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这场气生得很长。
这次破域, 他带了研制初代基因液的原型机出来,接着埋头在宿舍研究。
等秦止野憋完报告,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七天没有见到沈殊了, 去敲门,只等到一张“蠢货与狗勿入”的牌子。
秦止野:“?”
他悻悻离开,又忍不住纠结沈殊到底是在骂他“蠢货”, 还是在骂他“狗”?
后者还能接受, 前者就侮辱人了吧。
然而经过几天的观察后,他得出结论:沈殊应该是平等在骂所有人, 不是针对他。
因为任何人来敲门沈殊都没开。
还不如只骂他呢。
秦止野有种微妙的不爽,奈何见不到人,只能顽强的每天定时送一份食物到沈殊门口, 又定时取回一份食物残骸, 感觉自己像个钟点工。
不不,还是更像仆人一点。
钟点工不会只给一个人服务, 但专属仆人会, 还是全自愿免佣金的那种。
时间过去半月,本来还能自娱自乐的秦止野就快憋不下去了,好在城中所妥协的消息终于传来, 他立刻借机上门找人。
“笃笃笃。”
“首席大人~”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开门开门, 我是大灰狼。”
秦止野头抵着门板, 一只手背在身后, 笑容下舌尖掠过犬齿,眼底压满了忍耐和晦暗的情绪。
再不开门,他真的要进去把人吃了。
门内的“小红帽”无言,
片刻后,门锁咔嗒一声开了。
秦止野的眼神瞬间清澈, 他整整衣服,一捋发型,散发着蓬勃向上的气息走了进去。
房间内很暗,原本许多设备消失了,那台被带出来的原型机取代了它们的位置。
这就是让人类开始新进化的仪器。
秦止野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仍然好奇得多看几眼。他猜沈殊应该是新发现了什么,否则不至于研究得这么投入。
“啪嗒”一声,屋内骤亮。
沈殊戴着护目镜转过身。
他坐在桌前,漂亮的脸上是男鬼般阴森苍白,眼底泛红,散发出一股“我八百年没休息了要是敢闲得没事来找存在感你会死得很难看”的厌世气息。
看得秦止野脚步都停了。
嚯,这怨气!
他那点见不着人的阴鸷比起来都像闹着玩似的。
“怎么这副尊容?”秦止野酝酿了半天,开口时还是没忍住嘴欠之魂:“是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么,基因进化液3.0?”
说完他都想掌自己的嘴。
好不容易才进来,嘴里就不能有点数!
好在沈殊似乎习惯了,并没在意:“在研究初代基因液的效果。”
“结果呢?”
“没有结果,设备不足。”沈殊摘下护目镜,眼底那点红痕更明显了,他疲惫地闭了闭眼:“什么事?”
这是多久没休息了?
秦止野皱眉,但没挑这个时候问,转而提前沈殊可能会开心的正事:“城中所撑不住了,让我来传消息请你回去帮忙。这是他们给的‘诚意’。”
他递给沈殊一张信封,封口完好,秦止野自己也没提前看过。
“来的倒是时候。”
沈殊用两指接过,姿态随意地拆了信封,里面装了张写有东西的卡片,内容少到一眼就能看清。
他微微蹙眉。
“写的什么?”秦止野歪头。
沈殊将卡片摊在桌上,两手交握着挡住下半张脸,眼中闪过思索。
“……推门的第二个方法,与因果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关。”秦止野将内容念出来,随即也陷入沉默。
有点微妙。
这是个看似具体,实则模糊的信息。
两人的关系,什么样的关系、什么程度的关系、怎么样才能打开门,上面一律没说。
“空手套白狼啊这是。”秦止野说着,内心却微微一动。
关系,不论是怎样的关系,总归不可能是要求他们形同陌路,这个信息反而在他们本就绑定的基础上又加了一道锁。
更何况,他其实听说过一个相关的传言。
但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秦止野目光微闪,将话题导开:“看来这诚意也一般,你怎么打算?”
沈殊放下手:“接受。”
“?”秦止野满脸狐疑地凑近他:“沈首席,你不会被人魂穿了吧?”
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换沈殊继续为他们工作,这可是赔本生意,不像他的作格。
但沈殊另有考量:“没必要跟他们耗着,条件我会去谈,先把设备拿到手再说。”
秦止野哼哼两声:“行吧。”
他看沈殊依然若有所思,得寸进尺的又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呼吸撒在沈殊的侧脸上,为后者染上一片红晕。
太过嚣张,他被一掌推开了。
沈殊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脸:“没事就啃你的骨头去吧。”
秦止野:“……”
门口那牌子果然在骂他是狗。
他站着原地腹诽半天,沈殊斜他一眼:“还不走?”
“还有事。”秦止野厚着脸皮站在原地。
“那你倒是说啊。”沈殊莫名其妙。
“啧。”秦止野不太开心,还是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把东西放到桌上:“喏,你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个布好了景的生态缸,假山、沉沙铺在水底,斜斜长出棵高瘦的水草,两尾灵巧的小鱼在水中游动,为简单的缸景增添了一抹亮色。
“不是说沈首席记忆超群么,说好了等到生日那天把礼物给你,你是真不记得还是装得?”秦止野质问。
沈殊惊讶地怔了怔:“我忘了……”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虽然确实有“冷战”的原因,他这段时间埋头在原型机的研究中,但秦止野在域中的话也给了他启发,以至于他太过投入,连今天是几号都没意识。
沈殊一般懒得说谎。
秦止野勉强满意了,“这可是我自己做的……好吧还请研究所的人帮了帮忙,不过我看他们也菜得很,还不如我自己弄得好看。”
说完,他用余光窥视沈殊的反应。
后者轻点了下缸体,小鱼误以为是鱼食,凑过来围着他的指尖游动,粼粼的水光倒映在他眼底,一双眼眸莹莹透亮。
是很喜欢的样子。
秦止野翘了翘嘴角:“咳,其实生态缸原本应该更大,不过布景做着做着那些鱼就死了……就剩这两只,干脆做小一点。”
所以不用太崇拜他。
赶紧把冷战期结束就好了。
“嗯。”沈殊垂着眼逗鱼。
这个聪明狡猾的人,总是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方面显得有些笨拙,让他一次次在选择中后退。
但秦止野又很幸运,能够在最刚好的时候,让沈殊把他灭掉的机会重燃。
无知无觉的秦止野眼看他真没反应,虽然自己想着不要太崇拜他,可真看见沈殊波澜不惊的样子,又不太甘心。
就这样完了?不多感动一下吗?
他追问:“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
“别的……”沈殊露出思索的表情,道:“确实有。”
欸,这才对嘛~
秦止野挑挑眉,洗耳恭听。
沈殊拉开抽屉,拿出一只储物袋:“差点也忘了,给你。”
秦止野迷茫地接过,看了看,从中感觉到一丝熟悉:“这不会是当时遗落在海里的那只潜水袋吧?”
沈殊昂首,示意它物归原主。
“没事可以回去了。”
“哦……”这回秦止野没有拖延的理由了,他拧着眉,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大的难题,朝外挪了几步后,又回头:“我还有个问题。”
沈殊本来都要戴上护目镜了,闻言扭头:“有话快说。”
“就是、呃、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单纯问问,你不要想太多……”
秦止野给自己放了一堆前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难以启齿地开了口:“第一个域,你为什么没带海螺灯出来?”
“什么?”沈殊疑惑的偏头。
“就是…”秦止野提高了声音,逐渐理直气壮起来:“你连这个潜水袋都带回来了,为什么不带我送你的礼物?”
他回忆起当时沈殊的辩解,在心里哼哼:还说没有不喜欢?明明就连带都不带出来。
沈殊看他的目光逐渐古怪。
“你究竟在想什么?”他回过味来,气笑了:“你知道只有现实中已经损毁消失的东西才能带出来吗?你送我的礼物,现在估计还在我的陪葬箱里,我要怎么带回来?”
“……”
秦止野若无其事。
秦止野狼狈逃离.
虽然某人几天都没好意思出现,但那枚潜水袋里的东西最后还是作为生态瓶的装饰被放进去,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沈殊手里。
在他躲着的那几天,沈殊重归城中所。但这次是他显然掌握了主动权,除了本该拿回的东西,他几乎捏住了城中所的所有研究项目,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造第三域。
秦止野每天巡逻,都能在城里各处看到敲敲打打的施工队,工人大多是之前瘫在家中的居民,干完一天就开开心心去领工资。
要是之后不想干了,他们就休息;要是还想干,第二天也还能接着来。反正沈殊要做的工程量很大,不愁没活干。
他们这么积极的原因,除了工作时间灵活,还有一点就是沈殊比原本的城中所大方多了,干一周和之前干一个月差不多工资。其他人的生活质量轻松上来了,原本不想死了还要卷的居民也不愿意落后,何况还不累,自然也来报了名。
城里一片忙碌太平,维安队的工作闲得可以蹲在路边数蚂蚁。
秦止野乐得清闲,某次路过还问了一嘴他们的工资。
“我们这里的活儿有技术要求,所以比别的地方高一些。”领头人是这样说的:“日薪八十点,干满一周的话是七百。我们还缺人呢,帅哥你要不要来报名?”
噗呲!
秦止野当胸一箭,微笑道:“不用了。”
领头人看了眼他的装束,理解般点了点头:“也是,帅哥你是城中所维安队的吧,确实不需要我们这点兼职工作。”
噗呲!
涨工资后月薪才八百点的秦止野又当胸一箭:“……”
他回家就去找沈殊了,拖长声音:“沈首席——我听说你给城里那些基建团队开的工资很高啊。怎么我这个可怜的基层维安人员工资就涨了那么一点?”
“高么,”沈殊看了作怪的秦止野一眼:“你现在月薪多少?”
秦止野幽幽:“八百点还包全勤。”
人家一周就能抵过他一个月了。
沈殊的嘴角似乎动了动,但看起来还是冷淡如常:“这样啊,确实挺低的。”
秦止野更幽怨了:“首席大人不管管吗?”
“维安队不属于研究项目,有自己的主管,我管不到你们的工资。”沈殊看了一眼腕表:“不够……应该差不多时间了。”
“什么?”秦止野下意识跟着看了眼自己的腕表,下一秒,一条数额庞大的资金转入通知就跳出来。
【城中所·研究部向您的账户转入20251009值贡献点,目前余额20330427值贡献点,转账备入:分红结算*】
嗯……嗯?
夺少?
秦止野扬眉重数了一遍,忽然严肃地看向沈殊:“沈首席,就算你在城中所一手遮天,也不应该光明正大剥夺其他员工的工资给我转账。”
“……”沈殊静静和这个戏精对视:“所以?”
“所以——你完全可以半夜开放权限,让我偷偷进去转移财产啊,这样给就算我暴露了也不会查到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怎么能走明路呢?”
秦止野装模装样地叹气,沉痛惋惜。
如果不是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还能更像点。
沈殊配合他演了一阵,累了:“那你喊警察来抓我吧。”
“诶,别别别。”秦止野一秒出戏:“维安队就是第三域的警察,这会让我很为难的。”
沈殊忍了忍,还是翻了他一个白眼。
秦止野坦然受之,谦虚道:“虽然鄙人很愿意接受这笔天降之财,成为第三域第一位百万元户……但是说正经的,哪儿来这么的多贡献点?”
沈殊和第三域谈判的条件不会是巨额工资吧?
——这当然不可能了。
“这是给你的分红,签了合同的。参与基建的居民工资大部分购买了水资源和新推广的菜品种植箱,这些东西都是我的知识产权,菌子类种植箱也有你一份劳动产权。”
沈殊淡淡道:“所以不用羡慕那些人工资高。”
反正最终都会流回他们手上。
“这么说,他们是韭菜和冤大头?”
“怎么会呢,”沈殊微抬下巴,神色傲然矜贵:“他们明明在劳动和消费中获得了快乐啊,你去问他们任何一个人,有谁不赞同这个结论?”
“……”
秦止野认真无比地说:“幸好我是个编制工。”
不然他恐怕也要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了。
“等等。”他忽然跑偏了注意力:“我什么时候签了合同?”
“我替你签的。”
“字迹那么明显,没人质疑吗?”
沈殊理所当然道:“我说那是你的字,谁敢质疑。”
经过之前一通折腾,恐怕城中所上上下下都对沈殊如雷贯耳,供着都来不及,谁会跟他较一个签名的劲儿。
这么想着,秦止野笑吟吟道:“沈首席英明神武,”随后公然在老虎头上拔毛:“不过我还是好质疑,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能有这么多分红?”
“当然没有。”沈殊回答得也毫不客气:“你最多占了个零头,其他都是我的。”
“我懒得管钱,之后所有分红都会打到你的账户。入域费一次五千还是一万?总之从你那里扣,还有处理好那群财务,别让他们烦我。”
沈殊往椅背里一靠,明明身处低位,却似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中,对他下令:“还有问题吗?没有就去做吧。”
突然坐拥巨款,还有支配权。
这就是陛下宠臣的感觉吗?
“YESIR。”秦止野领下这个艰巨的任务,两指并拢点了点额角,眉飞色舞、春风得意道:“保证完成您的任务。”
这感觉真是该死的好!
第32章 脾气
第三域轰轰烈烈的基建了一个月, 尽管沈殊重揽大权,之前承诺的赔偿也回到了他们手上,但这段时间他们各有各的忙法, 自然没有继续进域。
总是被沈殊催着进域,突然暂停,秦止野还怪不习惯的。
“我们什么时候去下一个域?”
他主动去问, 结果只得到一句“合适的时候”这类废话。
秦止野:“……”
什么是合适的时候?
迷惑了好几天, 忙得见不着人影的沈殊终于发来消息:【明天有空吗?】
秦止野正在床上躺尸,他刚锻炼完, 只穿了条短裤,身上沾着水汽的肌肉大方展示在空气中,收束着力量的腰腹线条充满美感。
看到消息后, 这些线条骤然绷紧, 带动身体从床上凌空蹦起来。
终于来找他了!
秦止野一套丝滑小连招完美落地,兴奋地拿着腕表, 思考再三, 矜持回了一句:【可以有】
没隔两秒,又问:【有事?】
对面回复:【明天去城门一趟,晚上我会回来。】
沈殊最近晚上都在城中所, 这句类似报备行程的话让秦止野龙心大悦, 丢开腕表, 兴致勃勃挑选起明天要穿的衣服。
完全没意识到他现在就像只被吊狠了的狗, 嗅见肉味后就期待而垂涎的疯狂摇尾巴.
第二天,沈殊照例被登堂入室的秦止野叫起来。
他表情困倦,平日里冷淡锐利的眼睛半睁不睁,还打了个迷蒙的哈切。清醒过后,沈殊很想给这个打断他懒觉的人来一下。
每次都故意大清早喊他起床, 纵容也不是这么个纵法。
可沈殊此时穿着秦止野挑的衣服,拿着秦止野准备的早餐,被秦止野牵着外套的一根带子走在路上,冷脸半晌,再大的起床气也只好散了。
几天没见到主人的大狗兴奋是很正常的,哪怕这是只主人不在就变身的“恶犬”。
他能怎么办?只能忍一忍了。
两人走在街上,晨风吹来,还有些凉意。
沈殊经常见到晚上的第三域,除去之前和秦止野在晚饭后散步,他忙起来的时候也会在夜晚经过一段漆黑的路途,从城中所回到宿舍。
沈殊是个精力很低的人,哪怕秦止野再跃跃欲试,他也不会在半夜下班后让秦止野来接。
所以他往往一个人走在寂静黑暗的街道,享受独属夜晚的萧索和自在。
清晨的第三域他倒是陌生,虽然空气中还残存着丝丝寒意,枝头凝在露水,却蔓延着一股生机的感觉。
更别提第三域如今已经大变样,一大早就有居民起床上班,除去高额的工资,不少人也在其中找到了真正喜爱的乐趣,为之早日实现而努力。
哪儿还有之前如僵硬转动的机械般没有生机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殊而实现的。
秦止野很清楚这一点,也清楚对方付出了什么。
他们不过从城中所宿舍走到城门,一共半个小时的距离,沈殊却已经脚步放缓,抿着苍白的唇,细弱而急促的开始喘息。
好像比刚来时体力更差了——秦止野忽然意识到。
因为忙碌,这段时间他抓沈殊锻炼的计划再度搁浅,看来还是要想想办法。
秦止野一边琢磨一边问:“要不回去我背你?”
