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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0

    第36章 “我们这样好像一对夫妻……


    云笙双手捧着筷子递给萧绪, 眉眼弯弯道:“闻着好香啊,快吃吧。”


    “嗯,那就多谢夫人款待了。”萧绪接过筷子, 准备开动。


    云笙因这话微微一赧, 细想来她都没能做到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 面条的底料是她调的,她又抬起眼来期待地等着萧绪吃下第一口。


    “怎么样?”


    萧绪如同上次吃下酸得令人头晕目眩的野山杏时一样, 面不改色,根本瞧不出口味好赖。


    不过他很乐得看见云笙眼眸亮晶晶地盯着他。


    他过了一会, 才一本正经道:“甚好。”


    “……”


    云笙不敢再相信了,喉间已是被厨房内的香味馋得直咽,也只小心翼翼地挑起一根面条往嘴里送。


    入口尝到葱香混着咸鲜的味道, 云笙眼眸亮了亮,顿时安心也欣喜起来。


    “当真甚好。”


    云笙不吝夸赞:“长钰,我俩手艺真不错。”


    萧绪闻言, 被她逗笑,低低地嗯了一声,专注地吃了起来。


    这一日, 他的确是一直未能进食。


    之前不觉得饿, 但此时的满足感似乎因为久未进食而被放大了。


    小桌板前一时无话, 二人各自安静地吃着碗中的面条。


    分明只是一碗简单的葱油面,云笙不知为何也感到分外满足。


    萧绪离京十日归来, 他们直到这会这才算是和睦闲适地面对面坐下来。


    她时不时抬眸偷看他一眼, 身处这样的环境, 一时无言思绪就很容易飘散。


    云笙品尝着味美的葱油面,目光游走在萧绪脸上,不由轻叹:“我们这样好像一对夫妻啊。”


    萧绪抬起头:“像?”


    云笙说时还不觉得异样, 抬眸对上萧绪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不,我不是说那种夫妻,我是说你刚才那样,很像我的丈夫…”


    “…………”


    好像又说错话了。


    是因她之前看的那本话本,讲的便是一对生活在乡野的夫妻。


    虽说她看的大多是两人幕天席地,庄田撒野,但那丈夫在平日可贤惠得很,能够上山劈柴打猎,也能洗手作羹汤,连妻子的衣衫破了洞,他也能执起针线细细缝补。


    刚才她看着萧绪那从容掌勺的背影,就不由想到了话本里的桥段,如今他们又这样少有地挤在不算宽敞的小桌板上用膳,就引得她愈发联想。


    云笙心虚地看了萧绪一眼,不知如何解释她将堂堂昭王世子比作了山野村夫。


    好在这个话题没有被萧绪追着不放。


    一碗面快要见底,云笙吃了大半已然饱腹。


    萧绪动作自然地将他的空碗放上了一旁的台面,再拿走了她的碗,帮她吃掉剩下的。


    这样看来,更像那山野村夫了。


    萧绪吃着她那碗面快要见底时,停顿了动作抬起头来。


    “笙笙,你到底在看什么?”


    云笙一愣,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怎么被发现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方才正将他代入那本见不得光的话本里,想象着他粗布麻衣挽袖劈柴的模样,甚至……联想了一点更荒唐的情节吧。


    “没、没看什么啊。”她垂下眼,盯着桌板上的木纹,“就是觉得你吃得挺快。”


    这话说得毫无底气,连她自己都不信。


    萧绪没有收回目光,伸手用指尖将她腮边一缕不听话的发丝轻轻掠到耳后,他的指腹温热,不经意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引得她轻轻一颤。


    “是吗,可方才你看我的眼神,不像是看我吃饭。”


    云笙脸颊一下就热了起来。


    “我……”她张了张口,脑子里一片空白,话本里那些直白露骨的描写不合时宜地翻涌上来,冲击着她的理智。


    挣扎半晌,她不擅撒谎,脑子一转,避重就轻道:“我就是想起看过的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不是什么不正经的故事。”云笙脱口而出,说完又懊恼,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果然,萧绪微眯了下眼,慢条斯理道:“我离京这几日,你又有了新的话本?”


    “……”


    云笙直起腰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心虚。


    她正色道:“不是话本,是别的正经书,讲乡野传闻的,讲一对夫妻,在田间地头过日子,丈夫很能干。”


    “如何能干,上山打猎,下河捕鱼?”


    云笙眉心跳了跳,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提到这本书了。


    刚才还不如不说话。


    况且,萧绪到底是怎么发现她在偷偷看他的,难不成他头顶长了眼睛。


    云笙胡思乱想着,可萧绪还在看着她,像是偏要和她聊这个。


    她缓了一瞬呼吸,心想,反正那本话本她也看完了,他就算要没收她也不怕。


    但开口还是声音很轻:“也不止这些,还会做饭,会缝补衣裳。”


    她想起话本里那丈夫在灯下为妻子缝补被树枝勾破的里衣,指尖穿梭,神态专注,他的妻子就在这时从身后环住他,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然后他们就……


    打住,这个不能说!


    “听起来倒是体贴,然后呢?”


    “啊?还有然后啊……”


    萧绪逗得起劲,唇角微扬:“难不成一本书册写出来,就这么寥寥几行字就讲完了吗?”


    “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啊。”云笙干巴巴地回答。


    萧绪目光扫过她嫣红的脸颊,水润的眼眸,最终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上。


    他缓声道:“山野清苦,长夜漫漫,只是息着,岂不无聊,没有别的消遣吗。”


    云笙的呼吸一滞,话本里的消遣的确不少,此时被萧绪一提起,那些画面就争先恐后地挤进脑海,草垛后,溪水边,月色下的麦田里……


    这一本虽说就这一对夫妻的故事,但是却比之前被萧绪没收的那两本还要刺激。


    云笙哪好意思说,直到她脸上快要烧起来了,一抬眼,对上萧绪一双带着兴味的眼眸。


    她当即蹙起眉头,不满道:“萧长钰,你是不是故意的。”


    “待会回屋,把你的话本拿给我看看。”萧绪面色如常,说完又低头吃下了她碗里的最后一口面。


    “没有话本,都说了不是话本!”


    “那你说我故意什么?”


    “……”


    云笙这下不说话了,已是反应过来萧绪根本就是在故意套她话,欺负人。


    他已经没收了她两本话本了,她心有气恼,不打算理他了。


    *


    从小厨房里出来后,云笙在院中消食。


    萧绪身上沾了油烟,在屋里重新沐浴了一遍。


    云笙一边走着,一边胡乱想着,不知今夜暮山会不会又有公务来找。


    不过直到她绕着院子走了几圈,也并未见人来打扰。


    进屋时,正见萧绪从湢室出来。


    他只着一件中衣,平日一丝不苟紧束的乌发也披散下来,显得整个人慵懒却依旧矜贵。


    已不是第一次看见他这般只在人后显露的私密模样,云笙却还是有些心跳加快。


    但一想到他刚才在小厨房里逗弄她,她又别过头去不看他,自顾自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茶水咕噜噜响,盖住了萧绪一向很轻的脚步声。


    待云笙倒好茶,萧绪已经来到身边:“笙笙,给我倒一杯。”


    “自己倒。”云笙放下茶壶,捧着自己的茶盏喝了起来。


    萧绪见状,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自己倒起了茶。


    他们相继放下茶盏后,萧绪淡声道:“安置吧。”


    云笙也不理他,走在前面往床榻走了去。


    可她刚走出两步,萧绪突然上前一步弯身将她抱起。


    云笙一下子坐到了萧绪的手臂上,身姿高过他,她只能赶紧抱紧他的脖颈,连惊呼声都还么来得及发出,就被他放到了床榻边坐下。


    脚踝被握住,云笙缩了缩腿:“我自己脱。”


    萧绪没有抬头,但眼尾能见几分笑意,云笙也意识到自己被迫和他说话了。


    已经说了话,她也就不挣扎了,任由萧绪帮她脱掉一双鞋袜,躺上了床榻。


    被窝里很快溢散开浓郁的热温,大多来自身旁男人的体温。


    若是冬日,应是极好入眠,可眼下是夏日。


    云笙这样想着,便要往远处稍微挪动一点。


    但萧绪已先她一步靠近来,熟稔地伸臂环住她的腰。


    云笙动作一顿,刚抬头,又被他偏头含住了唇瓣。


    只是这次他吻得温缓,舌尖只轻柔地舔在她嘴唇上,像是激烈后延续出的温柔缠绵。


    云笙有点喜欢这个吻,便没有再拒绝,逐渐被他就这么彻底搂进了怀里。


    直到这个吻开始变了味,舌尖探了进来,吮吸的力道加重。


    云笙惊醒,蓦地从萧绪身前退开。


    “差、差不多了,不要亲了。”


    她有些热,还有被这个吻挑起一些隐秘的感觉。


    她暗道自己的意志力真是太太太不坚定了,又莫名起新婚那日文心嬷嬷说的话。


    就她这般,如何能在萧绪纵欲过度时进行规劝,她先能把控住自己就不错了。


    所谓饱暖思淫.欲。


    马车上那短暂的一次,于刚开荤的男人而言,实在不够满足。


    已经尝过的滋味,很难再让人委屈自己强忍着。


    萧绪没有听她的话,加深了这个吻,堵住了她一听就很容易动摇的抗拒。


    云笙被剥掉寝衣时,还在为了文心嬷嬷的叮嘱推搡着萧绪。


    可当他进来时,她呼吸一颤。


    也说不了拒绝的话,更推不开他了。


    此时已经不比在马车,狭窄又隐秘。


    萧绪毫无顾忌地摆弄她。


    云笙颤颤巍巍的,用上了从云芷那里学来的骂人的话:“你不要脸。”


    萧绪闻言,意外地挑了下眉,他突然将她一把抱起。


    “干什么?”


    腾空让云笙不安,但挂在萧绪身上,还含着,她也不敢乱动。


    云笙双手圈紧萧绪的脖颈,双腿也不得不圈在他腰上。


    萧绪掂了掂她,恶劣地逼她给出慌乱和紧绷的反应,才不要脸地回答她:“换个地方。”


    萧绪朝着屋内的美人榻走去。


    之前他就想在她闺房的美人榻上这么做。


    这荒唐无礼的心思见不得光,但他又觉得早晚会见光。


    行走间他未曾与她分开。


    直到来到美人榻前,才退出来。


    云笙以为萧绪要将她放下去,却没曾想,他是自己坐下,而后躺上了她的美人榻。


    她的美人榻不及他身量长度,他并不能完全躺上去,一双长腿屈膝,脚便落到了地上。


    云笙被迫膝盖弯曲,半跪在美人榻边,站也不是,上也不是。


    “长钰……”


    她只能无助地唤他。


    萧绪牵着她的手,让她往美人榻上来。


    “这里,笙笙。”


    屋内很暗,云笙总会在这样的环境下被蛊惑思绪,就此被萧绪牵引着,来到了他身上。


    这是她在挑选马匹时绝不会选择的品种,猛烈,难驯,不易掌控,体型还大。


    她想稳稳骑上马背,可并非那日林场小猎时选择的温驯小马,这于她艰难,额头都渗出了细汗,急切地紧握住了缰绳。


    萧绪眸光深暗地望着她,嗓音沉哑:“别着急,我不动。”


    云笙气恼,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胸膛上,就如他刚才打她屁股那般。


    他是不动,可他兴致高得极其亢奋。


    萧绪蓦地被打,唇角却扬起笑。


    磨蹭太久,他含笑的眸光逐渐染上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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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紧紧箍着她的腰,动情又毫无章法地和她接吻。


    亲吻凝滞的一瞬,脸颊旁的胸膛也紧绷了肌理。


    流水持续了许久。


    云笙趴着身下柔韧的肉垫,身上黏黏糊糊的,却是半点不想再动弹。


    如此荒唐,又如此激烈。


    身体还周遭平静后还在不断蔓延开的那种舒畅和绵软,让她都想不出话语也腾不起气势来指责萧绪的孟浪。


    感觉到萧绪身姿微动时,她懒洋洋地发号施令:“抱我去湢室。”


    衣料摩挲的声音令云笙没能听见萧绪的回答,又或许他压根就没回答。


    身体短暂地腾空后,被放到地上,她一抬眼却见并非在湢室,而是东窗书案前。


    云笙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意识到什么,回头就被萧绪又一次吻住,舌头凶猛地探进来,搅乱了刚才激烈后的那段平静。


    右腿被握住,膝盖被抬到书案上,将攀未攀的姿势,她整个人一下就软了身,趴在了书案上。


    云笙难以招架,喉间发出低低的啜泣声,可怜地说不要了。


    萧绪低下身含走她的泪珠,温和地哄她:“快了。”


    可那所谓的快了和她想的快了根本不同,他的行为也全然不似话语的温和。


    云笙被这样背对着他,没法打他,也没法咬他。


    只听他不时在她耳后低语。


    夸她好棒,称赞她厉害,还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后来她还是被抱到了湢室里。


    *


    翌日,萧绪一早便神清气爽地入宫上朝去了。


    云笙醒来时,不见他身影。


    起身后,她便唤了翠竹进屋询问。


    “回世子妃,殿下今晨天不亮就进宫了。”


    听翠竹这么一说,她才想起,半梦半醒间萧绪似乎在她耳边同她说了这事。


    云笙了然,这便吩咐道:“待会将昨日在玲珑阁买回的头面备好,用过早膳我要带去送给母亲和阿娴。”


    “是,世子妃。”


    她归宁几日后回来,还没去向沈越绾请安,今日便带着新买的头面和家中带来的礼物去了懿安堂。


    文心嬷嬷候在门前,瞧见云笙来,向她行了个礼,忙转身进屋通报。


    沈越绾正在东暖阁内看账本。


    文心嬷嬷折返回门前后,便引领云笙往东暖阁去。


    云笙迈进屋中,先行问安:“儿媳给母亲请安。”


    沈越绾坐在临窗的坐榻前含笑招手让她到身边坐下:“归宁这几日家中可都好?”


