有觊觎之心的人也多，你们刚刚也看见了，她被临深囚禁，当做辅助修炼的人形丹药，我把如此虚弱的她留在这里，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步临深后尘？”
墨悲神尊的神色有点为难，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知微冷冷打断。
“无论如何，竺景仙君与长公主殿下也有前世的姐妹手足之情，试问在场诸位，还有谁比长公主殿下更有资格替竺景仙君做出决定？”
沈琼枝也忙在一旁帮腔：“就是！大家都瞧见了，竺景仙君刚刚可是叫我天骄姐姐长姐的！她亲自用头发炼制的宝刀，也是送给了我天骄姐姐！你们两位神尊在此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难道是对竺景仙君打了什么主意？”
墨悲神尊和育黎神尊面色一变，话已至此，他们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了，便只能让云天骄等人带着竺景离开。
走出天界的大门，沈琼枝总算是松了口气，觉得浑身都舒服了不少。
“殿下，你怎么了？”知微发现云天骄一直沉默不语，似乎有心事。
云天骄想了想，问：“知微，你说像是这种被拖入旁人记忆的情况，进入记忆之人，有没有可能对主人的记忆进行篡改？”
第132章 132 女国 竟是个完全看不到男子身……
“只要进入记忆之人，修为远高于记忆原主，就可能对记忆进行修改。”知微解释，“殿下是怀疑，竺景仙君的记忆被人篡改过？”
云天骄道：“我倒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是以己推人，倘若我是贡新神尊，既然知道竺景的记忆可能会暴露我的真面目，便不会坐视不管。”
沈琼枝立刻掰着指头数起来：“比竺景修为高的，有贡新神尊，墨悲神尊，育黎神尊……”说着又看向知微，“还有你。”
知微倒也没有恼，点头道：“不错，有能力篡改记忆之人，具在此列。”
云天骄道：“不论竺景的记忆是否被篡改，真相总有痕迹，玄霄门遗址尚在，不如我们前往一探究竟，看看能否找到线索，查清楚当年锡远长老背后的天神究竟是谁。”
知微和云天骄本打算将沈琼枝和竺景先行送回幽冥鬼蜮，可沈琼枝在同悲塔内困了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透透风，又哪里甘心错过，一定要跟两人一道去。
“此去玄霄门说不准会遇见什么凶险的事，多一个人多个照应，更何况，以竺景仙君的体质，在鬼蜮可能并不利于修养，我们又不放心将她独留在某处，倒不如带着和我们一起。”
竺景的安置的确是个问题，这理由极大地动摇了云天骄。
沈琼枝赶紧再接再厉：“放心，这一路我会照顾竺景，绝对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说着她便将竺景稳稳背了起来，好像背起一片羽毛那般轻松。
知微摊开手，袖中一柄纸伞飞出，自动撑在沈琼枝头顶，解释道：“沈小姐毕竟是鬼灵，身上又有重伤，此伞能让你在阳间白日行走时，更轻松些。”
沈琼枝道了谢，又眼巴巴看向云天骄。
云天骄无奈地笑，“你都准备得如此充分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沈琼枝开心了，于是四人一同前往玄霄门。
从他们所在方位到玄霄门，颇有一段距离，以法阵传送是最快捷的，可是一来他们四个人有鬼灵有仙身，所用法阵并不完全兼容，若要强行传送并非不可，只是他们或多或少身上都带了伤，强行传送多有损耗，二来他们并不清楚玄霄门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贸然传送过去会有风险。
所以四人决定御器飞行，云天骄祭出金刚杵，将其放大数百倍，如一艘黄金巨船，穿行于浩瀚云海。
“天骄姐姐，咱们以这样的速度，大概要多久才能到啊？”沈琼枝将竺景安顿好以后，便趴在金刚杵边缘，向下探出脑袋看，刚好瞥见一排大雁在下方。
“大概要十几日的行程吧，若是我们日夜不停地赶路。”云天骄道。
“我看这行进的方向，似乎能路过云迟国，要不要下去看看？”沈琼枝试探地问。
云天骄迟疑了一瞬，她明白，相比于她，沈琼枝对故土有着更深的牵绊和情感，那里毕竟有她父兄留下的痕迹。
“刚好，咱们也是很久没有回去看看了。”
先前天气不好，一直下雨，云天骄便让金刚杵在云层之上飞行，眼下雨停了，天气转好，她便操纵金刚杵将飞行高度降低，这样便能看清楚下面的山河风光。
熟悉的景色跃然眼前，故国却已亡。两个昔日的云迟国人此刻全都陷入沉默，只安静地看着脚下土地。
沈琼枝双手捧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环髻随风飘扬着，忽然，她大声喊道：“下面有人！”
云天骄也注意到了，荒郊草原之上，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跌跌撞撞地狂奔，在她身后，竟然有三名骑兵追击，一边追还一边向少女射箭。
其实以骑兵的速度，他们若想要追上少女，只怕早就追上了，可他们俨然将这场追逐当做一场取乐的游戏，射出的箭也都有意避开少女，只射在她脚边或者身前，像驱赶野兽一样，逼迫着她向着他们预设的方向奔跑。
“太可恶了，这些人！”沈琼枝看得出离愤怒，恨不能立刻跳下去将那三个兵痞撕碎。
云天骄及时制止，“琼枝，你不能动手。再说这样直接现身，不止那三个骑兵，即便是那女孩，也要吓坏的。”
沈琼枝本已经是怨灵，身上怨气滔天，如今好不容易压制住，不能再妄动杀念。
“可是天骄姐姐，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任不管么？！那女孩看起来浑身都是伤，显然已经遭受不少折磨了，若是被那三个混蛋追上，岂不是落入绝境？”
“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
云天骄瞄准不远处一片树林，那少女逃遁的路线也正是树林方向，她示意知微和沈琼枝使用飞行法术，然后将金刚杵收起，自己则是变化为一只黑猫。
“你们去前方树林等我。”交待了这一句，她便跃向地面，以黑猫之身轻轻落入草丛间，向着那三名骑兵方向飞奔而去。
她的速度太快了，如一道黑色闪电，在三匹奔腾的骏马腿间飞掠而过，那三匹马便瞬间受惊，纷纷嘶鸣着人立而起，将三名骑兵从马上甩了下去。
那少女听到动静，回头瞧了一眼，她似乎颇为通晓御马之术，逃跑的间隙不忘吹了几声口哨，那三匹受惊的马儿便向着来时的方向，撒蹄子跑远了。
三名骑兵猝不及防被摔下地，本就是骂骂咧咧的，这会儿察觉马跑了，顾不上身上的疼，连滚带爬起身去追。
如今正逢乱世，马的命比人命更值钱，他们遗失战马可是死罪，还哪里顾得上那少女。
眼看着三匹马三个人渐渐跑远，少女似乎还不放心，继续向着树林方向奔跑，直到彻底进入密林躲了起来，而那三名骑兵的身形也彻底看不见了，她才略微松了口气。
这时知微和沈琼枝带着竺景从树丛后面走出来。
少女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他们并非穿军装的人，这才略微定神，“你们是什么人？”
沈琼枝安抚道：“姑娘别怕，我们也是路过这里，刚刚看到你被人追，便顺手帮了个忙。”
“帮忙？”少女疑惑，心说也没见你们出手，何谈帮忙。
这时云天骄化身的黑猫也走进了树林，喵呜一声，三两下跳上知微肩头。
少女看见黑猫，恍然道：“我认得这只猫，就是它刚才帮我惊了那三个坏蛋的马，这才让我逃出来！原来这猫是你们的？”
知微将一只手伸到云天骄面前，示意她跳上来。
云天骄迟疑了一下，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像一只普通的猫，她只好跳上知微手臂。
知微唇角轻轻勾起得逞的笑，顺着将黑猫一翻，抱入怀里，轻轻在她头上摸了摸，对少女道：“我这猫儿，灵性得很，也喜欢打抱不平。”
云天骄：“……”
少女显然也是喜欢小动物的，站在知微身旁，见他撸猫撸得顺手，十分眼馋，不过考虑到这黑猫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能不敬，便强行按住想要上手摸两把的冲动，转而抱拳郑重行了个礼。
“多谢猫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十斤小鱼干相送！”
云天骄：“……”
沈琼枝没忍住，噗嗤大笑出声。
“笑什么！怎么，十斤嫌少？”少女一脸纠结，思索半天才道：“最多十五斤！不能再多了！这年头，我的一条命也就值十五斤小鱼干了。”
沈琼枝笑不出来了，干巴巴道：“现在鱼干，鱼干都这么贵了么……”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还是新入尘世的修仙者？”少女眼睛颇为毒辣，竟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们恐怕是不知道的，现如今不是鱼干贵，是人命贱呢！”
“刚刚那三名骑兵，为何追你？”知微问。
少女叹了口气，“哎，此事说来话长了。你们若是暂时没其他地方去，便跟我回家吧，我让阿娘给你们鱼干。”
云天骄她们刚好也十分好奇，又担心少女路上再次被人追击，便答应跟她一道回家。
这少女谈吐颇为不俗，也十分活泼健谈，交谈中得知她名为邱飞檐，家在济安乡。
“你一直背着这位小姐姐不累么？我可以帮你背她一会儿。”邱飞檐见沈琼枝一直背着竺景走路，不但没有多嘴问一句，反倒直接提出要帮忙。
沈琼枝很喜欢她，笑了笑，“不碍事，我力气大得很，如果真的累了，再找你帮忙。”
邱飞檐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反而多看了几眼沈琼枝头上悬着的油纸伞，爽朗点评：“你这伞真不错。”
云天骄发现，这邱飞檐虽然长得水灵娇柔，骨子里却有种飒爽劲儿，像个男孩子，不禁对她的家庭产生好奇。
不过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能养育出这般人物的地方，一定不是寻常之地，云天骄等人也万万没想到，这少女住的济安乡，竟是个完全看不到男子身影的“女儿国”。
就连乡镇四周围的土城墙上，负责站岗放哨的，也都是身穿甲衣的女兵！
第133章 133 小安 她本该光芒万丈，本该受……
“檐子回来了！！”
“天呐，真的是檐子！”
土墙头的女兵看到邱飞檐，激动地大喊起来，并且向内大声通传：“来个人，快去通知邱堂主！！咱家檐子回来了！”