他担心沈殊厥在半路上。
后者投来一眼,微微蹙眉:“你在挑衅我?”
“……?”
看他满脸莫名,沈殊才收回表情,上下打量秦止野全身。
他明显专门打扮过,虽然没穿制服,但上衣是同样笔挺有型的风格,将他的宽肩和窄腰展示的淋漓尽致,身上还隐隐有一股特殊的果香。
那是一款沐浴露的味道,属于维安队生活福利,秦止野拿到后将套装分成两份强塞进了沈殊的浴室。此时此刻,他们身上散发着一样的味道。
像是确认完毕,沈殊点了点头:“可以,你背。”
秦止野再次:“……?”
虽然没懂,但不妨碍他一边勾起嘴角一边啧啧称奇,明明就想要人背吧,真是善变的男人。
终于到达目的地。
一眼望不到边的城墙出现在他面前,沈殊抬眼望向高耸的城门,沉重的气息扑面压下,含着铮铮威严,是这座门在告诉他:我不对你开放。
他眯了眯眼睛。
秦止野抱臂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观察他:“怎么样,这道门是不是也警告你了?”
“嗯。”沈殊昂首,“它是活的?”
“谁知道呢,”秦止野耸肩:“我们都在这里了,很难定义什么是死什么是活吧。”
说不定比起这扇门,他们才是死物。
沈殊又看向城墙,墙外与河界一样,白雾弥漫,无法看清外面的景象:“有人尝试过翻出去吗?”
“当然有了。”
“下场?”
“要么翻不过去,要么有去无回。”秦止野道。
沈殊点了点头,懂了。
这堵墙和门一样,本质并不难破坏,与其说这是用来囚禁第三域的工具,不如说这是一种概念。
它立在这里,即代表着封锁;它也许确实是活的,只筛选它允许的人通过。
沈殊再次看向城门,威严依旧向他压来。
筛选的标准会是什么?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说:“走吧。”
“嗯?”秦止野意外:“就走了?我以为你是打算进下一个域了。”
“还没到时候。”沈殊摇头。
到底在等什么?
秦止野实在想不明白,干脆不想,“城中所给的那句话和城门有关,我本来还想我们俩一起试试的,反正就剩这一种没……”
声音顿住,他忽然想起了某个猜测。
在秦止野进维安队前,他住的那片居民区曾有传言,说只有彼此感情纯粹的人才能推开城门。但因为听起来不太靠谱,而且难以验证,所以信的人寥寥无几。
之后传言就逐渐消失了。
然而城中所给的话却和这个猜测彼此呼应。
纯粹的感情有很多种,亲情、友情、爱情,甚至憎恨也能纯粹。对于秦止野和沈殊来说,他们不可能是前者,似乎也满足不了第二个,至于第三个……
沈殊敏锐地望向他:“你想到了什么?”
秦止野后脊一僵,下意识心虚:“……没有啊。”他迅速反应过来,对沈殊笑了笑:“我就是没想明白城中所的意思,怎么,沈首席有头绪了?”
沈殊淡淡看了他几秒,“没有。”
“那走吧。”秦止野松了口气,率先向前走,想起什么又屈膝蹲下来,扬眉道:“不是要背吗,来吧。”
“不用了。”沈殊径直从他旁边走过。
“啊?”秦止野愣在原地,半天才追着问:“为什么?”
沈殊没有回头,语气冰冷道:“你的皮带,太硌了。”
“……”
秦止野低头看了眼裤腰,半晌才充满遗憾的嘀咕:“早说啊……”
早知道,他就穿条不用皮带的裤子了.
秦止野经常觉得,如果城中所要评劳动之星,获奖的人除了沈殊不可能有第二个。
怎么会有人这么热爱工作?
从城门回去后,沈殊又进入了闭关状态,每天闭门不出,敲门不应,要不是门口没挂那个牌子,他差点以为自己进入了循环。
好不容易有一天撞见他出门,秦止野刚要打个招呼,结果沈殊两手插兜,视若无睹的从他旁边经过,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搞什么?”
秦止野终于意识到,沈殊可能不是忙,而是不想搭理他。
这回他却没打算去哄了。
说实在的,秦止野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从小他爹妈对他的评价就是聪明,但太没定数了,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尝试。
他对身边的人也是这个态度,人来人往皆无所谓,只要不惹到他,愿意留下他们就当朋友,想走的人他也不会去挽留。
只有沈殊是个例外。
因为秦止野曾经为此而痛苦过,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啊,原来是这种感觉,原来他也有不想要人离开这种情绪。
但他依旧没有阻拦。
于是当死亡降临,他在短暂的后悔过后,时隔两年重新遇见了沈殊。
这次他的耐心好了不少。
来之不易的东西总是令人格外珍惜,何况哄沈殊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事,他大部分时候都乐在其中。
但一个月冷战两次,还是一点苗头都没有、全然不给任何机会的冷战,就有点太为难他了吧?
当谁没有脾气似的!
不就是冷暴力吗,他也会。
恰好有人邀请,秦止野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扭头就答应了维安队那些人的聚会。
第三域如今正处在改革新潮,眼看着要搞出自己的经济了,连酒馆都有人在居民区里私下经营。
秦止野到的时候,好几个太熟悉的维安队队员围坐在阁楼里吃着烤串,长着虎牙的青年看见他眼睛一亮,连连招手:“队长!这里这里。”
“来了。”他懒懒应了一声,长腿三两下跨上窄峭的台阶,坐在虎牙青年的旁边:“吃什么呢?”
“烧烤。”林惊羽殷勤地拿了一串金针菇给他,露着虎牙笑:“队长你都好久没跟我们出来了吧,这家小酒馆是我们的新聚点。”
“很久了吗?”秦止野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心里算了算时间,自从沈殊来到第三域,他确实一直都和对方凑在一起,居然有四个月没和这些队员们一起活动了。
倒不是没时间。
沈殊经常投入研究,这种时候他除了上班也无事可做,纯粹是没想起来而已。
“现在居民区里偷弄了好多新花样,什么小酒馆、麻将馆、台球馆,连零嘴都有得卖了。”林惊羽盛情推荐:“这家是最大方的,味道怎么样?”
秦止野咬了一口:“一般。”
林惊羽失望:“这还一般啊?我觉得他家是最好吃的了,味道不错,材料也新鲜。”
以前因为食物有限,他们聚会就是纯喝酒,别说烧烤了,连粒花生米都没有。
他还以为队长这么久没出来,应该会惊讶呢。
“我就那么一说。”秦止野看出了他的想法,好笑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又不挑。”
金针菇也是菌类,要是这么算,他还算半个开发者呢。
只不过沈殊作为研制方,研究室弄出什么新培育的品种都会先送给他。他又是个厨房杀手,所以这些新鲜菜都落到了秦止野手里,蒸炸煮炒,最后搬上餐桌两人一起吃。
怎么又想到沈殊了?
秦止野沉默几秒,伸手拿酒:“喝。”
“好嘞。”林惊羽刚想陪一口,转头就看见他将整杯都喝光了,惊得他赶紧跟上。
结果秦止野又喝了第二杯、第三杯……
“咳咳……”林惊羽实在跟不上他的速度,一边咳嗽一边试图拦他:“哥我不行了,咱又不是没菜,倒也不用一个劲喝酒。”
秦止野神色阴沉,拿了杯新的继续喝:“你别拦我。”
“再喝下去咱连账单都付不起啦!”
第三域里的酒可不是便宜东西,林惊羽试图唤起他的理智。
“嗤。”谁料秦止野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勾起嘴角:“尽管喝,我买单。”
“……”林惊羽哑声:“队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啊?”
他本来只是惊呆了随口一说,谁料秦止野还真停下了手,笑着反问:“谁?有事?我怎么可能有什事?我好得很,呵呵……”
还真有啊?
林惊羽看着嘴硬的队长,又看了看满桌的空酒瓶,沉思片刻,拿起酒继续灌。
半小时后,秦止野一边冷笑,一边抓着他大肆诉苦:“你说我又………又………还………连巡逻找到株辣椒都带回去给他炒菜当佐料,他不………就算了,居然从我旁边走过去理都不理我!”
林惊羽被折磨的生无可恋,听见这句话,终于忍不住问:“可你们不是宿敌吗?”
“是……”秦止野沉默了几秒,随后一脸理所当然的反问:“宿敌就不能让他不许跟我冷战吗?”
“……”
这是什么新时代宿敌。
喝空了小酒馆的存货,几个住在同一片的队员一起回宿舍区。
林惊羽把秦止野送到楼下,看着眼神清醒、行动自如,还不忘插兜耍酷除了疯狂诉苦没有任何不对的自家队长,感觉他比自己还清醒:“哥你能自己上去吧,我滚咯?”
秦止野抬了抬下巴,“滚吧。”
他看着林惊羽离开,转身绕到宿舍楼另一面,忽然抓住墙体结构的凸起,手臂发力,灵活且熟练地攀上六楼,翻进了有些陌生的阳台里。
秦止野轻声落地,将自己小心隐藏进阴影中,透过一扇不太清楚的窗往里看。
屋内漆黑,看不出主人是否在家。
他直接震开反锁的阳台门走了进去。
如果换做别的时候,秦止野也许会考虑到沈殊其实在里面睡觉,或是他随时有可能回来而谨慎一点。但他这会儿其实不太清醒,但又没完全不清醒,于是以自己的一套理论走了进去。
幸运的是,床上没人,只有一床满是沈殊气味的被子胡乱堆叠。
秦止野坐在床边,酒劲上涌。
等沈殊回来,看见他静悄悄地等着这里会不会吓得抽他?
他又用那一套理论思考了下,果断翻身滚上床,还不忘将鞋和外衣丢在床脚,整个钻进被子里。
沈殊的气息包裹着他。
这才对,秦止野舒心的想,他想爬这张床已经很久了。
他昏昏欲睡,刚阖上眼睛,房间的主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推开门。
“吱呀——”黑暗的房间照入走廊的亮光,将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
沈殊在门口站了站,沉默许久后才往里走,黑暗中,他沉缓的步伐、轻而飘的呼吸无一不透露出疲惫。
在外人眼中,沈首席永远是冷静强大的。
这一面他从来没对外展示过。
沈殊开了盏小灯,柔和的灯光照亮了他的侧脸与桌面,向后在床沿一倒,阖上眼,叹出长长的息声。
黑暗中,一动不动的秦止野骤然清醒。
他鼻尖之前就是沈殊的后颈,将呼吸压到最小,生怕惊动了在身侧休憩的人。
沈殊似是疲惫到了极致,并没有察觉近在咫尺的闯入者,反而在短暂的脱力后呼吸渐渐平稳。
睡着了吗?
秦止野谨慎的观察了十分钟,松了口气,又用眼神拷问沈殊的后脑勺。
到底在做什么?
大晚上才回来,居然累得连洗漱都顾不上就“晕”在床上。
估计他睡熟了,秦止野正想起来把被子还给他,自己再天衣无缝的溜走就走,等之后再找个机会纠纠他的作息。
谁料他还没起来,沈殊反倒忽然动了动,挣扎着醒来,呼吸也在睁眼的瞬间变得急促,许久后才低喃了句“数据”想要坐起来。
秦止野不可置信地皱眉。
大晚上累成这样才回来就算了,晕到一半还要起来继续惦记数据?
他就这样轻视自己的身体?
秦止野只感觉怒意上涌,将他的理智推向另一个深渊,骤然伸手,如黑暗中伏击的捕食者,将沈殊这个猎物拦腰按回床上!
“——你?”沈殊猝然喘了口气,被迫抬起下巴与他对视,漆黑的瞳孔如镜照出对方的脸。
“别动。”秦止野压在沈殊上方,鼻尖几乎相抵,眼底沉着慑人的瞳光:“又想去哪儿啊?”
“现在就给我闭上眼睛。”
“反抗的话——”他肆意地勾起嘴角,威胁道:“你也不想每天都在这张床上见到我吧?”
第33章 域四:年少间
“你也不想每天都在这张床上见到我吧?”
“每天都在这张床上见到我……”
“在床上见到我……”
秦止野醒来坐在床头, 半裸着上半身,耳边反复回荡这句话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死定了。
他居然借着酒劲上头跑来跟沈殊玩强制?!
玩就算了, 明明只是让人家睡觉,为什么要说“如果敢反抗”和“每天都在床上见到我”这种话啊!
已经死过的人有没有可能再死一趟?
“……嗯?”
身后的被子动了动,秦止野顿时全身僵住。
完了, 沈殊醒了。
他的二次死期也要到了。
“秦止野?”沈殊的声音有些疑惑, 带着睡醒独有的颗粒感,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
他睁了睁眼睛, 视线在眼前漂亮的背肌上一顿,慢慢坐起来。
秦止野深呼吸,腰侧的线条随着起伏,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刚转过身,对上沈殊清醒的视线后顿时卡壳:“我……”
沈殊同时开口:“让开。”
这人一大只堵在床边, 挡着他了。
秦止野下意识照做, 看着沈殊从他旁边下床,淡定从容地走进卫生间洗漱,背影舒展, 甚至看着心情不错。
“?”秦止野茫然。
什么情况, 沈殊居然不生气?
他有些不可置信, 跟着走到卫生间, 沈殊正在刷牙,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往旁边迈步让出了一个位置。
秦止野受宠若惊:“我能洗?”
沈殊吐掉薄荷味的泡沫,淡淡道:“你要是愿意顶着不刷牙不洗的脸出门,我也没意见。”
秦止野丝毫不愿意。
他偶像包袱有一吨重, 虽说不洗脸不刷牙他也是当之无愧的帅哥,但完美的帅哥不会让自己有任何一点缺点。
他下意识开始捯饬自己,刷牙洗脸抓发型,没两下就从居家帅哥变成了T台男模。
坐在沈殊对面吃上预制早餐时,秦止野还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他可是连犯了偷潜沈殊房间、把他吓一跳和威胁他睡觉不然就爬床三大罪状,居然就这样被放过了?
这是不是说明……沈殊对他的容忍度其实比他想象中更高?
不如实践一下。
“咳。”秦止野清清嗓子:“我昨晚喝醉了,睡在你房间,你不介意?”
沈殊低着头吃早餐,都懒得对这句废话给出反应。
要是介意,他现在还能待在这儿?
秦止野确认了心中的想法,微微眯眼,更进一步试探:“那我以后都睡这里呢?”
沈殊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我的意思是在这里监督你好好睡觉。”他火速补充。
“……”沈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秒,收回视线:“随便你。”
居然真的同意了。
秦止野骑虎难下,又心潮起伏;一面觉得被惊喜当头砸中,一面又觉得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说不定沈殊这个“神”正在天上操纵鱼线,只等他咬钩就把他钓起来,卸甲去鳞,大卸八块。
奈何诱惑太大。
俗话说风险与机遇并存,明知可能有坑,秦止野还是没抵过内心,诚实的留在了沈殊床上。
心惊胆战地睡几天,无事发生。
秦止野不仅美美占据了床,还顺理成章的管起了沈殊的作息,后者还算配合,几天后气色就好了很多。
倒是他腰酸背痛起来。
沈殊的床是正常规格的单人床,虽说两个人也能睡得下,但肯定不如他那张大床宽敞,沈殊的睡姿偶尔被他挤得热了,还会一脚把他踹下床。
某天早上,秦止野放缓了声音,对刚睡醒的某人循循善诱:“要不之后去我那儿睡吧?我那张床大,你想怎么踹就怎么踹。”
“……”沈殊似笑非笑看向他:“你觉得呢?”
