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也想要, 说,说出来……”
男人带着滚烫的呼吸,在亲吻间隙, 轻声引诱。
秦颂已经迷乱了, 被他身上的迷迭香困住,陷入巨大的情潮。
她身体也在颤抖,根本说不出来话,却无意识迎合他的唇舌,无声索要更多。
男人双目爬满了红血丝,撑在枕边的双臂明显发抖, 忽然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不行…不行, 我会弄伤你。”
声音含混,像是在对自己告诫。
他伏在她身前, 忍耐地盯着她, 半晌后, 又重重低下头,粗暴吮吸她的唇,近乎啃咬地侵占她的一切。
他手掌向下, 剥开她的衣襟,唇舌移下去……
“嘶。”肩头的伤口被碰到, 痛得她眼泪夺眶而出, 胸口都跟着痉挛了一下。
男人动作猝然停下来, 通红的双眼瞪大, 猛烈喘息几声后, 他突然坐了起来。
炙热的气息猛然撤去,秦颂明显感觉到身体在渴望什么。
她迷离双眼望向红衣青年,他背对她坐在床边, 双目紧闭,像在与自己做斗争,努力想要恢复理智。
秦颂疼痛缓过去,正想唤他一声,他却突然抬起张扬的大手,目露狠色。
秦颂本能后怕,冷不丁往床里侧挪了挪。
“啪!”巴掌拍在额头上的声音响彻屋子。
紧接着,男人宽阔的身子倒在秦颂的腿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秦颂好久才反应过来。
……陶卿仰一掌拍在自己额头,将自己生生拍晕了过去?
混乱停止了,周围安静下来。
秦颂瘫在床上,嘴唇至胸口还停留着他留下的触感,粗粝、炙热、急促、凶猛……
不得不承认,她被他勾起了情欲,浑身都觉得燥热。
环视这间屋子,地上残存着刚被拍烂的破桌,装潢陈旧,摆设清简,床上被褥虽然新换过,但一看就长期没住过人。
这样冷淡清简的屋子,毫无情趣可言,但秦颂就是疯了。
像是被蛊惑,被诱捕,被禁锢,
急需得到填补、释放。
她明明很排斥与他亲密,但她的身体却很诚实。
不论是刚刚,还是现在,惧怕和迎合两种思绪不断拉扯她,让她顾不上思考,颤抖着让他贴得更近。
她压不下满脑子混乱的念头,发疯地沉浸在方才激烈的撕扯中。
衣衫领口已经乱了,连着堂屋的大门开着,对堂风拂过,她一点也感受不到凉意,只觉浑身燥热。
如蚂蚁在爬。
如豆子在滚。
秘地的异样感,让她身体陷入莫大的空虚,焦渴难耐。
迷迭香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包裹着她,她忍不住动了动腿,布料的摩挲窜起一股过电般的麻意。
控制不住。
欲罢不能。
她抽出腿,起身看着倒在床尾的男人,衣襟微敞,紧实的胸肌随着粗重的呼吸若隐若现。
锁骨下方那颗小痣像一支钩子,勾着秦颂早已放浪的思绪,不断下坠沉沦。
她想要吻他的眼睛,摸他的下巴,舔他的喉结,咬他的锁骨,抚他的疤痕。
把手伸进他的染着血液的领口……
脑子混乱,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摸上了男人的眉眼、喉结……最后停在那颗小痣上。
她吻了它。
又撤开他的衣襟,吻他锁骨下方那条微微凸起的粉色疤痕……
神经亢奋急切,身子却发软发麻。
她躺在他身旁,手移回了自己身子……
她从没有过这种经验,她从不需要自己动手,所以她毫无章法。
焦灼,空泛,难捱。
她闭上眼睛,想起了陆尤川柔软的唇舌。
黎予漂亮的双手。
还有身边人在她腰间留下的挥之不去的炙热鼻息,唇齿咬着她腰侧衣带的糜色表情。
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她想念陆尤川唇舌的力道。
黎予双手的抚摸。
以及身边人用他那整齐的牙齿扯开她仅有的抵挡,用他藏在她身后时细密的动作平息她升起的燥热。
……
在脚步声靠近的那一刻,她停下了动作。
春日尚未来临,花苞未能吐蕊。
秦颂起了一层薄汗,生理性泪水挂在眼角,空虚感达到顶峰。
比生理期躺在黎予和陆尤川中间还要无力。
“咚咚咚。”试探性的敲门声响起。
秦颂恨恨地叹了一口气,泡到发白发皱的手指抽出来,理了理衣衫,行尸走肉般坐起身,“进来吧。”
“你……你打晕了他?”
丽娘孤身一人进屋,看着床上陷入昏睡的红衣青年,难掩惊色。
秦颂也瞥了床上之人一眼,瞳孔的迷雾渐渐褪去:“自己打的。”
丽娘又平静了下来:“是他干得出来的事。他狂躁起来,你受不住的。”
她说得很自然,秦颂更加不悦。
不仅仅是因为没得到满足,更重要的是她这场空虚是因为陶卿仰导致的。
而陶卿仰和眼前的女子早已玩弄风月,她对自己不听使唤的身子,感到不满。
秦颂没有对眼前人表现敌意,随口一问:“丽姑娘这都知道?”
丽娘面色变了变,强行稳住无异:“秦小姐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秦颂略感震惊,思绪逐渐清明,她很想擦洗身子,随口回应:“你认得我?”
“当然,我此行回云州,也想见一见秦小姐。”
“哦?”
“云州危机四伏,请秦小姐与我一同离去。”
“去哪里?”秦颂语气很温和,“我倒是觉得,丽姑娘不适合带袁伯回京,毕竟以他老人家的思想,定然接受不了,你花魁娘子的身份,他年岁大了,恐怕受不得刺激。”
“你知道我的身份?”丽娘猝然拽住衣角。
这很难猜吗?
在京城与陶卿仰有关的女子,她只听说过万花楼花魁娘子一人。
秦颂没回答,只静静看着她,目光平静,无褒无贬。
丽娘也不再隐瞒:“我没打算让我爹知晓我的身份,所以我不会回京,秦小姐可随我一同前往江南,云州变数太大,稳定下来后再做打算。”
“我没记错的话,刚才是我救了你吧?”秦颂神色突然冷冽了几分,“你居然把算盘打在我的头上。”
丽娘神色一滞,没料到秦颂态度变化如此之快,一时没急着应声。
秦颂起身靠近她:“江南,那是我秦家的地盘,我若想去江南,何须跟你走?与其说是我跟你去江南,还不如说是你让我在江南给你个庇护。”
丽娘哑口无语。
秦颂目光灼灼:“说吧,你到底有何目的?你一介无依无靠的弱娘子,何来的底气劝我跟你走?
丽娘咽了口唾沫,已然没了伪装的余地:“秦小姐,请相信我,即刻离开云州,或许还来得及。”
“你到底知道什么?”秦颂步步紧逼,“如果坦诚相待,我可以考虑你的请求,给你和袁伯在江南寻一处庇护。”
丽娘抿抿唇,还是不愿明说,“总之,您若执意固受云州,只会葬身于此。”
“好,你不愿意明说,那我换一个问题。”
秦颂不再逼视她,微微低头理了理依旧松垮的衣衫,“我对你来说有何不同?陶将军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都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和十万大军一起陪葬,却去而复返劝我离开?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我并不想害陶将军,他是我见过最好的郎君,他从不对拿女子开玩笑,哪怕对万花楼的姐妹,也从未贬低半分,甚至对多次出手保护被欺凌的姐妹,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丽娘语气很真诚,秦颂不由回头看了看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他胳膊的伤口还在微微渗血,急需包扎。
身旁女子又惋惜开口:“可他能做的太少了,没人能从云州全身而退。”
真是笑话,他一个手握十万大军的将军主帅,居然说他能做的太少了。
真正能做的太少的,不应该是处处受到掣肘的长公主吗?
秦颂好像品出了一些端倪,想从她口中得到更确切的消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何要专门为了我折身而返。”
“因为皇后临盆了。”
秦颂问:“生的是女儿?”
如果是皇子恐怕早就举国欢庆了,她不可能毫不知情。
丽娘摇头,“生了个怪物,当天就夭了。当今天子只有长公主一个女儿,皇室旁支并无合适的继位人选,东宫空悬,立储已成难题,长公主虽为女子,却成了唯一名正言顺继承大统之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秦颂继续追问。
“长公主若坐上龙椅,她将不同于李氏任何君王,她会庇护天下女子,而不是将我等如草芥一般,归藏于男子的拳脚之下,比区区一个陶将军能做到的多很多,而这一切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必将经历重重困境,亟需众多如秦小姐这般不顾世俗,敢于破立之人共同努力。”
丽娘原本染了几丝沮丧的脸色越说越激动,对口中的未来带着极大的期许。
秦颂当然希望这一切能到来,但她又觉得很缥缈:“比起长公主的统治蓝图,我更想知道长公主和陶将军有何恩怨?”
丽娘认真看了秦颂一眼,突然自嘲一笑:“秦小姐都不知道的内情,我怎可能知晓?”
她说完又好似察觉到什么:“你该不会以为我与陶将军有多亲密吧?也对,京城盛川陶将军夜夜留宿万花楼,的确都以为他与我关系匪浅,看来这招掩人耳目的法子还是奏效的。”
“掩人耳目?”
“陶将军出入万花楼,不过是为了打消圣上对武将的猜忌,恰好我也在那里,我以为他对女人似乎并不感兴趣,没想到对秦小姐是个例外。”
大虞重文轻武,对武将万分提防,沉迷烟花柳巷,的确像个好拿捏的。
若是如此,那她对他抗拒的症结,难道只是子虚乌有的伪装?
秦颂陷入沉思,丽娘催促道:“秦小姐别耽搁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颂看向她,她知道她在焦急什么,袁伯肯定告诉她,早有将士回城通知人来接她,再耽搁下去,出门就会遇见来接她的人,她便不可能轻松将她带走。
“我还在考虑。”秦颂故意坐回了床上,“如果长公主是真如你所说,愿意开创一个更加开明的盛世,我自当肝脑涂地,但你有没有想过,且不说生命之可贵,就拿男女来讲,云州和澹州不是男人的州郡,这里也有无数的女性,她们就应该被眼睁睁放弃吗?反正我做不到。”
丽娘沉默了。
秦颂叹息一声,正色道:“丽姑娘,你以为就算我答应你,我们还能回去吗?如果真到了你需要急急慌慌带走老父亲离开的地步,那我猜,你还没离开云州,就会成为你口中秘密的第一个猎物。因为你的美貌,你的无权无势,你所知的冰山一角,都是致命的刀刃。”
没猜错的话,长公主恐怕是想通过她,找到太子的踪迹,以此消除自己最后的威胁。
当然,也可能是看中了她秦家的势力。
丽娘秀眉轻蹙,没有接话。
“我给你个机会,把你知道的秘密全盘告诉我,我们可以做朋友。当然,如果你执迷不悟,也没有关系,你说过碾压两个字吗?”秦颂抬目,沉肃看向她,“只有势力够大,那便没人能够撼动,谢谢你提醒了我,秦氏出自江南世家大族。”
结合丽娘的只言片语,秦颂已经从云澹两州的端倪中,大抵猜出了其中动静,的确不能再耽搁了,但她不可能跟她走。
丽娘也很坚持,带不走秦颂,她也不远多留,遗憾颔首:“谢谢秦小姐,我不敢赌,我必须确保我爹能离开云——”
话说一半,她声音突然顿来。
明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还有马车车轮转动的声音疾速而来。
丽娘略显紧张,两人都心知肚明,门外是去云州报信的人回来了。
秦颂冷静道:“你若执意要走,我不会拦你。”
镇北军的人定然认识她,若迎面撞上,想离开恐怕不易。
她果真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秦颂一人,黏腻感让她身下不适。
不过转瞬间,马车声停在院子里,秦颂又开心起来。
出到堂屋,拿起桌上的干净衣衫,跨步出门。
身子刚出到门外,迎面撞进一道沉稳炽热的怀抱,年轻人二话不说将她整个拥进了怀里,清冽的冷香覆盖了她所有的空虚——
第52章
“黎予, 我快喘不上气了。”
秦颂推了推身前人的胸膛,黎予手臂微微松开了些,依旧拥着她。
他弓着背脊将头埋在她左肩, 瓮瓮的声音里满是自责:“颂娘, 让我抱会儿,我快疯了,我找了你好久,我真的好担心。”
他说着不禁又将她箍紧了一些。
秦颂不敢扯到伤处,没急着动。
他身后却传来洪亮的提醒。
“少詹事,正事要紧。”
秦颂越过他肩头望过去, 院内停着一辆马车, 阿钊当着一群将士身前,不让他们靠近。
提醒黎予的正是前往云州报信归来的镇北军将士。
秦颂挣开黎予, 面向身后几名将士:“陶将军在房里, 他伤势严重, 若有医者,速去诊治。”
将士们瞧了瞧黎予一眼,又偷瞄了秦颂一眼, 不敢多看,拱手受命, 带着一名军医, 大步进屋。
身后无人了, 黎予满心满眼都是秦颂, 甫一低头就看到了她肩头的箭伤, 眼框霎时泛红,颤巍巍伸手撩开她衣襟,哽咽开口:“谁干的!”
