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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第三十一章——


    周诩一大早去给沈兰舟请过安后,便晃到了花栴这里,花栴看到他,顺口问了一句,“周公子好些了吗?”


    周诩脸一红,没说话,又晃走了。


    沈兰清暗暗笑了笑,周诩脸皮那么厚,何从这般害羞过。


    沈兰清凑到花栴身边,“花栴啊,你可曾成亲了?”


    花栴摇头,“没有。”


    沈兰清心中一喜,“可曾有婚约在身?”


    花栴用扇子扇着火,摇头,“也没有。”


    沈兰清笑得开怀,“那你觉得”


    沈兰清话未说完,花栴抬头对她轻轻一笑,“不过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不了主,是由族长说了算的。”


    “啊”沈兰清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每个部族有每个部族的规矩,就像是他们这里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反抗的。


    沈兰清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你是只能嫁给你们自己族里的男人吗?”


    花栴拿着扇子的手顿了顿,似是有些难言之隐,最后摇摇头,“也不是,但是我的婚事是由族长说了算了,由不得我的。”


    花栴说完便端起药罐将药倒入了碗里,端着往大宅内走去了,沈兰清觉得有些失望,唉,多好的一姑娘,可惜诩儿没福气。


    沈兰清一边帮花栴煎药,一边托着腮发呆,平临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她当真不喜欢,每天除了争风吃醋,争宠献媚,什么都不会,她还是喜欢花栴这样的儿媳妇儿,又聪明,又漂亮,关键是会医术,以后诩儿生病也有人照顾了,若是早早有花栴在身边,她说不定就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而一命呜呼了。


    沈兰清越想越觉得花栴好,想到最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给诩儿找媳妇儿的,而是纵观全局,觉得花栴就应该做周家的人,若做了旁人家的媳妇儿,她会不高兴的。


    眼前一个黑影挡在了身前,沈兰清迷糊的抬头,看到熟悉的面庞,露出一抹笑容,“爷”只一个字,沈兰清蓦然想起,她正在跟周澈赌气,忙别开头,“你来干嘛?”


    周澈在她身边蹲下,把手伸到她面前,变戏法似的掏出两颗红红的果子,“要不要吃?”


    沈兰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拿起一颗咬了一口,酸的鼻子眼睛都皱到一起去了,抬手就捶打他一下,“好酸啊”


    周澈皱眉,“酸吗?我刚才尝了一个,是甜的呀?”


    沈兰清顺手塞到他嘴里,“你尝尝”


    周澈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确实挺酸的,他又拿起手中的另一个咬了一点儿,然后喂到沈兰清嘴边,“这个是甜的,我吃这个酸的。”


    沈兰清点头,拿起那个甜的吃了起来,周澈顺手将她的面纱摘下,用拇指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浆汁。


    沈兰清见周澈看着她吃果子,还对他咧嘴笑了笑,以往周澈也喜欢看着她吃东西,因为沈兰清喜欢吃那些小点心,所以周澈总是命人给她随时备着,沈兰清吃起东西来,总是很香甜,让人看着便觉得这个东西好吃,忍不住咬一口。


    所以沈兰清已经习惯了周澈的目光,特别淡然的吃着,但是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忙抓起他手中的面纱往自己脸上遮挡着。


    周澈眉头微蹙,“怎么了?”


    沈兰清别开头,别扭的不去看他,小声嘀咕,“好丑的。”


    周澈撩起她额前的头发,“若我在乎这个,今日你见到便是一个妻妾成群的我了。”


    沈兰清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毕竟女为悦己者容,而且还是她那么那么爱着的男人,沈兰清撅了嘴,双手环过周澈的脖子,自己缩进他怀里,“阿澈”


    周澈摸摸她的脑袋,呢喃,“我在。”


    大树下,沈兰舟负手站在那里,眉头紧紧拧着,昨儿个他就觉得周澈与沈兰清之间的感觉不太对,这么多年,周澈身边何从有过女人,这一次竟然破天荒的身边带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他的妹妹沈兰清,今日又见两人如此亲昵,可见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了。


    沈兰舟并不反对周澈娶妃纳妾,毕竟阿随死了这么多年,周澈一直情深意重,走不出阿随的阴影,就连诩儿都这么大了,若他能够开始新的生活,他是心存祝福的,可是兰清也是他的妹妹啊,虽然并非一母所生,但流淌的都是沈家的血,他怎能坐视不理,眼看着周澈老牛吃嫩草呢。


    吃嫩草也就罢了,只是这颗嫩草不能是他沈家的女儿。


    *


    瘟疫的药方经过花栴几日不眠不休的试验,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一些病人喝了花栴的药,已经慢慢好了起来,花栴说只要十多天,所有瘟疫病人便能全部好起来。