    “劳母亲记挂,家中一切都好。”云笙在沈越绾身旁坐下,从翠竹手中接过茶盒,双手奉至沈越绾面前,“这是我爹一位学生从南边带来的新茶,他说此茶香气清幽,特让我带些回来,请您尝尝。”


    沈越绾接过茶盒,很欣喜:“有心了,这茶盒也精巧。”


    说着便将茶盒递给一旁的文心嬷嬷,吩咐道:“好生收着,明日就沏这个。”


    云笙又接着道:“还有一物,是我在玲珑阁为母亲挑选的。”


    说着,她从翠竹捧着的锦盒中取出了那套石榴花头面,轻轻展开。


    “我一见这套头面,便觉这石榴花样热烈吉祥,宝石色泽正配母亲,就贸然买下了,希望能合母亲心意。”


    沈越绾怎会不合心意,眼里一瞬惊艳,便赞叹道:“很精巧的工艺,”她赞叹道,挑的样式也合我意,这石榴花寓意多子多福,是个好彩头。”


    云笙听着这话微微敛目,没有表露什么表情。


    一低头就正好看见沈越绾手边一份不同于账本的浅金笺帖。


    沈越绾注意到她的目光,将此推到她面前:“笙笙,你来瞧瞧这个,方才贵妃娘娘派人传了话,七夕那日,想请你在御前抚琴一曲,为宴饮助兴。”


    经沈越绾一说,云笙才想起还有不足半月便是七夕乞巧节了。


    她喜刺绣,女红出色,过去每年都会受邀参加七夕宫宴,却是不曾有过御前献艺的机会。


    沈越绾道:“御前献艺虽是殊荣,但你若觉得紧张,或是不愿,母亲便寻个由头,替你回了也可。”


    云笙垂眸浏览笺帖上的内容,她的琴艺在闺中时不算拔尖,却也并非拿不出手,贵妃娘娘这番点名,看的不仅是云家女儿的才情,也是昭王府世子妃的体面。


    她思忖片刻,抬眸道:“母亲,我愿意的。”


    沈越绾见她应下,便道:“好,既然你愿意,那咱们便好好准备,宫里传话时说,贵妃娘娘体贴,许你这些日子随时可进宫去熟悉琴器,演练曲目,你若想去,可每日随长钰一同入宫,若觉得拘束,在咱们自己院里练也是一样的,都随你心意。”


    宫宴上的表演有专门的琴器,若是要向贵妃娘娘献艺,自然最好是直接用宫中的琴器练习。


    可是若要与萧绪一同入宫。


    云笙为难地皱了皱眉,小声对沈越绾道:“母亲,长钰每日进宫的时辰……太早了。”


    沈越绾一听笑出声:“说得也是,是我忘了这茬,那我另行安排好车马随从,每日护送你去。”


    “多谢母亲。”


    从懿安堂出来,云笙不禁又一次感叹,得此婆母,夫复何求。


    她微扬着唇角,思虑着宫宴上要表演的曲目,一路往东院走去。


    路经岔道时,遇见了从另一方走来的杨钦淮。


    上次去过杨钦淮的院中,云笙才知晓,他居住的地方,正好要经过懿安堂,没想到她今日前去懿安堂便又遇上了他。


    云笙唇角的笑意微敛。


    事实上,这次归宁后,她心里对杨钦淮稍稍有了点意见。


    正是因为兄长本就在气头上,他来云府做客时,兄长询问他有关萧绪的种种,可他不知是何意,专挑人不爱听的话说,直把兄长说得越发气恼。


    杨钦淮也看见了云笙,他没有停顿地向云笙走来,自然问候道:“笙笙。”


    这会云笙因对他有意见,倒是想起了萧绪纠正的称呼。


    但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云笙不擅掩藏情绪,杨钦淮自是能察觉,不过他并未在意,还温笑道:“你还在为此前我同亦安说的那些话责怪我吗?”


    云笙:“不是责怪,但杨大哥那时的确不该说那些话啊。”


    “为何不该?”


    云笙愣住,没想到他如此理所当然。


    “我并未胡编乱造,既然亦安问到了,难道我如实告知也是过错吗?”


    云笙一时哑然。


    他的确是没有胡编乱造,可他说的话大多都有些掐头去尾,乍一听是那么回事,可极易让全不知情的兄长误解。


    说萧绪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让人难以琢磨,也不好相处,说昭王府上下不知半点萧凌的下落,或许并未上心寻找,说云笙不怎和昭王与昭王妃来往,也说萧绪新婚便公务忙碌,十多日不归。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说,你明知阿兄会因此误会。”


    萧绪压根不曾苛待过她,昭王府也在极力寻找萧凌,至于与公婆,那更是沈越绾体贴她不需她日日请安。


    云笙不明白,杨钦淮说这些话于他能有什么好处。


    杨钦淮闻言轻笑一声:“笙笙,人各有目的,你若无法接受,或许更应先用这句为何要这样做,问问你的丈夫。”


    “……你这话何意?”


    杨钦淮笑意更深,只是云笙看着觉得甚是陌生。


    他缓声道:“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为达目的略施手段而已,若要说真正的不择手段,想来应当还是世子殿下更胜一筹。”——


    作者有话说:月底了,jjb空了,下月再给大家发红包嗷,但是可以继续收到你们的评论吗[可怜]


    第37章 “若我真是不择手段之人……


    辰时三刻, 宫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陆续离开皇宫。


    萧绪正随几位同僚往外走,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呼唤:“长钰。”


    他驻足回首, 见萧擎川快步而来。


    其余几人见状, 默契地颔首致意, 先行离去。


    “父亲。”萧绪微微欠身。


    萧擎川行至他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宫道的松柏荫下, 父子之间一阵沉默。


    直到萧擎川开口:“清源镇那边是怎么回事,人原本不是已经找到了, 怎好端端的会从庄子里逃出去。”


    萧绪神情无澜,淡声道:“三弟既能从昭王府逃出,如何不能再从清源镇的庄子里逃出。”


    萧擎川听着这话心头窜起一股火气:“他在昭王府未曾被看管, 谁能料到他会出逃,可既是在清源镇抓住了他,明知他存了逃心, 为何还不增派人手?”


    “三弟既有逃心,无论抓住多少次他依旧会逃,即使将他带回京城, 除非父亲让他像被看管犯人一般永远监禁起来, 否则他要逃, 不也是依旧拦不住。”


    萧擎川眉心紧皱,压低了声, 却腾起威仪:“长钰, 你此话何意?”


    萧绪并未答话。


    “听闻云家长子近日归京, 对此极其不满,云家暂且还未表态,但若是闹到御前, 昭王府的颜面何在,本王不管松澜之后是要再逃还是要如何,总之必须先将他带回来平息此事。”


    “父亲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平息,找回三弟,再令我让妻,让这桩早已议定的婚事复原。”


    “胡说八道!本王何曾说过要令你让妻,如今已成的婚事岂会更改,这桩婚事已非松澜所能及,但他仍需为自己的过错向云家赔罪。”


    萧绪冷嗤,云笙婚事的确非萧凌所能及,但他会搅乱现有的局面。


    要抓回萧凌轻而易举,甚至在他逃婚之初,萧绪亦能即刻将他找回,便是强压着他,这桩婚事也能就此结成。


    以萧凌不可一世的脾性,不会料到自己任性逃婚短短数日时间,这桩婚事已然发生了改变。


    萧凌不曾见过云笙,萧绪不屑设想,若他与云笙相见,发现自己错失这桩婚事,看她已然成为长嫂,是会后悔莫及,还是会安分守己。


    但他不会让一切稳定下来之前,有任何变故发生。


    萧绪道:“平息此事不止即刻让三弟赔罪一途,父亲不必忧心,我自有决断。”


    “如今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却迟迟找不回松澜,如何能向云家交代,本王如何能不忧心。”


    萧绪眸光微沉,声色冷下几分:“父亲,我说了,我自有决断。”


    萧擎川眸底闪过一丝异样。


    正因他一向信任萧绪的办事能力,所以在找回萧凌这件事上他不曾过多操心,只听他带回的消息。


    可如今时日过去已久,此事却一反常态频频出现差错,甚让他从旁人耳中听得萧凌再逃的消息。


    “长钰,你如实告诉我,你究竟是否有在派人寻找松澜。”


    “父亲何须明知故问。”


    自然在找,只是找到与否。


    萧擎川深深地看了萧绪一眼,不欲再论:“行了,你近来本也公务繁多,你不必再分心找回松澜一事,本王会亲自处理此事。”


    话语间,二人已行至宫门外。


    萧绪微微颔首,冷淡道:“父亲决定便是。”


    说罢,他收回目光,登上了马车,吩咐前往枢密院。


    *


    时至正午,屋内房门大敞,却无半点微风透入。


    膳桌上汤肴的热气渐渐微弱,云笙一手托着下巴,目光虚虚落在某处,半晌未曾动一下。


    “世子妃,世子妃?”翠竹低唤两声。


    云笙回过神来,目光聚焦一桌菜肴,猛地摇了摇头。


    “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让人把菜热一热,我这会饿了。”


    翠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立即照做了。


    热过的菜肴很快重新端上了桌,云笙不再继续走神,认真吃了起来。


    方才她一直在想杨钦淮说的那些话。


    她想不明白,思绪便逐渐发散,最后越想越多,已然朝着不着边际的方向去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兄长便是因他不明不白的话语气上心头,然而事实她很清楚,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样。


    杨钦淮故技重施,竟让她险些也着了道。


    此事她不知事实如何,但比起杨钦淮,她自然更信任萧绪,何须因外人这般胡编乱造扰了心神。


    用过午膳,云笙午歇了一段时间。


    醒来时,刚过申时。


    她精神充沛,便想着去王府的藏书阁内寻几本琴谱来看。


    云笙在床榻边穿好绣鞋,面向床榻自行穿着外衣。


    她正系着系带,视线一转,却未在堆放衣物处看见今日搭配的绦带。


    她疑惑了一瞬,便直接出声唤了翠竹。


    身后迟迟没有动静,云笙下意识要回头,才稍侧了下身,眼前就出现了被递来的绦带。


    云笙第一时间还未发现异样,直到要伸手去拿时,才见这压根不是翠竹的手。


    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萧绪手持绦带,双臂自然地绕过她的腰侧,修长的手指捏着绦带两端,圈住她的腰,在她腰后利落地打了个结。


    整个过程快得让云笙来不及反应,他温热的气息已拂过她的耳畔。


    “在找这个?”


    云笙完全回过头去,看清萧绪的面容也不由讶异:“你何时回来的?”


    “刚才。”话语间,萧绪已经替她整理好了绦带,“今日事少,便早些回来了。”


    “你怎么走路总是没声,方才我半点没听见有人进来。”


    “习惯了。”萧绪淡声道。


    云笙想着他平日走路那般从容矜贵的姿态,又觉这习惯也挺好,便未再多言。


    一低头,正见萧绪手还留在她腰侧,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挂在绦带上的白玉平安扣。


    云笙捂住腰侧就往一旁挪了一大步,腰间的玉环随她动作摇晃起来。


    既是送给她了,便是她的东西,她觉着漂亮,今日便戴上了,有何不可。


    但云笙还是转走话题:“你待会是去书房吗?”


    萧绪的目光从她纤腰上移,落到她脸上:“我为何要去书房?”


    云笙道:“你之前不是说,平日散班回府后都还得继续在书房处理公务,研读经世策论。”


    萧绪觉得好笑,敢情他如今成了婚,有了夫人,也还得似从前那般案牍劳形。


    他问道:“你今日要出府吗?”