OK。
秦止野闭嘴:“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得寸进尺的家伙。
沈殊收回视线,难得站在衣柜前,挑了一件长长的白色风衣做外套。
他身量本就高挑,风衣的系带将腰线勾勒出来,更是显得腰瘦腿长。
看得秦止野暗暗警惕,还要装作不在意地样子问:“你要出去见谁?”
“谁也不见。”沈殊道。
秦止野更警惕了:“那你挑衣服干什么?”
沈殊避而不答,转而越过他向门外走去:“你不是问我在研究什么吗,走吧,陪我出去走走。”
“……嗯哼。”
所以是换衣服跟他出门的意思?
秦止野愉悦地跟上,他今天恰好穿了一身黑,跟在沈殊身后像只比本体还大的撞色尾巴。
还是只不老实的尾巴,时不时就要骚扰本体一下,顺顺沈殊的发尾、压压不听话的呆毛,帮他把衣角褶皱这种细节捋平。
沈殊静静的任他动弹。
秦止野非常享受这种氛围,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你的头发是不是该剪了?”
“嗯。”沈殊应了声:“来这里之后一直没剪过,不知道合适的地方。”
“改天我帮你剪吧。”秦止野突发奇想。
“你?”他回头看了一眼。
“别不相信,我技术很好的。”秦止野挑挑眉:“我的发型都是自己动手。”
真是有力的说服。
沈殊并不怀疑他在臭美这方面的能力:“改天吧。”
两人聊着进入街道,奇怪的是居然没看到人,街上寂静一片,只有微风卷起尘土的味道。
秦止野觉得这个味道有点特别,像是曾经熟悉,但许久没闻到过的气味。
“今天怎么没人?”他一边疑惑一边问。
沈殊道:“有个大型系统试用,都去看了吧。”
是吗?
秦止野逐渐放慢脚步,发现沈殊带他来到了他们散步时不经常走到的后半程,周围有几栋矮楼,绿化不多,只有几小片灌丛分布在路边,场景莫名有些眼熟。
“怎么带我来这里?”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眼熟了:“这几栋楼有点像我们高中的教学楼。”
“嗯。”沈殊望着远处点了下头:“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校园里正在下雨。”
秦止野陷入回忆:“啊,是啊。”
而且他们的相遇似乎就在这样几栋教学楼附近,虽然没说几句话,但给之后的高中生涯造成了很深的影响。
“你居然还记得?”
沈殊抬头望向天空:“当然。”
忽然一丝丝冰凉落在两人的鼻梁和脸颊,天气万年不变的第三域竟然飘起了小雨。
原来那个特别的气味,是即将下雨的味道。
秦止野伸出手,细小的雨滴在掌心汇聚成珠,像捧了一块珍贵的宝石。
他微讶:“你完成苍穹系统了?”
——这是苍穹基地能容纳人类生存的关键,环境模拟系统只是其中一个部分。
“我一直在等天气系统建好,带你来看这里。”沈殊道:“因为接下来的域和此有关。”
秦止野若有预感地看向他:“现在?”
“现在。”沈殊转过身,向他伸出手掌:“准备好了吗?”
我说没有你也不可能停下来啊……
秦止野腹诽着,一把抓住他的手,嘴角不自觉上扬:“沈首席既然邀请我,我自然是准备好了。”
周围亮起不属于现实世界的白光,属于“域”的召唤向两人袭来,被白光彻底包围的前一秒,秦止野忽然听见沈殊说:“这是你的第二次机会。”
喂!怎么就只剩最后一次了,他明明什么也没干。
来不及问出口,域将他们吞噬。
恢复视线后,秦止野就明白了沈殊为什么要穿那一件外套。
沈殊的记忆中,他们初见时下着朦胧的小雨。当时正值学期的一半,他突然转过来,刚刚办理完入学。
春风将斜细的雨丝拂在面上,沈殊穿着一件自己的白色外套,高领挡住了小半张脸,格格不入的走过校园。
这里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同学忽然从天真无邪的傻瓜们变为了世俗定义中的天才,沈殊刚开始也怀疑过他能不能适应。
但他不想再继续之前的生活了。
哪怕这个选择并不让他轻松,他也在养母松口后立即同意了转学。
“天才学校”的同学也确实不好相处。
才入学,沈殊孤身抱着书在小雨中行走,迎面遇上了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年。
其中一个被簇拥在周围几人中间,身姿挺拔,容貌张扬,哪怕穿着平平无奇的校服站在一群人里也能看出以后必定是个能用脸当杀器的帅哥,笑起来的样子甚至有些眼熟。
两拨人就这样迎头撞见。
说实话,看见秦止野的第一眼,沈殊想得是北方伙食更好吗?这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高。
哦,他们是高中生,那没事了。
对面小团体的OS显然比他要多,眉飞色舞、表情丰富的互相对视,还有人光明正大给中间看起来最正常的少年介绍:“听说研备生那边突然转来了个天才小鬼,才十二岁,好像是什么比赛第一名特招的,估计就是他吧。”
十二岁?
沈殊感觉到中间那个人向他看过来,接着目光突然灼热很多,似乎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知道,”少年牢牢盯住沈殊的脸,扬起笑容,目光里有探究,似乎还有些期待,“我认识他,叫……什么殊?”
沈殊全然陌生地看着他。
好吧,他收回之前的评价,这人好像也不正常。
不过那双明亮而全神贯注的眼睛实在太耀眼了,像只想要被认出来的大狗,只要错开视线,就会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叫沈殊。”
他最终留下名字,越过他们离开了。
少年们回头瞪着他的背影,对这毛头小子的态度很不爽:“装什么啊”“就是,都入学了还能不知秦哥?肯定是装的。”
“嗷!”第二个说话的人挨了一个脑瓜崩。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秦止野嗤道:“刚入学,人家不知道我才不正常。”
话虽如此,他却也盯着沈殊离开的背影,目光里不知有什么东西沉在眼底。
被打少年揉了揉额头,看见他的眼神和隐隐咬紧的牙关,暗自不服:“那你不爽什么……”
秦止野沉默着没有回答。
半晌他扯扯嘴角,丢下一句“不服晚上训练室见”,插兜向前走了.
其实沈殊很快就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走到宿舍楼下,一张违纪单上明晃晃贴着刚才那人的照片,罪名是“违规在宿舍喂养流浪猫七只”,公示一周。
照片上少年表情随性,笑意欲扬不扬,似乎在对荣登罚榜而自豪。
秦止野。
沈殊脚步不停,在心里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也有点熟悉。
记忆里好像也有个叫“……野”的人,不过时间太久,他记不清了。
再之后,“秦止野”这个名字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作为风头正盛的研备生,沈殊很受其他军备生关注,明明和秦止野没什么接触,却什么都要被拉出来比一比。
研备生们被他碾压后,转而看到和军备生对抗的希望。于是暗中比较的火苗愈发旺盛,所有比赛和考试都是不动声色的比拼,甚至于军训、体测、期末学校颁发的荣誉,双方都在暗暗的较劲。
身为风暴中心,沈殊反倒不在意所谓的比较,他知道对方也没当真,否则这种比较就不会只停留在暗地里。
只是偶尔在路上碰见的时候,秦止野总会隔着人群,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
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时至今日,沈殊也没明白。
时间流转,沈殊来到这个学校将近一年。这一年里他除了寒暑假从没回家过,一则是因为学校太远了,二则是他很忙。
他要忙着比赛,忙着学业,偶尔还要忙着兼职。
特招生学杂费全免,还会给最优秀的一批学生奖学金,沈殊的养母除了每次开学,几乎不会给他生活费。
一线城市的生活成本和他原本所在小地方差距甚大,尽管有奖学金勉强够在校内生活,但沈殊并不想捉襟见肘的度过这两年。
之后还有大学,他总不能一直指着奖学金。
好在带他入校的老师郭士期虽然不在高中任教,却每两三个月都会和沈殊吃顿饭,偶尔给他介绍一些比赛和需要人的项目,奖金丰厚,还比兼职要自由和轻松得多。
“小殊,这是上上个项目补发的奖金。”郭士期给他转账:“你不在项目人员名单,主办方就没打到你卡里。”
沈殊默默叉起一只虾塞进嘴里,鼓着脸咀嚼,闻言一愣:“不用了,我已经拿助理份的补贴就好。”
“不挂名你本来就亏了,奖金还是得要。”郭士期没给他商量的余地,直接把钱打进了他账户:“过去了。”
沈殊看着进账的一串整数,知道郭士期多半还往里添了一点,犹豫片刻,还是没说什么:“谢谢老师。”
郭士期又给他点了一盘白灼虾:“你喜欢吃海鲜?下次带你去吃另一家海味很不错的餐厅,不过也不能多吃,注意肠胃。”
“嗯,我知道。”沈殊一边点头一边默默用筷子继续剥虾。
看得郭士期失笑。
还是年纪小,就算聪慧懂事,也难免会有口腹之欲。
等沈殊吃完,他将人送回学校,从后备箱取出一个箱子递给他:“一个还在开发的VR生存策略游戏,帮你争取了一个内侧账号,有空可以玩玩试试。”
见沈殊冷淡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些好奇,他笑着挥挥手:“下次见。”
“再见郭老师。”
目送车辆离开,沈殊回宿舍后拆开了包裹。
里面放着一个轻巧的银色头盔,被一层防震膜包裹着,包装上印着游戏名:《策域》。
一个生存策略游戏。
沈殊玩过的游戏不多,世面上流行的那些他大多觉得无趣。不过郭士期总不会随随便便给他一款没什么营养的游戏,VR加生存加谋略,大概还不错?
他难得生出兴趣,照说明书戴好头盔,按下启动按钮。
透明的盔前镜亮起来,画面覆盖了现实中的场景,凝聚成一面黑墙白字:
【欢迎来到策域】
与此同时,遥在几十公里外的秦止野看着收到的巨大游戏模拟仓,抱着开都开了的想法躺进去,说道:“确认,开始游戏。”-
作者有话说:
这个域应该比较短,时间线是目前最早的一个(小沈12岁,秦某14岁的时候)
第34章 域四:年少间
【这是一片动荡的大陆, 未知的危机正在黑暗中潜伏。
生存是唯一的主题,强大与争夺是前进的道路,请在这片大陆闯出属于你的辉煌吧!】
进入游戏后, vr以动画的模式介绍了游戏背景,除去一行行旁白,非常有进入异世的代入感。
播放结束, 沈殊看到了自己的个人版面, 以及一个代表他的3D人物模型。
平平无奇的建模。
这个想法刚出现,提示框忽然跳出来:
【是否选择改变玩家形象?】
沈殊眉心一跳, 被窥探想法的感觉让他皱了皱眉:“不需要。”
他跳过所有的外观设置,随意在昵称框里打了两个字母,直接按下开局。
画面再次变化。
【欢迎踏上前往未来的道路, 尽管路上满是曲折——入世之前, 请选择你的身份:
生存路线;
探索路线;
战斗路线;
智谋路线;
团队领导路线。】
【温馨提示:这是一片充满秘密的大陆,探索者们有更多的机会触及到世界的真相哦~】
进个游戏废话还挺多。
沈殊耐着性子一一看过去, 目光在最下方的一行小字掠过, 毫不犹豫选择了智谋路线。
至于世界的的真相,关他什么事?
没站上顶峰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顶着“SSR”的小人在一片光影中进入大陆,画面变化的时候, 他由第三视角转换为了第一视角, 带着泥腥味的风拂过面颊, 远处树叶翕动, 刺目炙热的阳光烘烤着皮肤,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沈殊向前方的陈旧楼房走去,视线中的景象也随之而动,看不出丝毫的延迟和虚假感。
这种真实程度,完全已经超出了VR可以做到的范畴。
现在的技术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沈殊有种隐约的不安感, 但这种感觉没有来由,他只能猜测是第一次进入游戏带来的不适,继续向前走。
他在前台遇见了第一个npc。
npc抬头看了眼,见是个全身上下普通到找不出一丝亮点的男人走进来,不耐烦道:“这里是烟柳休息站,不接受小工。”
他又看一眼沈殊的脸:“还是这么丑的小工。”
沈殊低头看了看自己,面无表情。
他还是第一次被相貌歧视,原来他现在的样子像个到处找工作的无业游民?
更重要的问题是,他现在没钱、没脸蛋、没身份,当小工的路也被斩断了,堪称一无所有,连往哪一步走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沈殊向屋子内扫了一眼,“我要交易消息。”
npc一愣,小心翼翼的开口:“您想要交易什么类型?”
赌对了。
这里果然不是个单纯的休息站。
“基地。”沈殊面不改色道:“我要所有南方基地的情况列表,不需要具体,只要确保全面。作为报酬,我会告诉你们半年后南方基地的局势变化。”
这个报酬让npc满脸意动,但他也不是傻子:“可我们怎么确认您消息的真实性呢?”
“一份基地情况算不上什么珍贵的消息。”
沈殊淡淡扫他一眼,神态从容淡定,完全看不出他其实就是在空手套白狼:“就看你们敢不敢赌了。”
npc被他说服了,进去里屋呆了一会儿,拿出一份情报。
“这是一份全大陆的基地清单及分布地图,如果您这能告诉我们南方基地的变化趋势,北大陆的情况算我们赠送您的。”
npc试探:“那您的报酬?”
沈殊打开地图,视线在无数基地上扫过,随手点了点其中一个:“这个基地,三个月内会成为南方基地之首。”
·
“这什么破基地。”
秦止野从第八个基地离开,带着身边不知道怎么聚起来的小弟们,其中还有大半同样是玩家。
“这是我们短时间能到的最后一个基地了。”小弟一号有些纠结:“要不凑合凑合算了?”
“No。”秦止野穿了件黑色背心蹲在一块石头上,叼着草根琢磨。
他捏了个肩宽细腰的薄肌帅哥,虽然脸只有三分像他自己,但足以帅得很突出,做这类流氓似的动作也有种独特的帅气。
而且他虽然发育的早,十四岁个头就跟成年了似的,但身体离达到巅峰期还早得很,这下能直接使用成年身体让他感觉很爽。
似乎想通了什么,秦止野眯着眼睛笑起来,翻身跳下石头:“人生就要有永远不凑合的态度。既然参加基地不行,我们就自己发展——收拾收拾进山做匪吧各位。”
小弟们面面相觑:“可我们什么都没有,没物资没武器,山里危机四伏,我们怎么存活?”
“都说了是做匪,当然是去抢啊。”秦止野说得理直气壮:“我们去的基地里哪个最弱物资最少?就去那个。”
“这、这不太好吧……”
npc小弟吓得脸都白了,倒是玩家们兴奋起来,“走走走,都选战斗路线了,不打两场架多亏啊。哥你这作风好熟悉啊,哪个军校出来的?”
秦止野张口就来:“联大。”
他也没瞎说,等他读完这两年高中就直升联大了,怎么不算联大的预制学生?
“诶!我也是,我是今年新生,还是导师带我出去锻炼才给我一个内测头盔。哥你是几年级的?”
“二年级。”秦止野再次眼也不眨的瞎说:“我是出任务拿到的名额。”
其实是军部直接寄了一台游戏仓过来,大概是怕得罪直属上司以及他前途无限的儿子,虽然这位儿子压根没说要玩。
“说回正事吧,咱们虽然有一、二、三……九、十,十个人,但也就只有十个人而已,怎么从一个小型基地手里的抢物资和战备。”
“当然是靠……”秦止野抬手点点脑袋,狡黠一笑:“脑子了。”
有他这个不怕死的带头,这群由军变匪的小队气势汹汹离开了原地,十分钟后,孤身一人的沈殊来到这里。
抬头确认了下基地的位置,他果断敲门而入,用休息站同一套说辞要求见基地长。
“半年内,我能让这里成为南大路第一基地。”沈殊道。
基地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稀奇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跑来说能让基地崛起,上次好歹还是个十人佣兵小队呢,至少看起来能打;这次就剩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口气还比上一个更大。
难不成他们基地真有什么没发现的潜力?
基地长问:“你有什么要求?”
“给我一个栖身之所,以及随便一个管理位置。”
“就这么简单?”