这一路上，邱飞檐给云天骄她们讲了济安乡的来源。
济安乡源于一座济安堂，而济安堂的诞生，也不知距今多久，有说是几百年，也有说上千年。传闻，当年有一位大家小姐，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没人知道她的姓氏，只知道闺名有个“安”字，大家便叫她小安。
小安生得极为温柔貌美，是家中独女，只因眼下有一颗小痣，便被人视为不祥，门当户对的人家对她多有挑剔。而她也是个有脾气的，不愿屈就下嫁，仗着父母疼爱，公然宣称终生不婚。
随着小安年岁越来越长，家中亲戚便开始惦记上吃绝户，小安便趁着父亲尚在，动用祖上所有积蓄建立了济安堂，专门收留立誓不婚或是死了夫婿不再改嫁的女子。
女子进了济安堂，便是姐妹，互帮互助，自食其力，而经过几番斗争，当地人也逐渐达成默契，只要是进了济安堂的女子，亦不可再逼婚。小安也逐渐成为了一方女子的庇护。
可惜好景不长，小安得罪了人，被造谣与男子有染，此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济安堂的威望也跟着受损，眼看着不少人家都来济安堂，想要抢回入堂的女儿，小安以死明志，在堂前立杆上吊自尽，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保住了济安堂。
堂中姐妹知道小安是冤枉的，含恨为其立像铸碑纪念，从这以后，济安堂内女子上下一心，也开始以暴制暴，渐渐驱逐了周围村镇的住户，逐渐形成了今日的济安乡。
济安乡内无男子，只收留无处可去的女人。
“自从那位姓沈的皇帝死了，天下大乱，咱们这附近的州郡都被一个自称为平威侯的人给占了。也不知道那平威侯从哪里听说，如今的天尊已死，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天尊的是墨悲神尊，所以要提前押宝，在其所辖州郡内兴建墨悲神尊的神庙。他看中了我们济安堂的风水位，要将济安堂推倒拆除，以墨悲神尊的神庙取代，这我们哪能同意？！”
邱飞檐在路上说起这事时，义愤填膺，一双柳眉倒竖。
“我们全乡的人都要跟他们拼命，那平威侯的人便将我掳走，打算威胁我们就范！呸，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让他们得逞！济安堂就是我们济安乡的魂，小安就是我们的神，管他什么墨悲神尊的，在我们这里统统说了不算！”
济安乡的土城门打开，两个女兵迎上来，拉着邱飞檐的手问寒问暖，都像是对待自家的亲女儿，看到她身上的伤，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们竟敢伤你？这帮遭天谴的，回头再敢来，非得当狗宰了！”
“李姨，赵姨，我没事的，从他们抓住我，我就一直想法子逃出来，难免挨几顿揍嘛，不过最后这不还是让我跑出来了！”邱飞檐半点虎口脱险的后怕都没有，脸上全是得意。
“对了，还要多亏了这几位朋友帮忙！”邱飞檐不忘向乡里人介绍云天骄他们。
两位女兵见知微天人之姿，怀里抱着一只黑猫，沈琼枝玉雪可爱，身上却背了个没有意识的少女，头上还悬了把纸伞，怎么看怎么古怪，不由心生警惕。
“不知几位是从何处来的高人，又打算往何处去？”
知微早就想好了说辞，从容道：“我们只是江湖中的散仙，想去玄霄门旧址游历一番。”
红尘中人大多对修道之人敬而远之，两人态度恭敬了些，不过还是保持戒心，“诸位远道而来，又对我们檐子施以援手，便是贵客，不过还请在此稍作停留，容我们先去禀报堂主。”
邱飞檐似乎不解，为什么不能让云天骄她们一道进城，却被两名女兵强行拉进去。
城门重新关合，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才重新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个略显高壮的女子，三十多岁年纪，头发用布巾包裹得一丝不苟，身着短打，皮肤略黑，双目炯然有神。
这应该就是济安乡如今的掌事人，那位女兵们口中的邱堂主了。
“几位还请多担待，小女想必是讲过平威侯的事了，前段时间我们收到线人情报，据说平威侯请了几个江湖术士，准备混入城中趁夜强拆济安堂，所以我们守城的人难免生出误会，不敢直接迎几位入乡。”
邱堂主抱了抱拳，冲着知微和沈琼枝行礼致歉。
知微不喜他们济安乡防人，连累他家小黑猫晒了许久的毒太阳，便有些故意刁难，冷淡问：“那么，邱堂主现在又是如何确定，我们并非平威侯派来的人？”
邱堂主诚恳道：“我们方才细细听檐子说了一路经历，她与几位相伴到此，笃定几位都是品性高洁之人，我们相信她的判断。”
沈琼枝对看对眼的人总是格外护短，她喜欢邱飞檐，便连这济安乡的人也生出好感，出来帮忙打圆场：“好啦，这世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反正现在误会解开了嘛，咱们快点进去看看，我对那位小安前辈十分佩服，想去她的像前祭拜祭拜呢。”
云天骄也用爪子扒拉了知微两下，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知微不知道哪根筋又被戳中，忽然愉悦地笑起来，在云天骄的猫猫头上抓了两下，“罢了，我的小猫说她原谅了你们，下不为例。”
云天骄：“……”
邱堂主目光也落在云天骄身上，笑道：“我听檐子说了，此次她能脱困，多亏了这只猫大仙的帮忙。”
“猫大仙？”沈琼枝笑得脸疼，趁人不注意，恶作剧般冲云天骄眨眨眼，“这个称呼好呀！”
云天骄有些郁闷，她不想再装猫了，可惜在济安乡逗留期间，为了减少麻烦，她只能暂时屈尊为猫。
邱堂主率领乡人们，热情地招待了知微和沈琼枝，甚至还十分贴心地找了精通药理的女医，专门负责照看竺景。
就像邱飞檐所说，这个乡里没有一个男子，无论各行各业，全是女子在做，哪怕是杀猪打铁这样的力气活。
邱堂主摆了宴席，虽然都是粗茶淡饭，胜在家常可口，材料新鲜。
邱飞檐高兴，拉着沈琼枝喝酒，还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小时候被家里的人遗弃，一路要饭，碰巧要到了这里，就被母亲收养了。”
沈琼枝心说，你们乡里都没有男人，你又怎么可能是你母亲亲生的。
“邱飞檐这个名字好特别，是邱堂主为你取的么？”
“算是吧！”邱飞檐眉飞色舞的，“沈姑娘，你猜我以前叫什么？”
“叫什么？”沈琼枝十分配合。
“我叫飞燕，姓什么倒是不记得了！这应该是我亲生父母给我取的名字，我不喜欢，缠着母亲要改，嚷嚷着为什么女孩就一定要叫个燕啊花的，我偏偏就要做个飞檐走壁的大侠！”
沈琼枝在邱飞檐的小细胳膊上捏了捏，“就你这样，还要做大侠？”
“那又怎样了？”邱飞檐不服气，“我年纪还小呢，再多练一练，个子还能长高，身上的肌肉也能更健壮！”
知微作为此刻乡里唯一的男子，处境十分尴尬。
女人们似乎都不愿太过靠近他，尤其是邱堂主，防他像防瘟疫，生怕那祸水妖孽的相貌，勾得乡内女子春心萌动。
于是知微只能抱着云天骄，远远安置在宴席角落。
周围无人，云天骄趴在知微膝头，倒也可以开口说话。
她不禁感叹道：“世间女子大多有姓无名，出嫁前闺名不可外露，出嫁后冠以夫姓，从此再也无人唤名。可是这位小安倒是反过来，世人不知其姓，却唯独记得她的名字。她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夫人，谁的母亲，这才是真正活过一场。”
“殿下也想让世人记住你的名字么？”知微轻声问。
云天骄仰头看着漆黑夜空，不远处女人们燃起篝火，正领着女孩子们跳舞歌唱。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阴阳失衡的社群结构似乎并没有给人带来困扰，正相反，女子的力量温柔而强大，能来济安乡的女人们，多少都曾遭受过创伤，她们相聚在此，难得获得安全感和信任感，彼此依偎彼此扶助。
可是如今，就连这样一片小小的港湾，也危在旦夕。
她正看得出神，忽然听知微这样问起，不禁扭过头来看他。
知微将黑猫从膝头抱起来，一人一猫在黑夜的光火中安静对视，落在外人眼中，大概会觉得有些滑稽，可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这一刻他们望向对方的目光是何等郑重。
“殿下也想让世人记住你的名字么？”
知微又问了一遍。
他知道欲梦的所有经历，他陪着她走过每一段轨迹，她的屈辱，她的冤枉，她的痛苦……甚至比已经失去记忆脱胎换骨的她本人还要感同身受。
她本该光芒万丈，本该受到世人的朝拜和敬仰，本该高高立于神殿。
世间的一切赞美，崇拜，香火，金钱，权柄……本该都是她的。
“只要殿下愿意，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帮助殿下恢复名号，让普天之下三界之内，都知道你的名字，世世代代供奉你，铭记你。”
这一刻，云天骄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在雨夜里奔跑的少年，那般热烈赤忱的目光，如灿阳，如烈火，向自己望过来，他就好像天地间一束干裂而纯粹的柴，只为自己燃烧。
可是，他分明已为她燃尽多次，燃到油尽灯枯，燃到灰飞烟灭。
死灰，又能有几次复燃？
黑猫抬起一只前爪，轻轻在知微的脸上按了按。
小动物的毛绒感削弱了这一动作的暧昧，却让知微的心中微颤了一下，体会到超越男女之情的温柔。
这是充满神性的抚慰。
“我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为我赴死。”云天骄轻声道，“我虽然没有恢复属于欲梦的记忆，但那还是我，以我对自己的了解，若是真的在意名流千古，便不会去斩断天柱。”
“是么，可殿下方才提起小安时，分明十分羡慕。”知微似乎对云天骄的话抱有怀疑态度。
云天骄道：“我所羡慕，是小安所提供的公道。她为女子提供了某种公道，只可惜，她最后还是死于不公。”
知微立刻明白云天骄话中深意。
当年天界诸神为了强行给欲梦扣上罪名，诬她与凡人将军有染，为了救那将军才破坏了天柱；她转生为鬼蜮公主阎梦，鬼后珠妙同样被造谣与天帝元肆有染；玄霄门内锡远长老谋害掌门，掌门夫人柳如卿发现真相后，也是被诬陷与门内弟子行不伦之事，被当众斩杀。
就算是云天骄的这一世，云迟国民风开放，她身为万千尊宠的长公主，却还是被人传言夜御数男，男宠无数……
这世间对女子本就不够，想要像小安这样求得一个公道，最后却还是不可避免香消玉殒，以污名收场。
“知微，我们要不要帮她们一把？”云天骄忽然问。
……