    “没有啊。”


    “回府时,见母亲身边的人在准备马车,问过说是替你准备的。”


    云笙一听,有些欣喜,没想到沈越绾这么快就吩咐了下去。


    “不是今日要用的,是明日,应是母亲吩咐提前准备着。”


    云笙这便将半月后七夕宫宴上御前献艺一事讲给了萧绪听。


    萧绪听完,微微皱了下眉:“怎让母亲另备马车,我每日进宫,你正好可以与我一同。”


    “你每日那般早,卯时不到便要出府,我不要随你一起。”


    萧绪默了默,无奈道:“那我待你练琴结束,接你一起回府。”


    “这也不必呀,马车本就候在宫外,我结束了自己回来即可。”


    “夫妻一体,夫人为御前献艺辛劳练习琴艺,我自也应该略尽绵力。”


    他怎么横竖都有理,云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抿了抿唇还是应下:“那好吧。”


    说罢,她转而道:“我要去藏书阁了,去查看琴谱,你……”


    萧绪垂下眼睫,又看向了她腰上挂着的白玉平安扣。


    “你去吧,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云笙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走了,便迈步向屋外去了。


    萧绪目送云笙背影离开,直到见她走出了院子,这才也朝着书房而去。


    事实上他今日并没有公务需要处理,手拿一本书册,心思也不在这里。


    一炷香后,萧绪合上书册,唤来暮山询问萧珉是否在府上。


    得知萧珉已经回府,便派人去将他叫了过来。


    没过多久,萧珉走进书房:“大哥,你找我。”


    “嗯,坐。”


    待萧珉落座,萧绪直言便问:“今年宫中七夕谕帖可送来府上了?”


    “今晨刚送来。”


    萧绪问起这事让萧珉有些意外。


    每年七夕宫宴,除贵妃娘娘宴请的女眷外,宫中循例只给各府发一份谕帖,萧绪往年从不列席,昭王府大多是由萧珉出席,久而久之,这帖子一到便直接送往了萧珉院中。


    萧绪道:“回头让人把谕帖送来东院,今年由我赴宴,你且陪着妻儿过节。”


    “大哥此话当真。”


    萧珉扬唇露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今年终能摆脱那无聊的宴席,萧珉欣喜应下后,就迫不及待回屋要将此好消息告知柳娴。


    *


    云笙在藏书阁仔细挑选了几本记录详尽的琴谱便带回了东院。


    她本是打算直至今日睡前,除了用膳的时间,都要认真研读这几本琴谱。


    谁料翠竹也正同一时间回到院中。


    这个时间她本是休息,云笙身边有其余丫鬟伺候着,但她正好寻得云笙之前完整看完的那本《乡野性.事》的续本,知晓云笙喜欢得很,便赶紧带来呈给她。


    云笙拿到续本的确欢喜,只犹豫了一瞬,就放下琴谱先行读起了续本。


    续本内容不多,她想应是很快就能看完,看过之后再读琴谱也不迟。


    依旧是让翠竹守在门前,以敲门为暗号。


    萧绪是在晚膳时分回到东院的。


    一经翠竹敲门,云笙赶紧回神。


    她稍有不满并没能一口气读到结局,但好在只要她赶紧藏好,下次便又能拿出来看了。


    云笙藏好话本,萧绪便进了屋。


    他见云笙端坐东窗书案前,面前摆着一本摊开的书册,径直走了过去。


    “可选好了曲目?”


    云笙面不改色道:“还没有,打算再多看一些。”


    萧绪颔首:“先用膳,用过膳后我陪你一起选。”


    云笙乖巧地应下,心里小小得意,萧绪也不是那么神通广大嘛。


    饭席间,二人相邻而坐,一时很安静。


    云笙在这片静谧的氛围下,没由来的起白日杨钦淮的话。


    真正的不择手段。


    她想象不出萧绪为达目的这样做的模样。


    但她又想,她不了解朝堂之事,父兄常说朝堂尔虞我诈,暗潮汹涌,为官者步步权衡算计乃是常事。


    如此想来,结合之前杨钦淮对兄长说的那些话,她就更觉得自己完全不必理会他的话语。


    萧绪给她夹来一块肉,突然问:“在想什么?”


    云笙回过神来,转而问他:“长钰,你与表弟当真没有关系不好吗?”


    不然杨钦淮怎会如此针对他。


    萧绪微抬了下眉,似乎意外云笙如此自然地称呼表弟。


    “为何突然问起他?”


    云笙一本正经道:“你说得对,我应当离他远一些,他说你坏话。”


    萧绪手执筷子,有片刻未动。


    云笙此时像个告状的小孩,还未往下说,就已是表现出一副有理有据,理直气壮的模样。


    萧绪直直地看着她:“笙笙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吗?”


    云笙被萧绪不按常理出牌的话语噎了一下:“你怎么不问我他说了你什么坏话?”


    “我为何要在乎他说了什么,我只在乎你。”


    云笙心尖一跳。


    只在乎你和只在乎你说了什么只差几个字而已。


    萧绪平日在外的言简意赅到了私下,莫名令人联想。


    云笙低声回答了他的问题:“……自然是为你打抱不平,毕竟他说的都不是事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绪也仍然没有询问杨钦淮到底说了什么不是事实的坏话。


    云笙憋得难受,又见萧绪反倒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就更是无从诉说了。


    直到夜里,他们沐浴后在书案前一同挑选曲目。


    云笙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毕竟不起头还好,起了头未能诉说,实在憋得人心烦意乱。


    又一次走神后,萧绪用笔杆敲了敲她的手背:“笙笙,再走神我要罚你了。”


    云笙收回思绪,不满抱怨:“你怎和教书先生一样。”


    且他怎好意思罚她的,还不都是他对此不问。


    她就不信萧绪没看出她很想说。


    萧绪沉默着,也未再继续往下翻琴谱。


    须臾,他终是开口:“杨钦淮说了我什么坏话?”


    云笙一喜,赶紧一股脑说了出来。


    她先是告状杨钦淮在云家时如何让兄长生怒,后又说自己今日遇见他,想要指责却反被他说:“他说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与你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云笙说得起劲,在她看来,这话就和她在云府时听到的那些一样,背后定有另一面与之不同的解释,便也未曾注意到萧绪微沉的神色。


    说完后迟迟不见萧绪接话,她才又追问:“长钰,你怎么不说话?”


    萧绪敛目,淡声道:“若他说的是真的呢?”


    “什、什么?”


    气氛似乎突然凝滞,云笙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萧绪道:“若我真是不择手段之人呢。”


    云笙懵然地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达目的啊。”


    “你的目的是什么?”


    萧绪忽而抬眸,目光深幽,眸色沉暗地投来目光,瞳仁里霎时清晰映出了云笙模样。


    云笙在更多的怔愣中倏然回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萧绪倾身过来,低头吻住了嘴唇。


    她本欲开口的双唇微张着,就被萧绪轻而易举探人。


    等到这个吻开始加深,且氛围变得浓稠时,云笙突然反应过来,别过头推了他一下。


    “今日不要了……”


    萧绪被中断不由蹙了下眉:“怎么了,不舒服?”


    也不知他问的是她身体不舒服,还是觉得那个不舒服。


    云笙脸颊红热,声色更低道:“太频繁不好,昨日才做过。”


    且做了那么多次,她都不好意思说。


    文心嬷嬷曾叮嘱过的要提醒萧绪不可纵欲过度一事终于被她记上了心头。


    那事虽舒爽,她也得了趣,可哪经得起他这般接连着要。


    萧绪闻言又低头来亲她,啄吻在她唇瓣上,竟然道:“好,那今日只做一次。”


    “……啊?”


    云笙的怔然让萧绪又一次探了进去。


    她来不及拒绝,很快被他牵动了感官。


    只能在最后的理智消散前,气息不匀地道:“那别在书案。”


    萧绪已经圈住了她的腰:“可是我的确喜欢在书案。”


    “这次依我,下次听你的。”


    ……


    *


    翌日,云笙乘着沈越绾安排的马车前往宫中。


    车驾至宫门外停稳,早有两位嬷嬷与四位宫女静候在此。


    为首的嬷嬷上前一步,端正行礼:“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在此迎候世子妃。”


    云笙颔首:“有劳嬷嬷引路。”


    一行人穿过重重宫门,行至一处精巧宫苑前,嬷嬷侧身让开:“这便是韵秀轩,临水清静,适宜练琴,奴婢等人在外候着,世子妃若有任何需要,随时传唤即可。”


    宫人退出屋中后,云笙简单地打量了一番,视线便定在了放置屋内正中的那张琴上。


    她走近细看一番,在琴前坐下,指尖轻触琴弦。


    起初几个音有些生涩,她凝神静气,慢慢找回往日的手感,先试了一段舒缓的引子,待音色饱满后,便开始专注地练习宴上要奏的曲目。


    约莫半个时辰后,云笙轻呼出一口气,暂且停了下来。


    她刚想出声唤人进屋,就闻门前传来敲门声。


    “进来。”云笙开口。


    房门被推开,进屋的却不是宫里的嬷嬷,而是云芷。


    “阿芷?”云笙惊讶起身。


    云芷手上端着茶水和水果,笑眯眯地走进来:“我猜到你应是会进宫来练琴,便向宫里嬷嬷问了问,果然得知你进了宫,这便找了过来。”


    云芷将手上的托盘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云笙这才注意到她面颊红润,额头虽不见汗水,但两侧垂落的碎发微微湿濡。


    “你今年也受邀献艺吗?”


    云芷点头:“我与李尚书家两位小姐,还有王大人家的二小姐一同表演《采莲舞》,方才正是与她们一道排演完。”


    云芷擅舞,前几年也有过一次献艺,不过并非在七夕宫宴上,且那次云笙正好身子不适没能参加,所以也没看见。


    她笑道:“那这次我可得好好欣赏一下阿芷的舞技了。”


    云芷问:“你呢,我记得你本是不擅琴艺,今年贵妃娘娘命你抚琴吗,你选了什么曲子。”


    云笙把自己昨日翻看琴谱许久终于选定的曲目拿给云芷看:“所以需得勤加练习,距七夕还有些日子,练得熟了,便不会出错了。”


    “说得也是,这些日子我每日也要进宫,你我正好作伴。”


    云芷兴致勃勃道:“待会你练完琴还有别的安排吗,可要一同去听风阁尝尝新茶?”


    云笙张了张嘴,正要应下,忽又想起什么,转而道:“今日不可,昨日长钰说结束后他会来宫中接我,不若明日吧,我今日回府后再同他说,让他明日不必来了。”


    说起这事,云笙不可避免想起昨夜被萧绪放在书案上。


    他又轻又缓,像是因为仅有一次机会,就得将这一次体验到极致一般。


    她因此感官难耐,思绪却异常清晰。


    还被他恶劣地要求着回答他的问题。


    其中一个问题就是,记得明日等他来宫里接她。


    硬是等到她断断续续回答了一句记住了,他才加重力道,让她颠簸过了那一轮。


    云芷丝毫不知云笙心中所想,只想着自家父亲的尴尬处境,和自己此前也胡乱说的话,忙摆手道:“别,你还是让世子殿下照常来吧,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并非一定要去的,待忙过这阵,我们之后再寻机会去也行的。”


    “说起来,你不过进宫练琴而已,世子殿下每日都来接你吗?”


    云笙道:“他似乎是这个意思。”


    “如此看来,你之前那猜测还真有几分道理。”


    “什么猜测?”


    “你说,你感觉世子殿下好像喜欢你的猜测,这般黏人,连进宫还每日护送,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云笙眸光一怔,赶紧道:“不,这猜测我后来就觉得也可能不是。”


    “为何不是?”


    其实后来她并没有打消这个猜想,但她还是道:“总觉得不太真实,如今我与他成婚还不足一月,在此之前完全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心生喜欢呢。”


    “你怎知他在此之前没有偷偷见过你,与你相识,然后早早就种下了情愫。”


    云笙反问:“如何见?”


    云芷一顿,似乎也想不出两人这般身份,若非有过特意的安排,怎会有相见的机会,就连萧凌,在他们婚期到来之前,也是全无机会相见的。


    云芷想了想道:“那也或许是新婚时一见钟情。”


    云笙摇头:“若他是会对女子一见钟情的人,天底下这般多貌美的女子,他早就该心有所属,还会到如今才与人成亲吗。”


    “一见钟情本也择对象,又非是谁都可以。”


    “那又怎会一定是我呢。”


    云芷默了半晌,忽的道:“笙笙,我在书上读过一段话。”


    “什么?”