上一个可是要了武器库的支配权呢。
基地长惊讶地重新打量他,沈殊微微垂着眼,身上朴素的衣服在跋涉间难免沾了尘土,不适合在户外行走的板鞋更是沾满泥泞,整个人看起来落魄得可怜,瞬间就能在脑海中编一套“遭人背叛投靠无门被迫离开”的悲惨故事。
玩游戏最大的好处是走路再多也只会掉体力值,不会真的累脚,否则从那么远走过来,他多半要累死在半路了。
沈殊正低着头腹诽,忽然听见基地长略带怜悯地说:“放心吧,只要你真心待基地,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
“正好我们基地最近的资源勘查与开采项目卡住了,你先去哪里做总指挥吧,资源中心的东西你都有权利管理调配!”
“……”沈殊:“谢谢基地长。”送来的助攻。
接下职位后,他的身份标志由“SSR”变为了“SSR·升月基地资源中心总指挥”。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收集资源,进行最大利益的开发,先富了,再强起来就有个特别简单的方法。
花重金购入武器。
一切都像沈殊预料中那样发展,唯一意外的是当基地扩张强大到一定水平,开始吞并其他基地的时候,好几个基地居然放弃了防守和抵抗,一心追着一伙得罪了他们的匪兵乱杀,还杀不过,顺便被沈殊偷了家。
收服整个南方的时间比沈殊当初说的半年还要快,最初与他做交易的暗中情报网心服口服,主动给他献来了一份详细的北方基地的情报与局势分析,希望沈殊以后有肉带他们吃一口。
送的好不如送得巧,沈殊本来没太在意,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那个吸引了很多南方基地仇恨的小队也进入了北方,故技重施一路坑蒙拐骗,还有点开始壮大队伍的意思。
这队人,武力值高,还鬼精。
其实他们基地的单兵实力一直不突出,打架不靠精锐,全靠火力压制,正好缺这么一队人调教“死于安乐”的士兵们。
要么招揽归顺,要么扼杀在摇篮。
心里有了思量,沈殊亲自去了北方基地,在其他人的地盘里光明正大向那群神龙不见首尾的“匪徒”们发了招揽令,在基地内设宴招待。
那群人倒也给面子,十来个人全来赴宴了。
为首的人长了一张放纵多情、风流不羁的俊脸,一到宴会和沈殊对视一笑,谁都没多寒暄,埋头就是吃。
对方吃得挺满意。
沈殊也挺满意,他讨厌废话连篇还不会做事的人,吃饭就是吃饭,正事另外谈。
不过对方老大的不要脸程度还是出乎了沈殊的意料,吃完宴后一抹嘴,笑嘻嘻的宣布:“其实我没打算归顺,只是来蹭顿饭顺便气一下你们的。”
“为什么?”沈殊表现的很平静,“不论你去哪里,都不会有我给你开的这个条件。还是说你先想建自己的基地?”
这么淡定?
秦止野无趣的撇撇嘴。
“都不是,我想去哪里只凭我当下的心情而已。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告诉你,之前我们就用同样的条件来找过你们基地,不过基地长拒绝了。”
他看向沈殊的脑袋上方,挑挑眉:“你当时应该还没有来吧。”
沈殊也看了眼他头顶的一行字:【R卡暴打SSR】,心知肚明对方的意思。
他们都是玩家,不过基地长拒绝了这位暴打哥,转而同意了他的加入。
如果先后顺序掉一下,沈殊或许会想办法让对方留下。
可惜没有如果。
看着喊上队员准备离开的秦止野,沈殊淡淡地抬起手。
各种长枪短炮顿时架起了一个圈。
“……”秦止野看了一圈,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全方位都有武器对着他们。
他不得不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什么时候拿下这座基地的?”
“昨天。”沈殊看着他:“还收了好几个被你掏空的基地。”
“呀,被你发现了,我确实是故意的。”秦止野毫无反省之意,挑眉道:“不过说服不成就武力胁迫,这位s先生,你就不怕我们暗藏祸心?”
沈殊轻嗤一声。
“这个、这个……还有那边贼眉鼠眼的那个,拉出来,”他精准挑出小队里的npc,薄薄的眼皮一翻,看向秦止野:“至于剩下的,全部灭口。”
“……”
秦止野确实没想到了:“喂,这么狠的吗?”
话刚说完,劈头盖脸的枪炮就朝他们砸下,足以把蓝鲸都削成生鱼片的火力可不是开玩笑的,眨眼间血水四溅,几人飞快成了一小座尸堆,
这场面应当是有点恐怖的。
不过沈殊什么都看不到,《策域》的各种模拟都很真实,因此血腥暴力会对他打码——他还没满十四岁周岁。
众人眼里血肉横飞的可怖画面,在他看来只有一片白色的马赛克光。
“回去吧。”沈殊嘱咐他们灭干净后就离开。
玩家死后,躯体会自然消失,没必要花时间处理。
半个小时,所有月升基地的人都撤干净了,连被灭口的玩家尸体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一具□□没有消失。
秦止野忽然睁开眼,顾不得爬起来,先往嘴里丢了几粒回血药——特殊道具,氪金专用。
沈殊玩游戏从不氪金,倒是忽略了这个作弊方法。
不过秦止野不知道,他一边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意外沈殊居然没亲自来检查他们死透没有。
按对方灭口的那份狠劲,如果是亲自来检查,他估计就藏不住了。
居然走运了一回,秦止野心想这一把结束他就把名字改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运气降临,他偷偷潜回最开始做“山匪”的地方,准备养精蓄锐时,升月基地竟然紧接着发布了新的招揽令。
只要武力值高,不在乎身份,都可以来试一试应聘。
呦,好机会。
他果断拿了个“已死”的玩家小弟的身份,混进应聘场地,正琢磨要怎么溜进管理层可能出没的地方时,他忽然看见那个名叫“SSR”的玩家站在面试席位之后,周围无人保护。
呦,如有神助啊。
秦止野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应聘者里,如一抹黑影闪过,谁也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什么时候穿越人群来到了观众席后。
“别动。”一柄小刀抵上沈殊的喉口。
第35章 域四:年少间
秦止野站在沈殊背后, 手中的刀面在太阳下闪过银光。
周围的护卫顿时惊慌又警惕地举起枪:“放下武器!”
他毫不在意,将刀锋又抵近一些,笑嘻嘻道:“这位S先生, 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沈殊镇定得不像个被刀架着的人,丝毫不挣扎,只是微微抬起下巴, 避免多流没必要的血。
他淡定的吩咐:“所有警卫听令, 我一死就动手。”
秦止野更觉得有趣:“这种时候还那么淡定吗?不愧是能下令把人轰成肉泥的狠人啊。”
“都玩游戏了,还在意这点分寸?”沈殊反问, 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光明正大动手,就算杀了我你也必输无疑。”
“你都说了是游戏,还在乎死不死这一把吗。”
秦止野耸了耸肩, 锋利的刀刃在他脖颈间上下移动, 没所谓地笑了起来:“何况你对我们下手那么狠,我总得报复回去吧。”
沈殊一眼不眨地凝视他。
秦止野突然觉得这人虽然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气质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你怎么有点眼熟, 该不会我们现实中认识吧?”
沈殊其实也有这种感觉,这副张扬帅气但贱的做派实在有点熟悉,但这不影响他反讽:“你大概是眼瞎了。”
这个建模和他本人可谓天差地别。
秦止野被怼了也不在意, 他只是随口一说, 他自己获得这个内测名额都算走关系了, 其他高中生能参加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他想了想:“你是哪个学校的?”
沈殊面不改色:“联大, 你呢?”
“也是联大。”
两人又对视一眼,似乎在判断对方话中的真假,最终秦止野咧嘴一笑:“看在是校友的份上,这笔账之后就一笔勾销吧。不过这次——”
他干脆利落地一动手腕,身前这具身体就软软倒进了他怀里。
一刀封喉。
【您的生命已结束】
眼前陷入黑屏, 沈殊摘下头盔,有些恍惚地摸了摸脖子。
策域没有痛觉模拟,他被划开喉咙的时候,只感觉到微微冰凉,随后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他的生命也迅速结束。
许久过后,他垂眼才放下手。
真是神奇的体验。
手机嗡嗡响了几声,沈殊拿起来一看,眼神微微暗下,表情却如沉寂的井水般波澜不惊。
Miss沈:【听说你去参加比赛了,注意学习,不要自傲。】
他没回复,对面也不需要,很快又发来第二条:
【钱还够吗?】
沈殊等待几分钟,才动了动手指:【够,比赛有奖金。】
Miss沈:【好。】
话题结束,对面再没有发来其他消息。
沈殊往上翻了翻,上一次聊天在三个月,内容和这次大差不差。
他将手机翻面盖在桌上,靠着椅背,许久后轻轻叹了口气。
总是这样。
哪怕沈潇问一句参加的什么比赛,沈殊都会回答,但她除了每月固定一次的询问生活费是否够用,其余什么都没找过他。
对于这个养母,沈殊的感觉很复杂。
他有记忆起就生活在一家省立的福利院里,因为是省立,所有小孩接受的待遇都很好,吃穿用书,样样不缺。
刚开始,他同意和沈潇回家时,是真切高兴过拥有这个妈妈的。那段时间他很开心,以至于很快忘记了福利院中的大多数事情,幼年有限的脑袋里都被快乐的日子所占满。
但不知从哪天起,沈潇悄悄变了。
承诺但没实现的生日蛋糕、总是被推三阻四的家长会,甚至不希望他冒头、不允许他跳级的打压……桩桩件件,都昭示着她对沈殊的态度。
沈殊能感觉到母亲的纠结与痛苦。
或许沈潇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但沈殊实在不愿意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下去了,他们之间甚至没有冲突,又谈何和解?
他最终选择了远离。
或许等到他大学、毕业,真正不需要曾经给他带来温暖的这个母亲,这段勉强维持的关系就会彻底断开了吧。
沈殊忽然觉得有些没劲,与现实相比,游戏中虚假的死亡甚至更让他感到有趣。
他带上头盔,重新进入一局游戏。
策域开局后的流速和外界不同,身处其中的人感觉不到,脱离后才会发觉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游戏这种东西都容易上瘾,区别只在于这款游戏吸不吸引你的注意。仅仅玩过一局,沈殊就已经体会到了这种威力,下决心之后除了周末都不碰头盔。
所以,他还有时间多玩几次。
这一次没有那名战斗玩家,沈殊重启计划,很顺利的将基地升至no.1,甚至连时间都缩短了一半。
他还有个惊讶的发现,同一片大陆里的npc,竟然能够保留之前的记忆。
沈殊这次换了个身份和基地,想要获得情报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去找了那个“烟柳休息站”。
他才刚说出一样的话,前台就感激涕零地呈上情报,高呼大佬没有忘记他们,以后这句话就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了。
沈殊:“……?”
行吧。
他轻松登顶,获得了游戏的胜利,所谓“世界的秘密”却仍旧没有向他揭开。
或许真只有选探索路线的玩家才能揭开谜底。
沈殊也不强求,这片大陆已经没有挑战难度,他又去试了试别的背景,斩下无数个地位最高成就,淡然而无趣的退场。
没意思。
他看向最后一个没尝试过的背景,准备打完这一局就不玩了。
被虐了个遍的其他玩家:“……”
到底是谁没意思啊:)
沈殊自己觉得赢到没意思,全服的玩家却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在聊天公屏奔走讨论:虽说内测玩家不多,但也不至于全败吧?这人是谁!
他们在排行榜上找到了沈殊,发现这人玩得还是难度最高的智谋路线。
“……”更破防了!
其他路线哪怕最次如战斗玩家,进服都有个身份和防身匕首,只有智谋路线,开局一身破衣服,除此之外要啥没啥。
在沈殊之前,唯一成功活到后期的智谋玩家是凭着捏出来好外表,在某个被包装为休息站的消息中心应聘上小工,成功苟活了最艰难的初期。
就这还差点被提供特殊服务的东家强行下海做嘎嘎嘎,得亏是跑得快才逃过一劫。
除一众被嘎嘎乱杀的玩家外,秦止野也在盯着排行榜。
他刺杀成功后果然被轰死了,不过死前报复了一波,他心情还不错。
最主要的是内测玩家全是各大高校的优秀学生,甚至是在役的军队内部人员,而他一个十四岁的高中生这里面混得风生水起,甚至登上了排位第一,这让秦止野感觉很爽。
是的,没错。
朕就是如此牛逼~
秦止野嘚瑟完正要退出游戏,却忽然注意到全服的排名榜里,有一个眼熟的ID正在直线上升。
策域给每个赛道的玩家都列了积分榜,合起来则是全服的排名榜。这位玩家SSR升至榜二后,他凝视几秒,昵称旁边忽然浮现出一个称号:
“SSR·军师”
看起来逼格很高的样子啊。
秦止野摸摸下巴,饶有兴味地看向自己的名字,片刻后几个字出现在他面前——“R牌暴打SSR·刺客”
“??”秦止野果断投诉系统。
他一个战斗道路玩家,除了“报仇”哪次不是正面和人家硬刚?给他哪门子刺客啊。
【嘀,投诉无效。
系统提示:称呼是根据每位玩家在游戏中的综合表现给予的,仅有排名前十的玩家会获得称号,一般不会出错呦~】
还呦?
秦止野气笑了,正好看见“SSR·军师”的状态从游戏中变为在线,一怒之下向他发了私聊。
既然系统说他的路子是刺客,那他就再打几局改了这个称号!
沈殊视野的左下角忽然出现一个弹框。
【陌生人“R牌……(省略号已隐藏)”向您发来消息:[约吗?]】
“?”沈殊皱了皱眉。
现在连内测游戏都有人在上面发骚扰消息了?
他懒得给这种账号眼神,按照原计划点下开局按钮,进入开场界面。
另一边,秦止野也看到了他进入游戏的状态。
怎么不理他?
他正奇怪,再一看自己发的私聊,忽然沉默几秒。
……不对劲。
哈哈,变成变态了:。
[我的意思是,约架吗?]
秦止野叹着气补充一句,觉得人家没理他也算教养不错,看来是打不成了。
没想到系统忽然又跳出来窗口:【基于玩家SSR 属性的特殊性,现向全服玩家随机开放十个该玩家的游戏观战位,其余前十玩家的针对权限也会陆续开放,敬请期待~】
居然搞针对性削弱?
这破游戏真狗啊,秦止野一边感慨,一边迅速按下了抽签按钮。
抽,果断抽。
免费观战的机会不抽是傻子。
不过他的运气向来很差,这点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来——果不其然,没抽中。
又一个弹框跳出来:
【O 遗憾离开
O 200游戏点数再抽一次】
“靠!”秦止野这次直接骂出了声:“这不是诱惑我吗?”
策域游戏币与真实货币的兑换率是一比一,他眼也不眨地充了一千,结果才抽了两次就余额告急,因为每抽一次的游戏币是翻倍递增的!
研发部是穷疯了吗,明明是开发来预备训练的模拟游戏,连这点蝇头小利都不放过!
他一边骂一边咬牙切齿的继续抽,抽完整整十万的时候终于抽中了这个昂贵的观看名额。
得,一年的压岁钱全陪进去了。
秦止野摊着脸点进观战,心想这位SSR最好真能有点东西,至少让他把本儿看回来吧……
·
沈殊胜利结束游戏的时候,私信如塞满沙丁鱼的罐头忽然被打开盖子般向他涌来。
[约吧约吧约吧]
[我说真的你居然能想到这个?]
[约吧约吧约约约约约……]
[我靠这一手太牛了!咱来再来一局吧算朕求你]
……
[我看到你结束游戏了快回复我!]
[还有我真的不是变态!]
“……”
老实说,沈殊没懂这个骚扰他的人在发什么疯,不过最后两句他看懂了,看来这人也意识到了最开始那句话的歧义,虽然这一通消息轰炸显得这句话的内容并不可靠。
疯成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
沈殊在让人冷静这方面一向擅长,他回复:[你打字不过脑子?]