“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秦颂来不及叙旧, 又问,“你之前去哪儿了?那晚你突然消失,我也找了你好久。”
好吧,准确来说,就一眼。
那日她将他藏在帘后净室,本想趁陶卿仰离开间隙,回首送他离开,结果撩开帘子,却没见到他的身影。
小小净室并无其他出口,秦颂始终疑惑他当时藏去了哪里。
“那间客栈有密道,我误触机关,掉了进去。”黎予带着点鼻音。
他来时就听通传之人说了他们受了伤,他带了上好的金创药,边从腰间抹出伤药给她涂抹,边回答,“密道实际是一道出口,连接客栈外两里的一处水源,倒是误打误撞让我发现了城中恶疾的来源,原来是有人在水中投毒……痛吗?要不要再轻点?”
他说着抬头看她。
他的动作很轻,指腹沾着药膏挠在皮肤上,冰冰凉凉的,一点也不疼。
秦颂摇摇头,开始沉思城中情形与丽娘所言的信息。
若说方才从丽娘口中已经猜出了云澹二州情况的七七八八,现在已经能窥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盘大棋的布局,似乎已经有了端倪。
“我爹现在怎么样了?”秦颂问。
“秦老腿伤未愈,伤口处有些溃烂,行动不便,是我等拦着他,没让他来。我现在就带你回去。”黎予欲牵她的手。
“不急,你先——”
秦颂刚开口,屋内将士已扛着昏睡的陶卿仰阔步出来,军医也跟在身后。
“秦小姐,陶将军伤口怎地又崩开了?”将士急问。
秦颂看了一眼他越发苍白的脸色,老实说有几分心疼,但她不好解释,总不能说他发狂自己崩开的吧?
她没回答,一旁的军医解释道:“陶将军失血过多,又体力不支,昏迷不醒,老夫药箱所带药物有限,将军不能长久颠簸,暂且先带他回营吧。”
秦颂闻言,立马侧身让出步道:“快回去,麻烦大夫和各位将士尽心照顾。陶将军醒来后,请代我转告,好生保重,澹州需要他,我也需要他。各位将士也请保重,祝各位早日凯旋。”
黎予对秦颂的话有几分嫉妒,但秦颂的神色过于恭敬肃然,反倒让他羞愧于自己的私心,稍加思忖,他补充道:“用马车。”
将士们赶紧拱手,“耽误二人,我等会在前方驿站,为秦小姐寻来新的马车。”
将士不多耽误,扛着陶卿仰速度跨上马车。
秦颂不免提醒,“小心点,他腹部伤口也尚未痊愈。”
将士们这才放轻动作,小心护他进入车厢。
镇北军驱马而去,只留下几匹骏马和一群护卫守在院外。
黎予沉默望着绝尘而去的队伍,突然后悔给他用马车,什么浪荡骚狐狸,连腹部的伤都给别人看!
“黎予。”
他正想着,佳人声音传来,他立马转头看她。
“你在想什么?”秦颂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有等他回答,又说到正事,“让院外的护卫都进来。”
黎予收回思绪,将院外人马都唤了进来。
秦颂面对一众人等,点了最前方三人:“院外还有三匹马,你三人快马加鞭先行一步,速去通知我爹加固城防,并亲笔传信回京,就写云州恶疾来势汹汹,城防营和镇北军已出现感染迹象,请求朝廷支派医护,另请朝廷增派军队,抵御北蛮。另行请示,我要出发江南,请他定夺。”
她话语不容置疑,三命护卫领命飞驰而去。
以她爹的头脑,恐怕早已察觉动向,话到此处,他定能懂其中深意。
消息递出,她总算松了口气,继续吩咐:“其余人继续守着,马车一到,速度回城。”
“是。”
安排妥当,黎予才轻声问:“你要亲自去江南?”
秦颂怀里还抱着赵伯替她找来的干净衣裳,安排好紧急事项,她又对自己浑身的黏腻感到不适。
“嗯。”秦颂点点头,“为什么没带丫头过来?陶窈也不见。”
“自发现你失踪后,除身兼要职之人,都四处寻你去了,接到镇北军来报时,他们并未在衙门,我刚好在审薛词,听闻消息就先赶来了,需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我右手行动不便,帮我擦洗换衣。”秦颂将怀里的衣服递给他。
黎予耳根迅速泛红,他好想亲她。
他接过她手里的衣衫,转头命令不远处的阿钊,“备水。”
言讫,他弯腰将伊人一把抱起,迈进了屋内。
屋内破桌板已被方才进屋之人清理,与陶卿仰混乱撕扯留下的痕迹也基本抚平。
门一关上,黎予藏在暗处的野兽又破笼而出。
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紧实腹肌上竟还留着她上次玩他留下的淡淡墨印。
那是他故意没完全洗掉的,好像她的手还抚在身上一样。
他呼吸已经乱了,但小心思还在作祟,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纹路分明的腹肌上,“我也有,不许再看陶卿仰。”
他可以不占有她,很乐意满足她的所有趣味,但他还是会吃醋,不想她看别的男人。
一提到陶卿仰,秦颂没能填补的空虚又泛上心头。
“那你给我。”她扶住他的劲腰,将他拉向自己,边亲他的下巴边说:“从这里出发,再到驿站叫来马车,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时间够了。”
“不够。”黎予呼吸更乱,低头凑到唇边,“让他们等。”
话音落下,亲吻如久旱之雨,猛烈袭来。
难分难舍的勾缠,让两人越贴越近。
他小心翼翼避开她肩头的伤处,脱掉了她的外衫。
雪白右肩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黎予万分心疼。
他低头吻在她伤口附近,秦颂难受得紧,仰着脖子,避开他烫人的鼻息。
可他毛茸茸的头发轻蹭,还是让她心下着火。
“先用手,从这里…”秦颂呼吸急促,语调迷离,
细软的触感让黎予手指蜷了蜷,但很快他就控制不住……
解开衣衫,亲吻未停。
比起上次的青涩,他已经娴熟了很多,温柔照顾。
……
秦颂一阵痉挛,快要站不动。
屋内没有多余设施,黎予将她榻上,附身又去含她唇,秦颂抬起他的下巴,视线描摹他的唇:“换这里。”
黎予呼吸紊乱,瞬间明白她意思,抬起那双读书人的手,借着窗户漏进来的光亮,莹润水渍泛着晶亮的光。
他盯着自己的手,认真说了三个字,“很漂亮。”
秦颂身子又软又热,以为他在夸自己的手,下一秒,他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血脉喷张,亢奋燥热,秦颂被他绮靡的表情迷住,更加湿腻口渴。
但他没给她缓下来的机会,唇瓣沿着下巴,脖颈,锁骨……埋头下去,很快找到章法。
她自己方才百般触碰找不到舒缓的焦灼,再次得到解法,她闭上眼睛,身子卸力般陷进床褥。
“颂娘,你真好看。”
战栗未止,黎予烫人的嗓音又传了来。
他语气依旧很认真,却没有看她的脸,眼神落在手指重新抚上去的地方。
刚刚结束的战栗,又如蚂蚁在爬。
秦颂受不住了,她蜷腿抵着他的下巴,将他带到自己身前,“看够了吗?”
黎予盯着她的眼睛,喉间上下滚动,秘而不宣的野心勃勃升起。
不等回答,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凑近,吻彼此的唇。
“公子,水好了。”门外传来阿钊的声音。
门内,热火朝天,缱绻难分。
黎予唇齿微启,欲打发离开,秦颂双眼水雾氤氲,捂住他的唇,“一起洗。”
黎予眼里的情欲更甚,他又欺身吻上去,久久才松开她,吩咐外面:“置于隔壁。”
水很快备好,门再次关上。
他避开她肩头伤口,岔开她的腿,将她抱起,误打误撞……
黎予眸子轻颤,站在床前,僵硬捞着她,进退为难。
秦颂也被卡得难受,抓着他肩膀下沉……
不比陆尤川轻松,涨。
适应良久,两人再次亲吻,一路来到冒着热气的浴桶旁。
徒留一地衣衫铺了满榻。
秦颂以为他会将她放进去,结果他直接抱着她一起跨进了浴桶。
她虽然瘦,但好歹是个成年人,就这样抱着她跨进这么高的浴桶,秦颂对他读书人的体魄大大改观。
他将她抬高些许,不让伤口碰到生水。
温热的清水,严丝合缝将两人包裹。
秦颂撑着他肩膀,又是俯视的角度,她垂眸看着他,紧实的胸肌挂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雾气,湿润的长发贴在胸口,更显性感,看得人口干舌燥。
他一会儿埋头凑近,左右亲她,一会儿又仰着头对视她的眼睛,喉结随着上下滑动,情动让他的面颊泛红,极淡的面容陡增几分昳丽。
性感,迷人。
秦颂很喜欢这张脸,哪怕这般靡色的境况下,依旧带着少年人一般的意气,和读书人惯有的矜贵,可越是这样,秦颂越是觉得勾人。
亲不够,这张脸她要亲个遍,前提是没这么颠簸的话。
秦颂弓着肩背想亲她,腰腹陡然升起一股麻意,侵入四肢百骸,她只够吻一下他的额头,抬手摩挲他的侧脸,轻揉他的耳垂。
他主动将脸贴到她掌心轻蹭,鬓角细小绒毛挠得她掌心又痒又麻,异样感陡然加剧。
黎予腹肌时而紧绷,时而放松,呼吸滚烫。
脑中无意识回想那夜他吞含她手指的触感,如火花迸发,被无声拉扯。
她移动手掌摸到他嘴角,细腻湿软的唇瓣,因为亲吻变得红润晶亮,无端让人生出一股破坏欲。
水面动荡,秦颂呼吸急促,拇指擦过唇瓣,指腹微微用力,按进了他口中。
湿软的触感包裹,他主动舔舐她的指腹、掌心……比之那晚仅有手上的触感酥麻数倍。
仅仅舔咬两下,秦颂身子又软了下来,脑袋靠在他的左肩上,不住轻喘。
“颂娘,我每天都会锻炼,以后,只跟我好不好?”黎予吐出她手指的间隙,吻着她的鼻尖,嗓音粗重,音量轻轻与她商量。
秦颂身子软到说不出话,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抓住浴桶边缘,控制不住战栗。
水面汹涌,黎予搂紧怀里人,没打算一定要得到她的回答。
她在就够了。
蜜糖升顶,在心里,在水底。
喘息声停下,他又搂着她的腰,换了个位置,让她背贴着他……
——
(女主受伤,帮女主洗澡。)——
第53章
水凉了, 也脏了。
但除夕夜终于来了。
两人洗好已是黄昏,远处偶有人家的地方,传来稚童燃放鞭炮的声音, 若不是这里偏僻, 恐怕早已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黎予帮秦颂穿好衣衫,给她肩头再次上药,“回去后,那里也上点药。”
他不说还好,一经提醒,那股不适感明显加剧, 秦颂默默点点头。
“下次我会再轻点。”黎予有些自责。
“不是力道的问题, ”秦颂咬他耳垂,“要适度。”
大小和次数。
当然, 只能控制次数。
黎予耳垂又红了。
他虚咳一声, 埋头帮她系衣带, “我服过避子药了,方才吻你时吞下的,一炷香起效, 不会有事的。”
小黎予还蛮贴心。
趁他穿衣,秦颂又捏了捏他的下巴, “真乖, 以后多宠你。”
黎予垂头绑腰带, 脸颊也跟着红了。
秦颂心下乐开了花, 这人太好哄了。
马车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 两人收拾好,一路回城。
黎予十分粘人,只要没人看见, 他就一定要将她捞在怀里。
不得不说,坐他腿上比坐硬凳子还是好多了。
“你去江南为了寻士族相助?”黎予时不时就亲亲她,心底始终记挂着她说要去江南的事情。
秦颂被他亲得痒痒的,脖子不停后缩,忍着痒意简单说了一遍从丽娘口中得知的消息。
黎予仍搂着她的腰,神色正经了不少,“所以长公主已得知消息云州可能会有大动静,涉及全城存亡的动静?”