    “当一个人需要不断替一个答案寻找否定时,正是在一遍遍印证这个答案的正确。”


    云笙心尖一跳,像是陡然被戳中心事一般,下意识就道:“你、你看的什么闲书。”


    云芷毫不否认:“嗯,的确是本闲书,我以往也没太明了此话何意,但我如今觉得,应该就是你这样了。”


    云笙怔着眸光,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她逐渐敛下眉目,不知思虑了什么,低声道:“那你那本闲书上可有说,此人如此印证这个答案又是因何缘由呢。”


    “没说。”


    和云芷聊过这话后,云笙有些心绪繁杂。


    萧绪来时,云笙正弹错好几个音,琴声止,她一回头看见门前的男人,顿时一赧。


    “你怎么来了?”


    萧绪步入屋内:“在宫门前等你许久不见你出来,想来你练习认真忘了时辰,便进来看看。”


    他方才分明听到她弹错了音,还说她练习认真,莫不是取笑她。


    萧绪正欲在一旁坐下,云笙就先起了身:“今日就到这儿,我不练了,我们回去吧。”


    萧绪微屈的膝盖又直立:“没有笑话你。”


    “我知道,我练得挺好的,你笑我我也不会恼。”云笙微昂起下巴。


    她原本就练得顺畅,也只是因后来心绪繁杂才出错了,最好自是明日整理过思绪再来继续练习。


    萧绪盯着她的表情看了一瞬,忽而低头。


    云笙唇上一热,霎时惊住,后退了一大步:“你做什么?”


    萧绪笑了笑,重新走近她,牵了她的手:“只是亲一下,又不做什么,紧张什么。”


    从韵秀轩出来,走在宫道上,云笙便没再与萧绪牵着手,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拳的距离并肩行走。


    但云笙本就杂乱的思绪还是被搅得更乱了几分。


    都怪萧绪那样不分场合地亲她。


    还有总是对她露出那样的笑。


    明明他在外都不怎么都笑的,连面上都没几分明显的神情。


    就像现在这样。


    云笙偷偷侧头瞄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萧绪应是发现了,可他也不拆穿。


    这人在外就是这副模样。


    云笙敛目看着自己一前一后迈动的脚尖。


    直至快要行至宫门前时,她忽的开口问:“长钰,你听过,当一个人需要不断替一个答案寻找否定时,正是在一遍遍印证这个答案的正确,这样一句话吗。”


    话音落下许久,身旁都没有回答。


    云笙以为自己声音太轻,萧绪没有听见。


    可这样长的一句话,怎会一点都没听见。


    她还是下意识地抬了头,一眼对上萧绪也正转头看来的目光。


    萧绪看着她,缓声问:“笙笙,你在印证什么答案?”——


    作者有话说:[害羞]萧绪快要表白啦


    第38章 “那我就偏要强占你呢?……


    云笙耳边回荡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萧绪的声音。


    “没有啊……”


    她自觉镇定地否认, 但嗓音已是带着心虚的颤。


    直到宫门前的士兵高声行礼,她才回过神来。


    又稳了稳嗓音,再重复了一遍:“我没想印证什么, 只是今日听阿芷说起这句话, 随口与你说说。”


    云笙自顾自把话题带走:“对了, 我今日在宫中见到阿芷了,阿芷同几位小姐也将在宫宴上献艺, 所以这几日我来宫中都能见到她了。”


    “刚才她来陪我聊了一会,所以我耽搁了些时辰, 后来才练得晚了一些。”


    “我今日练得其实还算顺利,那张琴音色极好,只要我勤加练习, 宫宴当日肯定没问题的,所以我明日想早些来。”


    “不过还是不与你一同,再早也早不过你上朝的时辰。”


    云笙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 直到他们登上马车。


    她不满瞪他一眼:“怎一直都是我在说。”


    “你在看什么?”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刚才因心虚而话痨的模样很可爱。


    萧绪扬起嘴角,目光从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上移,对上她的眼睛:“看你。”


    云笙霎时抬手捂住嘴, 身姿向后撤。


    这动作引得萧绪轻笑一声。


    马车内封闭的空间她能躲到何处去, 最远不过伸手就能拽回来的距离。


    云笙被握住手腕时, 随着马车一瞬轻微的颠簸,甚至不需萧绪多用力, 她就偏倒了身姿扑进了他怀里。


    云笙被按在车厢的拐角里, 避无可避地和萧绪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分开后云笙已是气喘吁吁, 紧抿着被吻得发烫发麻的嘴唇,别过头不再去远处,但也不再和萧绪说话。


    马车驶过街市, 一阵阵喧闹声令马车内隐秘的暧昧氛围热度久居不下。


    萧绪在一旁轻叹:“我本有要事要和你细说,你若不搭理我,此事便无从说起了。”


    云笙不理,好似没听见。


    萧绪道:“很重要的事。”


    云笙看不见他此时神情,但听他语气十分严肃,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回头来看他。


    萧绪回以目光,一副她若不理,他便不会继续往下说下去的样子。


    “是何要事?”


    她一开口,萧绪眉眼便攒了笑。


    云笙顿觉上当:“你骗我?”


    萧绪眼疾手快抓住她要推开他的手:“没有,确有要事。”


    云笙的手被他攥进掌心里。


    萧绪缓声道:“七夕那日我参加宫宴,届时我与你一起。”


    “……”


    萧绪说完,云笙半晌没反应。


    直到他捏了捏她的手指,云笙才道:“说完了?”


    萧绪微蹙了下眉,虽说他的确是为哄人搭理他,才如此刻意说起这寻常小事,但云笙的反应也太淡了。


    “不愿我随你一起?”


    云笙嘟囔:“什么随我一起,我们不会一起啊。”


    云笙看见萧绪眸中浮现出少见的疑惑。


    她古怪地多看了几眼,发现他是真的疑惑,不禁开始讶异:“你不知七夕宫宴男女分席吗,我们并不在一处地方。”


    马车内沉寂片刻。


    云笙逐渐反应过来,萧绪好像不知也在情理之中,他此前从未参加过七夕宫宴。


    与别的宴席不同,七夕宫宴仿鹊桥相会之意,宫中特设银河之景,以曲水为界,女眷随贵妃娘娘于南岸水榭台阁间行乞巧之乐,显女儿家的灵秀与巧思,君臣则随陛下于北岸赋诗联句品评书画。


    席间虽能闻丝竹之声,可见灯火辉映,却因水雾相隔,不得见对岸人影。


    萧绪面上情绪并不明显,仅有瞳孔缩张了一下,而后沉声道:“所以,我并不能见你抚琴。”


    “嗯,不能。”


    云笙未说,不止不能瞧见南岸歌舞,宫宴当日,自宫门起男女便不可同行。


    萧绪又沉默了一阵,不知在想什么。


    云笙道:“也并非完全不在一同,毕竟怎也都是在皇宫中,宴席尾声能够共赏烟火,结束后通过九曲桥便能相见了。”


    前两年她曾想过是否能在这样的宫宴上见到萧凌,即便是这等形式,去往九曲桥也还是能见上一面,便托人去询问,这才知晓昭王府来的是二公子萧珉,且听闻近几年都是萧珉。


    云笙眨了眨眼,忽的意识到:“你是因为我才特意去的吗?”


    萧绪并未否认,很快应下,但也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形式,似乎不太满意。


    云笙没将他的不满放在心上,毕竟七夕宫宴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又非今年特殊。


    她只是忍不住想他为何要特意为她参加宴席。


    未解的答案又一次被好似合理的理由否定,她似乎又要陷入所谓的印证了。


    云笙挥散这些思绪,连书上都不曾解释那个人为何要对一个答案不断的否定,她也想不明白,索性便不想了。


    *


    接下来的几日,云笙每日都进宫练琴,选定的曲目已是越发纯熟。


    直到这日下雨,云笙醒来时天色阴沉,令她一时还以为天未亮。


    “翠竹,是何时辰了?”


    “回世子妃,已经辰时了,今日有雨,天看着暗。”


    窗外雨声淅沥,绵绵不绝,云笙偏头向窗户的方向看去,水珠连成一线,织成一道朦胧的雨幕,将远处的景致都晕染开来。


    “世子妃,奴婢伺候您更衣。”


    云笙懒散地搭着翠竹的手起了身,听着这绵软的雨声,提不起什么兴致。


    她想了想,道:“今日气候不佳,便不进宫了,你待会派人去和宫里说一声。”


    “是。”


    “还有长钰,给他也带个消息,让他晚些时候不必去接我了。”


    云笙更衣洗漱后,简单梳妆了一番。


    推开门时,天际已褪去沉黯,透出一种灰白的光晕,然而雨势非但未歇,反而愈发急促,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下来,云层低低地压着,不见半分晴意。


    看来今日她只能在屋子里待着了。


    前几日那般充实忙碌,如今忽然闲下来,倒让人有些不习惯。


    云笙关上房门往回走,脚步在隔断的屏风前顿住。


    她微敛眉目,余光还是瞥见了屋内西侧的宽敞处静置的七弦琴。


    只是看见那张琴她脸上就臊得慌,眸光颤了颤,站在原地一时没动。


    昨日从宫里回府后,萧绪不知突然从哪里找来一张琴,以他在七夕宫宴上不能听到她抚琴为由,让她在屋里抚琴给他听。


    原话温柔,声音低磁。


    蛊人心魄似的,贴在她耳边道:“可以让我做这支曲子的第一个听众吗?”


    云笙不觉不可,且细想来,若不让他做这第一个听众,他连听都没得听,便应下坐到了七弦琴前。


    这支曲子曲调悠扬婉转,琴音泠泠淙淙,自她指尖流淌而出。


    然而曲子行至过半,本该推向高潮之际,一声突兀的滞涩之音骤然打破了意境。


    萧绪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极近的位置,俯身轻吻她颈侧。


    温热的气息拂过肌肤,云笙指下的琴弦一颤,发出几声慌乱的杂音。


    偏偏这个作恶的男人还哑声低唤道:“笙笙,继续弹。”


    萧绪的手掌包裹她。


    他竟然也会弹这首曲子,他握着她,带动她,像是一曲缠绵的合奏,琴弦时而抖动的颤音仿佛不再是瑕疵,奏出别样的声调。


    再后来,曲子完成,声响却未歇。


    此时,云笙深吸了一口气收回思绪,再怎么回想也没法改变她依旧没能做到文心嬷嬷提醒的那件事。


    她甚至还在庆幸,昨日轮到依他在别处胡闹了,今日若是又没能推开他,至少该轮到听她选地方了。


    又站了片刻,屋内也无旁人,云笙定了定心神,红着小脸还是朝那张琴走了去。


    萧绪找来的这张琴品质极佳,应是价值不菲,也不比宫中的琴逊色,琴音更是悦耳,拨弦便心荡。


    云笙面朝西窗,伴着窗外的雨声,就此沉浸地抚动起了琴弦。


    午后雨势依旧,下人带来萧绪今日忙碌,不回来用晚膳的消息。


    直到日暮,萧绪才回到昭王府。


    他没有先回东院,手头的事情还有些细枝末节需要处理。


    暮山询问:“殿下,可要先给世子妃带个消息?”


    萧绪道:“不必,忙不了多久。”


    且以他对云笙的了解,这个时辰她多半在沐浴,待她沐浴完,他应该也忙完回屋了。


    他转而又问了一句:“她用膳了吗?”


    “回殿下,方才属下去小厨房吩咐晚膳时,小厨房的下人说世子妃今日早早就用过晚膳了。”


    萧绪颔首,推开书房房门走了进去。


    暮山没有跟着,过了一阵后,小厨房送来萧绪的膳食,他才接过食盒进了屋。


    萧绪暂且放置公务用膳时,暮山禀报道:“殿下,此前您吩咐查的事有结果了。”


    “说吧。”


    “您记得不错,表公子的母亲当年的确在王府客居过一段时日,但这段时日王妃并不在府上。”


    萧绪筷子微顿,拧眉沉吟片刻。


    所谓当年,指的是他年幼时,沈越绾还离家在外,不与萧擎川往来的那段时间。


    杨氏作为沈越绾的表妹,连沈越绾都不与昭王府往来了,她却单独来此客居,实在蹊跷。


    更古怪的事,萧绪那时即便年幼,也依稀记得母亲不在身边时,府上有过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府上其余下人却对此模糊混淆。


    起初问起,许多人都分不清杨氏客居昭王府时,究竟是在沈越绾归府前还是归府后,众人再照常理那么一想,就理所当然认为,杨氏曾经是在沈越绾回到昭王府后,以表亲的身份来暂住了一段时间。


    暮山继续道 :“杨氏十多年前病故,生前与夫家关系僵硬,其余也无除王妃以外的至亲或好友,如今想再了解更多有关杨氏的消息十分困难,属下近来能查到的仅有这些了。”


    萧绪沉默了许久后,突然道:“算起来,杨钦淮的年纪,似乎能与杨氏客居昭王府的年份对得上?”