“哗——”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秦止野确实冷静了,他冷静的开始还击:[你眼睛才不过脑子,我们俩撞名字了,这么明显,你这都没记住?]
什么撞名字?
沈殊看了眼自己昵称,这才意识到他在输入时误触了一个字母,导致他的昵称从原来的名字缩写“ss”变为了代表稀有且难得的“SSR”。
而对方的昵称叫“R牌暴打SSR”……
[这不能怪我,谁让我手黑呢,你取这个名字该不会是因为运气好吧?]话语中还透出了一丝非酋对欧皇的愤恨。
出于刚才被消息轰炸造成的精神伤害,沈殊决定让他愤恨一会儿,回了个是。
[……]
[所以约吗?]秦止野从没觉得自己这么锲而不舍过。
[不约。]
[why?]
沈殊刚打完全部地图,暂时失去了开游戏的兴趣:[没必要。]
对面不知道猜测了什么,忽然发来一句[你等等],接着消失了很久。
再回来时,昵称竟然变成了“狂蹭SSR”。
由暴打哥变身为“狂蹭哥的变态又说:[求你了,我都花钱了,约吧~你难道不想体验一下那种快感吗?]
沈殊沉默地看着聊天记录,总感觉这段对话要是被人看到,他们大概会被扫黄打非抓起来。
虽然他知道对面的意思。
这位变态也是真执着,还恰好戳到了沈殊的点上——他确实想重温一下那种快感,不论是反杀对方,还是被对方杀。
他终于松了口,连带着警惕性也松了:[改天吧,今天我还要做作业。]
……什么玩意?这算什么理由?
或许是做贼的人看谁都像贼,秦止野忽然怀疑:[你该不会是高中生吧?怎么还要赶着做作业?]
高中生本生的沈殊眼皮一跳,一瞬间暴露了他心虚的事实。
好在他们此时隔着网线,对面什么也看不出,更想不到他约架的对手是个正在上高中的、实际十四周都不到的“小孩”。
[是项目汇报。]
沈殊一本正经地回复:[联大授课一直很卷的,你难道不知道?]
[哦。]秦止野莫名也心虚了一瞬:[我当然知道。]
这一刻,两人的内心同时吐槽:
早知道就不演了/鬼知道联大卷不卷啊-
作者有话说:
两位高中生对着演成年人,实则内心都虚……
第36章 域四:少年间
一起写信彼此交流的叫笔友, 一起旅游见识风光的叫旅友,那一起打游戏互杀的叫——
“损友!”
同学啃着西瓜骂骂咧咧:“哪有高三摸底考前拉我打游戏还带我掉分的,绝对是损友!”
“好啦好啦, 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请你吃西瓜赔罪了吗?”另一个同学挎着他肩膀安慰道:“再说了你还能怕一次摸底考?”
“这是普通的模拟考吗!”他一指路过的沈殊,振振有词:“连殊神都在拿着书复习, 这次考试肯定不简单!”
沈殊隐约听见他的名字, 抬起头,露出手里写着《时间之熵》的封皮。
“……”同学默默用西瓜皮挡住脸:“当我没说。”
他合上书:“说什么, 你们不复习吗?”
“嗯?”同学狐疑地眯了眯眼。
是什么让沈殊说出了复习这种话,莫非这次考试还真另有玄机?
“摸底考的成绩会按赋分加入保送评定。”沈殊好心提醒。
他这些同学虽然都个顶个的聪明,但大多数也都挺幼稚, 比如不想叫他“小叔”所以给他起了个中二的外号, 再比如发现考试怎么也干不过他之后开始把他当考神拜。
这会儿又开始了,在场几位听见沈殊的话, 连忙大呼感恩。
“保佑我!”其中一位夹着瓜皮双手合十, 虔诚道:“我还要跟殊神一个大学!”
同学:“拿瓜皮上香?小心学习之神把你的脑袋也变成瓜皮。”
“呔,休要咒我!”
教室中笑闹一片,充满了欢快的气息。其实这些天才们对考试没在怵的, 只是一个两个都爱演, 就连提醒他们复习的沈殊也放下书, 在清凉的西瓜汁水味中望着远方神思飘远。
下午, 摸底考试在一片轻松的环境中开始。
当他们坐在教室里笔墨飞舞的时候,军备生们正在烈日下挥洒汗水。
“没招了,我真的没招了。”有人哧呼哧呼喘得像头牛,抱怨道:“为什么研备生的摸底考是做卷子,我们却是实地项目检测啊!”
几个小时内完成所有的项目还要保持成绩优秀, 就算是头老黄牛也累死了。
秦止野:“那你去考他们的卷子试试?”
那人沉默了,怒骂一声:“爹的,放外面我也是不折不扣的学霸,怎么搁那群到‘天才’堆里就成不开化的大猩猩了。”
秦止野想起某位天才那副平等藐视一切的冷淡脸,忽的笑了一声:“想开点,说不定是草履虫呢。”
那人:“??秦哥你哪边的啊?”
“终点线那边。”秦止野十分欠揍地对他笑笑,“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随后加快脚步,又一次冲破了学校记录。
·
两方学生的摸底进度齐头并进,考试后,他们迎来了半天假期。
沈殊提前从郭士期那里知道了成绩,对方说他考的不错,也就是直升联大稳了的意思。
他心情不错,破例在非周末登陆了游戏,一上去系统就默认提示:“您的密友Y在线,跟他打个招呼吧~”
这是那位改了名的狂蹭哥,在先后氪金四次后,对方终于决定取一个有格调点的名字,最好人家一看就觉得这是个低调奢华有实力的大佬。
还砸钱给沈殊也买了一张改名券,美其名曰“一起做大佬”,实则是SSR这个名字有点刺激到他了。
对此沈殊表示:“……”
就是不改,气死他。
这半年他们对局的太频繁,就加了好友。虽然进游戏后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但系统显然只认好友亲密度,每次只要两方同时上线,就会主动给对方弹提示。
这个时间,Y应该不在。
沈殊正想开一张小地图练练枪法,“密友Y”的聊天申请就发了过来,他下意识点击同意。
一个颇为真实的薄肌帅哥就出现在他面前。
成为好友后,聊天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的文字聊天:另一种则是将虚拟形象传送进某一方的空间里,面对面说话。
沈殊是能发消息绝不打电话、能打电话绝不见面的类型,但Y显然不是,他表示“冰冷的文字怎么能体现我话中的温度?”接着一言不合就弹见面申请。
沈殊被迫见了无数次对方的虚拟形象,久而久之,也习惯了Y随时随地出现在他的空间里。
“你怎么在线?”
Y一边向他走近一边伸了个懒腰:“体测放半天假,测得我累死了。你呢?”
沈殊心想居然这么巧,“刚好没课。”
“那为什么心情不错?”
“?”他有表现出来吗?
沈殊回想了下,他分明一直面无表情。
“你嘴角比平时上扬了整整一个像素点,不是开心是什么?”秦止野一副你被我看透的表情,耍酷着挑挑眉:“别装,你的每一个微表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
“这个表情我也看得懂哦。”秦止野幽幽。
沈殊反倒勾了勾嘴角:“就是要让你看出来。”
“好啊,你光明正大鄙视我。”秦止野夸张地捂了捂心口:“我受伤了,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才能好。”
这人比他那些同学还爱演,真不知道谁大谁小。
沈殊淡定道:“你想要什么?”
他根本不怕对方漫天要价,有些人平时一幅什么都敢做出来的样子,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在口嗨。
沈殊与这种人正好相反,平时看起来克己支持,实则真正下定决心时,做出来的事情往往把人惊一大跳。
“你知道策域准备进入公测的消息了吧?”秦止野抛出一个问题。
沈殊点头。
“在这之前,他们会开放一个特殊副本,只有全服排名前一百能够参加,第一名的奖品是十万奖金和一份副本原型地开采的矿石。”
沈殊下意识以为Y想让他放弃参加副本:“你想要奖金?”
“不,我想要那个矿石。”
秦止野狡黠地笑起来,像只坏心眼的狐狸:“和我组队吧S先生,只要我们拿到第一,十万奖金可以全部归你。”
这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
“不敢当。”沈殊淡淡拒绝了,“做你的队友,谁知道会不会被当局捅一刀。”
SSR和Y约着进场PK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他们实在势均力敌,又谁也不肯退步,就算这一局这个被那个杀了,下一局也会杀回来,更多的时候还是两人同归于尽。
就这么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了数百场,连其他玩家也对他们在游戏里打架见怪不怪时,Y忽然来找沈殊合作,沈殊还当他是打腻了,结果快结束的时候,这人趁着独处悄无声息将刀抵在了他的腰后,笑嘻嘻地说:“Surprise~”
Y就是这样,跟沈殊在游戏之外混得想认识多年的好兄弟一样,一进游戏下手从来不带手软。
不过秦止野的偷袭没完全得逞,沈殊反手摸向绑在腰间的枪套打了他一枪。
同归于尽,再次平手。
秦止野装模装样地叹了口气:“不要这么记仇嘛。那次明明你也一直怀疑我,连独处都带着枪。”
“我是怀疑所有人。”沈殊淡淡瞥去一眼:“你想看到什么画面?你动手之后,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你?”
秦止野在脑海里想了想那个场面,不行,太违和了,他直接笑出了声:“那我们俩就打不到现在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以他喜新厌旧的速度,如果当时沈殊没有防备,他赢下了那一局后很快就会对这个对手失去兴趣,自然也不会坐在这里,求和对方跟他组队。
思绪飘回,秦止野赶紧说回正事:“好啦,我保证征信不会再背后捅你,如果捅了……”他想了下有什么有力的威胁:“我就用自己的名字在全服公屏滚动播放《sorry》给你道歉,行不行?”
这是一首温柔的英文歌,副歌有好几个sorry,大意是一个错过的爱人对自己的来迟、缺失、遗憾而道歉。
他自认很有诚意,这个年纪的少年,面子就是最重要的事了。
沈殊微妙地眯了眯眼:“……这不是电视剧的情节吗?”
他震惊:“你还有看电视剧呢?”
“……”
秦止野自觉失言,开始仗着脸好凑到沈殊面前,堵着他的视线耍赖:“你就说行不行吧?大不了之后再下游戏我让你杀回来一次。”
沈殊刚要反击“杀你还需要让”,一个提示框忽然跳出来。
他盯着上面的字,随手一点,半晌忍俊不禁般从露出了一丝笑意。
“……怎么了?”秦止野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抽到了一个东西。”沈殊捏着凭空掉落的一张卡片,轻声念道:“免伤卡,免疫该玩家带来的一切伤害——使用对象:Y。”
【基于玩家Y的称号属性,现向全服玩家开放一个削弱武器,获取方式为随机抽取。前十玩家的针对权限已全部开放,感谢玩家踊跃参与~】
秦止野:“……”
他有点破防:“你就这么抽到了?抽了几次?”
沈殊:“就随手点了一下。”
“……”秦止野淡淡地碎了。
一次就抽到,那他怒充十万块算什么?
“哈哈。”他癫狂地笑了声,将自己一片片粘起来,假笑道:“其实我也有抽到过你的观战权,花了十万。没错,你打的每一场游戏,只要我没开局都能看到哦。”
这回轮到沈殊:“……”
“什么时候的事?”
看他表情好像真冷下来,秦止野忽然意识到以S的性格,大概非常讨厌隐私被触犯的感觉,连忙解释:“不过我就看过几次,你知道的,我只要上线基本都在和你互杀。”
沈殊神色稍霁。
“不过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系统开放了十个观战位。”他补刀。
“……”沈殊轻嗤一声,点点头:“很好。”
“那副本组队?”秦止野试探。
还好意思问?
沈殊瞥他一眼,故意道:“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身影闪了闪,竟然把人丢在空间里当场下线了。
看来是真生气。
秦止野松了口气,露出怜悯又幸灾乐祸的表情。
对不起了其他八位兄弟,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让你们也抽了观战位呢?
要是不说,在副本里被砍成臊子就是他了。
——
终于等到开副本那一天。
不论副本内能获得的资源,光是第一名的奖品就足够诱人,排名前一百名的玩家几乎都守着副本门口,时间一到就争先恐后都冲了进去。
因为秦止野那一出祸引动水,沈殊卡着末尾进副本时目标很明确:胜利,以及削前十的玩家一顿,他全都要。
还真得跟秦止野组队了。
沈殊心知肚明,这也是对方老实坦白的目的之一,不过他这个人向来双标,对纳入范围的自己人和外人是两回事。
Y和他互杀半年,也算半个自己人。
至于其他人……呵。
落地副本,沈殊照例选择了智谋路线,鲜明的军师称号悬在头上,不论他去哪一个基地,玩家都会举旗欢迎。
不过这次他打算去找Y。
对方一直走的是独狼路线,虽然选了战斗道路,但是前期发育热衷于带着自发追随的小弟打游击,总部往往选在山林,方便他到处拉仇恨逃跑。
沈殊打算先找情报处弄个地图,凭他对秦止野的了解,找到对方可能藏着的窝点并不难。
不过还没等他走出落地点,一批很有军匪做派的人马就开着坦克拿着热武器碾了过来,见到他后二话不说把一块气味发苦的白布往他脸上捂。
这是什么操作?
沈殊摒弃闭眼,顺从的假装被迷晕,准备先看看情况。
搞得下手那人一愣:这药效有这么好吗?
算了,先把人带回去要紧。
一路颠簸摇滚,沈殊赶紧自己被小心地放在担架上,像个重伤不治的伤员被人抬着上车,运送,下车。
最终被放在了手术台一样的地方。
不过抵达的地点不一定是医院,也可能是火葬场。
一道脚步声渐渐靠近。
这声音从急至缓,由远及近,不过自始至终这个人的步伐都很稳,看似随性而走,实则落下的每一步都是同样的力度,只有常年锻炼或者练武的人才能有这种控制力。
并且,比脚步声先来到他身边的是熟悉的气息。
来人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沈殊。
他静静地阖着眼睫,睡颜看起来毫无防备,实则等你靠近过去,对方可能会从身上掏出一把枪对着你。
那人欣赏似的看了一阵,戏谑地捅破窗户纸:“还不醒吗S先生?我们俩之间就没必要装了吧。”
“…………”
沈殊轻轻睁开眼。
比他早一步进入副本的秦止野穿着身利落的军装,施施然站在他面前,头上赫然顶着一行字:
【Y·望殊基地基地长】
“怎么样,我的基地和人马够资格让‘军师’留下来吗?”秦止野笑着问。
沈殊看了他几秒:“…望舒的舒字错了。”
“我的基地怎么能和别人一样呢,当然要用特殊的殊了。”秦止野理所当然道:“说过要和你组队,我当然会成为你最好的选择。”
这句嚣张的话刚说出口,门外忽然传来紧急的敲门声:“基地长!刚刚被我们抢了坦克和枪械的三个基地派兵来围攻我们了,怎么办?”
秦止野:“………”
沈殊:“………”
“你的基地确实特殊。”
军师轻笑一声,翻身下床,自信而淡然地拂平了衣角的折皱:“让开路,带我去城门。”
秦止野挑眉欠身:“得令。”
第37章 域四:年少间
狂风拥过山巅, 两抹身影立于峰顶,隔着硝烟和鲜血望向远方泼墨般的山峦。
空气中高悬着大大的胜利结算页面。
策域的每一局游戏,其实都是一场残酷的斗争。
玩家们在有限的资源中一次次意识到生存的艰难, 从彼此竞争,到互相抢夺,最后演变为彼此厮杀。
比起沈殊当初用热武器全灭Y的小队, 其他队伍对npc做出的行为更让人胆寒, 不说草菅人命,也没把npc的牺牲放在眼里。
反正是npc, 死了就死了——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沈殊的观念和他们恰恰相反。
或许是策域的npc自由度很高的原因,他更愿意把他们当作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而不是一串代码。玩家才是真正该无所谓死亡的人, 反正不论死多少次都能重开, 所以沈殊对他们下手毫不手软。
这个副本里,一个基地的玩家会默认组队, 直到触发主线任务才会公布胜利要求——争夺一处新发现的特殊矿资源。
因为开采条件艰难, 玩家所代表的基地不仅要互相竞争,还要拿出最合适的方案对这片埋藏在连绵山林下的矿地进行开采。
全服唯一的“军师”顿时成了香饽饽,无数基地前赴后继向他发出邀请, 谁成想“军师”竟然和他的死敌“Y”组队了。
两个坚持互杀了上百场地图都没分出胜负的人居然还能和谐组队?很多玩家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该不会是放出来的烟雾弹吧?