秦颂点头,“嗯,具体是何消息丽娘不肯明说,但我猜与这场人为的恶疾有关。”
黎予思忖须臾:“恐怕不尽然,恶疾早已出现,就算我们尚不知晓这是投毒,也不至于令云州天翻地覆,况且这是毒,而且还是慢性毒,并不会传染,又为何要逃?”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猜真正要置云州为死地的是一场强硬碾压,我担心的是,这场灾祸是我们,或者说我爹引起的,云州甚至潭州只是陪葬品,但到底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已经被请进瓮中,镇北军必须尽快瓦解澹州城的僵持,抽出兵力应对这一轮尚不可断定的灭顶阴谋。”
秦颂如此但心,不无道理,以朝廷近来的举动,三番二次陷秦家于被动,背后的大手说不定早就计划想要铲除秦家的势力,不过是因为受秦道济提点之人渗透官场各处,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干脆直接铲除秦家,以免动摇社稷根本。
黎予勾着她的衣带摆弄,“所以你让秦老传信回京,声称云州事态紧急,是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惕,减缓对方进攻的速度。”
“嗯,长公主能比别人提前一步知道的消息,只能来自皇宫,所以云州要面临的灾祸,很可能是皇室的密谋,但这只手遮天,搅弄风云之人,绝对能截获我爹传回去的消息,放松他们警惕一分,便为云澹二州,争取多一分希望。”
“的确说得通。陈裴之率领部下践踏云州的消息明显被人恶意拦截,云州南边几城态度暧昧,绝对有隐情;被你此前抢粮的那支北蛮军也来得蹊跷,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黎予说完心有软了下来,搁在秦颂腰间的手下意识摩挲,低头又去亲她,“但我想跟你一起去江南。”
他害怕她再冒险,不论是抢粮,还是这次被人掳走,他都无比后怕。
每一次他都不在身边,他再也不想受这种担惊受怕的煎熬了。
秦颂嘴都被他亲麻了,“你还有差事。我去江南是不得已的选择。”
如果云州已经被盯上,那么衙门发出去的所有消息都可能被拦截,想要求助江南,便没法走传信的方式,只能由信得过的人亲自跑一趟,她一闺中女子,来回江南也无人特意关注,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
“我知道,但你总不能独自出行,我相信秦大人会同意的。”黎予抱紧她的腰,凑近她下巴轻咬。
“你是狗吗?这么粘人。”秦颂倒是不介意,他能一起应该也不错,她没再多说。
黎予揉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觉得想置云州于死地的人是谁?”
秦颂摇头,她暂时不敢断定。
黎予舔了舔唇,略带试探,“有没有可能是……陆御史?”
秦颂当即抬眼看他。
黎予仿佛被她看穿,立马别过脸,假装看向别处,弱弱解释,“我不是恶意揣测,只是他与秦老作对人尽皆知,秦老本次出使云州,也是缘于他的进谏,很难不让人怀疑。”
不,他就是恶意揣测,甚至故意挑唆。
黎予心虚,不敢看她,心里却在期待能让让她对他多几分猜忌。
秦颂当然也怀疑过他,但她觉得可能性很小。
秦家来到云州的确是陆尤川的建议,但如果他想置秦家于死地,他在搜查秦府时,就算查不出太子,随便泼一盆污水,以秦家当时的境地,只会比现在更差。
不过若真是他反而好办,并不是她相信自己的魅力,而是因为势力。
陆尤川坚守本心没错,百姓需要这样的好官,可朝堂不是,从沈夫子那儿所学来看,陆尤川在朝堂可以用形单影只来形容。
他是皇权和百姓架在百官头上的一把刀,势必与百官水火不容,就算他身居高位,只要敌人只他一人,根本不足为惧。
当然他的本家陆家的确算得上百年世家,可他冷漠决绝,与本家几乎没有来往,所以他既没党羽也无靠山,只有一世清明和双肩傲立。
“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朝堂不是儿戏,颂娘,千万不要被他外表迷惑。”
秦颂暗忖须臾,黎予又急切望着他,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绝不负你。”
他手指摩挲她的手背,细腻的脸颊蹭着她的手心。
爆炸,满足到爆炸。
秦颂被这一幕取悦到无以复加,她的小黎予在玩绿茶的招数。
绿茶,她喜欢喝,前面加个“男”字,她更欲罢不能。
她勾唇笑起来,两点梨涡像天上的星辰耀眼。
她指腹摩挲了一会儿他的唇,忽又低头在他嘴角浅浅吻了一下。
“小黎予,我也喜欢你呀——”
话音刚落,黎予一手扣上她后脑,重重吻上了她。
辗转厮磨,比以前每一次都要凶狠,好像要在她身上印上某种痕迹,证明她与他的联系。
“别,别亲了,”秦颂喘息着推开他,雾眼迷蒙,粉腮迷人,“我今夜不想再沐浴了。”
不知道哪句又戳到他了,他喉结动了动,搂着她的腰又将她往自己身前拢了拢,再次含上她的唇,堵住她喉间发出的细小声音。
马车缓缓京城,城中人声渐嚷,车中细微的声音被淹在嘈杂声中,仅余紧紧搂在一起的两人耳闻。
……
“砰。”爆竹声响起,春日期待被推向高潮。
“公子,到了。”马车缓缓停下来,阿钊停在车门外。
黎予漂亮的手轻轻退出,唇还在轻吻她的耳垂,“一会儿上药时,我帮你清理。”
秦颂趴在黎予肩头,喘得浑身轻颤。
心跳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变得滚烫,猛烈又急促。
待她平稳下来,他帮她拢好衣襟,又理了理自己衣袍,才缓步下车。
沉星、降月还有春和三个丫头都候在门口,秦颂一出车厢,三人就迎了上来。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您没事吧?”三人又围着一阵检查,询问。
“一会儿再闲叙吧,我爹呢?”秦颂稳住她们。
春和道:“方才回来的护卫传信老爷后,老爷传夫子在房里谈事,让小姐回来了,立即通禀,奴婢已经派人去通知老爷了。”
“好,先进去再说。”
秦颂跨步进门,刚走两步又停下来,转头望向侧身站着拉紧氅衣遮挡的黎予。
“对了,小公爷,还是一事需请教。”秦颂站在门阶石上,垂眸望过去。
眸中情雾尚未完全褪去的年轻人,闻声身子微微一僵。
马车一门之隔,两人与方才的气氛截然相反。
那年轻入仕的玉阶公子,本也是贵族出身,年轻有为,却在这一句疏离的问话中,卑微地退回了自己该有的位置,面上周到,神色却失落了几分。
抬眸望去,对视阶上佳人,礼貌道,“秦小姐请说。”
秦颂也客气颔首:“你抓到的人如何处置了?”
她的是薛词,黎予也明了所指,“尚未审出结果,还关着。”
他没有证据证明薛词与北蛮勾结,审他只是因为四处寻秦颂不见踪影,他病急乱投医,秘密抓了他,严刑逼供,可惜他嘴很硬,死活不认。
“嘴硬的人自是不可轻放。不过我似乎没见到薛大人,他如此勤奋,该不会劳累成疾,卧病在床了吧?”
秦颂打着哑谜,但黎予瞬间洞察了她话中的意思。
她在告诉他,薛词与她失踪有关,既然还关着那就别再给他醒过来的机会。
危急关头,势必控制要控制好每一个变数。
黎予欣喜于他们一言就通的秘密关系,转头又不失落了,他笑望着她,“薛大人日夜忙于城中琐事,铁打的身体也会熬不住的。”
秦颂也回他一笑。
恰在这时,匠人手里的铁花挥洒出去,漫天火树银花,照亮这贫瘠的除夕夜,也照亮门前阶下两人的动情脸孔。
“郎才女貌。”
“郎情妾意。”
一直来回盯着秦颂和黎予的沉星降月二人,激动得互掐对方,依旧忍不住感叹出声。
秦颂没注意听他们的声音,只撤回目光往里走。
春和扶着秦颂,回头弱弱斜了国公府的两名婢子一眼,“你们别乱说,什么妾?!明明是我家小姐璨若明珠。”
几人进入衙堂,秦道济也出了房间,春和赶紧带着两个丫头去后厨吩咐备饭。
堂中只剩下秦氏父女和沈老夫子。
三人一阵关切寒暄之后,秦道济本欲遣秦颂先回去看伤,秦颂没急着离开,又简单说了她知晓的情形,询问了秦道济书信进展。
“我已送信回京,颂儿有此远见,没有令沈夫子与为父失望。”秦道济腿伤不便,进屋后便坐着。
秦颂稳重施礼:“是父亲和夫子教导有方。只是去江南联系氏族,还得尽快动身。”
沈夫子坐在秦道济身旁位置,抚胸猛咳一阵,“此事的确不容耽搁,但你去太过冒险,为师可代为南下。”
沈夫子恶疾虽缓解大半,依旧咳嗽不止,此前认为是恶疾,症状减轻以为就能自愈,现在看来,不找到是何种毒药,根本无法根治。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秦颂帮沈夫子顺了顺背,“可夫子身疾未除,路途奔波同样不便,不然我随夫子一同南下?”
秦道济沉吟片刻,“也好,此行不用抵达江浙,穿过戎阳,进入青泽城,秦氏的旁支便在此处,只需将我的手信带去,他们自会安排妥当。”
若是只用前往青泽倒是简单,距离云州不远,而且可以绕过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即使京城有什么大动作,也不用迎面碰上。
沈夫子点头:“也可。”
秦颂当然没有意见。
但话音刚落,黎予进了来,“见过秦大人,下官恳求护送沈老先生和秦小姐南下。”
“不可,此行需掩人耳目,少詹事在朝为官,难免被人认出。”沈夫子率先拒绝。
黎予抿抿唇,鼓起勇气再次弯腰:“下官知晓,但沈先生年事已高,秦小姐又是闺中女子,就算有暗卫一路随行,人多眼杂时候,难免行事不便,刚好南下几城也听闻有恶疾传出,下官可易容随行,顺便彻查投毒端倪。”
言讫,他握在一起的掌心微微渗汗,他迫切祈祷能同行而去,幸运的话,能假扮夫妻就是天大恩赐了——
第54章
好小子, 胆子够大的。
还说得如此义正言辞,面不改色,秦颂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假公济私, 冠冕堂皇, 还是真为政务着想。
面对秦道济和沈夫子两双打量的眼睛,秦颂也跟着莫名紧张。
像是自己偷偷交的男朋友,贸然上门被父亲撞见一样地捏把汗。
两人都眼巴巴等着秦道济的回应,不敢贸然。
秦道济沉吟片刻,淡然开口:“罢了,安全为要, 黎少詹事为人沉稳, 一路同行,的确更为放心, 这一趟, 就仰仗少詹事了。”
黎予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弯腰领命:“秦老言重,下官定不负所托。”
秦道济撑着桌沿站起身,尊敬地看了沈老夫子一眼:“事不宜迟, 沈先生也再去看看医者,用过晚膳后, 辛苦连夜出发了。”
黎予照顾沈夫子离去后, 秦颂一边扶着秦道济回屋, 一边试探性问道:“爹, 太子是否在青泽?”
秦道济步子顿下顿, 又缓步往前:“你觉得到时候了?”
秦颂微微一滞,面对父亲的疑问,有种被班主任点名回答问题一般的紧张。
“女儿愚见, 长公主专门派丽娘前来示好,目的应该是想通过女儿找到太子的踪迹,以拔除心腹大患,故想问问太子现在身在何处。”
秦道济轻声叹息:“既然你知道她的目的,就更要沉得住气,太子是你手中最后的筹码,断不可感情用事。”
秦颂噤声了。
她的确感情用事了,她其实是想问云浅的消息。
她们大张旗鼓来了云州半个多月,也没有等到云浅现身,所以云浅在云州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要藏好太子,江南是最好的选择,可秦家出自江南,若有心之人欲动手,借机埋伏,迟早会暴露。
选择一个不易察觉的旁支隐藏就明智多了。
而青泽城刚好在京城前往云州的途径之地,中途改变行程模糊行踪,更便于隐匿踪迹。
于是她盼着,也许去青泽城见见云浅也好。
可她确实忘了,如果被人盯上,恐将功亏一篑。
秦颂沉默认错,秦道济不忍心苛责她,又轻声安慰道:“放心吧,他们很安全。你也快去包扎吧。”
秦道济停下步子,郑重看向秦颂,“记住,谁都可以牺牲,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秦颂被这句话怔到,她反感于这种特殊,不仅冷血,还觉得肩头负重千钧。
她无甚表情地点了点头,欲回屋前,又望向秦道济,“陶卿仰伤势不轻,不知醒了没有,爹爹还得多费心北防营的事。”
秦道济又是一种莫名的眼神盯着她片晌,才平静道:“陶家妮子已经去了北防营,陶将军的伤有人照顾。至于北防营,有陶家小子在,用不着爹爹担心。”
秦颂来这里时间不长,对秦道济的了解不多,但她很少听见他如此放心一个人,反倒更加对陶卿仰感到疑惑,“爹爹,您知道长公主和陶卿仰之间的恩怨吗?”