    暮山一惊:“殿下,您的意思是……”


    “我只是猜测,并无证据。”萧绪顿了一下,吩咐道,“想办法查一下杨氏那年在京城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或是在府上有何古怪行为,再派人去一趟母亲的故乡,我记得母亲说过,杨氏自幼与她生活在一起,在她们故乡应是能再查到些有用消息。”


    “是,殿下。”


    又过约莫一炷香时间,萧绪处理完所有事回到东院。


    云笙沐浴后正靠坐在床榻上看话本,看的是那《乡村性.事》的最后一本续本,翠竹前日刚替她找来,也就今日下雨未去宫中练琴,她才有机会读,到这时已经快读到结局了。


    本是想萧绪不会这么早回来,毕竟他连晚膳都回不来吃。


    谁料他只比晚膳时间晚了没多会,且进屋又是那般毫无声响。


    云笙在书册上看见光影晃动时,心跳骤停,忙不迭将话本往枕头下藏,但已经来不及了。


    萧绪站在床榻边,向她伸出手:“拿出来。”


    “萧长钰,你不能这样!”


    “怎样?”


    萧绪神情平淡,弯身伸手向枕头下。


    云笙拦他,却压根拦不住。


    萧绪指尖触到书册的棱角,一边将书册往外拿,一边道:“这次又是什么,几个夫君,几个兄弟?”


    他声音冷冷的,听得云笙心慌。


    不是害怕他而慌,是为自己的话本而慌。


    一想起那两本话本,云笙就耷拉着眉眼:“那两本都被你没收了你还说。”


    话语间,萧绪已经拿出了书册,目光在封面上扫了一眼。


    《乡野性.事》


    云笙道:“这本不是那样的,就一个丈夫,一个妻子。”


    她说着要从床榻上立起身拿回话本,却被萧绪一个侧身躲开,随即他抬高了手翻开书册。


    那可怜的小寡妇,刚死了丈夫又碰上山匪,山匪体格凶悍,身强体壮,他不为钱财专为这山野中的美人而来。美人簌簌落泪,誓死不从,却哭得山匪愈发兴奋。


    “你这胸无墨点的山匪,如何与我相公相比,我绝不可能从了你。”


    “就那个短命的文弱书生,过往怕是连干.你力气都使不出来吧,小娘子,从了爷,爷让你日日夜夜都快活,往后把你往心尖儿里疼。””


    萧绪眉心一跳,落下手臂,也看向云笙:“这就是你说的一个丈夫一个妻子?”


    云笙想起什么,赶紧解释:“他们原本真是一对夫妻。”


    萧绪今日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然还接着问:“强占来的夫妻?”


    “……不是。”


    因为这是续本,续本便是原本故事的延续,这次那位撰者以原文的两位主人公,重新构建了一个架空的身份,也就是这小寡妇和山匪。


    可原本他们的确就是那对乡野夫妻,恩恩爱爱,酿酿酱酱。


    可云笙不知如何解释,若是道出续本的事实,岂不将她的原本也暴露了出来。


    云笙道:“他们这是模仿,此乃闺阁之趣。”


    萧绪缓缓皱眉,似乎触及到了他不曾了解之事。


    云笙见他思索出神,趁机要拿话本。


    萧绪忽而倾身压来。


    云笙本就跪坐床榻,被眼前一片压倒的阴影笼罩着,就不自觉后仰。


    话本未能拿到手,腰身就被扶住了,萧绪单膝跪在床榻边,弯着身来吻她。


    他轻咬着她的唇瓣,把她的嘴唇舔得湿漉漉的才探进舌尖勾缠她。


    床榻上传出黏腻暧昧的亲吻声。


    等到他伸手去解她的寝衣,云笙找回些理智,缩着身子偏头要躲。


    萧绪一手掌住她的下颌,自上方居高临下地锁视她。


    一息沉默后,道:“还念着你那死了的相公?”


    “…………”


    云笙动了动唇,一滴因亲吻激烈而涌上的眼泪正这时从眼角滑落。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凌乱的罗衫半遮半掩,柔弱的嗓音几乎微不可闻:“我得替他守着,求您……放了我吧 。”


    萧绪虎口紧了紧,又逼出她一滴泪。


    美人颤着眼睫,抬眸便是一双潋滟的眸子,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在他身下瑟瑟发抖。


    萧绪呼吸一沉,另一手掐紧着她的蹆抬上肩头。


    “那我就偏要强占你呢?”


    云笙已经说不出话了,上方的嘴唇也一并被强占。


    ……


    *


    《乡野性.事》的最后一本续本保住了,翌日云笙醒来就看见它还安然地放在床头。


    可她却是被那闺阁之趣给折腾坏了。


    萧绪强占了她不说,后又把她抱到了书案,用那未沾墨的毛笔,一寸寸描绘肌肤,一遍遍问是那文弱书生肚子里墨水多 ,还是他更身强力壮。


    雨接连下了三日,云笙也就三日不曾进宫,皆在府上用那张七弦琴练习。


    后来雨停,天气依旧阴沉,那支曲子她已是练得滚瓜烂熟,她索性不打算再进宫。


    萧绪倒是忙碌了起来,每日都是夜里回府,有时还赶不上用晚膳。


    云笙借此,再加之之前闺阁之趣的羞恼,总算让他消停了几日。


    一直到七夕前夕,漫天繁星,已经可预见明日气候甚好,晴空万里。


    云笙从湢室沐浴出来时,萧绪已在床榻上。


    因明日佳节,他今日难得闲下来。


    萧绪靠着床背,手里拿着书册。


    云笙一边走一边看,发现又是那本《琅環杂录》。


    还没待她完全走近,萧绪听闻声响就从书中抬了头。


    云笙开口道:“你这本书册都看了多久了,怎还未看完?”


    若是换做她,一两日就能读完一本话本。


    萧绪道:“平日不常有时间读闲书,只有忙里偷闲,饶是一目十行,一本书册也要许久才能看完。”


    话音刚落,云笙走近到床榻边,趁其不备,一把将他的书册从手中抽走。


    “那也让你尝尝看不到结局的痛苦!”


    云笙眉眼绽出灿笑,眼眸亮晶晶的,趁着萧绪躺在榻上且未穿鞋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上她,一脸得意地拿着书册就往屏风后小跑离开了。


    萧绪静静靠在榻上,听着屏风后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不难猜到云笙正在四处找寻藏起那本书册的地方。


    那声音东一会西一会,他又听片刻后,不由敛目失笑。


    上次那本不就没给她没收,她难道没读结局吗。


    过了片刻,萧绪这才动身要去追赶她。


    当他刚下床榻穿好鞋,那一直响动的声音突然停住。


    并非藏好了而停下的安静,而是突兀的停止。


    萧绪抬眸向声音停止前的方向看去,是在东窗边,许是书案旁的书架处,只是隔着屏风并不能看到那头的情况。


    “笙笙?”


    萧绪低唤一声,未得回应。


    他迈步走过去,绕过屏风便见云笙果然站在书架前。


    她微微仰着头,目光注视着书架上方某处。


    萧绪眸光微变,忽然意识到什么,加快脚步走到她身后。


    书架上,较为靠上的一格左右各放着几本书册,正中没有书册,是一块以干花制成的芙蕖金押。


    云笙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块芙蕖金押,她知道萧绪走近,却没有转回头去看他。


    方正的金押以金箔镶边,透明的琉璃透出内里一朵完整的芙蕖。


    她动了动唇,眸中神情变了又变,最终只低声道出一句:“你也参加了那年芙蕖宴。”


    两年前,由德安长公主举办的那场芙蕖宴,每位赴宴者都会得到一份这样以金箔封存的芙蕖金押为纪念。


    萧绪语气听不出情绪:“嗯,参加了。”


    “看不出你还喜欢这芙蕖金押,放在这般显眼之处,我之前竟没发现。”


    因为萧绪身量更高,那一格在云笙若不抬头,便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若非她刚才为寻找藏起书册的隐秘处,不知要再到何时才会看见。


    然而若是可以,她希望自己没有看见。


    一些往事浮上心头,扰得云笙心绪纷乱。


    礼品本是精美,但于各方王公贵族而言,这只是一件不足为奇的小玩意,若非有特殊的意义,大多都放置仓库,时日已久几乎不见。


    云笙的那一块,直至出嫁之前都精心保存在她床头的柜子里。


    因为,那场芙蕖宴是她与萧凌的定情之宴。


    萧凌于芙蕖宴上,在她不知的某处地方初见了她,待宴席结束,她就从爹娘口中得知了昭王府儿郎于她倾心,欲向云府提亲,而后便有了她反过去偷看萧凌一事。


    她一直认为,他们是两相满意,两情相悦,他们之间的缘分便是从那场芙蕖宴开始的。


    然而世事难料,最后萧凌逃婚,她却嫁给了萧绪。


    如今,她突然发现萧绪也参加了那年的芙蕖宴。


    她不禁想,若是那时相看她的不是萧凌,而是萧绪。


    那他们……


    “因为那场芙蕖宴于我有特殊的意义,我在那场宴席上遇见了我心仪的女子。”


    云笙一怔,蓦然回首。


    萧绪道:“只是,她拒绝了我。”——


    作者有话说:笙笙误会芙蕖宴上是萧凌的原因指路第一章有写[摊手]


    不会误会太久,应该是下章就表白啦


    第39章 ”我想送给我心仪之人。……


    云笙提上喉间的一口气忽的滞涩, 片刻后松下了这口气。


    原来萧绪早已有了心仪的女子,她之前的胡乱猜测都不作数了,也不需要再做所谓的印证。


    但她又觉得心里好像有些堵闷, 不知是何缘由。


    两人之间笼罩着一片凝滞沉寂的氛围。


    云笙忽然在沉默中惊醒, 她刚才竟然还在莫名地想, 如果那年与她定情的是萧绪会怎么样。


    真是丢死人了!


    “原、原来如此啊。”


    云笙磕磕巴巴吐出这句话,把手中还未藏好的书册往萧绪怀里一塞, 便闷着头快步离开了书架前。


    只留萧绪单手捂着胸前的书册,无言地侧着头目光追随云笙背影远去。


    这一晚云笙睡得十分不踏实, 暗色中,身旁的男人似梦似醒地将她揽入怀中,她眉头一皱, 小心翼翼地翻身,从他怀里滚了出去。


    萧绪应该是睡着了,他的手臂没有似以往那样又追上来, 就这么任由云笙远离在他的怀抱之外。


    可是即使他没有睡着,又何须再执意伸来手臂。


    其实相敬如宾就挺好,一开始她冲动之下做出决定时, 所设想的不正是如此。


    云笙背对着身后, 清醒地睁着眼睛不由想, 萧绪心仪的女子会是谁呢,他竟还遭到过拒绝。


    那他如今还惦记着那名女子吗?


    大抵是惦记的吧, 否则他怎会还将那芙蕖金押放在他平日抬眼就可见的地方。


    翌日一早, 云笙竟仍是在萧绪怀里醒过来的。


    一睁眼看见近处一张放大的俊脸, 她惊得瞬间完全清醒了。


    “你怎么……”她险些说出你怎么在这儿,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又改为, “你怎么还在榻上。”


    “今日七夕,不早朝。”


    云笙哦了一声,动作慢吞吞地向后退,一点一点从萧绪怀里远离,心里还想着,即便不早朝,他以往不也说习惯了寅正起身,还要习武温书,怎今日就什么都懈怠了。


    直到她彻底离开这片热源,她没看见萧绪眉心微蹙了一下。


    云笙坐起身,自顾自道:“那起身更衣洗漱吧,今日事宜颇多,别耽搁了。”


    七夕宫宴于下午申时才正式开始,无论如何,眼下这个时辰都是不可能耽搁的。


    但萧绪刚要开口时,云笙已身姿利落地下了床榻,出声唤了丫鬟进屋伺候。


    晨间的寝屋内一阵有条不紊地忙碌,微妙的氛围萦绕其中,好似和谐,却又让人说不出是何古怪。


    云笙坐在梳妆台前任丫鬟们替她梳发上妆,萧绪就坐在另一侧,手里拿着他那本《琅嬛杂录》翻看。


    梳妆完毕后她在原地坐了一阵,好似在端详今日的妆容。


    随即,云笙站起身来,看也没多看萧绪一眼,目视前方脚步不停地就往房门的方向走了去。


    萧绪早在她起身时就从书册前抬起了头。


    云笙迈步很快,但萧绪不过三两步就到了她身边。


    “笙笙,要去哪?”