沈殊是特意让人把消息公布出去的。
果然, 有玩家上了钩, 暗地里传消息约他演无间道。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知道他们面和心不合, 愿意在最后的时刻帮他反水。
错了,沈殊心想。
他们是面不合心合。
这一试探,最自信的两人成功将自己暴露,预定了副本中的必死结局。
他和Y那一次“同归于尽”是在私密环境里,除非拥有观看位并且刚好看了那一场游戏的玩家, 没有人敢确定他们会翻脸。
其他玩家也有不信邪的,不过都是心里猜测,偷摸等着看闹热。结果直到副本结束了两人都没翻脸,还联手把整个副本搅得天翻地覆。
半空中“获胜方:望殊基地”几个字高调地闪着金光,秦止野站在山头,一只脚架在陡崖边的石块上,揪了根草得意洋洋地叼着晃。
他已经在心里构建收到奖品应该放在哪个小柜子了,心情很好地撞撞SSR的肩,力度没把握好,差点把人撞飞出去。
沈殊稳住脚步,给他一眼刀。
秦止野装作没看到,嘚瑟道:“哎呀,赢得也太容易了,我就说我会是你最好的选择吧……这草的味道真难吃。”
沈殊:“那你还吃。”
“压压味道,我现在还满嘴血腥味呢。”秦止野说的风轻云淡,呸一声吐了那根草:“好啦,策域这游戏还是挺有钱的,奖品估计过几天就下来了。就按之前说的,奖金归你,我只要矿石。”
沈殊看了他一眼,Y满身上下都是血迹和其他脏污,身上的血估计是别人的,嘴里却只有可能是自己的。与之相比,他身上干净得不见一点尘埃,仿佛是来游玩的。
虽然“军师”本来就不下战场,但过于惨烈的对比还是让他升起了一点愧疚之心:“……还是各半吧。”
“没必要。”秦止野不在乎地摆摆手:“我抽你的观看位都花十万了,还差这点奖金?”
啪叽。
那颗愧疚心顿时摔死了。
沈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秦止野心道坏了,这茬好不容易过去怎么又被他自己提溜出来,得赶紧转移话题……
他脱口而出:“我们见个面吧。”
沈殊猝不及防一愣,随即沉默。
要见吗?
如果见面,就代表要告诉对方他隐瞒的年龄、身份,且不论Y会不会生气,所有教育都在说不要轻易和网友见面是有道理的,何况他才十三岁。
但不可否认,他在对方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是想答应的。
所以要见吗?
长久的沉默后,沈殊做下决定,Y的身影却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可以”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搞什么?
沈殊不自觉皱起眉,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对方不是意外掉线才退出游戏。
难不成是觉得他没回答掉面子,所以逃走了?
——是才有鬼,以Y的脸皮,根本不可能因为网友没答应面基就尴尬到装死。
沈殊直觉这事不太对,果断翻出说明书找官游打电话举报了这个情况。
第二天就传回了消息,竟然是游戏仓出了问题,好几个玩家出现意识断链的情况,昏迷不醒,断开所有的游戏设备也没有用。
紧接着郭士期就打来电话,确认他没事后连连庆幸:“还好头盔没事,那几个出事的游戏仓怎么排查都找不到问题,脑检测潜意识几乎没有波动,如果不能再几天内醒过来,就要进入植物人状态了。”
沈殊没想到这么严重。
如果是这样,那Y岂不是也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没有唤醒他们的办法吗?”
“这个说不好。”郭士期压低声音:“……有位军官的孩子也昏迷了,研发部那边得罪不起,肯定会想尽办法救人,温和方法没有用,激烈一点的却未必,只是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可怜那几个孩子,白白遭了这个罪。”他叹了口气,又嘱咐沈殊不要再用那个头盔,他过几天会去取。
发生这么大的事,《策域》这个项目必定要被停止了,所有头盔和游戏仓也要统一收回销毁。
偏偏在Y约他见面的时候……
沈殊心情复杂。
几天后,郭士期来取头盔,顺带来了个好消息:“我就说那群人会有办法,几个昏迷的人陆续都醒了。除了最迟醒的那个好像还不太清醒,其他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精神得很。”
“我……沈殊头盔递给他,张了张口,本来想问问Y的情况。却又思及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网友,对方遭受这么大的意外,还被人探查身份,恐怕也不会开心。
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郭士期看出来他欲言又止:“怎么了?”
“没事,”沈殊随便找了个理由:“策域关了,副本奖金还会发吗?”
郭士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这个不用担心,策域背后好歹有军部支持,发奖金的钱还是有的,要是他们真不发,我自掏腰包也会给你补上的。”
沈殊没答应,只是说:“谢谢郭老师。”
郭士期一直都很关照,不过他其实并没有对方担心的那么脆弱,甚至这两年通过各种比赛赚了不少钱,手里的存款可能比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还更丰厚。
知遇之恩比钱财支持来得更加可贵,他以后也会报答对方。
SSR和Y理所当然失去了联系。
策域果然很有钱,不仅很快把原定的奖金打了过来,还多加了一半,当做对他及时提醒的感谢。
沈殊看着卡里多出的那一串数字,沉默许久,最终转了一半到不常用的卡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了游戏,时间似乎变得更快了。
沈殊度过了一段重复而无聊的时光。
到底是高三,虽然研备生们大多没有高考压力,但气氛还是紧张了许多,连唯一能掀起波澜的军备生最近都老实了。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核心”秦止野生病了,请了将近半个学期的假,连带一群军备生都焉巴不少。
沈殊听说这个消息时有点意外。
秦止野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他身体特别好的人,军备生管得又特别严格,必须早睡早起、禁止吸烟饮酒……几乎跟所有的不良生活习惯说了拜拜。
这样的人,没想到也会生这么严重的病。
后来秦止野病休回来,一群军备生堵在门口为他庆祝,又是彩带又是礼炮,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沈殊远远看了一眼,对方在一群少年中嬉笑打闹,俊俏的脸在阳光下张扬而耀眼,看上去还是一样生龙活虎。
沈殊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
他就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病而萎靡。
那可是秦止野。
·
总的来说,沈殊的高中年代还算平稳。
直到毕业那一年,恰逢学校五十年校庆,校方办了一次盛大的毕业典礼,热情邀请每一位毕业生的家长来参加,外地家长还报销来回的机票,尽显学校财力的深厚。
彼时他已经三个月没有和沈潇联系,不抱希望的发去邀请信息,没想到小学时就没参加他家长会的沈潇竟然真的答应了。
她在沈殊的指导下坐上飞机,来到平城,和这个许久未见的养子面对面。
沈潇一身疲惫,穿着陈旧但看得出来尽力正式的衣服,开口时声音干涩,脸色起来很差:“你……”
她很快清了清嗓子,强打起精神似的提高所以:“你怎么来接我了?我知道你学校在哪。”
沈殊伸手去接她的行李箱,后者避了两下,还是被他拿了过去,面无表情地说:“难得来平城,学校准备的住处在郊外校区,我订了市区的酒店,今晚先住在那边玩一玩吧。”
沈潇拧起眉,这个表情沈殊做起来和她格外相似,也格外熟悉。
果不其然,沈潇说:“你哪儿来的钱?有钱也不要乱花,首都的消费那么贵,学校提供住处我住那里就好了,不要浪费这个钱。”
真是熟悉的话。
沈殊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平淡甚至枯寂,这些话他是在听过太多。
沈潇忽然也意识到她的反应有点过激,顿了顿,降下声调:“做了这么久飞机,我也没精力去玩了,直接去你学校吧。”
说到底还是不去。
到底是真的不想去玩,还是本能就不想同意他的决定和安排呢?
那么多的先例,沈殊已经分不清这个养母的想法了。
然而和她对视时,他恍然发觉,沈潇现在的模样和记忆里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样子相去甚远,神态、眼神、甚至额角生出的白丝都不一样,她苍老了许多,也虚弱了许多。
沈殊点头算是同意了,提着行李带人回学校。把沈潇送至住处后他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回宿舍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是这么多年他们相处的方式,彼此远离,他们都会更自在一些。
第二天就是毕业典礼,身为一文一武两个代表,沈殊和秦止野将要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
两人脱了校服外套,穿着稍显正式的白衬衫,彼此看对方都有些新奇。他们俩一个平时张扬又胡哨,另一个则是过于低调,总穿着面料舒适的T恤,忽然穿上白衬衫,都有种套在不属于自己壳子的束缚感,却又非常有少年的帅气。
啊,站在旁边的主持人幸福的感叹。
这就是青春啊!
在后台对完流程,典礼的开始时间也要到了,礼堂中坐满了观众,沈殊和秦止野一前一后走出来,看到了前排空着的四个位置。
他们要发言,所以位置都安排在了靠近舞台的位置,沈殊之前通知沈潇时对方就以不想待在人群为由,表示自己站在后面就好了。
所以他不在,沈殊并不意外,只不过秦止野那边的位置也空着,他有点意外地看了身侧一眼。
“你家长呢?”或许只是暂时离开了。
“没来呗。”秦止野一身轻松地独占了两个位置,看上去并不介意,甚至非常开心。
他爹一个在役军官显然不可能出席,他妈妈也有自己的事业,虽说不是不能抽出时间来参加,但势必会带上他弟弟。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来呢,所以秦止野干脆没通知他们。
沈殊沉默几秒,被秦止野懒洋洋拖着嗓子问:“你还站在过道干什么?不赶紧坐下,等会挡着别人了。”
沈殊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上台前再去找沈潇一趟,但秦止野现在一个人呆在这里,还对他说:“等会儿你记得提前备场,我上台很快就到你了知道么,别迟到了。”
沈殊还是坐下了,等发言完再去找沈潇也没什么,或许是因为一种诡异的同病相怜,他今天不想看见秦止野一个人坐在位置里。
上场前,秦止野又一次回头,向他强调:“记得不许迟到。”
“嗯。”沈殊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
然后才看他转身,单手插兜心情很好地向舞台走去。
礼堂很大,作为呈环形围着舞台,能坐下近五百个人。
秦止野站在台上,嘴角挂着浅笑,难得露出正经的一秒:“大家好,我是国防人才储备生秦止野……”
他按着自己的节奏,将发言讲出了聊天般轻松得氛围,除了讲到一半时后排出现了一小片骚动,似乎有人晕倒了之外,观众的效果都非常不错。
期间,他余光时不时扫过不远处座位上的身影。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一直仰着头,从小就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台上。
秦止野压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次看你还认不出来。
可惜尽管他耳提面命,下场时沈殊的位置还是空在了那里,刚刚还在注视着他的少年消失了,校方也仿佛从没安排过这个环节般,略过了沈殊的发言,进入下一个环节。
优秀学生颁奖。
主持人激动地宣布:“我们很荣幸请到我们学校的荣誉校友——秦霍生同志来为我们的学生颁奖,请大家掌声欢迎!”
秦止野四处寻找沈殊无果,只能上台,面上还挂着刚才装模作样的笑容。
头发银白的老将军被请上台,他年岁已高了,但还是英姿不减,宽阔的脊背和有力的臂膀曾担起整个国家的希望。他慈祥而威严地看向每一个学生,将属于他们的奖状郑重授予。
唯有轮到中间的秦止野时,秦霍生同小辈聊天般拍了拍前者的肩膀:“怎么臭着一张脸?小野,不是说今天有个故人要介绍给爷爷吗?”
“没有人了。”秦止野将不爽两个字写在了眼睛里:“他临阵脱逃了。”
爷爷笑着安慰他:“还有下次。”
秦止野冷哼一声,心想:可恶的骗子。
明明答应了他,却还是消失了。
有本事你永远别想起来!-
作者有话说:
素的没错,这两人在高中之前就认识
xql就是要缠缠绵绵就算是宿敌也要纠缠至死啊[竖耳兔头]
第38章 域四:年少间
沈殊突然缺席的原因, 秦止野一直耿耿于怀,但从来没去问过。
主要是赌气,还有点要面子。
——既然你想不起来, 那就算了吧。
这是少年秦止野的想法,现在的他可不管什么面子里子的,以幽灵的身体紧紧跟着沈殊, 才知道了真相。
原来当初晕倒的那个人是沈殊的母亲, 也是因为这一晕,他才知道沈潇得了肝癌。
调病例一看, 两年前就查出来了。
在同意沈殊来少年班之前。
沈潇苍白而瘦弱地躺在病床上,换上病号服,干瘦的躯体和被化妆品掩盖的发黄皮肤暴露出来, 她在沈殊面前一直都在掩饰, 其实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因为不治疗, 原本还有机会控制的肿瘤也已经到晚期。
事到如今, 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之后的暑假里,沈殊一直陪着沈潇待医院里。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对方还是劝他回去, 不要浪费这个钱, 甚至故意不交住院费, 指望用这种方法让他放弃。
沈殊冷着脸, 权当没听见。
反正他自己也存了不少钱,够沈潇住一段时间的了。
或许因为沈潇早已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即使住在昂贵的医院病房中,每天用药打营养液,生命也还是走向了衰败。她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死亡的灰翳, 神志也逐渐昏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沈殊沉默地陪着她。
捉来可笑,这竟然是近几年他们相处的最长一段时间了。
忽然有一天,沈潇忽然醒来,呓语似的开口:“其实……你的亲生母亲是我妹妹。”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姐姐很聪明,但因为养不起,从小就借着资助的名义送了人,之后就跟家里断了联系。
而沈潇作为一个普通的、有几分漂亮的女孩子,顺利读书、长大,和大学里认识的男友自由恋爱到结婚。虽然没有孩子,夫妻之间的感情却很好,还一起约着去福利院,准备等条件达到了就领养一个小孩。
偷偷看过一个小孩好几次后,她的老公提出想收养这一个孩子。那个小孩已经五六岁大了,无病无缺,是因为父母双双出了意外,又没有别的亲人才被安排在了福利院里。
按理来说这么漂亮的小孩,又没有残疾,早该抢着领养走了,但他一直待在福利院里,待了好些年。
沈潇也很喜欢这个小孩,她觉得对方和她长得有些像,原名也姓沈,说不定是注定的缘分呢。但还没来得及走手续,她的老公就在车祸中意外去世了。
沈潇一度沉浸于悲伤之中,许久之后才想起这个孩子,带着对爱人的怀念领养了他。
福利院的老师带两人见面,问沈殊是否愿意跟这个阿姨走时,漂亮如天使的小孩望着她蓄满悲伤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沈潇霎时间流下泪来,将他抱进怀里,“跟我回家吧。”
寄托着对爱人的感情,她全心全意地对待这个孩子,把他视□□人留下的结晶,互相慰籍着从伤痛中走出来。
他们有了新的生活,虽然平淡,但也享受着这点小确幸。
直到沈殊八岁时,沈潇的母亲去世,她却在整理房子的遗物时翻到了一本日记。里面记载了她死去的爱人是如何对一个优秀的学姐萌生情愫,从少年暗恋至研究室,直至对方与心爱之人结婚,才放弃了念头,转头与他的学妹,也就是沈潇开启了新的感情。
如果日记截止于此,沈潇或许不会有太大的崩溃,逝者已逝,大部分东西都是可以原谅的。
可偏偏空白的日记在许多年后出现了新的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字:她死了,留下了一个孩子。
沈潇意识到了什么。
她所以为的,与爱人共同留下的最后一个“东西”,竟然是爱人一直没有忘怀的白月光之子。
而这个白月光“沈捷”,曾经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沈婕”,是她年幼时就分离的姐姐。
丧母之痛和爱人隐隐的背叛、甚至还有更多不可深想的东西瞬间将沈潇击垮,这个事实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生活尽数击溃,让她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从此不得安宁。
她再也无像原来一样对待沈殊,哪怕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看见他与姐姐相似的面容,还是不受控制地生出怨恨。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亲姐姐的孩子?