秦道济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转而又讳莫如深,“等回了京城,我再详细告诉你。你快去看看大夫,一会儿该等你用膳了。”
秦颂已经习惯了她爹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她知道他若不愿说,她怎么问也是徒劳,便没再多逗留,提步回了自己住处。
刚到院门口,就见阿钊领着大夫已候在门口,“秦小姐,大夫来了。”
秦颂颔首致谢,心下却滑过一丝暖流。
不知何时起,黎予的随从婢女已渐渐开始服侍于她,她竟也丝毫不觉有异,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种眷顾。
她开始担心她会越来越依赖黎予,大夫帮她检查伤口时,她都还在想着自己对黎予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大夫检查完秦颂的伤口,很快得出结论:“好了,秦小姐肩头略微伤到了经脉,所以会影响右手的活动,但也并无大碍,一会儿随老夫去拿点药,勤换伤药,七日之后,伤口对右臂的牵扯感会减轻,持续敷药,很快就会痊愈。”
“多谢大夫。”秦颂颔首致意。
大夫合好药箱,弯腰退下,门外阿钊自觉随大夫前往取药。
房间空下来,秦颂欲换身衣裳,三个丫头都不在房里。
今日除夕,衙门里安排了年夜饭,厨娘只有两人,根本忙不过来,三个丫头去了后厨就被厨娘扣住脱不开身。
就在她准备去后厨叫人时,一道利落的脚步声沉稳而来,清冽的冷香越来越清晰。
秦颂打消了起身的动作,安然靠回了椅背,手肘抵着圈椅扶手,单手支颐,悠然盯着门口。
顷刻后,如松如竹的年轻人渐渐出现在夜色中。
云州仍旧四处疮痍,但除夕夜总能勾起人们对新春的期许,连衙门里也多点了十几盏夜灯,映照得门外人更加温暖照人。
修长笔直的年轻人着玉白长袍,方才还有些许凌乱的鬓发已梳得整整齐齐,眉眼温和,背脊清隽,常年捧书的双手端着一盆清水,怀揣着小小药膏的胸膛,鼓着药瓶的细小轮廓。
秦颂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盯着他的模样有些出神。
“我进来了?”黎予还是那副样子,在她门口都会变得特别谨慎有礼。
秦颂勾唇浅笑,朝他挑眉,以示准允。
黎予也对她温和一笑,泰然步入屋内,转身用脚合上了门。
他将水盆放在一旁的梳洗架上,腾出手来,就变了一副模样。
他靠近过来,弯腰捞着她的腿,一把将她抱起:“药开好了吗?”
她双腿缠上他的腰,刚要回答,他又仰头来吻她。
秦颂被他缠了一路,不能再让他得逞了,她故意直起脖子,抬手按住他的双唇,“你怎么来了?行囊收拾好了?”
他很不害臊地启唇去舔她的手指,秦颂被他折磨得收回手,他才抿抿唇,“我说了要给你上药的,去里间还是在这里?”
“进去,顺便帮我换套衣服。”秦颂终于吻了吻他。
他是一直粘人的小狼崽,尝到甜头就不愿意松口,一路吻着她进屋找衣服。
单手打开衣柜后,才微微松开她。
不算蓬勃也不瘦弱的胸口起伏猛烈,含混着呼吸问她:“穿哪件?”
“你先放我下来。”秦颂被他灼息烫得难耐。
他单臂抱着他,腹肌绷紧承托住她的臀部,将他搂得更紧,“你指挥我就好。”
真不愧是秦颂一眼就相中的人,他这体力也太好了,单手抱着她还能自如帮她挑选衣衫。
两人在衣柜里扒拉了一阵,终于选到了秦颂满意的。
他将秦颂的衣裙一起放在木榻上,单膝跪在榻边,欺身吻了吻她,“等我。”
话音落下,他自顾去了外间。
转眼功夫,他端着那盆清水进来,径直走到秦颂身前,将水盆放在她脚边,很自然地蹲下去,挽起袖子埋头拧帕。
“我先帮你擦洗。”他拧干帕子转向她,一瞧又发现自己做错了步骤,拧好的帕子落回水中,转而帮她脱鞋脱衫。
秦颂看着这锦衣玉食,众星捧月长大的小公爷,生疏地给自己换洗的样子,心软不已。
“我自己来吧。”秦颂弯腰去接他手里的湿帕。
他却灵敏地缩回手,另一手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腕:“我做得不好?”
不是。
是太好了,好到她觉得自己在欺负纯情小奶狗。
秦颂露出两点梨涡:“没有,我怕你累着,你不必做这种事。”
“我很乐意,而且,这本就是我造成的,自该由我负责。”他顺势用帕子先擦了擦她的手。
温热的湿意晕上之间,秦颂有些口干舌燥。
“他造成的”几个字一落入秦颂耳中,秦颂腰腹一麻,目光冷不丁落到他露出来的半截小臂和修长劲瘦的白皙手背,脑中没来由地浮现那指尖站着晶莹水渍,根根青筋随动作鼓起的状态。
控制不住的情动,清泉悄无声息的流淌。
他生疏却坚持,这里碰一下那里碰一下,更是让她心痒。
他帮她褪下了衣衫,搂着她的腰,扶她坐到木榻边沿……
拧干帕子,颤着手指轻轻给她擦拭红肿未消的位置,“还疼吗?”
他手指好热,耳垂微红,但表情却很沉着,丝毫不显下.流,就是认真在帮她擦洗上药。
但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不够娴熟的钝感,每每让她小腹痉挛,说不出话。
晶莹的水渍沾在崭新的棉帕上,晶莹透明,他用手捻了捻,湿润黏韧:“一直这样吗?”
秦颂被他问得很难为情,“你亲的。”
他红着耳根,低头吻在她膝盖上,上移几分,如贪吃蜜糖的小孩子撒娇:“还想亲。”
完了,她完全抵抗不住他的索取……
·
年夜饭摆上桌,衙门各处的官员已纷纷回到堂内。
抵达云州后,焦灼的政务连轴转,衙门上下都累得双眼无神,
可春节的期待印在每一个华夏子孙的骨肉里,连日忙碌,垂头苦脸的阴霾淡去,众人脸上难得洋溢着久违的喜悦。
“诶,少詹事呢?怎么没见他入席?”户部侍郎常与黎予共事,落座后便发现了他尚未入席。
“确实不见少詹事的身影,今日除夕,要不就别那么拘礼了,秦小姐可是云州的英雄,合该一同入席。”工部的官员向来喜欢拍马屁,见秦道济身旁明显空了一个座位,故意表现。
“来人,去催催小姐。”秦道济点了身后的小厮前去传唤,又招呼门外护卫,“去少詹事房里看看。”——
第55章
“大人, 少詹事没在屋内,听洒扫的下人说,他往西厢院落去了。”刚从黎予房间出来的衙役拱手回禀。
一群人顿时噤声, 不敢多看秦道济, 毕竟,大家都知道西苑住的是谁。
青年男女,私下碰面的话,怎么听都让人无端遐想,犹记得上回也是在此处议事,两人还坐于一条板凳呢。
秦道济脸色黑沉, 没有接话, 似乎在静等派去通传秦颂的小厮回话。
堂中安静下来,工部侍郎又自作聪明开口:“少詹事勤勉于政, 正事都忙不完, 哪有时间去西苑?快, 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户部侍郎听得头皮发麻,尬笑着纠正。“咳,陈大人此言差矣, 少詹事就算去了西苑又能说明什么?何故排除正事以外?”
席间另一人也跟着调和:“就是就是,更何况秦小姐与陶将军已经定亲, 不要无端猜想的好。”
“不好意思, 我来晚了。”
这时, 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堂外传来。
众人望去, 正是他们想入非非的主角, 之一。
宽袖长袍的年轻人胸前袖口沾着一些水渍,似乎刚搓洗好衣衫出来,与往日矜贵雅正的模样略有出入。
他丝毫不介意众人瞧他的眼光, 阔步进屋,“有点事耽搁,让大家久等了。”
他泰然入席,众人还没开口接话,妙龄少女又信步而来。
从同一个方向。
还真是叫人不怀疑都难。
她平静施礼,从容落座。
众人都不敢说话,只偷偷瞄秦道济,这毕竟,真的有点,落人口实。
当然,秦道济也没把自己女儿当大家闺秀娇养,哪有成日住在衙门抛头露面的闺阁女子?
只是大家都只敢心里疑惑,不敢面上明说。
黎予不仅不遮掩身上的水渍,甚至故意摩挲了好几下袖口的褶皱,说是无声的炫耀也不为过。
几点水渍,几处褶皱,有什么好炫耀的?
众人:不解,但尊重。
秦颂肩头有伤,全程由婢子服侍用饭,没有多看黎予一眼。
黎予的目光却仿佛长在了秦颂身上。
众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下百转千回:
少詹事心仪秦小姐,秦小姐又与陶将军有婚约,年轻人的世界真花哨
可话又说回来,虽然秦小姐与陶将军孤男寡女共度一夜的消息已经不止一回,但秦大人好像不满意秦陶的婚事。
这少詹事如此明晃晃的觊觎,没人看不出来,秦道济却视而不见,难道更中意少詹事?
但话又再说回来,这秦大人若不认可陶将军,又为何请他教导爱女骑射?
复杂,太复杂了。
众人默默观察着席间动静,不敢多置一词,但这简单的年夜饭却似乎变得更香了。
简单用餐之后,秦颂又与秦道济私下商谈了有关薛词和北蛮赫依图的消息后,便秘密装车出发。
为掩人耳目,秦颂一行只带了婢女春和、随从阿钊和一名马夫,一众暗卫乔装随行。
整装好后,秦颂与春和一辆马车,黎予与夫子同乘,阿钊与车夫分别驱车,马不停蹄赶路。
颠簸一夜,很快驶出云州,进入戎阳。
为了避开城中盘查,他们故意走了不常走的民用道。
天色微阑,人声逐渐增多。
大年初一不能赖床的习俗全国如此,天微亮就听到人语声也很正常。
但马车逐渐往前走,燃烧香蜡纸钱的味道越来越浓,还伴随着撞钟声和念经声。
好熟悉的味道,让秦颂回想起了被陆尤川送进道观清修的日子……
正想着,马车突然急停,秦松猛然向前栽去,一旁春和赶紧扶住她,两人才双双坐稳。
春和侧身微微推开窗户,放眼望去,前方是一坐庙宇,焚烧纸钱、香烛的火焰快要照亮整座山头,上香祈祷的人流也排成了长队,从庙前延伸至整个路口,挡住前方去路。
“这是什么庙?竟这么多人。”春和望了一眼,就开始嘀咕。
秦颂也随缝隙看过去,的确很热闹,但是庙宇看起来并不宏伟,像是当地的山神庙一般。
“下去看看吧。”秦颂带着婢女躬身下车。
黎予扶着沈夫子也出了车门,脱了大氅就朝她迎上去,“披上,天冷。”
他娴熟地将大氅一挥披在了秦颂肩上,欲伸手帮她系带。
春和瞠目看着,神经紧绷。
秦颂接过他手中的系带,提醒道:“多谢小公爷,让春和来吧。”
黎予好似这才后知后觉行为逾矩,识趣地退了回去。
沈夫子没注意他们的动静,而是认真看着前方的庙宇。
“山娘娘!这竟然是山娘娘庙!”
一向冷静平和的沈夫子,突然激动起来,仰头望着山前矗立的简易石像,浑浊的双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简直快要热泪盈眶。
“山娘娘是谁?”秦颂几人都摸不着头脑。
沈夫子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他转回身来,“快,去给山娘娘上柱香。”
他催促着秦颂几人,带着无限的虔诚。
秦颂不解,依旧很耐心:“夫子,我们还有要务在身,前方人流如潮,待我们上完香恐怕就到晌午了,要不等回程再去吧?”
黎予也道:“况且此行不便暴露身份,到达青泽前,还是不要往人多眼杂的地方去比较好。”
沈夫子冷静了些许,几乎仍有遗憾,他又回头望了望那处并不壮观的庙宇,眨巴眨巴眼睛,“也罢,那就先赶路,回来再拜。”
见沈夫子松口,黎予赶紧示意了远处几名乔装打扮的暗卫前去开路,等待期间,沈夫子才与他们简单阐述了这位山娘娘的功绩。
据说她是凭空出现一名妙龄女子,她行为诡异,言语不通,一开始差点被人当做疯子关起来,但她聪明机灵,又大胆直率,甚至改良了春耕方式,栽培了可食用的土豆,解救了当时数以万计因旱灾所致的饥荒百姓,被人奉为神女。
后来,朝廷听闻了她的传说,将她带去了皇宫,欲迎她为皇后,但她却拒绝了天家的册封,又突然没了踪迹,再次出现,便是在江南之地,众目睽睽之下羽化飞升。
她是仙女,无人不信。
因为她来自山野,所以民间都叫她山娘娘。
“太久了,实在太久了,久到老夫都已经忘记山娘娘的模样,忘记是哪一年的事了。”沈夫子目视前方,陷入了长久回忆。
秦颂听闻不由望了一眼那位山娘娘的石像,这如果不是神话故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山娘娘跟她一样,是穿越的,而且是身穿,最后可能又穿回去了。
·
从山娘娘庙离开后,秦颂一直若有所思。
她现在虽然并不在意这个世界谁是主角,更不在意系统所谓的做什么合格的女主。
但还是会好奇,这个世界的主线是什么?会影响到无辜百姓的生存吗?