    “我去一趟懿安堂,今日还有一些宴席的事宜要与母亲商议,我就在懿安堂用早膳了,你也去忙你的事吧。”


    云笙从昨日发现了那块芙蕖金押后,便反常得很明显。


    萧绪侧身挡在她身前,敛目片刻,直言问:“笙笙,昨日的事给你造成困扰了?”


    他语气没有起伏,眸中神色也被垂下的眼睫遮掩。


    “没有啊,我没有困扰。”云笙想也不想就答。


    但其实还是有一点。


    她与萧绪本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成婚的,从一开始萧绪就知道她心里有着别人,怎如今到了她这里,她就没法像萧绪那样坦然又大度地接受这个事实呢。


    后来她逐渐想明白,她可能在担心萧绪纳妾。


    在云家,爹娘、阿兄长嫂,皆是二人相伴彼此,在昭王府,王爷王妃,二弟阿娴,亦是如此。


    萧绪或许不会,但她还是有点在意。


    此时被萧绪拦住,她踌躇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长钰,那名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萧绪闻言抬起头来,眸中没多少情绪,神情也如刚才那般似是并无变化。


    但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云笙,挺拔的身姿将门前正面照入的光束遮挡了大半,令他们之间压着一片浅淡的阴影。


    云笙在他这样意味不明的目光下,皱着眉,转而再问:“你以后会纳妾吗?”


    “不会。”这次他很快就答。


    随后紧接着又道:“所以你从昨日到现在,是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萧绪看上去似笑非笑,眸中也终于有了情绪,但复杂难懂。


    云笙不知他为何是这副表情,只能低声道:“难道我不应琢磨此事吗?”


    萧绪呼出一口气,带着几分无奈。


    昨夜他亦是难眠,仿佛又一次被她拒绝,还是与上次不同的当面拒绝。


    谁料她根本没往那处想,反倒往奇怪的方向想了去。


    是谁在芙蕖宴后拒绝了他,她自己不知道吗。


    萧绪不明白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他过往缜密计划之事几乎从未被打乱过,但到云笙这儿就计划全乱了。


    先是得知七夕宫宴男女分席,他连见都见不着她一面,后又意外让云笙在七夕前夕发现了那块芙蕖金押。


    过往萧绪的确是刻意收藏起了这块金押,放在他可见又不可见之处。


    那时缘由不清,心绪复杂,他自己并未去细想,他究竟是想要珍藏那段记忆,还是想要尽快忘记。


    自从与云笙成婚以来,他有一阵没想起这块金押,昨日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萧绪偏头往外看去一眼,此时正是天明时,今日晴空万里。


    他收回目光,开口道:“她成亲了。”


    云笙一愣,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就被打乱了,她惊愣地瞪圆了眼,旋即又意识到自己这般表情有些失礼,忙低下眼来,话不过脑地道了一句:“你想开一点,别太难过。”


    说完,她迈步略过他:“那我就先去懿安堂了。”


    萧绪又一次被云笙快步离去的背影独自留在了原地,一转眼,她走出屋中,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他眸光逐渐沉下,绷着唇角转身朝书架走了去。


    云笙需要抬头才能看见的高处,于他而言伸手可触。


    萧绪取下那块芙蕖金押,手指轻抚过,便发现金押表面已经布上了一层薄灰。


    他想起自己的确有一段时间不曾将其取下擦拭过了。


    一旁的格子里就放着干燥的手帕,萧绪顺手取下,与过往数次一样,缓慢地擦掉了金押上的灰尘。


    萧绪敛目,静静地看着已经恢复光洁的金押。


    末了,他将金押收进袖口,不再摆放在那待了两年时间的地方,迈步离开了书架。


    *


    云笙实则没什么事宜要与沈越绾商议,但沈越绾自然是欢喜她来的。


    她泡了之前云笙带来的香茶,嘴里连连夸赞,还让云笙也尝尝。


    又问了问这些日子练琴可辛苦,眼下可紧张。


    最后她拿出一副头面,将云笙今日的装扮又增添几分亮眼。


    临近午时,云笙才从懿安堂离开,只是返回东院的路上,她走得磨磨蹭蹭,似乎并不想回房。


    “世子妃是还想去别处转转吗?”翠竹询问。


    眼下云笙在昭王府并无别处可去,早晨她便听沈越绾说起柳娴一家一早就出了府共度佳节,再过不久她也需要启程进宫,就不便出府闲逛。


    她抬头看了眼天,叹气道:“没想去哪,只是今日气候甚好,想优哉游哉地走走。”


    可云笙此时看上去一点也不优哉游哉。


    她说着让萧绪想开一点,却不知怎的自己反倒觉得不得劲。


    或许是因为萧绪无疑是极为出众的男子,无论身份地位,样貌品性,以往在她对萧绪极少的了解中,也听说过京中不少贵女将他视作梦中情郎,只碍于他不近女色,令她们连高攀都谈不上,而是直接无法接近。


    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被一名女子拒绝,也会爱而不得。


    眼巴巴地听闻对方成亲的消息,却只能暗自伤神。


    少女的心思多变,且发散迅速。


    很快云笙就已经开始朝着不着边际的方向想了去。


    待她回到东院时,情绪已是沉到了谷底。


    午时用膳,云笙一言不发地坐在萧绪身边。


    席间萧绪说了几句话,她都没注意听,只嗯嗯地敷衍了过去。


    直到萧绪给她夹来一块南瓜。


    不知怎的,今日连南瓜也变得不好吃了。


    也可能是萧绪夹的南瓜不好吃。


    云笙抿着唇,沉默地把南瓜夹回了萧绪碗里。


    她没抬眼,但听见身旁动静停顿住了。


    云笙低着头不满地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她此时想开口直言和萧绪说,他其实不必对她这么好。


    她在昭王府事事都好,即使没有他这个丈夫也是全然没有影响的。


    他心中既有心仪之人,又总是对她做极易令人误会的行为算什么事。


    可她又觉得这话实在无理取闹,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能闷着头不言语。


    这样沉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他们启程出发进宫。


    今日的马车好像驶得格外缓慢,将他们这一路的无言拉长到令人难忍的地步。


    事实上马车并未驶慢,在合适的时辰就顺利抵达了宫门前。


    刚停稳,云笙还未有起身的动作,萧绪先一步伸手拉住她。


    “午时饭桌上我说的你可还记得?”


    萧绪看着云笙一瞬茫然的神情,只觉她不光不记得,更可能是根本没注意听。


    云笙小声问:“你说的什么?”


    萧绪无奈地轻叹一声:“戌时,到垂虹桥来。”


    “戌时?来做什么?那时宴席还未结束,似乎是烟火时……”


    云笙话说一般,逐渐止了声,因为她自己已经推测出了萧绪的话意。


    烟火时,让她前去垂虹桥,除了邀她一同看烟火,还能是什么。


    他这是打算为他有了心仪之人一事而哄她吗?


    哄她做什么,那只是他过往的情愫,如今他又未做违背他们夫妻关系的错事。


    云笙心里这么想着,脑子却是一热,莫名地问:“若那位姑娘未婚,你还会答应我们这桩婚事吗?”


    萧绪一怔,连眼眸都明显瞪大几分,是他面上几乎未曾出现过的神情变化。


    但他只一瞬怔然,很快就要道:“笙笙,这件事其实……”


    云笙脸上唰的一下红透了。


    她在问什么奇怪的问题!


    云笙打断他:“好了你别说了,我胡乱问的,你快忘了吧,戌时,垂虹桥,我记得了。”


    说完她甩开萧绪的手,逃也似的躬着身快速离开了马车。


    周围可以听见下人行礼声,但云笙没有半点停留,就此随引路的嬷嬷进了宫门。


    萧绪独坐马车内,眉头紧皱着,许久后他烦闷地抬手揉了揉眉心,但依旧没能将其舒展开。


    他做事向来有计划,此时却开始讨厌这计划了。


    云笙的心烦不比萧绪少。


    她一整日胡思乱想还不够,怎还开始胡言乱语了。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云笙一路随引路的嬷嬷步入殿内,贵妃娘娘端坐凤座,两侧已按品级坐满了珠环翠绕的命妇女眷。


    等待片刻后,宾客已到齐,云笙与众人一齐端正行礼。


    贵妃娘娘见时辰已到,便扶着女官起身:“走吧,移步水榭。”


    众人齐声应诺,簇拥着凤驾穿过回廊。


    天未暗,但见曲水两岸已备数盏宫灯,临水设着百余张席案,众人陆续入席。


    随着礼官唱喏:“宴启——”


    宴席开场,气氛一片热闹欢腾。


    水帘隔绝了曲水两岸的视线,云笙还是不自觉地侧眸向对岸看去。


    正看得出神,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


    云笙惊吓回头,见到今日一身碧色束腰长裙的云芷。


    “在看什么,你丈夫今日也来了?”


    云笙一听丈夫二字就眉心一跳,随即镇定下来,道:“嗯,他也来了。”


    云芷扬唇笑着:“难怪你今日魂不守舍的,我方才在殿内唤你你都没听见。”


    “你哪有在殿内唤我,我都不曾看见你。”


    “所以说你魂不守舍啊,我在另一侧,虽是隔着些距离,可你自进殿就一直神情呆滞,毫不张望四周,自然是看不见我唤你了。”


    云笙不曾想自己方才脑海放空的模样在旁人眼中看来是这样的。


    她竟又因为这事丢人了。


    云笙还是否认道:“我没魂不守舍,方才想事情呢。”


    宴席的气氛喜悦,云笙从走神中回过神来后也并无太多异样了,云芷便没多想,笑眯眯地与她闲聊了起来。


    随后她们按照宴席的安排,依次登台献艺。


    表演皆是是顺利,宴席仍在继续。


    欢庆的氛围令人抛却了烦恼沉浸其中。


    日暮降临,月华初上,宫女端上了七孔针和五彩丝线,女子们在月光下穿针乞巧。


    云笙拔得头筹,赢获嘉赏。


    一壶美酒端上她的席桌,周围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云笙欢喜地同几名关系亲近的贵女夫人们共饮了这壶美酒。


    巧物呈祥之时,烟火陡然在夜空中绽放。


    人群顿时欢呼,众人仰头在曲水岸边观赏满天的绚烂。


    “真美啊。”云笙身边的一名贵女低声喃喃。


    云笙面颊微红,酒意微醺,也笑着点点头。


    视线在身旁扫过时,她忽而发现云芷不见了。


    她偏头问:“可有看见阿芷?”


    “刚刚还在这儿呢。”


    “她说有事要暂离一会。”


    “正是烟火时呢,她要暂离去哪?”


    有女子娇羞轻笑:“能去哪儿,会牛郎去了吧。”


    “……!”这话引得其余人一同轻笑,却令云笙一惊,瞬间从微醺中清醒过来。


    “世子妃,你去何处?”


    “笙笙?”


    身后的呼唤很快被再度窜上天际的炸开声压下。


    云笙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离开人群。


    她竟一时忘了,萧绪邀约了她戌时前往垂虹桥,而此时烟火已至尾声,早过了戌时。


    她小跑的步调又忽而慢了下来,有些任性地想,忘了就忘了吧,萧绪不是要哄她吗,她何须就那么听话地他要哄就给他机会哄。


    这个想法才刚划过脑海,云笙霎时又提起裙摆,跑得比刚才还更快了一些。


    怎又在胡思乱想了!


    哄什么哄,莫不是还嫌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不够丢人。


    几束繁花交错的烟火在夜空中肆意绽放,点亮天边,也点亮眼前视线。


    垂虹桥上,一道颀长的身影与那喧嚣仿佛格格不入,独自一人清寂地站在桥上。


    烟火声掩盖周围的声响。


    他却似有所感,忽而抬起头来,转身向桥头。


    云笙脚步顿住,气喘吁吁。


    繁花散尽了最后的光华,几乎不给人片刻留念的机会,光亮、绚烂、声响,都一并被吞噬进了黑暗中。


    云笙望着桥上朦胧的黑影,看不清他的眉眼,也看不清他的神情,最后连他的身影都要彻底模糊在视线中时。


    萧绪大步流星从桥上向她而来。


    云笙呼吸仍未平稳,心跳更乱。


    是因她奔跑,还是因为眼前逐渐清晰的轮廓。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前方,最终完全清晰映入眸中的面庞。


    “抱歉,我忘记时间了。”


    萧绪走近也同样看清了她。


    看见她额边碎发微乱,见她胸膛上下起伏,听见她柔软的嗓音,还闻到一阵浅淡的酒香。


    云笙惋惜地低喃:“烟火都结束了。”


    “那你刚才看见烟火了吗?”