哪怕沈殊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孩子,她这辈子也不会显得这么可笑。
沈晓一直都知道姐姐比她优秀,如果不是当初正好有人愿意资助“沈婕”,被送走的就会是她了。
“沈婕”聪明上进,离开之后反倒青云直上,参加预科班,年纪轻轻就评上了杰青,一家子都是科学家。
听到父母议论这些东西时,沈潇不是没有羡慕过,但当时她也有幸福的生活和美满的家庭,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直到一切天翻地覆。
“对不起。”沈潇躺在病床上,虚弱地喘了一口气,目光被名为回忆的迷雾蒙上一层白翳:“……那段时间我非常痛苦,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一切,凭什么…所以我对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收回的爱意、蓄意的忽视、故意缺席的家长会,以及拒绝了少年班对沈殊的橄榄枝,都是她怨恨却不能挣脱的报复。
原来这就是一切的解释。
沈殊看着她似乎愧疚、潜意识却又不是真心道歉的神情,忽然觉得很荒谬。
沈潇对他的感情来源于欺骗。
可他当初就是因为对方几乎藏不住悲伤、怀念、怜爱、痛惜的眼神,才选择了她。
年幼的孩童背负着一笔巨额遗产,无数人半真半假的冲着他和钱财而来,极尽讨好,想要领养他,沈殊都没有接受。
唯有沈潇他同意了。
他以为沈潇对爱人的情感是给他的,虽然最终是一场误会,至少他确实度过了被爱包围的几年。
所以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沈殊垂下眼,一如平常将沈潇腰间滑落的被子掖好,“既然如此,不如放过自己。”
沈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呼吸滞了滞,慢慢闭上眼睛:“也是……你就是这个性格,至少我不太担心你以后怎么生活……”
沈殊动作一顿,眼底掀起阴影:“是吗?”
病床上的人没有发觉他这一瞬间暴露出的情绪,闭着眼睛,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从枕头下抽出一张卡:“我把老房子卖了,加上我这两年存的钱,大概有六七十万……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其他的,你自己决定吧。”
她一直觉得这个孩子太无情了。
有时候她故意漠视对方,其实心里却希望隐隐沈殊能软下态度,找她抱怨找她哭诉,这样她就能将一切告诉他……可惜没有,沈殊只会越离越远,最终变成完全不在乎她的样子。
没想到当初不满的性格,如今却成了她放心的理由。
现实中,沈潇确实如她所言,在不久之后停止了呼吸。
沈殊在葬礼上望着她的棺椁,心想人是如此复杂的生物。
这个养母可以说很多年都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但在得知自己生病后却没有选择救治,而是拼命工作,甚至卖了房子,将钱全都给了他。
她在生命的尽头终于放开执念,给予了沈殊最大的善意。
尽管沈殊依然觉得,这一切都不是沈潇当年那样对一个孩子的理由。
或许他的性格确实像沈潇所说的那样吧。冷漠、残忍、无情,甚至可以忽视养母死亡的悲伤,依旧记得对方所做的那些错事。
可他只觉得心底如死寂的潭水,巨大的石子砸下也被吞噬进潭底,只余一片微冷的麻木。
沈殊执着黑伞转过身,忽然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用炽热的手掌捂住他的眼睛,缠绻的在他耳边低语:“不要听她的话,沈殊。”
没有人不会伤心,哪怕是天生情感淡漠的人,也有在乎的东西。
更何况你?
那人轻声说:“我倒是希望你真的都不在乎。”
蒙在掌心的睫毛颤了颤。
沈殊忽然被一种直觉击中,尽管身形和年龄都对不上,他还是喊出了那个名字:“秦止野?”
身前的人僵了僵。
“嗯。”他说:“是我。”
……
感官像梦一样散去,沈殊躺在一张大床上,阳光从落地窗铺满整个房间,他在落日的余晖里醒来。
这里是秦止野的房间。
他坐起来,没有发现房间主人的身影,反倒是床头留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去我们相遇的地方」
相遇?
沈殊若有所思的放下纸条,转身时一顿,又回头将贴纸收进口袋,才出了门。
他们相遇的地方在高中校园里,他总不能又入域一次,于是他走到了那条前不久才来过的小路,望着四周,想看秦止野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笃笃、”路边的音响忽然一震。
有人拨动着弦音,熟悉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喃喃告白,伴随着柔缓似水的乐声流淌了满城。
“各位傍晚好,有个叫秦止野的混蛋想把这首歌送给S先生:《sorry》”
他清了清嗓子,轻声唱:
“I tried to chase the stars,
but I fell too deep
Got lost in the keys,
and forgot to keep
……
Sorry, for the love I couldn’t give
Sorry, for the words I didn’t live
Sorry, that I left you searching
With words that were never explained.”
音乐平息的时刻,秦止野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ps:歌是瞎诌的,大意放在下面,大家看个意境就好[合十]
“我试着追逐星星,却陷得太深
迷失在琴键之间,忘了去遵守
……
对不起,为我没能给你的爱
对不起,为我没能践行的话
对不起,把你丢在寻找的过程中
带着带着那些从未被解释过的话语”
第39章 同居
唱完歌后, 秦止野磨蹭了很久才回家。
没想到推开门,沈殊还坐在大厅前没走,扭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舍得回来了?”
四目相对, 秦止野眼神飘忽但嘴硬:“我自己家有什么舍不舍得的,我就是在外面逛了逛而已……”
“你怎么没回去?”
他敢现在回来,也是觉得沈殊不是愿意在别人家多待的人, 没想到这次不仅失算了, 还被沈殊似笑非笑地反问:“你赖在我床上睡觉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
“……”秦止野理亏地闭上嘴。
他不敢随便开口,生怕自己的陪睡权就这么没了, 那可是他各种阴差阳错还被冷战了大个月才得来的。
“行了。”沈殊仿佛等在这里只是为了看他一眼,看到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走了。”
“等等。”秦止野忽然喊。
“怎么了?”沈殊偏头看他,后者皱着眉, 脸上有些纠结和困惑。
“我有事跟你说。”
沈殊定定看了他几眼, 靠回椅背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吧。”
“是正事。”秦止野补充了句,在他对面坐下, 蹙起眉毛组织语言:“我之前……就是十五岁的时候在游戏仓里意识断链那件事, 当时我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隐约记得梦里我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一直以为是醒来后神智混乱,才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直到这次入域, 我忽然想起来, 昏迷那几天我来的地方分明是第三域!”
十年前的第三域, 环境比现在更恶劣, 更混乱,长着牛头马嘴生得乱七八糟的生物在城中横行霸道,格外喜欢压榨新人。
秦止野虽然没搞懂自己为什么来了这里,但这不妨碍他把那些人揍得很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古怪的城中和一群“怪人”斗得有来有回, 居然一时没想着找方法离开……
好在这个地方实在太无聊,没网没游戏甚至连饭都没得吃,他几天就开始待不住,逐渐生出强烈想要离开的念头时,接着就记不清了。
“大概待了四五天吧,我记得醒来那天副本奖品刚好送到。”秦止野回忆起那串他随身携带了很久的矿石,遗憾道:“除此之外没有发生任何事。”
他看向沈殊,对方垂着眼若有所思,忽然眼睫一掀:“之前说过的居民调查,已经有结果了。整座城里只有我们来自末世。”
也就是说,秦止野来到第三域确实不是巧合。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游戏仓!”
“你醒来后有接触过出问题的游戏仓吗?”
“有,不过已经被拆检完检查的状态,能源早就被拆掉了。”
“没关系,有东西就行。”
沈殊微微眯眼,眸中掠过猜测,又松开了眉心:“今天太晚了,明天去去城中所把东西带回来。”
秦止野回了个“得令”的手势。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飞快决定了明天的事。沈殊继续回屋,秦止野若无其事地跟在他身后,再次爬上了他的床。
“晚安。”秦止野挤在小床上愉快枕着手臂。
沈殊瞥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走?走哪去?”秦止野装傻,假装没听懂对方的报复:“噢要去我那张床睡也行,宽敞,早上起来风景好。”
“……”
“唉!”他被一脚踹下了床,爬起来时沈殊已经背对外面躺下,留出了床沿的一半位置。
“真记仇……”秦止野假装抱怨地躺上了那个空位,嘴角压都压不住。
嗨,谁能在被沈殊记仇后还睡在他身边?
没错,他行,他可以。
谁能说这不是“明月高悬独照我”呢?
他美滋滋地闭眼睡了.
第二天秦止野去了趟城中所,扛回来一堆碎块,嫌弃道:“拆成这样都没检查出来问题在哪,那些人也真是够牛的。”
他有些怀疑:“散成这样还能组装起来吗?”
后者一脸风轻云淡:“搬到我房间,其他少废话。”
“Ok。”秦止野知道稳了。
接下来一整天他都没见到沈殊,等房门重开时那台游戏舱已经原模原样放在地上,和他十多年前见到的没有任何差别。
哦还是有点的,原本的能源模块被卸了,现在只能用电代替。
沈殊穿着维修服,卷起袖子,单手提着一柄铁钳站在旁边,下巴微扬示意:“躺进去试试。”
他这副造型很罕见,有种野性的……性感,非常适合被征服。
秦止野眼观鼻鼻观心,听话的躺进去。游戏仓对现在的他来说过于拥挤,他只能收着腿躺好,趁沈殊没注意时摸了下鼻子。
还好,是干燥的。
沈殊启动电源,仓门关闭。
或许哪里出了问题,仓门变成了半透明的,他站在外面看见秦止野的一堆小动作,一会摸鼻子一会改姿势,像显摆腿长似的,两条腿没一刻消停。
他“咚”得一声敲在盖上,“认真点,眼睛闭上。”
“哦。”秦止野做贼心虚的安分了。
别被发现别被发现……
等了好一会儿,无事发生。
秦止野重新睁开眼,敲敲内盖打开门,对沈殊摇头:“什么感觉都没有。”
别说离开了,连游戏界面都没有进去。
两人交换位置,沈殊躺进去试了试,结果也和他相同。
“就算不能回去,也不至于游戏都没法进吧。”秦止野把能源槽的电池扣出来,左看右看:“能源的作用那么大吗?”
“或许不是能源的问题,或者说不只是。”沈殊推测:“研发部能用的特殊能源虽然没公布,但无非就是那几种,总有能代替的东西。”
比如被称为“末日救星”的时序矿。
只要继续入域,能源的问题很好解决,真正的问题应该在第三域本身上。
“你当时是从城门离开,还是直接醒来就回到了现实?”沈殊思索着,如果是从城门离开,没道理当时能出去,现在就不能——那他们就要去城门走一遭了。
如果是直接醒来,则说明第三域有另一种离开方式,并且后者一定更加安全,因为这是证实过能回到现实而不是去到其他地方的方法。
谁料秦止野摸着鼻尖思索,不确定道:“好像是城门忽然开了,好多人争先恐后往外跑,我刚要去看热闹,忽然就醒了。”
“……”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算了,动脑向来指望不上别人。
沈殊:“下个域去城门试一下,游戏仓这边先继续研究,我个人认为靠游戏仓离开更加安全。”
从城门离开是“第三域”给他们安排的唯一出路,但出去之后,谁能保证他们会到达哪里?
第四域?第五域?
或是迎来真正的死亡?
与其走这条结果充满未知的既定道路,还不如赌一把,如果赌赢了……
沈殊眼里微光闪烁,如果赌赢了,他们甚至可以获得一次重来的结果。
秦止野也隐隐猜到了他堪称疯狂的想法——想带着他一个死了两年的人死而复生,这不是疯狂是什么?
这是逆天而行,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秦止野心情复杂地收敛了表情,他的长相其实并不亲和,不笑的时候,那张英俊而锐气的脸显得沉肃严厉,给人带来压迫感:“你确定要这么做?”
沈殊却淡淡一瞥:“难道你会反对?”
秦止野顿了顿,忽然笑起来:“那当然……不会啊。”
他怎么会反对呢?
他和沈殊是一样的疯子啊,他们一直走在逆向而行的路上,就算死亡也不后悔。
想到沈殊如此了解他,秦止野就控制不住身心愉悦,含着笑感叹:“诶,说真的,怎么感觉你现在的直觉越来越强了?”
自从来到第三域后,沈殊的每一个预感就没出错过,难不成这就是男人的第六感?
沈殊回敬:“我看你现在的乌鸦嘴越来越准了。”
“那不正好。”秦止野挑起眉毛:“我们俩正好互补,这场赌局就靠你了呀沈首席。”
沈殊嗤笑一声。
这个人,尽爱在这种时候耍嘴皮子,真要他说的时候嘴又闭得比谁都紧。
有时候一直得不到对方的真话,沈殊也会很恼怒。
“直觉准能感觉到的可不止这些……”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止野,意味深长道:“别忘了,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因为他这句话,秦止野老实了几天。
不过也就几天,因为沈殊改良基因液的原型机,研发了新品,他首当其冲成为了小白鼠,借机又蹭上了沈殊的床。
还来了个半夜偷梁换柱,把人挪到了自己房间里。
第二天,沈殊在陌生的床上睁开眼,秦止野一脸若无其事躺在他旁边:“早啊。”
沈殊:“……”
平心而论,秦止野的床确实比他的舒服,又大又软,这个家伙向来不会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自己。而且睡在这儿,秦止野就不会再一大早叫他起床,醒来后能还看到落地窗外的风景,有几分惬意的味道。
他想了想,才淡定地问:“我的洗漱用品拿过来了吗?”
秦止野试图观察他的表情,奈何沈殊已经将面无表情练得炉火纯青,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好谨慎回答:“……还没。”
沈殊:“去拿。”
‘这是什么意思?’
‘接受还是不接受?’
‘该不会只是懒得跑一趟吧?’
秦止野心里一片弹幕飞过,身体却非常诚实,十秒不到就抱着沈殊的全套洗漱用品回来了。
沈殊拿着淡定的进了卫生间,留下秦止野在房间里迷茫后又渐渐兴奋。
这是接受了的意思?
Yes,他暗暗握拳,爬床进度(字面意义)又前进一步!
没多久后,为期七天的起效期过去,秦止野没有发生任何显性变化。
看来基因液在第三域内依然不起效果。
沈殊并不意外:“第三域的人看似身体健全,还会饿会困会受伤,但其实仍然没有实体,更谈何生效。
这就是“第三域”的心机之处,蒙蔽居民的感知,让他们以为自己和活着没什么差别,逐渐接受在这里生活下去。
秦止野失望的“啧”了一声,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沈殊。
要是基因液要是有效,直接给沈殊接种,就能立竿见影的把他的身体素质提上去了。毕竟锻炼和盖房子一样,基础打好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可惜基因液不生效,他只能另找办法。
沈殊发现他最近的好日子又难过不少。
具体原因还是秦止野,这人不知道抽什么风,又开始了他不离不弃地“整顿沈殊不良习惯”计划。
这一回的锻炼强度比之前都要小,折磨程度却比之前都要高,因为他落进了对方老巢里,从睡觉到吃饭,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秦止野掌握,完全方便了对方逮着他完成一揽子健康生活计划。
沈殊不堪其扰,可他稍微流露出要搬回去的意思,对方就会开始转移话题,甚至隐晦的卖乖买可怜。
等到危机一过,又立刻恢复原型。
刚巧游戏仓的进展停滞不前,沈殊能感觉到缺了一个东西,却暂时无法解决,干脆吩咐秦止野收拾收拾,准备进下一个域了。
“一次只过一个域效率太低。”沈殊这次打算来个长的:“上个月没用的情况下,我们卡月末时间,能不能连续进两个域?”
“?”秦止野对此一无所知,有种牛马被迫干活的感觉:“为什么这么急?”
沈殊用眼神示意他禁言,看向Bela:“可以吗?”