沈琼枝对那位小安十分好奇，前一天晚上吃酒吃得多了，她倒头便睡，第二天一醒，就跟邱堂主提出，想要去济安堂看看。
邱堂主自然应允，吃过早饭，便让人安排，陪同他们一起去参观济安堂。
济安堂是一座四进的大宅院，宅院后面有一方院子，另建了不少厢房，据说这里最高峰的时候，可容纳百名女子。
而如今，济安堂更近似于一种精神象征，被改成了学堂，供乡内的女孩子们读书。真正的济安堂，已经变成了济安乡。
“喏，你们看，正堂里那樽塑像，就是小安前辈的，据说是和本人非常像的呢！”邱飞檐给众人引路，才跨进正门，便指着前方道。
云天骄作为黑猫走在众人前方，也是最先看清楚小安塑像的。
她不禁愣了愣，觉得这小安，看起来竟是有些眼熟。
第134章 134 猫仙 猫大仙在上
“咦？这位小安姐姐，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沈琼枝这时走过来，看到塑像，也这样说道。
知微微微皱眉，似乎也有所感，沈琼枝注意到，便问：“怎么，你也觉得她看着眼熟？”
知微点头，“似曾相识。”
沈琼枝又看向蹲在地上的云天骄，云天骄喵呜了一声，沈琼枝立刻意会，摸着下巴思索：“既然我们都觉得她眼熟，肯定是我们共同在哪里见过她了，可为什么我们都不记得呢，好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邱飞檐不以为意，“小安前辈走了这么多年，只怕不知投胎转世了多少回，你们几个行走江湖，见的人多事多，或许机缘巧合，碰到小安前辈的转世呢。转了这么多次，相貌气质都变了，你们也就只能是觉得似曾相识呀。”
“这样倒也说得通。”沈琼枝点点头表示认同。
邱飞檐点燃了三炷香，对着小安的塑像恭敬地拜了拜，沈琼枝也跟着为小安供奉了三炷香。
知微现在是神体，不可为他人供奉香火，正在想措辞该如何解释，邱飞檐却先一步道：“知微公子就算了，小安前辈想必是不喜男子祭拜的。”
“也好，那我去外面等。”知微顺手抄起黑猫，抱着去了正堂外。
云天骄迫不及待问：“知微，有没有可能我们是在鬼界看到过小安。”
知微在幽冥鬼蜮多年，见到的亡魂没有数百万也有数十万了，如果小安只是个普通亡魂，他也只是碰巧遇见过，又哪里会有深刻印象。
“殿下，小安是谁目前不是最重要的，平威侯派来的人，怕是快要到了，这次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知微随手在半空中虚拂，一张小小的光幕出现，上面显示有一队兵马正奔腾在远郊的官道上，向着济安乡而来。
云天骄一双圆圆的猫眼睛盯着画面中的甲兵，对知微道：“就按照我们昨天计划的来。”
知微顺手又想在云天骄头上撸一把，谁知这次她早有防备，提前从他身上跳了下去，让他摸了个空，只有柔软的猫尾巴在他掌心里轻擦而过。
邱飞檐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还一无所知，又带着众人在济安堂内参观了一圈，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外面街道上忽然响起喧嚣声。
“外面是怎么了？好像很多人在喊着什么。”沈琼枝问。
邱飞檐神色一肃，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济安堂，只见街上有很多女兵正在往城门方向奔跑，手中拿着武器，口中大喊：“敌袭！敌袭！”
“这帮王八蛋，又来！”邱飞檐骂了一句，回头对沈琼枝道：“不能陪你们了，你们在这附近随便转转，不要靠近城门，等我料理了那帮狗崽子，咱们再一起玩。”
邱飞檐丢下这句就跑，沈琼枝看知微和云天骄，知微冲她点了点头，“咱们一道过去，殿下她已有应对之策。”
“天骄姐姐是准备出手帮忙了？我有什么能做的？”沈琼枝激动得摩拳擦掌。
知微：“你什么都不做就是帮忙，切记，克制体内怨气，不可妄动杀心。”
沈琼枝眼睛里的小星星瞬间黯淡下去，脑袋上像是有对无形的兔耳朵，无精打采地垂下来。
“哦，行吧。”
云天骄主动跳到知微的身上，猫尾巴在他手腕上卷了卷，猫下巴扬了扬，示意他赶紧跟上邱飞檐。
沈琼枝坠入谷底的情绪瞬间被这一幕治好了，实在忍不住，上去摸了一把。
毛好软，皮好滑，真好摸。
“天骄姐姐，你不如以后多保持猫的形态吧。”
知微抬手将沈琼枝的爪子打开，抱着云天骄侧过身，“沈小姐自重，这是殿下，不是猫。”
沈琼枝在知微身后做了鬼脸，心说你还少摸了，真是只准周公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济安乡的城门紧紧关合，千斤重的门栓上了三道。邱堂主一身甲胄，率领一众女兵站在土城楼上，严阵以待，看着城外足有近千人的兵马队伍逐渐逼近。
“邱堂主，如今你们济安乡归属平威侯辖地，我等奉平威侯之命，前来拆除济安堂，以墨悲神殿代之，劝你们还是不要负隅顽抗，好好配合，我们保证进城之后，绝对不伤一草一木，不拿一针一线。”
为首的带队将军姓李名石，他在城门下喊话，上半段话说的还算冠冕堂皇，能听下去，可是下半段说的就不是人话了。
“相反，若是你们不肯配合，平威侯也说了，叫我们攻入城后嘛，随着心意，便宜行事……”说到这里，他身后的士兵已经开始发出哄笑。
李石便越发眉飞色舞起来，“邱堂主，你看哈，你们城中都是女子，长夜漫漫的，孤枕难眠，何其寂寞？我们军中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郎，刚好进城后和你们相配，花前月下，鱼水之欢，岂不美哉？”
城门下的兵痞子们哄堂大笑，伴随发出各种怪叫和口哨声。
邱堂主脸色铁青，冲着城下啐了一口，骂道：“呸！放你娘的屁！一群狗崽子，胆敢踏进济安乡，娘们几个都给你们骟了！”
李石神色一变，冷哼：“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攻城！”
这平威侯带出来的兵，攻城略地比谁都怂都菜，欺凌百姓却都是个中好手，眼看着城内都是女子，便生了轻蔑心思，一窝蜂抢上城门，只惦记着裤`裆里那点事，急吼吼巴不得立刻翻墙进去。
邱堂主冷眼看着，安排一队刀斧手站在城头，只要有人爬上来就给他们砍下去，硬拖着时间，一直耐心等着这些兵几乎全都靠近城墙，才一挥手，命弓箭手向城下放箭。
弓箭手姑娘们将箭矢搭在弓上，每个弓箭手旁边另站着一个副手，在弓箭手搭箭的同时，将浸过火油的箭头点燃，弓箭手再将箭射出，整个过程配合默契毫无停顿，只眨眼间，便将数千支火箭射出去。
正在爬城头的敌军中了火箭，顿时溃不成军，嗷嗷叫着在地上翻滚着，想要扑灭身上的火。
可邱堂主又哪里给他们机会，紧跟着让人往城下丢火油罐子，给他们加了一把火。
眼看着这近千人都要命丧于火海，李石终于心生恐慌，开始担心自己真的在这群女人手中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闷雷滚滚，竟是有了下雨的预兆！
李石开始仰天大笑，“看吧！老天都在帮我们！你们不是会放火么，老天偏要降下雨来救我们！我看你们用不了火，还能奈我何！”
邱堂主特意安排了两个嗓门大的女兵站在身边，这会儿便开始和她们对话——
女兵甲说：“完了！好巧不巧，怎么就真的下雨了！咱们的火攻这不是要破了么！”
女兵乙说：“怕什么！你忘了，咱们有猫大仙！”
女兵甲：“对对对，咱们去求猫大仙！”
邱堂主道：“赶紧设香坛，我要亲自跪拜！”
三人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即便城下此时一片混乱，也能让李石听得清清楚楚。
李石一边竭力指挥着兵众灭火，收敛队伍，一边心中惊疑不定。
猫大仙？是什么玩意儿？
“猫大仙在上，保佑这场雨下不来吧，烧死这群王八蛋！”
在邱堂主和两位女兵的带领下，此时城墙上所有战斗中的女兵都跟着喊了起来，山呼之声十分有气势。
“猫大仙在上，保佑这场雨下不来吧，烧死这群王八蛋！”
李石心惊肉跳，倒不是因为听见这么多人诅咒自己，而是在这一声声向猫大仙的祈求中，天空竟然真的开始放晴了！
隐隐作响的闷雷声，也消失不见。
邪门，今天有点邪门！
李石拨动着马头，开始后退，同时下令：“暂且撤退，后撤！有序后撤！”
他麾下的兵士此时被大火烧得死的死伤的伤，俨然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势，一个个如丧家之犬。
邱堂主这时再次命人放火箭和火油，这次倒不是为了伤人，更多的是为了驱逐。可天不作美，大火才刚刚燃烧起一片隔离带，忽然狂风肆虐，竟是向着济安乡这边吹来。
“不好，风向变了！这火要是真的吹过来，咱们可就遭殃了！”
李石见此情景，忽又仰天大笑起来。
“还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你们这些臭娘们不是喜欢放火么？如今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邱堂主这时也知道情况不妙，再次向猫大仙跪求起来。
“猫大仙在上，保佑这大风转了方向吧，不要攻击城内的女儿们，去烧死那群王八蛋吧！”
城墙头上的女兵们也和方才一样，开始跟着齐声唱祷。
“猫大仙在上，保佑这大风转了方向吧，不要攻击城内的女儿们，去烧死那群王八蛋吧！”
李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仰起头看着自己队伍的军旗，眼睛都开始犯直。
风向……竟然真的变了……
“妈的，真他妈的见鬼！这地方邪门，快撤！快撤！！”
眼看着大火在狂风之下向自己这边卷过来，李石打马，掉头便跑。而他身后的兵士，在大火的催逼下，也如同被狗撵着，一路丢盔弃甲地狂奔逃命去了。
第135章 135 爪印 吾乃上古猫神
眼看着敌军撤退，城楼上的女兵们欢呼起来。
邱堂主这时才走到城楼角落处，对抱着黑猫的知微行了一礼：“多谢先生相助，只是不知为何，高人既有如此本事，直接出手便可退敌，为何偏偏还要让我们借助于猫大仙的名义？”
其实这也是云天骄的主意，知微此时借自己之口向邱堂主解释：“退敌不难，难的是永绝后患。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此处，待我们离开，那平威侯的人决意来犯，到时候你们恐怕很难招架。”
邱堂主还是不解，“听先生的意思，借猫大仙之名，便可永绝后患？”
知微在黑猫头上轻轻揉捏，黑猫似乎被揉得舒服，眯起了眼睛。
“还差一步，接下来，交给咱们的猫大仙就好。”知微垂眸，唇角勾起一丝浅笑。
邱堂主微微愣了一下，看了看知微，再看看他怀中那只黑猫，总觉得他看黑猫的眼神……不太清白。
……