她一路也没思考出个结果,大概两日后,马车终于抵达了青泽正值大年初三。
在云州,即使除夕那晚,大家也是短暂抛弃了苦难的烦恼,苦中作乐地扬起笑脸,但青泽不一样,此处靠近中原,没有天灾人祸,城里的热闹景象与云州全然不同。
这里被年味裹得满满当当,沿街楼阁张灯结彩,光影摇曳间,一派繁荣强盛。
街头人流如织,或驻足看商铺前的年俗玩意儿,或伴着吆喝声穿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越是看着此处的繁荣,秦颂越是担心云澹二州的安危,基本没有停留,按照城中人的指引,很快进入了定居青泽的秦氏旁支。
按照族谱,秦颂该唤此处家主为叔公,是位有名的杏林圣手,如今年逾八十,大半辈子都治病救人。
见到这位老先生时,他正埋头研究一碗暗红的鲜血,见到秦颂等人进来,周到接待了他们,并按照秦道济的手信,速度安排人联络秦氏本宗,襄助云州。
手信已经送到了青泽秦氏,累了一路的秦颂几人,终于可以休整一夜。
“叔公这是在做什么?”秦颂对屋里那碗腥臭的血略感不适。
老先生愁虑道:“说起来,此事正与云州有关,青泽城也出现了云州的疾疫,老夫觉得这不像疫病,像是中毒,但也拿不准,所以取了点疫疾患者的血,打算研究一二。”
秦颂等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凝,他们不是怀疑,是笃定,这就是中毒,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解法。
云州只听闻临近城池有了病例,哪曾想连青泽都有了病患。
如果这场阴谋只是想覆灭云澹两州,为何南下两城都有了恶疾,到底还要牵扯多少人?
“叔公可有头绪了?”秦颂连忙追问。
秦老家主愁容更甚:“血液中无法辩出足够的毒物,没法着手。”
黎予当即询问:“如果找到了毒药,老先生是否就能查出是何来源?”
秦老家主期许般望过来:“你能找到毒物?”
黎予从腰间掏出一包白色粉状物,“这是我在云州找到的,我此行也打算查查附近几城的恶疾情况,所以在交给秦老此物时,留了一点用以比对。”
那是他在客栈密道尽头找到的毒药药粉,当时他发现有人投毒,出声恐吓,那人慌乱逃窜,手里的药粉抖落一地,这才被他捡了些。
秦老家主起身,亲自来到他跟前,颤抖着手接过去,“太好了,若真是此物导致的,应该不难找到解药。”
秦颂也开心地站起身来,如果能解开恶疾病症,云州燃眉之急也能解除大半,“那就拜托叔公了。”
秦老先生是个狂热的行医者,拿到那包药粉,寒暄了几句就安排人带他们去了住处。
照顾疲惫虚弱的沈夫子歇下后,秦颂与黎予不约而同溜出了房间,准备去城中看看病患情况。
街头夜市明亮如昼,人影重重,摩肩接踵。
两人被挤在人群里,似乎并没有明显感受到百姓对恶疾的恐慌,也不见有明显症状的“感染者”。
但没走几步,秦颂又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北蛮人?”
“什么?”黎予疑惑了一瞬,立马扫向人群,很快发现了目标,“在那儿。”
在人流密集的街巷里,前方一道高大魁梧的背影显得格外显眼,蓬松黑发高束,粗壮的后颈上还若隐若现一道北蛮人喜欢的鹰隼刺青。
青泽人对北蛮人了解不多,秦颂和黎予已经见过不少北蛮人,一眼就能辩出那人绝非大虞人。
两人对视一眼,黎予自然而然拉上秦颂的手,悄悄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后,那人径直迈入了青泽城内最大的一家酒楼。
秦颂和黎予也跟着进去,却被门口的小二拦住:“二位,面生啊,打尖还是住店?”
最近城里开始闹疫疾,各家客栈都害怕传染,对于外来人轻易不给入内。
“住店。”黎予和秦颂同时开口,但音色却有三人。
还有一道年轻低沉的嗓音一同响起,玄衣黑袍的青年恰在这时出现在秦颂身旁。
“一起的?”小二抬眸打量了一眼三人。
“我们一起的。”两人一左一右拉着秦颂手腕,异口同声。
都与秦颂“我们”,极力排除另一个。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小二看着拉拉扯扯的三人,好奇心达到顶峰。
“夫妻。”两名青年再次异口同声。
小二眉毛抽了抽,无奈看向秦颂。
秦颂也很无奈啊,谁知道会在这里遇见陆尤川呢?
秦颂面向挤出笑脸,当着小二的面,望向陆尤川,“姐夫,你认错了,我不是阿姐。”——
第56章
意外重逢的狂喜, 被她一句“姐夫”惊得差点绷不住,陆尤川拽着她手腕的手指猛然握得更紧,目光下意识向她身后的年轻人剜了一眼, 两人的敌意毫不遮掩。
“可我只想娶你。”陆尤川温柔睨着秦颂。
“你休想!”
黎予的身子撞向秦颂的左肩, 那是一种想要干掉死对头的反应。
秦颂微微挪动,以整个身子挡住黎予,又抽出无碍的那只手,一把捂住陆尤川的嘴:“我夫君在,你别胡说。”
久违的少女香气和细腻肌肤的触感,让陆尤川眸子一颤, 却改不了他眸光中的失意。
陆尤川轻轻拿开她的手, 目中无人地在她手心吻了一下:“他又不是没见过我们欢好。”?
秦颂双目睁大,他什么意思?上次在驿站, 他知道黎予在门外?
“住口!”秦颂还没反应过来, 黎予欺身向前, 猛地抽走秦颂的手,恶狠狠瞪着陆尤川。
他手腕有力,本想将她拉近自己一些, 却不小心扯到秦颂的伤处。
“嘶,疼。”秦颂低吟了一声, 左右拉着她手的两人, 都神色一紧, 立马凑近。
陆尤川又疑又急:“你受伤了?”
黎予又慌又恨:“弄痛你了?”
三人的对话, 不仅让眼前的小二大开眼界, 也被门后的掌柜全然听见,快要炸裂他的耳朵。
留着山羊胡须的掌柜搁下笔,绕出柜台, 来到门外。
这么刺激的桥段,他不能错过。
“三位要住店?”掌柜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挂着礼貌地微笑,“不过只剩一间房,你们谁住?”
三人神色木然望着掌柜,一时没有应话。掌柜心下暗爽:三个人都住进去的话,说不定会打起来,要打就在外面打。
且看这女子如何选择,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绿帽夫君,还是盛气凌人,不知廉耻的孟浪姐夫,不论怎么选足有好戏看了。
料想他帮老板经营酒店二十来年,竟能亲眼目睹如此令人大开眼界的关系,这差事真是不亏。
他捋着胡须静瞧着秦颂的回应,另外两人抢先开口:“我们住。”
两人又回到了开头的模式,一人抓着秦颂一边的手腕,同时出声。
掌柜假意皱起眉头,愈加兴奋于三人刺激的感情纠葛。
然秦颂却没有如他所愿,她笑嘻嘻道:“要不你们住,我换一家?”
陆尤川可能真需要住店,而她和黎予别有目的,只要黎予进去,查完事再出来找她就是了。
她打的算盘很简单,但两位大神还是不同意,再次异口同声:“那都不住了。”
三人说着就要离开。
掌柜突然慌了,又出声喊道:“算了算了,大过年的,再给你们腾一间罢,不过嘛……”
他话说一半,又捋着他的山羊胡,偷偷抬起眼觑他们。
三人停下脚步,转回身。
陆尤川:“要加钱?”
黎予:“要多少?”
“双倍价钱。哦,不,三倍。”掌柜原伸出两根手指,后又硬生生多掰起来了一根。
黎予和陆尤川各掏了一锭银子出来,“够了吗?”
“够够够。三位里边儿请。”掌柜两眼放光,迎着三位进店。
不知是因为年节的缘故,还是这家店本就奢靡豪华,装修富丽的大堂燃着数十盏灯烛,在一应宝石琉璃的映衬下,显得辉煌明亮。
堂中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看似自由杂乱,实则秩序井然,共有三层的客栈楼内,安防严密,人手众多,不同楼层各安排了不少于十人的小厮护卫,四处乱跑肯定会被发现,在这里寻人恐怕不好着手。
“三位确定好如何分房了呢?”秦颂正扫试着店中环境,客栈老板突然开口问道。
“我和夫君住。”秦颂这次比谁都先开口,抱着黎予的胳膊,装的十分小意柔情。
黎予嘴角终于上扬些许。
陆尤川本就深邃锐利的五官,却更加黑沉,看起来更加不可侵犯。
掌柜瞄了一眼不敢多看,却又故意提醒,“那小娘子您二位住二楼甲等三号房,这位姐夫住三楼甲等五房号吧。”
“好。”秦颂也不问他们的意见,立马应下,又望向陆尤川,浅浅梨涡如醉春风,“姐夫会出去转转吗?还是一直在房里?”
啧,红颜祸水,真是红颜祸水。
对暗号都这么明目张胆。
掌柜的要不是得守着结账,一定跟在他们身后,好好欣赏这出戏。
这厢,陆尤川很不情愿,甚至咬牙切齿,但他没有表现出来,配合着秦颂的表演,“在房里,等你。”
秦颂又假意装作听不懂,在陆尤川望妻石一样的视线中,挽着夫君回了房。
门一关上,热闹喧嚣被关在门外,密闭的房间里只剩亲密无间的靡色缱绻。
黎予反身将秦颂压在门上,低头吻咬,又急又凶。
他避开她的伤,从上到下抵着她,舌尖撬开唇齿,时而抵弄,时而吻舔。
他吻技越发地好,秦颂很快就被他吻到站不住,呼吸紊乱又急促,身子一阵阵发软。
他一手扶住她的腰,从未有过如此急切的冲动。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占有她,整晚都不放开,最好在她全身上下都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让陆尤川知道,他来晚了,她现在要的是他。
可他吻着吻着就哭了,眼泪一路滑下来,湿咸的味道落入两人紧贴的唇瓣。
黎予突然松开她,仿佛怕弄脏她一样,将他染在她唇边的泪水拭去,却忍不住泪流两颊。
一种隐约抓不住的失落感,让他快要崩溃。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将脸深深埋在秦颂肩头,瓮声瓮气唤她:“颂娘…”
秦颂抱住怀里低泣到发颤的人,轻轻抚着他的背,“我在。”
“你…还会要我吗?别去…别去找他好吗?”嗓音里都带着颤意,断断续续从喉间溢出来,满腹的委屈和不自信,夹杂着惘然失措,跌跌撞撞撞进秦颂心口。
秦颂很不忍心,她微微顶肩,让男人抬起头来,她单手捧着他的脸,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轻轻落在他湿漉漉的脸颊。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按照以前,男人只要跟在她身后就可以了,没有资格向她提出任何要求。
但眼前人让人心疼的破碎感,让她不得不正视他的情感。
迎着男人急切等着她回应的眼神,秦颂温和注视着他。
她没有立马开口,而是仰着头吻了吻他眼角的泪水,学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湿润的泪水。
细腻温湿的触感爬上皮肤,黎予雾蒙蒙的眼睛陡然瞪大,头皮一片发麻。
她…居然舔他的泪水!
怎么可以?他怎么配?这种污秽怎么可以被她舔?
黎予头脑一片空白,心口却被缓缓填满,呆呆地不知作何反应。
“黎予,我不会不要你,陆尤川并不比你重要。”秦颂温柔直视他的眼睛。
男人瞳孔难以抑制地轻颤,又将她抱进了怀里。
“颂娘,我心仪你。”他语气十分认真,说完又好像害怕对方不信一般,再次重复:“我永远都心仪你。”
“我知道的,黎予。”秦颂下巴抵在他肩上,又微微侧头向他贴得更近,“但我还是要去找一趟陆尤川。”
话音落下,黎予顿时将她抱得更紧。
秦颂感知到他的情绪,继续解释:“我们要探查那北蛮子的踪迹,但这家店守备森严,那掌柜的又一直在瞧着店中动静,如有异常,他肯定会悄悄处置,但他明显对我们的关系很感兴趣,若我与‘姐夫’偷情,他不仅不会管,反而会故意配合,只等着看好戏。”
话音落下,秦颂又立即补充,“是假装,假装偷情。你也可以装作捉奸的样子,一路寻我,这般,就可以在掌柜看好戏的眼皮子底下,兵分两路,查找那北蛮子的踪迹。”
“我并不想这样,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轻你。”黎予闷闷说了一句,才缓缓松开她,委屈看着她,“但这既是你的主意,我都听你的。”
“不过,”他又郑重补充,“注意安全。”
让她顾神离去,他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他不想惹她不快。
不管怎么说,陆尤川会使刀,又身居高位,就算身份暴露,也能护她周全,或许真的比跟他一同安全得多。
他垂眸想着,宽袖下的双拳越握越紧,但最后还是松开了,只黯淡地说了一句:“平安就好。”
“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秦颂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欲转身离去。
黎予却又抓住她的衣袖。
秦颂停下步子,转身看向她,只见他抿抿唇,依依不舍开口:“可以叫我一声…‘黎郎’吗?”