    周澈私自斩首了谷万青,必须是要回平临与皇上亲自交代这件事情的,所以便把安县剩下的事情交给了沈兰舟,打算三日后启程回平临。


    好不容易见沈兰舟一面,不过短短几日,就要分别,沈兰清心中充满了不舍,想着趁这几天好好给沈兰舟做几顿饭,再见面又不知是何时日了。


    吃着沈兰清做的饭,沈兰舟有些恍惚,怔愣了半晌,沈兰清心里一紧,“怎么了,二哥,很难吃吗?”难不成是这么多年,沈兰舟的口味变了。


    沈兰舟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你做的菜很像阿随做的菜,都很难吃。”沈兰舟说着又夹起一筷子菜吃了满口,以往总是嫌弃沈随心的菜做的太难吃,后来想吃了,却再也没有人做给他吃了。


    周澈感同身受,阖了阖眼眸,也夹了菜吃,周诩自知道要离开后便一直闷闷不乐,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默默地吃着饭,所以一桌饭,被三个男人很快吃了个底朝天。


    饭后,周澈送沈兰清回了房,沈兰清心事重重的趴在桌上,一脸的哀怨,周澈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怎么了?”


    沈兰清咬唇看着他,突然起身钻进他怀里,坐在了他腿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语气有些娇嗔,“爷”


    周澈眼皮一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阿随只有有事求他的时候才会这般语气软糯的对他撒娇。


    周澈揽住她纤细的腰身防止她摔下去,轻咳一声,“嗯?”


    沈兰清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表情,“你觉不觉得咱们诩儿该成亲了?”


    “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本应先立业再成家,不急。”


    “什么呀,古语说的是先成家后立业。”沈兰清瞪他,“而且你当年娶我时也不过才十四岁,诩儿今年都十六了,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有了。”


    周澈垂眸看他,黑眸中带着些幽光,“阿随,你不提当年还好,你若提起来,为夫就跟你掰扯掰扯,当年,为夫也想着先报效朝廷,可是是谁趁着本王受伤无法动弹之际,爬上本王的床,然后威胁本王要本王负责的?”


    沈兰清眨了眨眼睛,恼羞成怒,“周澈,你是在跟我翻旧账吗?”


    周澈眼眸中带着戏谑,点她的鼻尖,“为夫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沈兰清拍开他的手,气呼呼,“我救了你,你本就该以身相许,有错吗?”


    周澈见她气急的小模样,不由低低笑了,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没有,本王何从说过你错了,阿随永远都是对的。”


    沈兰清并不听他甜言蜜语,推开他的脸,皱着鼻子看他,“我不管,我就是看上花栴了,我要她做诩儿的媳妇儿,你看着办吧。”


    “花栴?”周澈有些惊讶,“诩儿看上花栴了吗?”


    沈兰清挠挠头,有些结巴,“我,我是说,我觉得花栴会是一个,一个好儿媳妇儿的,所以”沈兰清哼哼唧唧半天,最后抱紧周澈的脖子,“哎呀,爷,不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


    周澈哭笑不得,捏捏她的鼻尖,“诩儿已经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若喜欢花栴,会自个儿来求我的。”


    “是吗?”沈兰清皱眉。


    “是。”周澈点头,“就像我当年,也是自己个儿去求的父皇。”


    “还有,阿随,父皇有意将沐丞相之女许给诩儿,若诩儿有意于沐筠,则皆大欢喜,若他不乐意,那便是他自个儿的坎了,需要他自己却争取。”


    沈兰清闻言,想到什么,仰起小脸看他,“那当年,皇上肯定也有想要为你指婚的人选了,所以后来他又为何下旨让你迎娶我?”


    周澈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忍不住凑到她眼角轻轻亲了亲,低声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后来为夫娶得是你就好了。”


    沈兰被他的气息弄得浑身发软,忍不住往他怀里蹭,凑到他耳边轻轻道,“爷,你今晚要不要睡在这里?”