    云笙点点头,如实道:“嗯,都看见了,很漂亮。”


    说完她又心虚地看了萧绪一眼,她在热闹欢腾的氛围中,和众人一同欣赏了烟火,但他却独一人在此,刚才那背对烟火燃放方向的身姿,怕是半点没看见。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萧绪失笑,低低地嗯了一声。


    到最后,竟然没有任一步骤顺利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了。


    他不禁开始疑惑,自己为何一定要制定一个计划。


    原本从倾心于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在计划中了。


    萧绪深深地看着她,神情逐渐正色,动唇刚要开口。


    “长钰,宴席已经结束了,我们离开皇宫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计划再次被打乱。


    萧绪被云笙牵着手一路急切地离开皇宫,又乘着马车摇摇晃晃地去往与昭王府完全相反的方向。


    今日七夕,街道上华灯如昼,人声重重。


    他们在热闹的街头下了马车。


    云笙欣喜地告诉萧绪:“今夜仍有热闹的地方,这里是夜市,你一定没有逛过,我们一起逛,好吗?”


    萧绪沉默地看着人潮涌动的街市,而云笙丝毫没有压下的声量都几乎要淹没在这人声鼎沸中。


    如此环境,如何能郑重地道出他的心意。


    这就像是在宣告他今日的计划彻底失败,再无可进行的可能。


    但一转头,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正含笑望着他。


    萧绪道:“好,你带我逛。”


    萧绪的确不曾来过民间的夜市,他一向繁忙,即使出行在外,偶遇这般热闹场景也都避之不及。


    夜市中最为红火的那一段路,几乎要人贴着人走。


    萧绪忽而又觉得这夜市还不错,将云笙送进了他怀里,被他护着,紧紧贴在他胸前。


    只是这段路不够长,他们很快分开。


    云笙指向一个卖饰品的小摊:“长钰,我想要那个!”


    “嗯,买。”


    萧绪随她上前,连看也没看那摊位,就低头往身前拿银两。


    当他手指触到一锭白银正要拿出时,一抬眼,看见云笙拿着一个极小的挂件询问:“老板,这怎么卖?”


    “夫人,十文钱。”


    云笙闻言,期待地转过头来。


    萧绪手指微动,那锭银子便坠回了钱袋里,他转而拿了一块碎银递了出去。


    摊位老板看见碎银愣了愣,道:“公子,这么大块儿碎银子,小的这儿可找不开啊。”


    “不必找了。”


    萧绪放下碎银,牵过云笙的手,让她拿着她选好的小挂件离开了摊位。


    云笙一边随他走,一边问:“长钰,你没有带铜钱,或是小一些的碎银子吗?”


    萧绪好笑道:“我今日进宫赴宴,带铜钱作甚?”


    连这袋银两还都是刚才下马车时,从暮山身上拿来的。


    不过云笙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这儿了,萧绪见她微微探着头看向某处,他随她看去,便见不远处一名小贩吆喝着卖糖葫芦。


    “想吃吗?”萧绪问。


    云笙轻轻咽了咽,但又道:“咱们身上都没有铜钱,你那碎银子拿出来,岂是要买下那一整棍子的糖葫芦。”


    “便是全买下来又如何?”


    “全买下来你拿着吗?”


    他们未带下人同行,云笙说完这话想象萧绪举着插满糖葫芦的棍子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萧绪本是要板起脸,不知怎的就随她一起笑了。


    “那就让他不找了。”


    “别,你那样四处赏钱在夜市里太招摇了,跟我来,我知道上哪能打散碎银。”


    整个夜市几乎都是这样临时摆设的摊位,或是小贩举着商品边走边吆喝。


    但也有价格稍贵一些的大摊位。


    云笙带着萧绪来到一处彩灯摊位:“就是这里,我们买两盏灯吧。”


    萧绪目光扫了一眼摊位上玲琅满目的彩灯:“好,要哪个?”


    摊位老板见二人衣着不凡,气质出众,赶紧迎了上来。


    他很快敏锐地注意到二人相牵的手,笑着道:“公子,夫人,想买什么样的灯,咱这儿啥都有。”


    老板热情地介绍着,萧绪目光却落到一旁几盏平平无奇的素白灯笼上。


    那灯壁比寻常灯笼厚上许多,但既无彩绘装点,也无金箔点缀,在夜市辉煌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沉寂朴素。


    他只看了一眼,正欲移开目光,老板就凑过来道:“公子好眼光,这灯名为针孔灯,表面瞧着无甚特别,里头却藏着乾坤,这每盏灯上的灯孔都是一组不同的图样,只要点上灯芯,光束便会从针孔里透出来,整盏灯都会发出星子般的光点,将那图样照亮,比画出来的还要精巧三分。”


    云笙听着觉得好奇,赶紧也凑了过来。


    老板趁此便道:“这灯各种图样寓意不同,送亲友可选桂花,喻折桂赠亲,荣耀门庭,送子女可选春笋,祝节节高升。”


    他目光暧昧地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笑道:“若是送夫人,这款双雁齐飞的图样,取的是鸿雁传情,白首不离的吉兆,最是相宜。”


    萧绪沉吟一瞬,指尖略过老板欲取来的双雁齐飞,转而指向了一旁的另一盏灯。


    “这盏图样可是桃花,我要这个。”


    他顿了一下,拔高了些声量,在这喧闹的氛围中郑重道:“我想送给我心仪之人。”


    话音落下,长街喧嚣依旧,小摊前却陷入一片凝滞中。


    云笙唇角的笑意僵住,本欲伸出手去选灯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往回缩。


    摊位老板见到此状,神情也是变了又变。


    他本以为两人是一对夫妻,最不济也是互许心意的小儿女。


    他哪能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佳人就在身侧,这公子哥儿竟理直气壮地要送灯给别的女子。


    瞧把这漂亮的小姑娘给委屈的。


    摊位老板嫌恶地瞥了萧绪一眼,心下暗骂人模狗样,连替他拿去灯的动作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萧绪却是面不改色,依旧坦然地道:“桃花喻人,既赞佳人貌美,亦祈良缘之期。”


    “不知她可会喜欢这盏灯,又能否接受我的心意。”


    云笙在一旁低垂着头,一时间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刚才这一路上都好开心,开心到她忘了今日一整日她和萧绪之间的尴尬,忘记他的心仪之人,也忘记自己奇怪的心思。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像是突然要一齐涌上将她淹没。


    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怎么可以在和她度过七夕之时提别的女子。


    正是愤然时,云笙低垂的视线中突然映入一片灿亮光华。


    她错愣抬头,那盏桃花灯不知何时已被点燃,万千针孔中透出细碎晶莹的光点,灯壁交织出灼灼盛放的桃花图样。


    萧绪执着灯柄,将整片流光递到她面前。


    “笙笙,你愿意收下吗?”——


    作者有话说:笙笙:我?.jpg


    萧绪很郑重地想搞个浪漫仪式感,一直在等七夕晚上,结果笙笙浪漫绝缘打乱计划。


    嗨呀,没写完,明天接着表白~


    第40章 “是你。”


    “什、什么……我?”


    云笙嘴唇翕动, 但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摊位老板也惊在原地,面上的嫌恶之色还没散去,一时反应不过来眼下是何情况。


    开弓没有回头箭, 萧绪想要表达的心意已经冒出了头。


    即使此处场景不符合他原本所设想的任何可能, 也毫无氛围可言, 这令他本就没有十足把握的诉请显得更加岌岌可危,他不知云笙会回答什么, 甚至有可能连表面上的一盏花灯也不会被收下。


    但他无法再等,他沉不住气了。


    他对云笙的情感在他们成亲后, 在真正来到她身边的这一个月时间里极速迸发,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已然到了无法掌控的地步。


    他想, 两年前的他根本不知,在听到母亲告诉他小姑娘看上了萧凌时,自认淡定地没有做出任何表面反应, 只在袖口下攥紧了拳头的模样是多么可笑。


    他在后来无数次的为此后悔,哪怕当时多问一句为什么,或是将在别处的强硬用上半分在这件事上。


    他们之间会不会就有不同的发展。


    萧绪不是擅长承认错误的人。


    并非他当真倨傲自负至此, 而是他过往几乎从不出错。


    父亲严苛的要求, 昭王府嫡子的身份, 辅佐储君的职责,都不许他出错, 他需要理智缜密地做出每一个正确的决定。


    但感情之事难持理智, 他不甚熟练, 彷徨挣扎。


    他必须承认他错了。


    当初就错了。


    “我心悦你。”


    云笙眸光一颤,微张着双唇,喉间却依旧没发出声音, 也没有伸手来接过萧绪递出的桃花灯。


    萧绪敛目一瞬,道:“我与你做夫妻,从来都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是因为心悦你,才想与你成亲。”


    在极其不适合表明心意的环境,萧绪的话语几次被周围喧嚣压下,断断续续传入云笙耳中。


    那盏桃花灯随着周围流动的风在灯柄下微微晃动,光亮恍过眼帘,仿佛一场朦胧的梦,不太真实。


    萧绪拿出一锭银两放到摊位上,另一手一把握住云笙的手腕,带着她快步穿越人群。


    “长钰,等等……我们……”


    云笙在疾驰的脚步下总算回过神来,却又涌上更多的纷乱和不解。


    萧绪没有停下,带着她一路穿过长街。


    护城河岸,杨柳依依。


    夜市灯火通明的光亮不见只余手中一盏桃花灯,照亮眼前视线,映出光影在他们脚下。


    脚步声停下,周围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云笙忽的一瞬深呼吸声格外显耳。


    她因声音暴露而霎时变得紧绷,垂在萧绪手掌外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脉搏也变得迟缓,仿佛要停止一般。


    萧绪垂眸看了一眼,缓慢地松开了她的手腕,像是认为是因他的紧攥,才箍得她呼吸困难,心跳停止。


    周围不再喧闹,他们之间却又一时无言了。


    云笙恍惚间回想起刚才的那番话,感觉像是错觉。


    她动了动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刚才,听错了吗?”


    “没有。”萧绪很快回答她,“我说我心悦你,我心仪之人,一直喜欢的人,是你。”


    “你是说,你在芙蕖宴上见到的女子,是……”


    “是你。”


    萧绪抬起眼眸,声音很沉,眸色很深。


    就这样直勾勾的看来,有如实质般盯着她的眼睛,让人感到几分压迫感。


    云笙神情不自然地避开:“可你不是说她已经……”


    她抿了下唇,反应过来,若当真是她自己,那的确是已经成亲了。


    萧绪向她走近了一分。


    此时是如此的安静,可她心跳很轻,险些要听不见。


    他停在了原地,没有再靠近到他能够完全听见她的呼吸和心跳的位置,即使他很想那样做。


    原本他并没有打算说出口,至少在他意识到这份感情时,他不打算说。


    云笙的心不在他这里,他想,他即便告诉她又如何,只能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让自己陷入难堪,自取其辱。


    但心里的情愫不会因为他缄口不言而消失,反而在不断地滋生疯长。


    若不将此说出口,如何求得她的回应,如何坦然地去索取他心中所求。


    他只会永远停在原地,甚至连丈夫这个身份,也是表有实质,实则不明不白,云笙也不会知道她的丈夫爱她,不是迫不得已娶她。


    将这份情愫说出口并没有萧绪想象的那样难,云笙的反应好像除了惊讶,也没有太多抗拒。


    萧绪沉声接上她未尽的话:“她已经成亲了,和我。”


    云笙心跳随他话音落下,陡然漏跳了一拍。


    随即不再缓慢,乱了节奏地胡乱拍在她胸腔上。


    她嘴唇做出要应声的口型,她只能想到一个哦字,但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


    犹豫间,她忽的想到:“可我没有在芙蕖宴后拒绝过你啊。”


    她看见萧绪皱了下眉。


    “昭王府在芙蕖宴的第二日就向云府提出了求亲的想法,而后传回的消息是,你看中的是……三弟,并非是我。”


    云笙一愣,脑子晕乎乎的。


    她努力理解了一下萧绪所说的话,震惊道:“难道那时传消息来所指的昭王府儿郎是你?”


    “不然呢。”萧绪道。


    空气静了几息,云笙眼睛瞪大得圆润,萧绪却是眉心皱得更紧了几分。


    他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她竟一直以为那时在芙蕖宴上与她相看的人是萧凌。


    萧绪不由轻嗤一声,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这多少有些荒谬。


    他与云笙的初见,与别的人有何关系。


    “笙笙,那年芙蕖宴只有我,没有别人。”


    云笙亦是混乱。


    怎会是萧绪,怎么会没有别人,那她那时候……


    她回想着,似乎的确无人说明究竟是昭王府的哪位公子,母亲也只是含蓄地询问她可有心仪的儿郎。


    是她自己听着昭王府的儿郎,便觉应该是与她年纪相仿的三公子,怎也不会想到那与她相差甚远,且一向不近女色的世子殿下。


    所以一直都是她误会了,萧凌从未与她相看过,她所以为的两相满意,两情相悦,根本不存在。


    云笙想得出神,没注意到萧绪微抬手臂,拿着桃花灯的那只手缓缓落下。


    灯盏远离她身前,她的视线变暗,脑海中却清晰地在回放过去的一切。


    真相来得突然,令她毫无准备,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飘忽的目光才突然扫到萧绪脸上。


    光线稍暗,她有些没看清他的神情。


    沉默在蔓延,仿佛没有尽头。


    许久后,云笙才低低地道出一句:“我不知道当年的人是你。”


    萧绪忽而释然,弧度很浅地弯了下唇角,但并没能露出笑来,只道:“时辰不早了,可觉疲乏,想回去了吗?”