李石率领残兵逃了回去，将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向平威侯禀报一番。
“侯爷，当真不是属下夸大其词，那济安乡绝对有古怪！”为了让自己的话更为可信，李石还拉上了两位副将。
“那帮女人想用火烧我们，奈何我等正义之师，自有天助，转眼就要下起大雨，谁知那帮女人竟是当场拜起了一个什么猫大仙的，竟是生生将那救命雨扼制了！”
“是啊侯爷！”其中一名副将也道，“不止如此，济安乡那帮臭娘们又放了第二把火，谁料狂风忽起，竟是向着她们自己的城郭吹去！可是您猜怎么着？”
平威侯大概四十多岁，面白眉细，是个富态的长相，听到这里也入了神，不禁跟着追问：“怎么着？”
李石一拍大腿：“她们又拜起了猫大仙！强行转了风向！！”
平威侯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神色犹疑。
另一名副将这时又道：“侯爷，一次可以说是巧合，接连两次都这样，很难说没有古怪啊！”
李石窥着平威侯神色，见他已是信了七八分的样子，便道：“侯爷，依末将看，这济安乡内怕是有妖邪作祟，不如多请几位修道高人，与末将一同前往，末将保证，这次一定可以顺利攻入城中，拆掉济安堂，为墨悲神尊夺得风水宝地！”
平威侯没有立刻答话，捻着胡须沉吟片刻，才缓声道：“事关妖邪，不容小觑，待我跪拜过神明，请得神旨再做定夺。”
……
云天骄笃定平威侯对鬼神之事十分沉迷，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非要在济安堂给墨悲建神殿。所以她让知微去和邱堂主做下这个局，让平威侯知道，这济安乡里也是有些鬼祟之事，不是轻易能动得的。
不过，这样还不足以让平威侯彻底放弃，保险起见，还需要给他再下一剂猛料。
此时已是入夜，云天骄，知微和沈琼枝三人已经从济安乡出来，悄悄来到州郡主城，潜入了平威侯府。
他们这一路过来，早已对平威侯的事迹有所耳闻，这位据说以前只是郡守府里养着的一个幕僚，肚子里没什么真才实学，能成为幕僚全靠姻亲关系，完全就是个混饭吃的。
谁也不曾想，一朝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郡守被人杀了，各方有本事的鹬蚌相争，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反倒让一个渔翁得了利。这平威侯竟是一下成了州郡中最有资历和威望的人，又因为处事中庸，从不得罪人，反而成了众望所归的一方统领。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走了狗屎运。
大概平威侯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格外喜欢拜神祷告，整个平威侯府，几乎有大半占地都用作供奉神明。
三人摸进府邸最中心的大院子里，正常来说这应该是一宅之主居住的地方，却没成想，竟是被平威侯全都改造成了神龛，恍惚中云天骄还以为自己不是摸进了侯府，而是进了什么大型万神殿。
“好家伙，这平威侯还真是雨露均沾啊，什么神都不落下，这里供奉的神明，可比点香台上的神牌还要全乎呢！”沈琼枝探头到两边耳房和连廊，一个个神牌看过去，忍不住感叹。
“也不算雨露均沾，不是押宝了墨悲神尊吗？”知微嘲讽道，示意众人看向最正中的大堂内，单独供奉者墨悲的神牌和神像。
沈琼枝努努嘴，“喏，倒坐殿里供奉的是育黎神尊呢，看来育黎神尊是他第二看好的天尊继任者。”
“他似乎不太重视贡新神尊。”云天骄说着窜进主殿转了一圈，果然主殿里只供奉了墨悲神尊自己，而贡新的神像，则是被放进了东侧的偏殿里，殿中还同时供奉了一些仙尊仙君的神像神牌。
“贡新神尊一向是天界所有神尊里最为低调没存在感的，但是话本子里这种人往往都是最后的大坏蛋呢。”沈琼枝一边说一边走进西侧殿，待看清楚里面供奉的主神，浑身顿时冒出黑色怨气。
“这平威侯竟然还供奉青元！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琼枝干脆利落，右手画了个隔音咒，左手画了个粉碎咒，顿时将那神殿中的青元神像轰了个稀碎，偏偏因为隔音咒的作用，在这寂静深夜里连半点动静都没弄出来。
云天骄无奈地摇摇头，都不知道该说沈琼枝小孩子脾气太过任性，还是该说她心细如发懂得善后。
“好了，先找到平威侯的寝居才是要紧。”
主人不住在主院，三人倒是好一顿摸索，才终于在东侧一个小院子里找到了平威侯。
“让我也进去，给他施个梦魇，吓他一吓！”沈琼枝跃跃欲试。
云天骄猫爪子将她扒拉开，斥道：“别闹，我是扮演的猫大仙，又不是猫妖，怎么能吓他。”
沈琼枝嘟嘴，“猫大仙和猫妖有什么区别，都差不多嘛。”
“不一样，平威侯这种人，若是以猫妖的身份加以威胁，只怕他非得重金寻求得道高人，为其灭妖除患。”知微给沈琼枝解释的这会儿功夫，云天骄已经推开一道窗缝，偷偷溜进了房中。
变成猫的好处就是能够拥有猫的天然生理优势，夜视能力强，身形敏捷，行走起来也可以做到悄无声息。
云天骄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已经蹲到了平威侯的床头。
平威侯鼾声如雷，睡得香甜，怀里搂着一个美妾，显然被平威侯吵得睡不踏实，一双秀眉微蹙，眼皮也微微眨动着，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云天骄先是吹了一口气，将美妾彻底迷晕，保证再来十个平威侯同时围着她打鼾都吵不醒，然后才开始对着平威侯施法。
平威侯鼾声渐渐小了，身体一个机灵，眼睛忽然睁开，直接对上了黑夜里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
他吓得想要失声尖叫，嗓子却发不出声音，身体也没法动弹，俨然就是普通人被魇住的症状。
平威侯的目光里满是惊恐，一身一头的冷汗，不过这会儿他已经认出那双发光眼睛的主人，是一只黑猫，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邪祟，联想今天白日李石跟他禀报的有关济安乡猫大仙的事迹，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测。
“哎，汝莫怕。”
黑猫忽然长叹一声，口吐人言，是个女子沧桑的声音，倒是没什么凶煞之气，反倒透出一股长者般的慈祥。
平安侯略略心安了些，乖巧地眨了眨眼，算是给黑猫的回应。
“吾乃上古猫神，现余一缕残魂，寄居在济安堂内。今日汝令人前去攻打济安乡，扰了吾清梦，吾很是不悦。”
一滴豆大的冷汗从平安侯的脑门上滑下来，吓得他在内心大呼不敢叨扰猫神，可惜还是发不出声音。
黑猫继续道：“神以慈悲为怀，上古之神，更是视万物生灵如子，吾不愿看汝等自相残杀，更不愿看见汝因扰吾清梦而被处罚，是以于深夜入汝梦中，给出警示，望汝牢记，不可再去叨扰济安乡女子。纯女子寄居之所，气息纯净，为吾所喜，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处，汝可明白？”
平威侯疯狂眨眼，示意自己明白，完全明白，绝对不会再去叨扰。
黑猫很是庄严肃穆地点了点头，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按在平威侯额上，“吾以上古神之名义，赐予你平安喜乐，以作回礼，济安堂在一日，这神赐便有效一日。”
说完这些，黑猫的身形便凭空消失了。
而平安侯的眼睛也重新闭合。
云天骄从平安侯的房间里出来，见沈琼枝和知微两人正蹲在窗外，认真听墙角，很显然，刚刚她装猫神说的话，都被两人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天骄姐姐，想不到你还会编这样的瞎话呢！”沈琼枝无比佩服。
云天骄却非常难为情，猫脸扭过去，故意不去看沈琼枝。
知微顺着窗缝往里面瞥了一眼，道：“殿下用的是魇障之法，那平威侯明日醒来，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个梦吧？”
“不会。”云天骄回答得斩钉截铁。
沈琼枝好奇：“天骄姐姐为何这般笃定？”
云天骄其实很不想解释，但是她知道沈琼枝的脾气，若是得不到答案一定会一直缠着她，于是纠结再三，还是抬起那只在平威侯额前按过的猫爪，给沈琼枝和知微二人看。
沈琼枝凑上前，就着廊前的灯光，看见猫爪的肉垫上，竟是沾满了金粉。
噗嗤一声。
知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捏住了那只肉垫呈现出金灿灿颜色的猫爪。
云天骄脸颊烧得滚热，可惜是黑猫的形态，显不出来。
“哼，有什么好笑的！”她猛地将爪子收回，高冷地一甩尾巴，走了。
第136章 136 告辞 明白，明白。毕竟不是人……
平威侯惊醒的时候尚未天亮，他一醒来便大喊大叫，让人将室内所有灯都点燃。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啊！！”身边的美妾本想为平威侯拭汗，待看清他的脸，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平威侯心内一惊，“我的脸怎么了？快拿镜子给我！”
服侍的小丫鬟忙找来镜子，递给平威侯。
平威侯对着镜子一看，半晌未出声，片刻后，忽然爆发出笑声。
“侯，侯爷，您，您这是怎么了？”美妾吓得花容失色。
平威侯却是眉宇舒展，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问美妾：“你看看，看到我这额头上有什么？”
美妾怯怯地说：“好像，好像是一个……金色的爪印？”
“对喽！”平威侯美滋滋地，“本侯告诉你也无妨，这爪印可不是普通的爪印，而是上古猫神的爪印，是神之赐福！”
遂将昨晚梦中与猫神对话的事，尽数告诉给美妾。
这美妾一向会讨平威侯欢心，闻言便立刻跟着面露喜色，在床上连连作揖跪拜，“哎呀，那婢要恭喜侯爷了！侯爷果然是大富大贵命格，连上古猫神都给您赐福！”
平威侯听得心里更美了，这时忽听外面的人急匆匆来报——
“不好了，侯爷，正院西殿的青元神尊像忽然碎了！”
平威侯一个打挺从床上蹦下来，慌张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神像怎么会碎？”
“不知道啊，应是昨天半夜碎的，可守夜的小厮一点动静都没听见！也真是邪门了！”