    周澈浑身一抖,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他自然是想要跟她同睡一榻的,可是


    “咳咳,今晚的月色真好啊,王爷,您这大晚上的在我家妹子房间里赏月不太好吧?”沈兰舟突然出现在窗边,撑着腮看着二人。


    32.第三十二章——


    沈兰清惊了一下,慌忙从周澈怀里跳下来,羞恼的捶打了周澈的肩膀一下。


    周澈倒是很镇定,抬眸看了一眼沈兰舟,伸手理了理沈兰清被他弄皱的衣服,轻声道,“早些休息。”然后站起身,往外走去。


    沈兰舟懒懒靠在窗子那里,食指曲起敲打着手背,缓缓开口,“兰清啊,女孩子家要懂得矜持,有什么事情要跟二哥说,二哥会给你做主,不管什么王权富贵,只要是敢欺负咱沈家的人,二哥都不会轻饶了他。”沈兰舟说着还特地瞥了一眼已经走出门的周澈。


    沈兰清,“”这么多年了,沈兰舟这护短的个性依旧没变。


    周澈置若罔闻,走到窗前,将窗子细细关好,然后淡淡道,“谈谈吧。”


    沈兰舟也正好想跟他好好谈谈,自然直起身子跟着他走,走之前还不忘吆喝一声,“兰清啊,门窗都要关好,以防宵小之徒夜里行凶,或者是采花贼”


    周澈走在前面,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沈兰舟跟上去,两人去了沈兰舟的房间,沈兰舟倒了一杯冷茶给周澈,“来,王爷,请。”


    在灯桐村不比在王府或是沈家,所有可以用到的人都被周澈派去帮花栴治病了,所以热水饭菜这些方面是有所欠缺的。


    周澈并不在乎这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凉茶。


    沈兰舟也喝了一口,眼角撇着周澈,周澈却一脸淡然,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沈兰舟是个直性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藏不住事儿,直接开门见山,“王爷可是看上我家兰清小妹了?”


    周澈也不含糊,直接点头,一如当年要阿随时那般毫不犹豫,“是。”


    沈兰舟被他的直白堵得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周澈看向他,目光逼人,“所以,这一次你还是打算阻止吗?”


    沈兰舟也想到了当年他年少轻狂时的事迹,挠了挠头,终于想起面前这个人是当朝王爷,掌管着无数人的生死,于是难得斟酌着用词,“王爷,臣下并非是想要阻止,只是阿随与兰清都是臣下的妹子,臣下”


    周澈皱眉,冷冷打断他,“哥哥好好说话,在我面前,无需臣下,臣下的,听着别扭。”


    沈兰舟长舒一口气,“早说嘛,我自己说的也别扭,我的意思是,阿随与兰清都是我妹子,虽然我与兰清并非一个娘亲,但是我也不能厚此薄彼,阿随当年嫁给王爷,我不同意,主要是因着王爷家世显赫,难免三妻四妾,阿随性子要强,即便前几年你们浓稠蜜意,可是过不了几年,阿随便会受不了的,但是后来事实证明王爷确实是一个对感情专一认真的人,当年是我眼拙,看错了王爷。”沈兰舟说着还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现在嘛,王爷看上兰清,自然是兰清的福分,但是王爷,您这,这”


    沈兰舟突然开始吞吞吐吐,周澈端着茶杯看了他一眼,难得,还有沈兰舟说不出口的话。


    “有什么话直说吧。”周澈又喝了一口茶。


    沈兰舟干脆直言,“王爷,若我这个做哥哥的没记错,我家兰清今年不过十四岁,而王爷今年已经三十有四了吧”


    周澈一口凉茶含在喉头不上不下,堪堪咽下。


    沈兰舟见话已经说破,也不藏着掖着,“王爷,我这人就是护短,若是旁人家的姑娘,就是四岁,只要王爷看上了,我就是去抢也给王爷抢回来。”


    周澈冷冷看他一眼,“本王没这个爱好。”


    沈兰舟尴尬的笑了笑,“就因为王爷没这个爱好,臣才敢这么说,不然王爷要真看上了,我总不能真的去给王爷抢回来吧。”


    周澈,“”若不是因为他是阿随的二哥,他早就甩袖离去了。


    沈兰舟继续道,“可是这人换成我妹子,我就接受不了了,这兰清比诩儿还小两岁的,都能当您女儿了”


    周澈面色冷硬,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双手握在身后,“对于兰清本王娶定了,镇国将军可以给妹妹准备嫁妆了。”


    沈兰舟脸色也变了,站起来,“王爷,您这属于强抢民女。”


    周澈冷哼一声,“当年阿随心甘情愿嫁与本王,今日兰清也会心甘情愿嫁与本王。”周澈说完转身便走。


    沈兰舟急急拦在他身前,正了脸色,“王爷,我就问你一句,在你心里,兰清是兰清,还是兰清只是一个替身?”他总也想不通对阿随用情如此之深的周澈为何要娶沈兰清,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几日他看到的,沈兰清除了面目难看一点儿以外,神情动作还有那性子,与当年的阿随如出一辙。


    周澈与他对视,语气淡淡,“阿随已经是过去了,余下的后半辈子,我只想和兰清相携到老。”


    沈兰舟让开地方,让周澈走了,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为了宠爱的妹妹不惜与当朝太子大打出手,可是,现在,周澈已经成了半个沈家人,沈家人与沈家人,这个短让他如何护?该护谁的好?