    他原本也只是想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彻底捅破这层窗户纸,不让他们这段姻缘还蒙在不明不白的借口中。


    说出口时,他的确也有一丝想得到她的回应的期待,谁能想到会顺带着解开这样一个误会。


    看得出云笙已经心绪混乱了,他不打算再追问更多。


    他没能送出这盏桃花灯,但那又如何,至少云笙还在他身边,他就还有机会。


    萧绪如此想着,伸手去牵住了她。


    云笙在怔然中轻颤了下指尖,而后看向萧绪,低声道:“好,那我们回去吧。”


    从河岸走向马车停靠的这一路上他们之间没再说话。


    云笙低垂着目光,几乎是依赖着萧绪的牵引在向前走。


    直到快要走到长街尽头,她才抬头:“长钰,可以走回去吗?”


    云笙这分明是异想天开,此处离昭王府甚远,不知要走上多久才能抵达府邸。


    但萧绪很快就应了一声好,步子往一旁迈动,牵着她转向行走的小道方向。


    云笙再度低下目光,看着他们一同迈进的脚步。


    轻晃的桃花灯为他们照亮着回家的路。


    月光也温柔地洒落,将他们并肩的身影在青石地上映出斜影。


    云笙原本以为,在这样的静谧中,她纷乱的思绪会愈发不受控制,四处发散,如果过往那样越想越不着边际。


    但意外的是,萧绪的掌心宽大,轻易将她的手包裹在里面,手背感受到他的温度,耳边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她竟逐渐冷静了下来。


    原来那年一开始的缘分是她与萧绪的。


    她之前还觉丢脸的想法又窜上心头,这次的假设换成了她自己。


    若她没有弄错,那她和萧绪会不会就如一对寻常的夫妻那样,按部就班地谈婚论嫁,直至婚期到来,她的婚事就不会有任何变故,她会顺利地成为他的新娘他的妻子。


    那她就会像原本喜欢上萧凌那样去喜欢上萧绪吗?


    云笙感到迷茫,这个答案似乎因为只能假想,而无法落到实处,且一时间让她觉得,难道自己是谁将与她成婚,她就会喜欢谁的那种人吗。


    这未免太胡闹了。


    她与萧绪成婚才刚过一个月,这并不是一段很长时间的相处,但这一个月他们相处得很纯粹。


    即便萧绪今日没有对她表明心意,她也不曾感觉这桩婚事掺杂了别的人。


    她所看见的,了解的,与之亲密的都只是萧绪这个人。


    所以她接受这桩婚事全无那些本应担忧的苦恼,她可以向他撒娇,也可以对他发脾气。


    萧绪大多数时候待她都是纵容的,好比此时她想就这么走回府邸,但有时他又处处管着她,不能不吃晚膳,不能不守规矩,也不能不回昭王府。


    当然,还有她的刺激话本子。


    和他背地里和平日在外完全看不出的恶趣味。


    云笙东想西想,仍是没有理清思绪。


    忽有一阵晚风吹来,桃花灯又一次晃过她眼前。


    云笙停下脚步。


    萧绪转头看来:“累了?”


    她眨了眨眼,问:“我们走了多远了?”


    “还有一段路。”萧绪说着已经动身。


    云笙起初还不知他要干什么,但很快就见他在她身前蹲了下来,露出宽厚的背脊。


    “……”


    猜测萧绪喜欢她,和被他亲口告知后,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云笙看着他的后背有些不自在,微微挪了下脚步,也不知自己该上还是不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脸颊也一下子热了起来。


    萧绪没有回头,直接沉声打散了她的思绪:“上来。”


    “哦。”云笙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才往他后背上去。


    当她身前贴上他的后背,正要伸出手臂环住他时,看见那盏桃花灯因他蹲下的身姿而落在地上,他一只手还拿着灯柄。


    云笙小声道:“把灯给我拿着吧。”


    萧绪这下回了头,莫名地看她一眼。


    云笙不解,但他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很快将灯柄塞进她手里,就转回了头去。


    他手掌握住她的大腿,像是几乎不费劲地很轻松就站了起来。


    云笙在颠簸中本能地环住了他,那盏桃花灯也因此落到了他眼前。


    萧绪迈开步子:“笙笙,收下了我的桃花灯,便是收下了我的心意。”


    云笙一怔:“我只是帮你拿着。”


    “哦,那你扔了吧。”萧绪淡然道。


    “什么?”


    云笙拿着桃花灯一瞬无措,灯盏也随着她的动作大幅度地晃了晃。


    萧绪偏过头来:“你还真打算扔?”


    “不是……我……”


    怎可能扔,好端端一盏灯,让她就这么扔路边吗。


    萧绪转回头去,忽的一声轻笑。


    云笙这才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萧绪笑道:“刚才不是你让我给你的吗?”


    “那是因为……”


    “笙笙。”萧绪语气变得正经,沉声唤她,在静谧的夜色中让人莫名耳根发热。


    “只把它当作送给你的礼物就好,希望你喜欢,别扔掉它。”


    云笙偏着头,脸颊隔着衣衫贴在他不断散发热意的肩头,声音很低地嘟囔:“我没说要扔。”


    这段回府的路真的很远,远到萧绪背了她很久,她才辨认出了昭王府附近的街景。


    她晃着腿让萧绪把她放了下来。


    再度站定,又被萧绪牵住手,但她没有将桃花灯递回给他。


    这段路就要走到尽头了。


    但云笙发现自己趴在他后背上这段时间脑子里空荡荡的,竟是什么都没想。


    她突然有些退怯,不知回到屋中在灯火明亮处要如何面对萧绪。


    但她的退意还没来得及升上几分,他们突然一同听见了从昭王府的方向传来的嘈杂声。


    这个时辰本已是夜深人静。


    云笙疑惑抬眸,萧绪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先过去看看。”


    待他们转过街角,竟然看见昭王府门前数名侍卫来往,丫鬟和侍从也忙碌其中。


    暮山早已带着此前随行的其余下人回了府。


    此时一见二人回来,赶紧迎上来。


    “殿下。”


    萧绪正色问:“这里怎么回事?”


    “是小少爷。”暮山顿了一下,“小少爷失踪了。”


    “什么?”云笙低呼,霎时攥紧了萧绪的手。


    萧绪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回府,这里我来解决。”


    “可是……”云笙张了张嘴,余下的话语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压下,而后她松开他的手,道,“好吧,我去看看阿娴。”


    云笙提着灯一路小跑着进了府邸。


    萧绪目送她身影不见后,才收回目光:“简短说,怎么回事。”


    云笙进到府里,翠竹就快步跟着她,一路将今晚的事告诉了她。


    原本萧珉一家三人一早就外出共度佳节,他们出了京城,在近郊一处风景优美视野开阔处观赏夜景。


    结束后他们启程回府,没曾想只是在驿站休整的短短片刻,岚哥儿就不见了。


    他们在驿站周围找了个遍也没找到,直到萧珉发现土径上的马蹄痕迹,他当即下令送柳娴回府,自己则带人策马去追。


    当云笙来到锦霞院时,才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了柳娴在屋内的哭声。


    云笙赶紧入屋,只见柳娴双眼通红,满脸泪痕,应是从回到府上就一直哭到了现在。


    岚哥儿失踪,柳娴心里担忧愧疚懊悔各种情绪交织。


    云笙在锦霞院陪着柳娴直到丑时过半才回了东院。


    萧绪还没回来,岚哥儿也还未有消息。


    这一日发生太多事,乱得云笙阵阵头疼,浑身也感到疲乏。


    她沐浴没有花多少时间,但躺上了床榻,分明疲惫又困倦,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担心岚哥儿,也担心萧绪。


    云笙闭上眼,试图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可脑海中还是不断冲刷着各种思绪,最终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


    天际泛白,晨光熹微。


    云笙睡得不踏实,几乎是推门声响的一瞬就惊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看见身旁没人。


    隔断的屏风也看不见门前的情况。


    此时无声,那道轻微的推门声像是错觉。


    她不确定地轻唤一声:“长钰?”


    屏风后很快传来声响,是萧绪的脚步声。


    他原本放得极轻,此时才发出了声音,快步向她走来。


    日光照亮床榻,他看见云笙裹着薄衾蜷缩着身子,显得很单薄。


    她乌发披散,眼神还朦胧着,显然是刚醒。


    萧绪快步来到床榻边。


    云笙从薄衾里伸出手来:“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萧绪握住她的手塞回薄衾里,“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


    “你呢?”云笙觉得眼皮很沉重,她并没有睡太久,所以好像睁开了眼也没看清萧绪此时的面庞。


    但萧绪一整夜没睡,应是更加疲乏。


    萧绪抚了抚她头顶的发丝:“我去洗一下,很快就来。”


    “好。”云笙这才放心地眯起眼。


    感觉到萧绪动身要走,她又忽然睁眼拉住他:“岚哥儿呢?”


    “放心,已经找到了,他没事。”


    云笙彻底松了口气:“好,那你快去吧。”


    许是昨夜担忧的所有事都落定,云笙闭着眼,还以为待萧绪沐浴回来她还醒着能和他说两句话,虽然她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但不想她闭眼没一会就睡了过去,连萧绪回到床榻边也没再醒来。


    屋内很安静,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岚哥儿的失踪有蹊跷,这绝非小孩贪玩无意走失,也不是他们出门在外引得歹人临时起意,所有线索都指明,是有人盯上了昭王府。


    萧绪站在床榻边,面上难掩疲惫,却是轻缓地呼出一口气,分明这一整晚,他还在随着发现的线索不断紧绷神经,直到找到了岚哥儿也没能完全松缓下来。


    但此时看着云笙安然的睡颜,就忽然有种心脏终于落到实处的踏实感。


    他动作轻缓地躺上床榻,发现云笙刚才只被房门声就惊醒了,此时已经完全熟睡过去了。


    他在她身边躺下,脑子里胡乱想着,这一晚她可能没心思去想他表白的心意,但说不定有在担心他,兴许担心岚哥儿更多,但他应该不至于在她心里完全没有位置。


    他转念一想,神情又逐渐紧绷起来,那她肯定也想了萧凌,想他们当年的那个误会,想她与他定情的来龙去脉。


    萧绪感到烦闷,因为除了这个误会,他对她和萧凌之间的发展知之甚少,他完全想象不出她会回想与萧凌怎样的过往。


    半梦半醒间,云笙感觉身侧很热。


    隔了一会,腰上也传来了热意。


    衣料在磨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腰身泛起痒意,她从睡梦中清醒了几分。


    眼未睁开,她就辨别出是萧绪躺在了她身侧。


    云笙翻了个身,腰上的手臂就顺着她的动作熟练地收紧。


    直到她完全转过去面对了萧绪的胸膛。


    一股混在澡豆香气的血腥味隐约传入鼻腔。


    云笙闭着眼微蹙了下眉,仔细嗅闻一瞬,她睁开眼来。


    “你受伤了?”


    腰上的手臂僵了僵,萧绪没答话。


    云笙抬头见他闭着眼,像是要就此装睡糊弄过去。


    云笙不再追问,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睡意都已散去。


    片刻后,萧绪胸膛起伏了一下,睁眼低头对上她一直直视的目光。


    “一点小伤,无碍。”


    “伤在哪里,处理过了吗?”


    “刚才在湢室处理过了。”


    他没有回答伤在哪。


    云笙侧眸看了眼窗外,天色已亮,但她看不出眼下是何时辰,只觉自己刚才应是没睡着多会。


    “在哪里,给我看看。”


    说这她要去掀他的衣服。


    被萧绪一下握住了手腕。


    云笙低下头去,黑漆漆的被窝里透进一点浅光,依旧不足以看清。


    她挣了挣手腕,沉下声来:“长钰,让我看看。”


    萧绪默了一瞬,还是松开了手。


    云笙捻着那片衣角向上掀起,血腥味逐渐变得浓郁,溢散开来。


    沉暗的光线下也能看见萧绪腰腹上缠着一圈已经浸出深色印记的白布。


    她猛的坐起身,倒抽一口凉气完全掀开了锦衾。


    “你这叫已经处理过了?”——


    作者有话说:收拾收拾,要准备进入最后一个大剧情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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