平威侯最听不得的就是“邪门”二字，忙带着人前去正院查看，只见西侧殿门窗俱是完好无损，祭坛上的瓜果摆件也都原样未动，唯独青元神尊的神牌和神像化作齑粉，场面甚是诡异。
“侯爷，您看，这门上似乎有个金色爪印……”一个侍从率先发现了殿门上的端倪，不过话才说了一半，就不说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平威侯的脑门。
平威侯看到爪印，却福至心灵。
“好了，不用查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也不与下人明说缘由，只叫人速速将西殿打扫出来，并找来数名画师，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形容画猫，找了一副画得最像的，交给匠人雕塑神像。
平威侯的思路很明朗，既然猫神是真实存在的，而恰恰猫神按过爪印的神殿里，神像和神牌都碎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猫神大人一定是想要他在府中也给它立一个神像，供奉香火呀！猫神还特意选好了位置，这他能不配合么？那是必须要配合的呀！
上古猫神诶……说不定比天尊还要厉害，原本他也是打算要供奉呢，只是若猫神不主动选择，他还要头疼该怎么布置。若是将墨悲神尊的地方腾出来给猫神，以后墨悲神尊真的成了天尊，再记恨他该怎么办？
可若不动墨悲神尊的主位，给猫神弄了个偏殿，也似乎不太尊敬。
如今倒好，猫神自己选了，什么毛病都没了！简直不要太贴心啊！
至于青元神尊……本来就是个新晋神尊，只要把其他大神都伺候好了，就算将青元得罪了也不打紧！
……
云天骄和知微沈琼枝并没有离开平威侯府，而是一直等到平威侯将猫画像拿出去找人雕塑，才彻底离开。
“天骄姐姐你可真厉害，特意在西殿门口留了个爪印，如此便将这件事彻底圆上了！不然那平威侯看见青元的塑像毁了，还不一定生出什么想法，再凭空惹些事端。”
“好了，不要再提爪印这两个字。”云天骄现在对这两个字有阴影，随即又训斥道：“以后做事，还是不要太冲动，不然下次可没这么好蒙混过去。”
沈琼枝吐了吐舌头，还有些不服气：“这次只是见了青元的神像，等以后让我见到他本人，非得给他撕碎了不可！”
三人重新回到济安乡，邱堂主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回来，忙迎出来：“怎样？此行可还顺利？”
“猫大仙出马，肯定顺利呀！”沈琼枝笑道：“邱堂主您放心吧，以后那平威侯绝对不会再来威胁你们拆除济安堂了！”
邱堂主面露喜色，连连道谢，不过看得出来，她心中还是存有疑虑，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并不真的清楚平威侯的态度。于是三人也不急着离开，这晚上继续留宿在济安乡中。
然而第二天晌午，城门处却再次传来敌袭警报。
“怎么回事，琼枝，你不是说平威侯不会再派人来犯了么，这怎么才隔了一天就来了？”邱飞檐正和沈琼枝知微吃饭呢，听到预警，撂下筷子就往外面冲。
沈琼枝和云天骄对视一眼，心里也有点没底，“天骄姐姐，那平威侯不会又反悔吧？”
知微倒是冷静，“先出去看看再说。”
城楼下果然来了黑压压一群甲兵，仔细辨认，这次带队的竟是平威侯本人。
甲兵队伍距离城门还有三里地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不再向前逼近。平威侯先是派了个使者，让他一个人孤身上前表明来意。
这倒霉使者一边脸还是红肿的，像是不久之前被人扇过耳光，他不是别个，正是李石。
说来也是冤枉，李石惦记着自己攻城失利，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求见平威侯，信誓旦旦表露决心，说自己已经找来三个捉妖高手，这次一定将济安乡攻破。
结果直接迎来一个大耳刮子。
“你放什么狗屁？哪里来的妖？还捉妖师！人家不是都告诉过你了，那是猫大仙！猫大仙！是神仙，哪里是妖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接着李石便被平威侯提溜着，亲自前来济安乡了。
“哎呦，这不是李将军么，脸是怎么了？”邱堂主还记恨这李石纵容部下掳走邱飞檐的事，逮着如此良机，自然是要好好奚落一番。
李石好个没脸，可任务在身，也只能强做笑容：“邱堂主，我们平威侯此次特地前来示好，为先前的鲁莽赔礼道歉，他知道您这里是神灵守护之地，以后万万不敢再冒犯。”
邱堂主略显讶异，没想到这平威侯竟真的如知微沈琼枝所言，彻底转变了态度。
“你且转告平威侯，就说他的歉意我们已经收到，希望他能遵守承诺，以后永不来犯。”
见李石继续在城下逗留，不肯离去，邱堂主又问：“怎么，李将军还有事？”
李石讪讪地说：“我们平威侯还有个不情之请，他想进城，亲自向此地神明叩拜赔罪。”
见邱堂主生出警惕之色，李石忙补充道：“放心！平威侯只带两名护卫入城，其余兵马都驻守在城外！”
邱堂主去看知微。
知微点了点头，道：“邱堂主不妨同意对方请求，平威侯毕竟是州郡之首，能与他结个善缘，总比结怨好。”
邱堂主深知，如今济安乡能够平安无事，自然都是这些世外高人的功劳，于是对李石说：“平威侯可以入城，但是你们的军队还要再撤退三里地。”
李石自己拿不了主意，便返回平威侯身边，将邱堂主的要求说了。平威侯半点犹豫都没，他身边的幕僚反倒担忧。
“侯爷，您还是三思而行！独身入城实在凶险，甲兵再往后撤退，到时候一旦有变，恐怕无法及时接应！”
“哎，无须担心！本侯不会有事的。”平威侯大手一挥，带上两位侍卫就走，心说你们懂什么，本侯可是上古猫神赐福之人，必定逢凶化吉大富大贵的。
平威侯被迎入城，径直前往济安堂，到了济安堂大门口，就地跪拜，头磕得咚咚响，直把邱飞檐看得目瞪口呆。
“他……他没事儿吧？”
沈琼枝一言难尽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平威侯嘴里念念叨叨，磕完了头，又在济安堂四周寻找了一番。
“侯爷……您在找什么呢？”邱堂主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问。
“你们这里……怎么没有猫神神像？”平威侯问。
“猫……什么神像？”邱堂主不明所以。
“猫神神像啊！”平威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投以一个同情的眼神，“就是猫大仙的神像！”
“猫大仙……还要神像的吗？”邱堂主下意识往知微那边喵了一眼，结果发现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黑猫，竟然不见了踪影。
“哎，邱堂主，您怕是没见过这位猫大仙吧？”平威侯问，接着也不等邱堂主回答，他又洋洋得意地说：“哦，或者我该换个问法，猫大仙没有给您托过梦吧？”
“没，没有啊……”
平威侯了然地点了点头，“明白，明白。毕竟不是人人有这个机缘的。”
“……”
接着平威侯又从自己袖中抽出一个小小卷轴，大方道：“这样，今天也算是我们有缘，你便照着这幅画像，为猫大仙塑像吧，不用感谢，这都是我作为信徒，应该做的。”
平威侯便是如此自说自话了小半日，殷殷叮嘱邱堂主，一定要按照画像中的样子给猫大仙立像，最后欣然离开。
邱堂主直到把人送走，还是懵的，回头看向知微：“这……这是怎么个情况？”
一直消失不见的云天骄这时也重新冒出头来。
知微欣然在黑猫头上摸了摸，对邱堂主道：“堂主这回可以放心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第137章 137 立像 太羞耻了，她简直不忍直……
邱飞檐百思不得其解，对邱堂主道：“母亲，咱们要给猫大仙立像，直接找匠人对着它雕刻岂不是更方便，非得弄个画像干什么？这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邱堂主想到平威侯在这里时，黑猫似乎故意躲起来不见人，大概猜到这里面必有缘故，不过既然人家没有解释，她也不好追问，只道：“无论如何，猫大仙对我们济安乡有恩，这神像是该立的，你去叫你刘婶子过来，明日知微公子他们就准备离开了，今天便要将塑像雕好。”
邱飞檐一惊，“啊？明天，明天就走？”
“是啊，今日知微公子是这样说的。”见邱飞檐似乎十分不舍得，邱堂主在邱飞檐头上摸了摸，安抚道：“沈小姐和知微公子他们终究不是红尘中人，总有一天要走的。”
邱飞檐不知想到什么，扭头就跑。
邱堂主无奈：“哎，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琼枝！我答应过她找魏大娘教她锻铁，不能食言！”
……
云天骄的猫大仙名声已经在济安乡内传开了，此时正被不少小姑娘围着，看着她爬树给她们拿毽子。
就算是一只普通的猫，爬树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当云天骄帮小姑娘们将毽子从树上扒拉下来，她们却像迎接大英雄一样，拍着手欢呼感谢。
云天骄被小屁孩们吵得头都晕了，正准备偷偷开溜，这时又有一个小姑娘跑过来，说家里的奶奶晾衣服时，衣服被吹到房顶，奶奶正准备架梯子去房顶，小姑娘担心奶奶年岁太大腿脚不便，特意过来求猫大仙帮忙。
于是云天骄只好又跟着小姑娘回家，去帮老奶奶叼衣服。
这一下午给她好顿忙活，整个济安乡的人家都转遍了，解决的大多数都是小孩子拜托的鸡零狗碎。家里的大人们见到黑猫，均是责怪小孩子们不懂事，随便麻烦猫大仙，等云天骄离开，都要给她准备鱼干肉条。
沈琼枝被邱飞檐带着，在铁匠魏大娘的打铁铺子泡了一下午，回到济安乡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院子，见知微竟然坐在树下乘凉，并没有跟在云天骄身边，万分惊讶。
“你怎么不在天骄姐姐身边？”
知微目光越过院子低矮的篱笆，正看着不远处一群小孩，此时黑猫正在帮她们在草丛里捕蛇，聚精会神的样子，当真像是个优秀的猎手。
“小孩子心性单纯，她难得有机会这样玩，我在旁边，她反倒不好意思了。”知微声音温柔，脸上带着笑容，一双眼像含着柔波，却只付与一人。
沈琼枝不太懂这样的目光，她没这样被人注目过，也没这样注目过别人，但她觉得此刻此时格外美好，连身体里的怨气都没那么重了。
感觉自己也变成了小仙女呢。
“哎呀，琼枝姑娘，知微公子！你们那位同伴醒了！！”乡里的女医这时从外面跑进来，脸上带着喜色。
“竺景醒了？！”沈琼枝蓦地跳起来，还不等女医大婶说完话，便急火火往乡里的医馆冲。