秦颂怔了一瞬,很快又明白她唤过陆尤川“陆郎”,所以那日,他几乎全程听到了。
她舔舔唇,只好依着他,踮脚凑到他耳边,轻声唤他:“夫君。”
·
秦颂从黎予的亲吻中脱身已是一炷香之后,她假装轻手轻脚,不时回望夫君是否跟来,实际故意在这混合着浓浓酒香和各种味道的客栈内,分辨着那股略微刺鼻的北蛮人味道。
她异于常人的嗅觉,让她不用惊动守卫,只需要在楼上楼下转一圈,就能查到跟踪的目标,大大降低了寻人的难度。
穿过二楼,没有嗅到任何特殊的气味,来到三楼,还没有闻到目标的气息,沉稳的松木香,率先侵占她的鼻息。
陆尤川沉眉站在围栏前,静候她的到来
楼道人来人往,那玄衣黑发的青年站在离楼道口不过十步的位置,明明俯视着楼下,秦颂一上楼,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立马转过身来,直直望着秦颂的身影。
周边一切都虚无了,只有遥遥对望的伊人,在喧闹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陆尤川大步走上前,目光柔柔划过她的嘴角,又落在她肩头露出纱布绷带一角的衣襟处。
秦颂下意识想扯一扯衣领,他却按住她的手,修长手臂抄过她肩背和膝弯,打横将她抱起,肆无忌惮抱她回房——
第57章
陆尤川在众目睽睽之下, 抱着秦颂进了屋内,关上门也没有将她放下,而是一路抱着进了内室。
他将她放坐在窗边铜镜前的小案上, 秦颂坐着, 他站着,两人刚好平视。
不等他开口,秦颂先挑起他的下巴,
“姐夫,偷情吗?”
“姐夫?”陆尤川目光紧紧盯着她微红的双唇,猛然吻下去, 轻轻吮吸她的唇瓣, 带着些许质问:“这样的姐夫吗?”
秦颂也睁开眼,距离近到能看清对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黑亮瞳孔中精致纹路, 他的皮肤不如陶黎二人的白皙, 却很健康,光滑又平整。
滚烫呼吸让她面颊灼热,秦颂看着他眸中的情欲, 丝毫不惧怕他的质问,趁他说话间隙, 轻轻舔了舔他的上嘴唇, “更刺激了呢。”
陆尤川眸子一颤, 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稍许, 又吻了吻她的下巴, “你喜欢这样的?”
秦颂没回答他,反而抬起他的下巴看向身后的铜镜。
镜中出现一张红唇微张,神情昳丽的深邃面容。
“你好像也很喜欢。”秦颂转回身与镜中的他对视。
陆尤川的确喜欢, 但不是喜欢被叫“姐夫”,而是单纯的惊喜意外,难分难舍。
他太想她了。
离开云州这段日子,他把她的亵裤弄脏了好几回。
他从来没有如此沉迷过情事。
见到她就已经沦陷,不论是叫他姐夫还是弟弟,他都会为她痴狂,想与她耳鬓厮磨,长相厮守。
她就是他情欲泄洪的阀,见到她就会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他不多看镜中的自己,撤回目光,很自然地去解她的衣衫,检查她的伤势。
“你肩头这伤是怎么回事?”陆尤川剥开她的衣襟,秀白肩头裹着纱布,轻轻拨开,能看见那团微红伤口,眼里的心疼遮掩不住。
他凑得很近,秦颂被他的呼吸挠得不适,抬手拢回衣襟,“被北蛮子暗算了,已经快好了。倒是你,怎么来青泽了?”
陆尤川仍关心她的伤势,她却不想多做解释,反倒不断询问他的踪迹,他只好这段时日的情况。
他回京就着手查云州之事,但每到关键时刻,就会被人阻拦。
他上了折子奏请细查此事,陛下却让他彻查雷家之事,始终脱不开身。
后来,他发现拦下云州信件的是陛下的锦衣卫,事有蹊跷,他不敢轻易传信,于是再次秘密前往云州,途中却听闻青泽也出现了病疫,觉得不对劲,所以过来看看。
“你呢,何时有了新夫君?”陆尤川还亲昵地揉着她的耳朵,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的反应。
“在你成为姐夫的时候。”秦颂眸子里又露出狡黠,按住他的唇,“不许生气,不许吃醋,先忙正事。”
陆尤川真的那她没办法,完全招架不住她的引导,只好认真听她说话。
“城中出现的恶疾并非疫病,而是有人投毒,所以出来看看情况,不料在街头发现了北蛮人,也住进了这家客栈,”
陆尤川循着她的话:“你怀疑是那北蛮人投的毒?”
秦颂沉吟道:“那人乔装成大虞人的样子,偷偷混在人群里,明显不安好心,而且北蛮与大虞交战,北蛮人竟能畅通无阻在大虞中原之地走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所以你们乔装进店是为了查探那北蛮人?”
“嗯,现在是我和你乔装查探。”秦颂坏笑,朝他单手张开怀抱,“走吧,姐夫,私会去?”
·
如果黎予是粘人,那陆尤川就是不动声色的掌控,他根本不在乎是否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与她十指相扣,肩并着肩漫步在客栈三楼。
还好秦颂提前准备了一张面纱,为这场“私会”增添了几分偷感。
“二楼我查过了,没有那北蛮子的踪迹,只能是三楼或一楼,一楼的话,人多眼杂,大多是供应吃食娱乐的地方,北蛮子既要乔装成大虞人,应该不会流连于这般热闹的场合,所以藏身三楼的概率最大。”秦颂说话时,面纱随着她呼出的气息,时而翻起一角。
陆尤川静静听完她的分析,“我可以挨个踹门查。”
他虽秘密出行,但他领了彻查雷家的任务,雷家刚好在青泽也有旁系,暴露行踪也并无不可。
以他左都御史的身份,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将这客栈翻个底朝天。
秦颂却握紧他宽袖下的手掌,“你忘了,我的鼻子很灵的。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以免牵连擅离云州的黎予。
她说完仰头望着陆尤川,轻轻吸了吸自己的鼻子,还得意地眯了眯眸子。
灵动,俏皮,自信,明媚。
陆尤川脚步微微一顿,脑中想出了无数词汇来形容这一幕带给他的冲击,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又准确的词形容这一幕的美好。
他心跳无端加快,袖下握住她手的动作力道加大。
客栈虽不明确限制客人走动,但已住人的房间明显有小厮看守,禁止他人肆意打扰。
从左边房间穿过中间楼梯位置,再往前,就显得很鬼鬼祟祟。
秦颂注意了一下周围把守的小厮,望着逐渐靠近的两人,带着防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她又瞥了一眼楼下,猝不及防与那看热闹山羊胡掌柜对上了视线。
正好,那就满足一下他看热闹的心态吧。
“抱我。”秦颂暗自思索片刻,立马做出决定。
陆尤川立马依言将她搂进了怀里。
“亲我。”秦颂压低声音,故意贼头贼脑通过楼梯向二楼瞧了瞧,又假意挡住脸躲躲藏藏。
陆尤川配合她的表演,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秦颂不满意,“再下.流一点,别忘了,你在私会‘小姨子’。”
……下流?陆尤川反复琢磨这两个字,竟开始泛起窘迫。
他已经很下流了,再下.流一点……他本能地弯腰,牵起她的面纱低去去含她的唇。
唇舌纠缠带来的刺激感被无端放大,秦颂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别停下,边走边亲。”亲吻间隙,秦颂轻声提醒。
边走边亲难度有点高,陆尤川想将她抱起来。
刚一抬手,秦颂又抓着他的手腕,按到了一处绵软上。
“这样更符合。”秦颂微微侧身,脸颊也发烫。
陆尤川手指僵硬,不自觉蜷了蜷,更像是握住一般,他双腿却像是灌了铅,动作变得不自然。
“两位,楼梯在那边。”守在右边走廊靠近楼道处的小厮,温和拦住她们。
方才她上楼,明显受到了掌柜的授意,故意让她勾搭姐夫,满足他看热闹的心思,现在她给他热闹看,却仍旧被拦着踏足另一端,看来果然有秘密。
再试试能否蒙混过关,实在不行,那就只能让陆尤川踹门了。
秦颂娇羞转身,将脸埋在陆尤川怀里,抓着他衣襟,“姐夫,羞死了,千万别让我夫君发现。”
陆尤川还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肃然看向那名小厮,冷声斥道:“住口,搅了爷的兴致,割了你的舌头。”
他黑着脸真的很容易唬住人。
话音落下,又从腰间摸出几两碎银,仍给那小厮,“给我换间房,我要住那边。”
啧!笨蛋陆尤川,如此言简意赅,表演根本不到位。
秦颂只好从他衣襟处露出一双眼睛,羞答答娇嗔:“姐夫,快点,夫君一会儿就上来了,被他发现就完了。”
说完,她又把头藏了起来。
小厮满脸惊讶,无声震惊于两人的复杂关系,不免往楼下看了看,刚好撞见掌柜的目光,悄然得了暗示。
“店里原本没有空房间了,但还有一件梨园头牌娘子留下的房间,二位不嫌弃可以凑合一下。”
“可以。”秦颂当即答应。
小厮将银子塞进了口袋,领着他们向前:“这边请,这一排房间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客。二位动静可要小一点,若是弄坏了店里的器物,是要赔偿的。”
小厮领他们进入前方第三间,正对着楼下大堂的房间,简单嘱咐了几句,转身回到了看守的位置。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缠在一起,急不可耐地闯进了屋内。
房间很大,轻纱红帐,红烛摇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住的房间。
确实很适合他们这种“野鸳鸯”。
“抱我起来。”
秦颂一声令下,陆尤川当即照做。
身子腾空,秦颂双腿缠在他腰上,无伤的手掌撑在他肩头,居高临下垂视他,“抵到门上,动起来。”
陆尤川转回身,盯着她的脸,胸口起伏更甚,喉结滚动能听到吞咽声,“要喘吗?”
“再好不过。”她最喜欢听他的喘息了,忍不住低头去亲他。
房间响起动静,暧昧声此起彼伏。
秦颂听到门外响起一阵靠近的脚步声,停留片晌,又远去了。
外面没了声音,秦颂才撑起一点清明,小声道:“在隔壁。”
隔壁房间有浓郁的北蛮子气息。
“我听到了,他们在商量如何脱身。”陆尤川舔吻着秦颂的耳垂,嗓音有些低哑。
秦颂被他亲得难耐,耳朵却很敏锐,在嘈杂的环境中听清了隔壁房间的说话声,用的北蛮话。
“你能听懂他们讲话?”秦颂低头喘息,蹭着陆尤川的鼻尖。
“三年前,北蛮曾有使官来朝,由我伴送,专门学过北蛮话。”
·
秦颂离开有两炷香时间了,黎予早已按捺不住,他按照秦颂的交代,在她离开后不久,假装寻人,分头行动。
他刚出门没两步,那山羊胡的掌柜居然从三楼下了来,见到他的身影,便问道:“公子这是去何处?可是有什么需要?”
黎予想避开他,他却像是专门来找他的:“不用,我寻我家娘子。”
掌柜突然笑起来,忽又装出几分惊讶:“你的小娘子没在屋里?”
黎予皱眉不语。
“公子别乱走,小娘子姐夫在店里,估计是找姐夫去了,要不我带你去她姐夫房里看看?”
掌柜的说完就侧开身,让出了上楼的道路。
这酒楼该热闹一下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光是来听舆谈的就能踏破店铺的门槛,生意只会更好。
若真打起来,他就报官,顺便再赚点物品损耗赔偿,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黎予甩不开他,只能跟着他上楼,可他并没有带他去甲字号那端,而是去了乙字号那一排——
第58章
“贵夫人好像进了这间房, 跟她那位姐夫。”
掌柜故意站在围栏处,等着闹出动静,便吸引更多人看上来。
屋内窸窸窣窣的声响无边暧昧, 引人想入非非。
黎予心头惊涛骇浪, 无尽地彷徨、担忧,害怕自己抓不住,得不到。
他定定望着紧闭的大门,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黎予毫无生气地问:“你怎知里面就是我家娘子?”
“这个嘛,这一层楼的小厮都看到了。”
醋意和占用欲疯狂作祟,黎予宽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指甲快要陷进肉里, 但他没有丧失理智,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冷静分析眼前的情况。
为何整层楼的人都见到了颂娘的踪迹, 这掌柜又为何殷勤引他来“捉奸”?两人为何要藏在这间房中?
很多问题都透着异常, 黎予可能不相信自己, 但他相信秦颂。
他喜欢的人并不是任人随意采撷的小白兔。
他瞄了一眼隔壁房门紧闭但烛火明亮的房间,笃定这一切一定有她的缘由,他怎么可以随意打乱她的计划。
掌柜的却无比殷切:“要我帮你敲门吗?”
他说着就要凑上前, 黎予拦住他,“你们就是这么开店的?随意窥探客人隐私, 打搅客人休息?”
“那公子的意思是?”掌柜弓着腰, 一脸谄笑。
黎予没去看他, 而是隔着门温声唤道:“颂娘, 你在里面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 带着几分胆怯。
掌柜的也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原本正常节奏的喘息和亲吻声,突然变得猛烈了几分,像是故意在刺激门外人一般。
良久后, 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夫君,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去帮我买糖人吗?要很多很多,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掌柜的抱着算盘的手都抖了抖,这这这,这种时候,还敢回答?