Bela也没见过这个操作。
其实第三域的人过域并不积极,一来是很难等到因果对象,二是通过的概率不高,可能还会唤起不好的记忆,难免带了些逃避心理。
秦沈两人是他见过进域最勤快的因果对象了,听说他们没死前还是宿敌关系,这世界真神奇。
她好心道:“理论上应该可以,但是城中所的仪器没法做到,你们不如去推门试试,记得脑袋里要一直想着连进两个域,城门才有可能感知到。”
沈殊采纳了她的推荐。
反正他们迟早要去城门一探究竟,正好一次解决两件事。
回去路上,秦止野还在想沈殊为什么要连进两个域,难不成是烦他了?忽然有人跟他打招呼:“队长!”
那人急急忙忙跑过来:“队长刚好遇见你,大队长好像有急事找你,叫你过去一趟。”
秦止野本能不想走开,皱了皱眉:“什么事?”
林惊羽也不清楚:“应该是城防的事吧?”
“去吧,那我在这里等你。”沈殊忽然出声。
他都这么说了,秦止野也只好看了眼林惊羽,希望对方能领悟他“不要多说”的眼神,转身走了。
实际上,林惊羽一脸的清澈迷茫。
队长为什么看他一眼?
难道是叫他照顾好沈先生?
如今整座城谁人不知沈先生的地位和能力,他看向沈殊,僵硬地寒暄:“沈先生是来工作的吗?”
出乎意料,一脸冷淡的大佬居然开口回答了他!
“不是,我来问因果域的事。”
林惊羽受宠若惊:“您和队长破域还顺利吗?我感觉你个队长是近几年最有希望离开的人了。”
“还行。”沈殊看他一眼,认出了这人是第一次来第三域时,来接他队员之一的那个虎牙:“你和秦止野认识很久了?看他跟你挺熟的。”
提起这个,林惊羽不由挺了挺胸膛:“那是,我入域时间和队长差不多,没进城中所的时候,我们还住上下楼呢。”
沈殊点了点头:“那正好,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林惊羽顿时有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您说。”
“你有没有听说过其他离开第三域方法的传闻?有关因果对象之类的。”
“传闻?”对方想了想,激动的一拍手:“还真有一个,几年前我们刚来的时候,居民里一直流传说只有彼此感情纯粹的人才能推开城门!”
说完,他忽然想到沈殊和秦止野的宿敌关系,连忙补充:“不过这只是个传言,因为没有证据很快就消失了,您不用当真。”
“啊,”沈殊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人机般感叹:“原来是这样。”
实则冰冷无波的外表下,正好笑地想:难怪秦止野当时不告诉他。
这人确实没那个胆说实话。
秦止野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他们实在太了解彼此了,他临时扯的谎就像蜜蜂里混进了一只马蜂那么明显。
纯粹的感情吗?
沈殊暂时按下思索,随口抛了个别的话题。
他没打算让秦止野知道他已经知道这件事,虽然听着点像绕口令,但不能让林惊羽把他问了什么暴露就对了。
“他喝醉那天是不是跟你们出去玩了?”
“是的是的,有好几个人一起,都是维安队的队员。”林惊羽果然老实但絮叨的交代:“我们就去的居民区一家新开的小酒馆,还送烧烤小食呢……”
秦止野回来,正好看见他在滔滔不绝,不由想起自己拉着林惊羽诉苦的黑历史,连忙走过去:“你们聊什么呢?”
他走到沈殊中间,不动声色将两人隔开,还伸手虚虚揽住对方的肩膀。
啊,真小只。
他偷偷感慨,感觉一只手就能把人完全抱住了。
沈殊难得没把这一大只怼开,只是故意道:“在说你喝醉那天去做什么了,还吃了酒馆的烧烤?”
“没什么好说的。”秦止野果然应激,用力握住手下那点薄肩,半强制带着人往前走:“那家不好吃,你想吃的话等新食材送到了我给你烤……”
莫名被排斥出去的林惊羽试图跟上,跟随失败,但听见了聊天内容,目瞪口呆。
难怪队长说小酒馆的东西不好吃,原来沈先生那里都是一手的新鲜食材……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队长居然做饭给沈先生吃?
听起来他们甚至同居了啊!
……原来这才是新时代宿敌,林惊羽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第40章 域五&域六:突变
月底最后一天, 宜婚嫁、宜迁徙,忌争讼,也宜入域卡bug。
沈殊再次来到第三域城边。
青铜的城门依然伫立于此, 威严高耸,散发着森森寒气。
沈殊走到城门下,抬头看了眼吐环铜兽狰狞的造型, 一对外凸的眼珠子瞳仁凹陷, 像是在注视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没有感觉到上次那股被拒绝的压力。
这门难道能感觉他们来的意图?
秦止野不喜欢这种被盯着的感觉, 一巴掌盖住吐环兽的脸,懒洋洋道:“来吧来吧,早收工早完事, 我鱼还在缸里养着呢。”
前两天他又去对岸, 硬是赖了一整天,提着一篓鱼满载而归。
其他人去对岸=工作
秦止野去对岸=进货
结果没地方养, 秦止野讨笑着将鱼塞进沈殊的生态箱里, 被对方警告:“要是大鱼把小鱼吃了你就死定了。”
“不会的。”秦止野一本正经地拍拍他肩:“再说,你可以把大鱼吃了为你的小鱼报仇。”
“……”
扯远了,沈殊收回思绪, 抬手抵住城门, 仿佛放在了冰面上。
尽管温度冰凉, 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厚重。
沈殊忽然冒出个想法:
会不会他其实现在就能推开门?
他下意识施力, 看起来重于千钧的城门竟然在他手心下微微颤动,后移了寸许。
“——!”沈殊只觉后脑炸开一片麻意,从头至脚不停回荡,他不动声色地收了力气,余光聚集于旁边的身影。
秦止野一手摁在门上, 面色如常,还是那副有点懒散又带点不羁的样子。
白光笼罩而来。
进域的前一刻,沈殊忍不住猜测。
——他发现了吗?
*
末日倒计时第三年,世界天翻地覆。
在环境突然变化之前,没有人知道末日的变化并不是循序渐进的,而是积累到某个点,猝然爆发!
大陆寸寸动荡,地震与海啸已经是家常便饭,紧接着大洪水来袭,沿海地区全面沦陷,化为一片焦海。
幸存其他地方也不得安宁,北部地区极端严寒,南部却炎热至哺乳动物无法生存,天灾必定引起人祸,死亡的人类不计其数。
末日的前奏才刚刚降临,国家人口数已然锐减了三分之一。
在如此直观的危机下,铺垫了七年的苍穹计划逐步启动,国境被划分为动荡区和安全区,由新军为首,全体幸存者分批向内陆转移,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大迁徙。
民众也没有心思在乎什么激进派、什么和缓派了,管他主意是谁出的,他们只想先进安全区再说。
这种情况下,只有三种人还会出现在动荡区里——不愿意跟随民众撤离的遗留者、职责所在的新军军队,以及收集数据的末日观测研究员。
直至现在,大多数人都以为科研者作为国家的“大脑”,必然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安全区核心,没有一丝安全威胁。
实际上,他们离开安全区的频率要比普通民众多得多。
如果没有研究员冒险在外采集“灾变”的数据,哪来的机器能预测天灾发生的时间?
即便人类已经将科技发挥到极致,也有一些地方没能在突发的灾难下及时搬离,整个研究院乃至整座城的人都埋葬于这场残酷的末日之中。
——
陌生的办公室里,小助理探头探脑凑上来:“首席,去塌陷区的名单出来了。”
“嗯。”沈殊转过身,眉心习惯性皱着一点竖纹。
其实名单已经确认一遍,但这人是临时顶上的助理,沈殊不太放心,还是接过翻了翻:“嘉林之前汇报过了,为什么又给我看一遍?”
小助理低着头:“有一名研究员申请退出这次勘测,所以名额顺位延续了下一位研究员。”
沈殊动作一顿,目光停在多出来的那份资料上,半晌才“嗯”了一声:“被换的那个叫什么?”
小助理抬起头:“叫肖……”
“我是问被换掉的那个,”沈殊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语气似有不耐:“不是被换上来那个。”
助理于是又诚惶诚恐般降低了声音:“……叫秦说(yue)云。”
他紧张地等着沈殊的反应,谁知对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名单一丢:“单独给新来的那个多排一次安全课,别死在外面了又有人来找我。”
这句话包含了很多信息,小助理连连应是,退到门边时又想起什么,急切的提醒:“对了首席!这次去的塌陷区据说新军就在附近,秦军长可能也会来。”
沈殊的背影直竖如竹,头也不回:“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哦。”
门框碰撞的声音终于在身后响起。
沈殊冷着站在窗前,任由肆意的狂风扑到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将压下怒火,抬手捏了捏冰凉的鼻根。
一群蠢货,还以为别人跟他们一样蠢。
连安插人都不知道插个聪明的。
沈殊出现在这里,本来是因为一次资源勘查。勘查地介于动荡区与安全区之间,因此他携带的团队十分精简,行动默契,顺利在原定三天时间内完工。
谁料刚要打道回府,沈殊的个人卫星设备忽然接到上级任务,要求他们抽出一支小队,去几百公里外一个突然沦为塌陷区的城市将当地研究院的资料带回来。
沈殊不得已停步,抽选了六人和他一起去塌陷区,结果前脚刚选定完,他惯用的助理就因为基地研究院出事而提前回程。
替上来的这个小助理平常一副胆小的样子,讲话低声细语,做事畏畏缩缩;偏偏有时候却大胆的可怕,比如刚才刻意的提起秦止野,还有不汇报就敢擅自决定更替的名单。
简直把“我是关系户”写在了脸上。
看在资金的面子上,沈殊本来懒得管,反正这次临时行动最多两天,就当看两天戏,忍忍就过去了。
结果这位关系户的胆儿还真不小,自己都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给其他人开后门。
沈殊刚才差点当场气笑,想了想,又觉得现在让人滚蛋不值。
既然千方百计要来,就全方位体验一下吧。
真以为安全区外的地方那么好混?
研究小队加上沈殊也就七人,专机将送他们至塌陷的城区,刚落地,飞行员拔杆就掉头飞走了。
有两人抬头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就差把担忧写在脸上。
飞机走了,他们怎么走回去啊?
沈殊压根没理身后人一下,步履带风地走在最前端,听接待他们的人介绍情况。
其实这座城里剩余的人不多,几乎是座空城。绝大多数居民都在第一次迁移时跟着大部队去了安全区,只有一些固执不信邪,或是另有所图的人还留在这里。
这些人自愿放弃了政府保护,在多次警告有地动威胁后仍然不离开,连军队都没有义务救他们。
这么一座城市塌陷,后续程序本该很好处理,偏偏在塌陷前一晚,有一批撤离又返回的科研团队奉命回来取资料。
这些人就此撞上了地动爆发,倒霉的被埋在塌陷区之中,全体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紧接这个沈殊就接到了任务,成了第二批取回资料的小队。
他看到消息时几乎嗤笑。
到底是多重要的东西,需要他们这样前赴后继的来取?
“当地研究院的位置我们已经找到了,因为建筑结构坚硬,那里是少数没有被塌陷坑掩埋的地方。现在正在人工通路,因为人数不太够,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
冰凉的天气,接待者脸色酡红,满身是汗,大概也是刚从开路现场赶过来的。
他看着携带了一身精密仪器的研究员们,讪讪地擦了擦汗:“抱歉还要让您多等一段时间,不介意的话各位可以去我们的高台休息站临时休息一下。”
“不用。”沈殊矢口否决,“通路还差人?我们出两个人速度会快一些吗?”
接待者呆滞的“啊”了一声,“那当、当然人多速度会快一些…”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沈殊已经雷厉风行地点出两人,“你、还有你,去帮忙。其他人来都来了,带好联络器,分散开收集数据。”
大多数人没有异议。
小助理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周围断壁残垣、废墟横呈的环境,慌慌忙忙站出来:“首席,我是助理,让我端茶送水都可以,至少、至少不至于变成使力气的吧……”
沈殊冷眼看着他:“你觉得我们谁需要端茶送水?”
“我……”
“又有谁没出力气?”
助理在他冰冷的视线下嘴唇颤抖,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另一个被点出来的研究员倒是比他“安分”得多去,伸手在背后拉了拉助理,和声道:“孙助理不要说了,沈首席认为我们比不上其他研究员,那我们去帮忙开路也是应该的。”
好一招以退为进,连接待者都不由看过去一眼,更别提被调拨的小助理本人,脸色立马张红了。
跟在沈殊身后已久的研究员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一只手挡下来。
沈殊面无表情的扫他一眼,语气毫不掩饰不屑:“既然有自知之明,就赶紧发挥你仅有的价值。少在我面前表演,在我这里,你连做助理的资格都不够。”
同样是肚子里没有东西的水货,至少孙姜仪知道当个不起眼的助理,他却选择顶替原有成员,将愚蠢摆在所有人面前。
既然如此,也不怪别人头一个针对他了。
任谁看到花田被污染,都会首先清理最丑的那一朵。
连带沈殊在内,五位研究员四散在城市中采集这次的坍塌数据,以便推测出下一次地动的频率和结果。
于此同时,开路的工程也在轰轰烈烈开展。两个“文职”人员在其中,干得脸红脖子粗,还差点没帮倒忙。
孙姜仪莫名其妙在两人的对比中胜出了,迷茫中还有点被夸的飘飘然,扛着铁锹吭哧吭哧干了半天,突然回过味来:什么夸他?那分明只是在比他们俩谁更蠢!
刚要甩手不干,轰隆一声,路通了。
“太感谢两位的帮助了。”接待者高兴地挨个跟他们握手,他因为通路隔着手套都磨出了水泡,在孙姜仪手心里留下了黏腻的汗渍。
孙姜仪不由怔了怔,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低下头闷声道:“没事,我们也没帮什么忙。”
余光中,肖原很快收回了手,微不可查的在衣角擦了擦,嘴上却说:“我们也没干过,临时上阵,没有帮倒忙就好。”
装什么啊。
孙姜仪撇了撇嘴,最摸鱼的就是这人了,一铲子装不走半铲土,明明就是没本事,还在那装谦虚。
难怪被首席嫌弃!
进研究院的路通了,由志愿者组成的施工队喜形于色,奔走相告,很快把其他人喊了回来。
沈殊是最后一个,他扫眼间所有人都到了,正要招呼人进去,却发现接待者招呼施工队去了别的地方,自己却没走。
“还有什么事?”他停下脚步。
接待者惊讶中混着佩服看了他一眼,“确实还有一件事,各位大人,刚才有一个保密包裹被急运过来,指定了要安全区中心研究院小队的领头人在场才能签收,就是这个包裹了。”
他不知从哪拖出来一个手提箱样式的包裹,箱子四面都包裹着封条,被他咚一声砸在充当桌子的半人高墙块上。
沈殊眼皮一跳:“别动。”
接待者还以为他是要保密,主动让开:“您来签收吧。欸?这好像是个密码箱?”
沈殊找他要了刀,割开封条后,一个密码锁与锁扣边的徽章图案暴露在众人眼前。
几个研究员好奇地上来瞅了两眼,一见那图案,顿时哑火了,连刚张了张口的孙姜仪都被一把捂住了嘴。
只有不认得新军军徽的接待者还在嘀咕:“箱子上也没有密码啊,这怎么打开?”
沈殊盯着箱子,半晌,默声向旁边摆了摆手。
这回所有人都默契的退开了。
他们屏气凝神地盯着沈殊的背影,对方垂下头,手臂微抬,只听咔哒一声,箱子开了。
“嘶——!”接待者倒吸一口气,吓磕巴了:“枪、都是枪啊?”
这时他腰间挂着的原始呼号机“叮铃铃”响起来,接待者正想要接,一只细瘦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
“给我吧。”
“啊?”接待者还处在被吓懵的状态,下意识照做。
沈殊目光落在一排整齐的枪械上,将呼号机放至耳边:“喂。”
声筒中传来轻笑一声:“好久不见,沈首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