他们来这里的第一天，竺景还和他们住在一起，女医大婶在她跟前守了一天，后来因为大婶还得照顾医馆那边，便提议将竺景接到医馆那边暂住。
在他们前往平威侯府的那晚，竺景就被安置在了医馆。凡人医术虽不能治愈竺景的伤，但是大婶每天精心照料，为她针灸通经络，又调配了温补的药方，没想到竟是真的让竺景比预想中更早地醒来。
云天骄听说竺景醒了，将抓到的蛇远远往城墙外一丢，便飞奔向医馆。
三人几乎同时赶到，看到坐在床上神色还有些恍惚的竺景。她此时只穿着一身白色寝衣，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衬得那张消瘦的脸有些病弱的苍白，完全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小妹妹形象的女孩子，竟是在天界扮了那么多年的男身神。
云天骄现在看竺景，代入的完全就是余丝束对余丝染的情感，一下跳上床，爪子搭在竺景的手上。
竺景眸光微聚，垂眸看面前的小黑猫，唇角羞涩地勾了勾，用很轻的声音叫了一声“姐姐”，显然是认出了云天骄。
“竺景，你还好吗？还认识我么？”沈琼枝趴在床榻边，脑袋晃了晃，吸引来竺景的注意力。
“嗯，沈小姐。”竺景腼腆地应了一声。
“都说啦，要叫我琼枝的！”沈琼枝纠正。
女医又替竺景把了把脉，对众人道：“我的医术有限，只能看出这姑娘气脉虚浮，却诊不出根源，如今姑娘醒了也算是好消息，你们还是尽早带她去主城内找个正经大夫看看。”
知微对女医道：“多谢您，在我看来，您的医术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这女医年近五十岁，半生都在济安乡内钻研医术，第一次被外人夸赞，竟是有些害羞起来。
沈琼枝最有发言权：“大婶，我竺景姐姐的问题，就算御医来了也解决不了，您能让她提早醒来，已经是这个。”说着，毫不吝啬地给女医竖了个大拇指。
“哎，几位真的是折煞我了。”女医大婶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时医馆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也是个颇有些年纪的大婶，体型壮实，看起来红光满面的，一双大手大脚，腰上围着皮革制的围裙，围裙兜里还穿着钉斧凿刀等诸多工具。
这正是济安乡内的石匠兼木匠刘婶子。
刘婶子一眼看到床上蹲着的黑猫，眼睛一亮，“哎，可算让我找到了！这猫大仙面子太薄，我说要给它塑像，说什么都不配合，一见我就跑。”
云天骄一看到这大婶就头疼，蠢蠢欲动又想遛了，这次却被沈琼枝按住。
“刘大婶，我帮您按住她了！您赶快！”
云天骄：“……”
她可不想以这样的形象流传于世，瞪了沈琼枝一眼，奋力挣扎。
头上却又落下温柔的手掌，是知微。
“就让她们为你塑像吧，一来，若是平威侯日后再来，看不到他的猫神神像，怕是要发难。二来，这也是济安乡民的心意。”
在沈琼枝和知微的软磨硬泡之下，云天骄总算是妥协。
刘大婶很怕猫大仙一会儿又反悔，连换地方都不敢，就地取材寻了一只板凳，示意云天骄跳上去，打算就在竺景休息的这个屋里开工。
云天骄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板凳上，猫尾巴不爽地甩来甩去。
竺景醒过来以后喝了点粥，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此时就斜靠在床榻上看着他们，不知为何，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琼枝立刻被她吸引了注意力，问道：“竺景姐姐笑什么？”
竺景却抿着嘴摇了摇头，眼睛里笑意却不减，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沈琼枝心内痒痒，却又怕追问之下影响到刘大婶雕刻，便生生将好奇心压制住。
刘大婶技艺精湛，大概一个多时辰，便雕刻出一只等比大小的小猫石像，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和云天骄化身的黑猫几乎一模一样。
云天骄如蒙大赦，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却被知微在旁一捞，捞入怀里。
刘大婶似乎也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将小猫石像扛起来，“成了！总算可以给邱堂主交差了，诸位且休息，我先告辞了！”
等刘大婶离开，女医也出去忙了，房间里就只剩下自己人。憋了许久的沈琼枝总算熬出头了，迫不及待地问：“竺景竺景，你刚刚到底在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玩的，你快告诉我。”
竺景微微一愣，笑起来，“你怎么还记着。”
“快说快说！”沈琼枝催促。
竺景看向知微和云天骄，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我想起以前，姐姐要为她的小黑豹养灵气，便让黑豹四处做好事，那些受了黑豹恩惠的百姓要给黑豹画像立碑供奉，当时的黑豹和姐姐刚刚的表情好像哦，也是一脸不情愿的。”
云天骄听得怔了怔，竺景所形容的画面，也浮现于眼前。
“还有。”竺景继续说，眼睛亮亮的，“当年姐姐看黑豹的眼神，和刚刚知微天神看姐姐的眼神，好像一模一样呢。”
云天骄下意识抬起头去看知微，刚好知微正垂下眼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瞬，云天骄立刻将目光移开，装作毫无反应的样子，其实脸已经热得发烫了。
哎，这样好的时刻，怎么就是一只满脸毛茸茸的猫呢，当真煞风景！
她心里对自己嫌弃，殊不知此时某人都快被它的小表情萌到窒息了。
云天骄几乎每分每秒都在盼着离开济安乡，好尽快恢复人身。可是邱堂主却苦苦相劝，让他们一定要留到明日午时，等立像仪典结束后再走。
盛情难却，四人第二天只好推迟了行程。
猫大仙的石像选址就在济安堂大门口，济安乡的乡民们早早就聚集起来，显然对这次典礼很是重视。
鞭炮齐鸣，锣鼓喧响，大红绸布揭开，露出了威风凛凛的猫大仙石像。石像前还设置了祭台，最先围过来祭拜叩头的，居然是乡里的小孩子们。
“猫大仙在上，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小孩子们齐声高呼，稚气未脱的脸上竟满是郑重。
云天骄：“……”
太羞耻了，她简直不忍直视。
第138章 138 困地 都给姑奶奶我滚出来！……
好不容易婉拒了邱飞檐事先承诺的十五斤小鱼干，四人在全体乡民的依依不舍下，终于离开了这片桃花源。
云天骄总算回归了人身，站在金刚杵上回望济安乡时，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知微立刻注意到她的动作，问：“殿下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胸腔里似乎暖暖的，好像有一团热气。”云天骄觉得很奇怪，自从成为鬼灵后，她就再也没从身体里感受到真实的暖意。
沈琼枝打趣：“天骄姐姐是被感动到了么？”
知微似乎想到什么，面上一闪而过惊喜之色，走过来拉起云天骄的手。
云天骄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知微。
竺景眼睛亮亮地看过来，说：“阿姐大概是有了神元呢。”
云天骄惊讶，“神元？”
竺景点头，“是呀，如今有人为你立像，虔诚供奉跪拜，这是成神的基础。”
沈琼枝听得入神，“原来这就能成神了啊！”
竺景纠正：“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轻易生出神元，阿姐以前本就是天神，所以才会这样立竿见影吧。”
比如竺景当年，也是以修者大能身份，在凡尘行走多年，足迹遍布五湖四海，做尽好事，才被许多人所供奉，死后修得了自己的神元。
知微拉着云天骄的手，将一丝灵力注入她身体，凝神感应了片刻，才收回灵力，道：“只是有了一点神元的雏形，若是能吸引更多的香客，日积月累，飨食香火，殿下或许可以重塑神体，真正回归神位。”
沈琼枝和竺景俱是欢喜神色，可云天骄如今对成神却没什么执念，“一只黑猫而已，能在济安乡拥有一小部分信众已是极致，又能再吸引多少香客呢。眼下还是尽快前往玄霄门，弄清楚当年原委才是重要。”
三人见她无意多谈此事，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云天骄也是有私心的，知微为了救她，将自己的鬼丹给了她，她觉得如今这样就很好，又何必再去修什么神元。
神仙又不比妖鬼高贵，她不想他献出全部送给她的，成为可以被取代的东西。
……
玄霄门昔日所处之地，山灵水秀，风朗气清，乃是一片世外仙境。然而如今才远远看见山峦剪影，便已能感觉到浓重的污浊怨气。
再行得近一些，万里荒山，入目苍凉，再也看不到一根鲜活植被，万千生灵，也早已化作黄土，埋入焦黑皲裂的大地。
四人中除了沈琼枝，都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哪怕云天骄失去了那段记忆，也因为曾被竺景纳入到记忆中，而对这里有着深刻的印象。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天骄如今对玄霄门的印象，还停留在竺景记忆中的样子，如此反差，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
竺景向荒山而望，神色落寞，“当年我想要手刃锡远长老，替父亲母亲和姐姐报仇，却被青元所害。化作鬼灵后，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等我修成神元，顺利飞升为神，又重回故地，却发现锡远长老被人砍了头，身体都腐烂了。对了，你们进入我的记忆后，可否看清是谁杀了锡远？是青元么？”
“咦？这是你自己的记忆呀，难道你不知道么？”沈琼枝问。
竺景摇摇头，“我能让自己的记忆场景重现，可是其中很多细节存在于记忆深处，我自己是没有意识的，这次让阿姐他们进入记忆，也是想让他们帮忙，将我遗忘忽视的一些细节找出来，为我解惑。”
其实这种记忆再现的法术十分高阶，倘若不是因为竺景体质特殊，是天柱碎片转世，以她的修为，也无法展现出时间跨度如此之长，场景细节如此逼真的记忆复刻。