他又去瞧身边的男人,只见他愣愣望着门内,好似比刚才高兴了几分。
都知道里面是自己夫人了,居然不是愤而踹门,而是松了口气?!
不解,大为不解。
掌柜的屏息凝神等着身旁人动静,见他愣神眨眼功夫,又轻声应道:“没有…我这就去。”
房内人像是忍不住,突然溢出一声闷哼,“唔,呃…”
黎予眸子恢复的那点生气又黯淡了下去,却什么也没说,连门都没靠近半步,微微转过身,欲下楼去。
掌柜的心痒难耐,仿佛看足了前戏,却始终没等到高潮部分,抓心挠肝一样的扑空感,让他挣扎着试探,“公子就这么走了?”
黎予只留给他一面背影,看起来无比失魂落魄,“无妨,只要……她能回家就行。”
掌柜的:???
想骂他一句都不知道骂什么的程度。
没得热闹看了,掌柜的也不想为了生意无端闹事,瞧了一眼屋内的动静,只好捋了捋胡须悻悻离去。
房内呼吸早已紊乱的两人还抱在一起。
秦颂心跳剧烈,她只是朝门口望一眼,都要被身前的男人掰过脸来,狠狠亲吻。
“不许看他。”
陆尤川带着惩罚的吻落在她唇角,腰上的衣裳已被他揉道凌乱。
一吻渐歇,他又轻声引诱,“一会儿你还要去哄他吗?”
秦颂坐在门口小桌前,蜷起膝盖推开他,侧目示意了一眼隔壁,“惦记别人前,先把你的小小川收起来。”
陆尤川却搂着她的腰,往前一揽,分腿将她整个按进自己怀里,耳鬓厮磨。
秦颂心神荡漾,贴身衣服略感不适。
但她是个目标感很强的人,没解决隔壁的任务,她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尽兴。
她低头吻了吻他的眉眼,“抓住隔壁那两人,就喂你。”
从陆尤川翻译的对话来看,隔壁之人已成功投毒,正打算天亮之后出城回北境。
既然已经听清楚了他们的谋划,就没有必要继续在此处周旋了,天亮之前必须将他们拦住,逼他们供出投毒点,减少青泽中毒之人扩散的范围。
秦颂想着要事,陆尤川那寒潭一样的眸子,仍装着驱不散的情欲,他又仰头索吻,换气间隙,他才低声道:“但我饿了,消下去就动手。”
“你确定这样能——”
秦颂话音未落,又被他俯身抵到了桌面,衣襟被撩开……
半柱香后,她浑身颤栗到痉挛,麻意直窜头顶,仰着脖子,喘息声此起彼伏。
他真是个天才,轻松就能拿捏她。
他帮她清理好,将她扶坐起身,低头帮她穿衣。
秦颂呼吸渐渐平稳,眸中雾气散去,视线从他身下移向他泛着水光的红润唇瓣,轻轻用指腹捻去了他唇角的湿迹,“是你消还是我消?”
她这举动似乎取悦了他,他难得笑起来,“不想你忍着。”
说着,他帮她系好了腰带最后一根带子,四指勾着一条薄薄的小裤抬到她眼前,“这个放我这儿。”
秦颂一愣,才发觉他重新给她穿好的衣服是干爽的。
她忍不住探手摸了摸,不是空着。
陆尤川看出她的疑惑,一边将她的衣物叠起来放进衣袋,一边解释:“换了上次那条。”
秦颂略微惊讶:“你随身带着?”
“放别处我不放心。”
谁还能偷了不成?秦颂完全不能理解他在意个什么劲儿。
“走吧。”他将她从桌上抱下来,牵着她的手。
“你就这么出去。”秦颂目光顺着他的身子下瞥。
“很快就好。”陆尤川另一只手握着腰间佩刀,拇指上抵,刀身露出两寸,他指尖一碰,鲜红血液瞬间凑漫出。
他在指腹划了一道口子。
痛感袭来,他没有哼出一身。
秦颂连忙抓起他的手,“你做什么?”
他没立马接话,只引着她的目光落到了身下,张牙舞爪的东西,渐渐偃旗息鼓。
秦颂皱眉,“没必要这样。”
她发现陆尤川很少对她失控,大部分时候都在压抑克制,每次缠绵都多是为了满足她,他自己哪怕一整晚不解决,也不会强求她配合。
只有她引导允许,他才会动她。
现在还用自残的方式抑制,她很不喜欢。
“你生气了?”她一皱眉,陆尤川就紧张起来。
秦颂不说话,微微撅了撅嘴。
陆尤川拉起她的手,轻声问:“你还想要?”
秦颂叹了口气,他还是没懂。
她也难得跟他讲了,带好面纱,镇定道:“好了,正事要紧。”
她拉开门,抢先出门。
陆尤川三两步就走到她前面,一手牵她,一手悄悄握上刀柄。
走廊守卫见到动静,欲上来阻拦,陆尤川昂首阔步,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两名伪装成大虞子民的魁梧男人,正欲解衣就寝,见到来人,第一反应便是抄武器动手。
陆尤川动作极快,揽着秦颂的腰,箭步上前,横刀调落了左手边那人的武器,回刀时顺手砍断他左腿,男人瞬间捂腿跪地,疯狂叫骂。
削弱一人,另一人以挥动匕首朝他刺来,陆尤川当即护着秦颂后退半步。
那人身高庞大,动作也极其麻利,很快就逼近了二人。
陆尤川左手护着秦颂,只有右手勉力对抗,接了两招,另外那人也撑着伤腿,冲了上来。
陆尤川并不缠斗,抱着秦颂退出门外。
这时,客栈内一群守卫全都跟了上来,堵住整个房门。
房中之人见势不妙,身形无碍那人没有犹豫,直接破窗而逃。
秦颂与陆尤川赶紧冲上去,只见他落地摔伤了腿,但丝毫不曾停留,爬起来,一瘸一拐慌不择路逃窜离去。
哼!逃吧,看他能跑多远!
两人对视一眼,没跟着追上去,转回身看向不明就里却气势汹汹的店中守卫和围观的客人。
陆尤川抖了抖刀口的血迹,冷峻吩咐,“还愣着做什么?听不出来此人异族口音吗?”
不论店家是否有意接待二人住店,眼下被挑明了身份,他们也不敢再行包庇。
等着看热闹的掌柜从人群中钻出来,整个人都是慌的。
又是这两人,好好的伦理热闹没赶上,倒是把他店里的热闹给看了!
不论这两人到底什么目的,店里出了北蛮人,他必须赶紧撇清关系,“哪里来的北蛮子,胆敢欺瞒我等,蒙混住店!快,抓起来,扭送官府。”
“不用了。此人与城中恶疾有关,麻烦派两名小厮,送回城南秦家即可。”秦颂音色沉稳,不容置疑。
周围人听到恶疾纷纷后退,生怕染上。
掌柜身形未动,抬眸偷瞄了秦颂和陆尤川一眼,二人与方才那混乱苟且的样子全然不同,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居然被他们给蒙骗了。
他心下懊悔,面上却端得平静,赶紧催促身后两人,“还不快去!”
两名小厮麻利找来绳索捆绑那北蛮子,秦颂和陆尤川二人静等在一旁。
秦颂盯着那人若有所思,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男声:“我错了。”
她抬眼望去,撞上了陆尤川紧张的目光。
他悄悄握住她的手,小声解释:“我方才未服避子汤,今晚同榻,一整晚。”
秦颂身子发麻,他怎么能顶着这样一张无欲无求的冷淡脸,说这种“剑拔弩张”的话?
·
“抓住了吗?”
黎予听从秦颂的暗示,出门就唤来了暗卫,盯着客栈周围,那破窗而出的北蛮人落地片刻,就被暗卫盯上了。
须臾功夫后,几名暗卫悄然回来复命,“回少詹事,人已扣下,但他挣扎厉害,被我们打晕了。”
黎予利落吩咐:“无妨,先带回秦府,记住,决不能让他自尽。”
暗卫领命,拖着那人上了马车,悄然离去。
黎予脚步始终未动,切切望着街边那家成衣店。
店中竟有婚服在售。
他出神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客官,制衣吗?”老板迎上来。
黎予目光一直落在那两身大红衣衫上,“这两套,我要了。”
今晚,他要将自己交给心上人。
第59章
回到秦府, 暗卫已告知两名北蛮子都被关进了秦府地牢。
秦颂与陆尤川跨进门,发现秦老先生还埋首在药房案前,愁眉苦脸。
“叔公这么晚还未睡?”秦颂来到他烛火通明的案前。
老先生专注于桌前的瓶瓶罐罐, 都没注意到秦颂带了个新的人回来。
“差一点, 还差一点。”他十分苦恼。
秦颂凑近他些许,“什么还差一点?晚辈可能帮上忙?”
秦老先生抬起手里的药粉在鼻前闻了闻,“这毒药药性复杂,应是掺杂了多味毒药制成,我找出了三种成分,始终猜不出最后一味是什么药物。”
“叔公是用什么法子分辨的?如果是嗅其气味的话, 我或许可以帮上忙?”秦颂自告奋勇。
秦老先生抬眸看她一眼, 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陆尤川,“这位是?”
“晚辈陆尤川见过秦老先生。”两人方才进门行过礼, 但老先生专注眼前事, 没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陆尤川又拱手施了一礼。
秦老先生审视起他来,大虞无人不晓这位铁面无私但手腕狠辣的左都御史,更何况他还与秦家本家泰斗秦道济明争暗斗多年。
但青泽秦家从不参与党争, 且秦老先生儒学治家,不喜与人交恶,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平静道:“竟有幸得陆御史光临寒舍。”
秦颂出声解释:“叔公, 陆大人也为青泽恶疾而来, 若府中不便, 他可回客栈落脚。”
秦老先生闻声,踟蹰片刻,“陆御史为民而来, 哪有不便的道理,来人,收拾房间。”他
向门口守夜的下人吩咐了一声,又转回头来,“不过你等带回来那两名北蛮人身形魁梧,力大无穷,府上地牢久不使用,关在地牢不是长久之计,听闻陆御史审讯手段了得,还请休整好后,费心处置。”
“我这就去。”陆尤川欲秦颂对视一眼,拱手退下,随小厮往地牢而去。
秦颂绕到秦老先生桌案后方:“我帮叔公看看这药吧。”
秦老先生很乐意她帮忙,虽然他对这小小姑娘也没抱多大希望,就像是在与自己呢喃其中的症结般,仔细说来:“与这药性相匹配的毒药有三百二十多种,但这药的味道很淡,微微刺鼻,我仔细比对了一百多种,始终无法确定是哪一种……”
药房烛火燃到后半夜才熄下,好在最终找到了最后那味毒药,研制解药也就不是难事了。
秦颂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回到房间,房里亮着烛火,春和还留着灯等她回来,她抬手欲推门,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轻轻往怀里一拉。
被各种药物气味熏到的鼻息,盈上清冽的冷香,秦颂毫无抵抗地凑近他怀里。
“黎予,你在等我吗?”
“嗯,跟我走。”
话音落下,黎予打横抱起她,朝院外走去,一路穿出秦府大门,黎予找了辆马车,两人重新进了家客栈。
路上烛火昏黄,秦颂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身上衣料的触感,与往常大不相同。
进入客栈,秦颂这才看清黎予的打扮,红绸挽发,喜服加身,衬得他细滑的皮肤白得发光,极淡的容颜也无端昳丽。
他径直抱她进入了早已定好的房间,扫视屋内,干净整洁的客房,简单雅致,配上两根红烛,摇曳生辉,竟也营造出几分喜庆的氛围来。
黎予转身关上门,继续抱着她来到床前,秦颂这才看见,床上还平铺着一套大红色的女式嫁衣。
“这是要入洞房?”秦颂搂着黎予的脖子,目光从床上的嫁衣移向黎予脸上,与他略带几丝羞怯的眼神对视。
他抿抿唇,将她放下,“颂娘,我们拜堂吧。”
秦颂眼睛微微睁大,老实说有些惊讶。
黎予知道他的唐突,不过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看到她始料未及的反应,心口的失落无端加剧,患得患失让他变得扭曲胆怯。
他拉起她的手抚上脸颊,像小狗一样蹭着她的掌心,“好不好?”
细腻温软的肌肤触感爬上她的指尖,秦颂心软无比,看来今日在客栈的事情,对他冲击不小。
秦颂叹了口气,“黎予,拜堂不是儿戏,这样做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黎予眸色暗淡了些,明显将她的话当成了拒绝,忐忑地抓着她的手想要获得更多,“颂娘,我的脸不好看吗?”
好看,她睁眼就被他的脸吸引了。
秦颂还没应话,他又牵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胸膛,“对我的身材不满意?”
满意,很满意,薄肌窄腰,瘦而不弱,人间妄想。
仍未等到秦颂的应话,他又紧张地拉着她的手向下,“还是这里不如陆尤川?”
他焦急想要秦颂的肯定,不给她任何思考和整理表述的间隙,又急切证明自己。“可我比他年轻,我可以用药,可以更久,我应该,应该……”
他喉间滚了滚,殷切盯着轻松的眸子,“应该不算…差吧?”