这些天在济安乡，竺景身体虚弱，睡的时间远比醒的时间多，乡民们十分热情，他们几乎很少有独处的时间，所以只抽空将竺景昏迷后发生的事给她大概讲了一遍，一些具体的问题，却并未来得及仔细讨论。
关于他们怀疑竺景记忆是否有可能被篡改，竺景和他们也是一样，无法确定的。
“的确是青元杀了锡远长老，竺景你为何会有如此疑问？当时不是只有你和青元在场么？既然不是你，那除了青元，也不可能再有别人了吧？”云天骄很敏锐地察觉到问题，见竺景神色有异，问：“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果然，竺景点了点头：“我重新回到玄霄门，除了看到锡远长老的尸体，还发现，整个宗门的人全都死了，而且……死状奇怪。”
知微问：“怎么个奇怪法？”
竺景眉头微蹙，似乎回忆起某些让她极度不适的画面。
“他们的尸体全都完好无损，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迹象。我不知道这种形容对不对，就好像……他们是被人活活吸干了生气而死。”
“你觉得这些不是青元做的？”沈琼枝问。
竺景摇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那时候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当时觊觎锡远的仙草，才将我杀了，那个时候看得出，他是害怕的。既然他的目的是仙草，杀了锡远便已经达成目的，又有什么理由杀尽玄霄门所有门人？当时我们去找锡远长老，又没有什么人看到，所以肯定不是为了灭口。”
云天骄赞同道：“如果像你说的那样，玄霄门的那些门人都是被吸干了生气而死，行凶者必定身怀极厉害的妖邪之术，以青元当时的修为，应该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沈琼枝猜测：“难道是贡新神尊？你们不是说，余岚山掌门渡劫飞升时，就是被锡远吸干了修为而死？在竺景的记忆中，锡远一直供奉的是贡新神尊，那他肯定就是从贡新那里学到的吸食他人之法呀？”
“竺景，你当真不记得锡远供奉的究竟是哪位天神？”云天骄问。
竺景很自责的样子，“抱歉，阿姐，我也只是在锡远杀害父亲母亲那天，才余光里匆匆瞥见过锡远长老背后的天神，甚至没看清对方的脸。”
沈琼枝立刻道：“这又怪不得你，你道歉干嘛呀！”
云天骄也无奈地笑，“是，竺景不必自责，当时兵荒马乱，你被斩鬼刀护送逃离，又哪有精力分辨。”
知微道：“越是模糊不清的记忆，越是容易被人篡改，如此看来，锡远长老背后那位天神，倒真的不一定是贡新神尊了。”
众人说话间，金刚杵已经载着他们来到玄霄门的山门之前。
云天骄收了金刚杵，四人一落地，便能感觉到脚下传来深重的怨气。
“此处怨灵鬼怪似乎颇多。”竺景道。
“按照你的说法，死了那么多人，又都是被人吸干了生气枉死的，肯定都化作冤鬼了，能没有怨气么！”沈琼枝背着手四处溜达了一圈，像是在审视着什么，忽然回头，对竺景做了个鬼脸，“不过再大的怨气，能有我身上怨气重吗？”
她忽然一步踏进山门，用力跺了跺脚，整个地面都因为她这嚣张的两脚，而跟着震颤两下。
“都给姑奶奶我滚出来！鬼鬼祟祟藏什么呢？！”
随着沈琼枝这一声爆喝，山门两侧的地底冒出两坨黑雾，不多时便凝成了两个身穿弟子服的苍白鬼灵，云天骄甚至看着都很眼熟。
这好像就是当年负责守山门的玄霄派弟子。
两个鬼灵被沈琼枝震出来，本已经让她身上那浓重的怨气压制得服服帖帖，等看清楚这姑奶奶身旁还站着三个人——
好家伙，一个身上有着神尊的神元，一个鬼力强悍似乎是鬼王级别的大佬，还有一个修为倒是不高，可是身上源源不断往外冒灵气，跟个通天柱似的！
四个人齐刷刷站在那里，真是一个比一个吓人！
两只柔弱可欺的鬼灵吓得直接就跪了，咚咚咚往地上磕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四位爷爷饶命，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冤死鬼，没害过人的，可怜我们上有老下有小，饶我们不死吧……”
“谁是爷爷，姑奶奶明明是花季少女来着！”沈琼枝很不满地又跺了两下脚。
这算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两只鬼灵吓得闭上嘴巴，只哭哭啼啼继续磕头。
云天骄这时清了清嗓子，摆出鬼王的气势：“尔等身死多年，为何不前往幽冥鬼蜮报到？”
面对云天骄，两只鬼灵总算彻底安静下来。
其中一个小声回话：“并非我们不想走，而是……被困在了这里。”
知微皱眉，“谁困住了你们？”
另一个鬼灵摇摇头，“不知道，我们莫名其妙就死了，死了以后发现也离不开这里，就只能一直在这里守着。”
第一个鬼灵又补充道：“不仅是我们在这里守着，外面的人进来了，也是出不去的。”
“不只是人，就连妖魔神仙来了，也出不去呢。”
眼看着两人越说越玄乎，四人的好奇心也被提了起来。
“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什么东西从这里离开过？”云天骄问。
鬼灵道：“是啊，我们刚死的时候，附近村落有凡人溜进来，想要盗取门中宝物，无一例外，全死在这里了，死了以后，鬼灵也出不去。”
“后来远近八乡的凡人都说我们玄霄门变成了不祥之地，陆续搬走了，久而久之，这附近变成了荒山，也就鲜少有人来了。”
“近些年就一直没人再来过？”知微问。
两个鬼灵彼此对视一眼，道：“也不是，差不多一个月前，来了个人。”
第139章 139 贡新 贡新一屁股坐在地上，抹……
沈琼枝性子最急，忙追问：“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个鬼灵却齐齐摇头，“没看清楚。”
沈琼枝凶相毕露，上前一手一个抓住两只鬼灵的脖子，“再说一遍，看没看清呀？”
鬼灵们吓得嗷嗷乱叫，哭咧咧道：“是真的没看清楚啊姑奶奶，他速度太快了，我们谁都没看清楚，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
“琼枝。”竺景在后面轻轻唤了一声，“他们可能真的不知道。”
沈琼枝立刻松手，两只鬼灵总算得救，捂着脖子大喘气。
“那人现在在哪里。”她又问。
“应该，应该还在里面呢，反正没见着出来。”
四人这时几乎已经有了同一个猜测——
“是贡新神尊么？”云天骄问知微。
知微点头道：“很有这个可能，我们进去要小心了。”
两名守门的鬼灵弟子好心提醒：“诸位大人，你们可要考虑清楚，这山门一旦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是啊，这百年间我们见证了太多，也有不少神仙修者大能，仗着自己修为深厚，想要进去探宝，最后无一例外，全都困在了里面。”
沈琼枝却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地方再厉害，还能有同悲塔厉害么？姑奶奶我不是也照样出的来！”
不论如何，两个鬼灵总归是好意，四人依次踏进山门时，竺景经过他们身边，特意向他们颔首行了一礼。
“多谢两位好心提醒。”
两位鬼灵只觉一股清新之气拂过面门，从头到脚被一股蓬勃的力量滋养，一扫浑浑噩噩的混沌之感，连灵台都清明了不少。
“啊，这是什么？”
“不知道，但是好舒服呀，也好感动，呜呜呜想要流泪呢……”
两位鬼灵目送竺景背影远去，也如她方才那样，齐齐颔首行了一礼。
四人一路向山上走，都无事发生，甚至连一丝半缕的窥探视线都察觉不到。
沈琼枝东看看西望望，纳闷道：“奇怪，不是困死了很多人么，怎么一只鬼都看不见。”
云天骄笑着打趣：“你在山门口两脚就把人家躲在地底的鬼灵震出来，只怕这会儿消息早已传遍整个门派，这满山妖鬼还有哪个敢出来？”
沈琼枝不服气道：“那可不一定是怕我哦，我这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天骄姐姐，你别忘了，你这身体里可是有鬼王的鬼丹，威慑力可比我大多了！”
有沈琼枝调节气氛，大家的心情都没那么紧张了。
知微自从进入山门就一直沉默，似乎在暗中观察着什么，直到他们行至半山腰，才道：“难怪进入这里的妖鬼人神都出不去，好强的结界。”
云天骄和沈琼枝都算是初出凡尘的新手，对阵法术数之道了解有限，倒是竺景，本就是修仙正道出身，又飞升多年，多少也能看出一些门道。
“这结界布置得刁钻，不仅阵眼数量繁多，而且似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加固。”竺景一边说一边抬头向天上看，忽地现出错愕之色，“这是……什么？”
其他人见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整个玄霄门上空，似乎有一片淡淡的黑气笼罩，在山下时还看不出，越往山上走，便越发看得明显。
“这不是云，也不是魔气……”云天骄道。
“是结界。”知微给出了结论，神色现出几分凝重，“是封死这片山区的结界，在魔化。”
沈琼枝问：“只听说过人魔化，妖魔化，鬼灵魔化，还真不知道结界也会魔化！”
“世间万物，只要有执念，就可能魔化，只不过依我看，这结界似乎并不是自己魔化，而是被外力干预。”竺景的表情也和知微一样凝重。
云天骄问：“结界魔化以后，会怎样？”
知微沉默一瞬，才道：“会将结界内一切生灵绞杀，包括鬼灵，神元，妖丹，鬼丹。”
沈琼枝吓了一跳，“啊？那我们岂不是都要完蛋了。”
“好在魔化才刚刚开始，只要在它彻底魔化之前，将这结界破除，也就无碍了。”知微神色恢复如常，说得也很随意，似乎破除结界不过是件轻松的小事。
云天骄最了解知微，她知道，若真的那样轻松，知微刚刚就不会流露出那样的表情，正色道：“知微，如今我们四人性命相依，若是有什么顾虑，不可独自承受，提早说出来，叫大家也有个准备。”
知微一愣，无奈地笑，“殿下，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人？”
云天骄，竺景，沈琼枝，三人看着知微齐齐点头。
知微：“……”
难得看到知微如此怔愣的表情，云天骄在这种时候，竟然看他看得入了神，眼里是笑，唇边也是笑。
知微被她看得脸色赧然。
竺景的目光在云天骄和知微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也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沈琼枝则是被竺景偷偷笑的样子吸引，眼睛都睁大了。
想不到，曾经光风霁月的竺景仙君，变回女孩子居然这般可爱！
四人在这鬼祟凶险之地，眼里各有各的风景，一时间，心情都堪称愉悦。
最后还是知微清了清嗓子，将视线从云天骄身上移开，“其实我只是担心那个进来的人，若他真的是贡新神尊，并且与我们是友非敌，那么我们一起联手，想要破除这结界，并非难事。若反之，则的确需要费一些心力。”
竺景这时也小声开口：“我可以试着引天地灵气入结界阵眼，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更轻松破除结界。”
“不可。”另外三人异口同声道。
竺景被吓得睫毛微颤，眨了眨眼。
沈琼枝有些生气：“你才刚刚缓过来，身体还没大好呢，怎么能再随便动用灵气。”
云天骄也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再轻举妄动，这天底下有能力设下这样结界的人，总归不过是那几个，待我们查清楚是谁，摸出对方布阵习惯，这结界也就不难破了。”
竺景被训得连连点头，“不轻举妄动，不轻举妄动，只不过有我给大家托底，也就不用太过忧心了。”
沈琼枝凶巴巴瞪她一眼，“哼，现在最让我们忧心的，就是你呀！”
四人说话间，已经走到玄霄门主峰，这里正是昔日的掌门殿，是历任掌门居所。余岚山被害死后，锡远长老篡取掌门之位，也成了这掌门殿的最后一位主人。
“嘘，我好像听见里面有声音！”云天骄示意大家噤声，将金刚杵祭出，护在众人身前。
沈琼枝和知微也都戒备起来，三人将竺景护在当中，时刻准备出招。
掌门殿大门虚掩着，昔日气派漂亮的漆红色外大门，已经变得斑驳腐朽，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全部碎裂崩塌。
云天骄和知微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几乎同时出手，破门而入！
“人在后院！”
知微第一时间捕捉到灵力的波动，和云天骄分别从两面包抄，绕过前殿，遁向中殿前庭，果然看到一个人影蹲在一口枯井边。
“贡新神尊，果然是你！”
贡新见到两人，也不意外，随手将手中的罐子一扬，漫天五谷化为结界，将他们与他隔离起来，不过他做完这些，也没有再进一步发动攻击，反而是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继续认真蹲在枯井边，专注地向井里看。
云天骄和知微见此情景，也停了手，这时沈琼枝和竺景也赶来。
“咦？这人在干什么呢？”沈琼枝只见贡新蹲在井边，好奇问。
贡新立刻再次做噤声的动作，甚至还非常有针对性地指了指沈琼枝。
沈琼枝：“……”
她本来就认准了贡新神尊是杀兄仇人，又哪里肯受他数落，正想开口骂回去，不料这时贡新神尊突然动作，挽起神袍的宽大衣袖，一只手猛地伸进枯井中，像是抓鱼一样，好像在井中捞着什么。
终于，那东西似乎被抓住了，贡新用尽力气将它拽出来，足有一人长，重重摔在地面上。
四人看向那东西，好半天才辨认出来。
那竟是锡远长老！
确切地说，是锡远长老的鬼灵！
锡远长老被贡新神尊甩在地上，似乎还想挣扎着逃跑，可是一只脚腕被贡新死死攥着，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扭动。
贡新面无表情，抓着锡远的脚腕，将人高高抡起来，再重新砸向地面。
砰！砰！砰！
几次重复操作，锡远被砸晕了，鬼灵的身体变得软条条的，竟真的像一尾鱼。随着贡新神尊砸最后那一下，锡远的脑袋飞了出去，骨碌碌滚了老远，身体彻底不动了，只有脑袋还在那边哇哇乱叫。
贡新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额头的汗，总算是松开了锡远的脚踝，一边嘟哝：“滑不留手的东西，蹲了这么久，总算让我逮到。”
说完，贡新便又祭出手中的陶罐，将锡远长老的脑袋收了回来，这才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向众人行了一礼，平静道：“诸位总算是来了，可叫我等了好久。”
第140章 140 农神 到底是跟自己的清白有关……
云天骄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贡新怀里的陶罐吸引，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也绝对绝对不能吃贡新神尊罐子里倒出来的粮食。
“贡新神尊早就知道我们要来？”知微问。
贡新温和道：“以各位的聪明，我以为你们一定会怀疑，竺景仙君的记忆是否会被篡改。而验证竺景仙君记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来这里找寻线索。”
“你不会是想跟我们说，当年锡远长老供奉的天神，并不是你吧？”沈琼枝充满敌意地问。
“正如沈小姐所说，并不是我。”
“哼，你有什么证据？”
贡新神尊拍了拍手中陶罐，“你们想知道他背后供奉之人，直接问本人不就好了？”
说着，他将陶罐祭出来，使其悬停于半空微微放大，连带着锡远长老嵌在罐子里的头颅也跟着放大。
“妈呀，真是辣眼睛。”沈琼枝赶紧用手捂住眼睛，她被锡远长老的大脸丑到了。
锡远死前原本就被竺景胖揍过一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十分狼狈，后来又被青元砍掉脑袋，烂在大日头下没人收尸，他的鬼灵本体可谓十分丑陋。
就连在幽冥鬼蜮见惯了鬼灵的云天骄，都是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设，才能直视锡远那张爬满了蛆虫的脸。
“锡远，究竟是何人传授你吸取别人修为的邪术的？你背后供奉的天神，究竟是谁？”
锡远呜呜呜地大哭大叫，就是不好好说话。
贡新神尊直接在陶罐上重重敲击了一下，震得锡远整颗脑袋在里面乱颤。
见他还是不说，贡新继续敲，一下一下又一下。
“好了好了！别敲了！别敲了还不行么！！”锡远终于大叫出声。
贡新停手，锡远乌青的眼睛往贡新那边瞟了一眼，才慢吞吞道：“我不能说我背后供奉的真神，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确实不是贡新神尊。”
说完这句，还用非常鄙夷的神情小声补充一句：“他一个管种地的，哪有那样的本事。”
沈琼枝不信，对云天骄他们说：“这算不算是屈打成招啊？万一这锡远只是怕了贡新，才不得不这样说呢？”
“喂！我可不怕他啊！我才不怕他呢！”锡远立刻反驳。
云天骄挑挑眉，故意道：“照这么说，你是怕了你背后供奉的那位‘真神’了？”
锡远似乎十分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怂包，可是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又大声嚷嚷起来：“哎呦哎呦，我脖子疼，脖子疼脖子疼……”
沈琼枝被他吵得头疼，骂道：“你闭嘴吧，你还哪有脖子了？”
贡新神尊又一顿猛敲陶罐，云天骄十分担心，他再这么敲下去，那陶罐都要被他给敲碎了。
可锡远就是打定主意，死活不肯说他供奉的是谁。
知微其实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看清楚竺景记忆里锡远供奉的神，可此时此刻，他对贡新神尊的怀疑，却已经是几人中最轻的。
他提议道：“只怕从锡远长老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不如我们前往掌门殿内找找线索。”
“不错，既然这个臭老头供神，一定会在掌门殿内设立神坛神像！咱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沈琼枝立刻响应。
贡新的表情却很难看，“没用的，掌门殿内的神坛，也已经被重新伪装，我先前已经去过了。”
云天骄道：“既然是被伪装过的，那或许会留有痕迹，贡新神尊，即便我们想要相信你，也无法只凭锡远的一面之词，帮你洗脱嫌疑。”
贡新叹了口气，“哎，好吧，那就一起进去再看看吧。”
他将陶罐倒扣，锡远长老的脑袋就骨碌碌从罐子里滚出来。
脑袋才刚一落地，锡远长老那无头的身体便四肢着地，狗一样欢快地跑过来，自动将脑袋拼合起来，然后咻的一声钻入地底不见了。
“哎，他怎么跑了！”沈琼枝知道锡远和竺景有深仇大恨，还想等事情解决后，将这老东西抓起来好好折磨一番，这时才注意到身边的竺景，似乎一直没说过话，神情也很低落。
“竺景，你怎么了？”沈琼枝担忧地问。
“没什么，只是我认识的锡远长老，性格歹毒，城府深重，和如今所见，似乎已经大为不同。”
知微听竺景如此说，便道：“这结界似乎有压制鬼灵的作用，囚困于此处的妖魔鬼怪，无论多么穷凶极恶，只怕也无法发挥出威力，久而久之力量就会退化，心智也会变得像孩童一般。”
“难怪，我刚刚看那锡远长老，也与竺景记忆中不同了。”云天骄道。
沈琼枝深以为意地点头，“那门口的两只，也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竺景唏嘘道：“锡远落得如今的下场，也当真是造化弄人。”
说话间众人已经找到了锡远供神的神殿，大殿正中所供神像，正是贡新的神像，年久失修，已经有了毁损的痕迹。不仅是神像，整座神殿，都变得破败凋零，原本画工精良的彩漆和壁画，也都几乎看不清楚。
“这不就是贡新神尊的神殿么？”沈琼枝环视了一圈，立刻皱起眉头，“若是有人后期伪装，那这细节做的也太逼真了吧，真的会有人这么心细如发？”
她再次将狐疑的目光投向贡新。生前还是丞相府千金的时候，沈琼枝几乎从未关注过这位高阶天神，他给她的印象，似乎总是半睡半醒，任凭天大的事，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如今倒是难得见他将那双细细长长的眼睛睁大，看上去不再昏昏欲睡。
到底是跟自己的清白有关啊……
沈琼枝撇撇嘴。
云天骄却在这看似毫无破绽的贡新神殿，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这都要感谢她那日夜闯平威侯府，几乎将每一位神尊的神殿都逛了个遍。因为当时是黑猫的形态，无论是体型还是视野，猫与人都有很大不同，这也意味着可以观察到人所注意不到的诸多细节。
“我记得，贡新神尊的神殿内，一般内饰是没有花朵图案的吧？”云天骄问贡新。
贡新道：“我身为农神，最爱五谷，最不喜花草，普天之下所有供奉我的神殿，都不会出现花草装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