秦颂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奖励了他一握,“小黎予,你在紧张什么?我说了,陆尤川不比你重要,你这张脸,这双手,还有这里,我都很喜欢。”
黎予紧张地情绪终于缓了缓,眉梢张扬许多,边垂头给她解衣衫,边说:“颂娘,我知道我不比陆尤川位高权重,也没有陶卿仰的千军万马,我不敢开口说娶你,也不求你只属于我一人,但我可以将自己交付给你,今夜,你要我好吗?”
“黎予,你真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怎么能有如此乖巧懂事的男人,秦颂踮脚亲他,无声回答他的请求。
两人亲来亲去,很久才换好伤药,重新穿上喜服,秦颂累了,黎予不敢太折腾她,只给她换了红色里衣,挽了头发,抿了口脂。
“颂娘,你真美。”
两人坐在床边,黎予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伊人,穿上自己买的嫁衣,虽然尺寸不准,衣衫有些宽大,依旧衬得她美若天仙。
她太美,这一刻也太美,美到像一场梦,黎予想永远沉醉在今夜,再也不用醒来。
秦颂难得有些娇羞,她拿起盖头准备盖上,却被黎予拿了去。
“你帮我戴?”秦颂问他。
他笑着没急着回答,白皙修长的五指缓缓捻开盖头,在眼前人的注视下,早有准备地将盖头盖在了自己头上。
“秦颂,你愿意接纳黎予吗?”
金线刺绣的大红盖头遮住男人的眉眼,清明郑重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秦颂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新娘盖盖头有很多含义,其中一条就是象征新郎对新娘的接纳。
但是眼前人独自准备,央求她答应得这场仪式,是要她来掀盖头,这种上下换位的仪式,让她务必欣然。
秦颂搁着盖头亲了他一下,揉着他的唇,轻声道:“秦颂愿意。”
秦颂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听见了他浅浅的笑意,膝上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那就拜天地吧。”
黎予按照自己所学的洞房礼仪,与她拜天地,掀盖头,饮交杯酒,完成了他梦寐以求的仪式。
秦颂也很开心这场体验,但她忘了一件事……她一杯倒。
两人亲着亲着,秦颂就睡过去了。
黎予虽是蓬勃难捱,但他愿意忍受。
她身着这一身嫁衣,已让他心满意足,一辈子那么长,他可以等。
任何时候,任何事,他都可以等。
他就着那身衣衫,抱着秦颂睡了一夜,踏实无梦。
翌日,秦颂比他早醒,但她一动,他也跟着醒了。
红绸衾被,两人依偎在一起。
秦颂觉得很奇妙,以前很激烈,都是短暂分开。
昨夜什么都没做,两人相拥而眠,同床共枕醒来,竟有一种平凡而难得的美好。
她趴在他胸膛上,挠着他的喉结,戏谑看着他:“还喝交杯酒不?”
“颂娘,与你饮交杯酒是我最满足的事情。”黎予紧紧环着她的腰,亲吻她的发顶,“况且你好好休息比什么都重要。”
秦颂每每震惊于他的纯情,她笑望着他,“服过避子药了吗?”
黎予看了一下天光乍亮的窗外,再回头看着怀中人,脸颊止不住发烫,舔唇点点头。
“那我开始了?”秦颂露出一个坏笑,缩进了被子里。
被子鼓起高高一团,很快被揭开,秦颂坐在上面。
她还穿着昨夜那间红绸寝衣,衬的她的脸更加红润,秀发披肩,美不胜收。
完全居高临下的视角,黎予控制不住想弯腿……
她体力不好,没多久就累了,黎予忍不住翻身过去,姿势猛然变化,“还记得这个吗?”
黎予从怀里摸出了一本书角都有卷起来的泛黄话本。
秦颂睨了一眼,那是上回在她房中,她故意逗弄他一起看的杂书。
她的头快被抵上了床帷,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只能勉强点头。
黎予安抚性地吻她,又抬手扯掉了她头上的红绸发带,手上也跟着动起来,绑住她的眼睛,“书中说,蒙住眼睛,体验有所不同,颂娘,我又学了很多。”——
第60章
床帷晃动, 暧昧的气息驱散清晨的寒气……
“可惜了,这衣服弄脏了。”
秦颂褪下了身上那黏糊糊的红色寝衣,黎予接过去收在一旁, “无妨, 交给我。”
两人换洗好后,迈出客栈,天已大亮。
还没靠近秦府,长街尽头,两道熟悉的身影正迎面而来。
五官深邃的陆尤川面容极其难看,不仅有一宿未眠的憔悴, 还有不可遏制的怒气, 他长腿迈得极快,似乎想要吃人。
担惊受怕的丫头春和, 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才勉强追上他的速度。
“小姐!小姐在那里。”春和望见秦颂的身影, 欣喜不已,侧头微微望向陆尤川,却发现他目光早已锁在秦颂脸上。
目不斜视, 大步向前。
见到陆尤川和春和到来,秦颂没有再迈步子, 静等着二人靠近, 黎予像是宣告主权一般, 往秦颂身前迈了一步。
这小小的一步在远处的春和看来, 根本无足轻重, 但在陆尤川看来,无比刺眼,眼神已恨不得将他刺穿。
春和脚步加快, 几乎箭步跑到秦颂跟前,“小姐,您没事吧,您昨晚一夜未归,担心死奴婢了。”
还未等到秦颂开口,陆尤川一把握住秦颂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挥刀出鞘,刀口紧紧抵在黎予喉间,语气冷如冰窖:“你找死?”
陆尤川拽走秦颂的瞬间,黎予立马伸出去欲拉住她,最终悬在半空,什么也没抓住。
不是因为他出手太慢,而是因为她那只手有伤,他不敢拉拽。
他黯然收回手,昂首挺胸,平静睨向森寒的刀口,“陆御史,凭何动我?”
春和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她小心护住秦颂,非常胆怯地提醒:“陆,陆大人,请放,放开我家小姐。”
然陆尤川并没有松开秦颂,反而用力握紧了几分,敌视的目光还紧紧落在黎予脸上,“杀你,轻而易举,凭你擅离职守,凭你敢和我争。”
陆尤川没有提秦颂有关的半个字眼,但上位者的怒火,明晃晃想将他踩在脚下,只要他想这么做,就能冠冕堂皇抹了黎予的脖子。
春和抓着秦颂衣袖的手握得紧紧的,生怕两人动手,伤到无辜。
秦颂安抚地看了春和一眼,示意她站远些,然后她扭动手腕,想从陆尤川手中抽出手,却被对方紧紧握住,没能成功抽出手。
她就着被他攥住的动作,冷静道:“那你动手吧,左都御史大人。”
左都御史大人?
陆尤川被她冷漠的一句话怔住,不可思议地转头睨向身边人,她目光清冷,眸中不带任何情谊,甚至连藏着小心思的狡黠都没有。
陆尤川握着刀柄的力道加大,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滑走,在云州升起的惶惑感再次加深,他明显感觉到她不再是那个深夜赶来,说要嫁给她的小娘子了。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不论心态、能力,还是眼光、胆识,都远超当初那个只会撩拨她的小姑娘。
他双唇动了动,喉间却像被卡了一根刺,说不出话来。
长刀首尾的两名男人,目光都紧紧落在秦颂身上。
秦颂并没有很紧张,或许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她越是往前走,越是不害怕失去,不论是陆尤川还是黎予,她希望他们站在她身边,沉醉于与他们有关的任何关系,但也不介意他们离去。
更何况,这场面仍在掌控之中。
“左都御史,官居二品,掌纠察,正超纲;少詹事,官居四品,辅东宫,佐储君,两位都是朝廷命官,千万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不论是肩头重担还是掌权得利,都不是我这个小娘子能操心的,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陆大人执法了。”
秦颂又转动手腕,欲抽身离开。
陆尤川刀口微微松了些,却始终不肯动手,以她挣不开却又拧不痛的力道抓着她。
他目光扫过她颈侧耳后的红痕,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劈开,闭了闭眼,再次挣开,才看看维持冷静,缓缓开口,声音干涩:“这次你选了他?”
“不,是我选择了她。”秦颂还未开口前,黎予抢先回答,“陆大人,你输了。”
“住口!”陆尤川刀尖又近了几分,“别逼我杀你。”
可恶的小喽啰,如臭虫一样黏在阿颂身边,赶都赶不走。
若不是他习惯理性,真想动手杀了他。
黎予冷冷一笑,主动往刀口凑了几分,“杀我又何妨?你赢不了我。”
颂娘说过的,陆尤川并不比他重要,如果陆尤川杀了他或者伤了他,只会更让她为难,偏爱的天平会更加移向他这边。
光这么想着,他就觉得兴奋,只可惜刀口抵上皮肤带来的伤口还不够深,不足以让她对他产生足够的怜爱。
秦颂瞧着黎予脖间溢出的鲜血,微微皱了皱眉,又抬头看向陆尤川:“陆大人,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秦颂局势看似不妙,周边隐藏的暗卫欲围上前来,秦颂递了个眼神,按住了他们的行动。
陆尤川当然知道周围有秦府的人,可他根本没将他们看在眼里,一心只想着秦颂的话。
他知道,他早就猜到了。
她想要他的地位,要他能护她周全的御史身份。
他愿意将这一切捧给她,只要她选择他就可以。
可她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区区四品、家族式微、根基微薄的毛头小子?
难道是因为…他更年轻?
陆尤川越加浮躁,越加迷茫,不自信。
他又抬头瞧了一眼黎予,千头万绪的激烈情绪翻涌在心头,比处理任何案牍公文都要劳心费神。
“陆大人,想好了吗?”
秦颂狡黠看他,她笃定他不会放开她,也不会冲动杀人,至少不会当着她的面动手。
陆尤川撞上她的眼神,像是突然回过神,“我承诺过的,从不反悔。”
她再次抓住的手,恶狠狠瞧向毫不示弱的黎予,终是缓缓收回了刀,带着她大步回头。
刚走两步,秦老先生带着几名家丁匆匆出门,刚好碰见街头几人。
他满脸喜悦,甚至没有关注他们周遭异常的气氛,“找到了,找到了,找到解法了。”
秦颂也跟着欣喜,“叔公别急,是找到解毒的法子了吗?”
秦老先生拿着一张方子,兴奋道:“找到了,这四种毒药成分虽然少见,但本身好解,只是混合一起药效变得十分复杂,老夫连夜配了三十几种药方,尽早一一试过,终于找到了准确的方子,沈夫子用过药后,基本已经痊愈了。”
秦颂喜出望外,染着梨涡的笑脸比任何时候都明媚,“那太好了,夫子也不用一直受罪了,叔公是急着去买药吗?”
城中身中恶疾之人不在少数,找到药方还需要购买大量的药材。
秦老先生点头称是,又抬头看向黎予,他对这名带来毒物药粉的年轻人很是赞赏。
“有劳少詹事跟我一同去采药,城中所有药物全部备齐后,你们带回云州,定能解云州燃眉之急。”
“是。”黎予遥望了一眼秦颂,眼中带着不舍,还是以大局为重,跟着秦老先生先行离去。
陆尤川知道自己丝毫没有占得上风,但黎予离去,他心头多了几分庆幸。
忐忑感挥之不去,他甚至不敢在直面秦颂的回应。
他沉默抓住秦颂的左手,努力恢复从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岔开了话题:“那两名北蛮人供出了投毒地点,我已通知衙门秘密查封了那几处水源,青泽恶疾很快就能得到控制。”
秦颂“嗯”了一声,这次没有撤开他的手,跟着他一同回秦府:“你觉得那两名北蛮人应该如何处置?”
“带回云州,引蛇出洞。”陆尤川理性分析,“那二人提到了薛词,薛词此人疑点重重,此前不惜千里寻来,求我彻查云州要务,可他却私下与北蛮人勾结投毒,实在琢磨不透,我已暗中通知潘成杰,彻查此人。”
两人一路时而开口,多数沉默地走回了城南秦府,府中人大多已被安排出去购买药材,府中显得空寂清幽。
沈夫子果然状态大好,只是上了年纪,病去如抽丝,他始终不太利索,见到陆尤川之后,两人说了会儿话,这次没有再赶他紧急回京城。
几人一起用了早餐后,秦颂又命春和去购置返程的干粮用度,沈夫子这才望着云州方向叹息,“青泽城中毒之人不多,既已知晓投毒点,青泽有几大世家坐镇,不愁大患,只是这两名北蛮人如何能进入到青泽,甚至戎阳,绝非巧合,你二人应该心里有数,云州之局迫在眉睫,我们还得尽快赶回云州。”
秦颂和陆尤川两人都沉重点头。
沈夫子捋了捋胡须,看向他二人:“你二人昨晚审了那两名北蛮人一夜,都先下去歇着吧,待少詹事回府,我们得尽快回云州。”
他这话的意思是默认要带陆尤川同行去云州了。
秦颂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打扰他们的决意。
服侍好沈夫子回房后,两人并肩退下。
“你不用回京城吗?”回房的路上,秦颂问道。
陆尤川没来由地心下一紧,他喉头滚了滚,“你想我回去吗?”
秦颂停下脚步:“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