    看着窗外的明月,沈兰舟长长叹了一口气,呢喃着,“阿随,二哥心里是向着你的,那是你爱着的男人,二哥也不希望他成为别人的相公,可是,阿随,二哥也心疼王爷,这么多年,他受的苦也够多了,若是兰清能够替你陪在他身边,让他的心结能够稍稍打开,二哥还是希望你能看开的,若有下辈子,二哥保证,帮你看好他,让他一辈子只能是你的,谁也抢不去。”


    月光莹润,照在院内稀疏的杂草上,无人回应,沈兰舟关了窗,一夜未眠。


    *


    沈兰清躺在床上也是一宿没怎么睡,晚上沈兰舟说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转悠,心思肯定是沈兰舟看出了什么,不想她和周澈在一起的。


    沈兰清心里存了事儿,半梦半醒的,天刚蒙蒙亮便醒了,穿了衣服起床,刚打开房门,便看到周澈还是昨日那一身黑袍,背对她的房门负手而立,背脊挺直,袍裾处犹带着晨起的露水,不知站了多久了。


    “爷”沈兰清轻声唤他,“你怎么在这里?”


    周澈闻声回身,黑眸直直看过来,停留在她的眼睛上,大手抬起抚了抚她干涩的眼角,“没睡好?”


    沈兰清听到他温和的声音,撅嘴靠到他身上,点着头,“嗯,就是没睡好。”


    周澈感受到她温软的身体,笑了,“你二哥那里我已经说服,你不必担心,一切交给我就好。”


    周澈说交个他便是交给他,沈兰清松了一口气,一颗心落了地,她真怕她二哥又出什么幺蛾子。


    沈兰清露出笑容,伸手摸摸周澈有些憔悴的脸,心疼道,“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儿吗?”


    周澈静静看着她,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这两日,他整宿整宿的不敢入睡,夜夜在她房门前徘徊,怕一切不过镜花水月,一朝醒来,大梦一场。


    33.第三十三章——


    翌日沈兰清便要离开灯桐村了,花栴来给她送行,将两个檀木方盒放到她手里,“兰清姐,这盒里的药膏每日两次,抹在脸上,摸完这两盒,你脸上的暗疮瘢痕应该就没有了。”


    “真的吗?”沈兰清大喜,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里的木盒,掩饰不住的惊喜,“花栴你真的是我的救星啊!”


    花栴淡笑,“前几日多亏你仗义相救,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小小心意,再见也不知是和时日,兰清姐你要多多保重。”


    闻言,沈兰清有些伤感,将檀木盒收起来,拉起她的手,“花栴,要不然你同我们一起走吧,反正你是大夫,本也是浪迹天涯,悬壶救世的,去哪里都行,就不如跟我们一起,还有个照应。”


    花栴摇头,“谢谢兰清姐的好意,等灯桐村的事情过去后,我就要回族里了,怕是不能跟你们一道了,等他日有缘,自会再相见的。”


    花栴不与他们一起,沈兰清也不能将人绑了,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花栴出了沈兰清所在的宅子,走了不远,便看到牵着马迎面而来的周诩,他穿了一件白色长袍,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干净而又挺拔。


    花栴上前福了福身,“见过小王爷。”


    自从知道了周澈与周诩的身份后,花栴一直很有礼数,周诩撇撇嘴,抬手,“免了。”


    花栴直起身子,看到周诩的手背上血迹斑斑,不由皱眉,“小王爷受伤了?”


    周诩看了一眼手背,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无妨,小伤而已。”


    花栴无奈,牵起他的手走到一旁的大石旁,“坐下。”


    她的手柔软细腻,仿若无骨,与他这种习武之人粗糙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周诩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感觉,原来男人与女人是如此的不同。


    花栴是大夫,与人有肌肤接触是常事儿,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觉,从怀里取出金疮药给周诩上了药,然后嘱咐他,“这几日不要沾水,还有,小王爷日后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我看你身上总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断。”


    周诩一直盯着她的手看,呐呐的回道,“习武之人,正常不过。”


    花栴抬眸,察觉到周诩的视线,忙收回手,藏在了背后。


    周诩恍然回神,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花栴站起身,将金疮药扔到他怀里,“这药送给小王爷了。”


    周诩看着手里的白瓷瓶,心里闪过一抹奇异的感觉,让他的心麻麻痒痒,却又不知所为哪般。


    “花栴,你的医术这么好,有没有考虑做军医?”周诩突然开口。


    “军医?”花栴笑了,眉眼弯弯,周诩被她这一笑惊呆了,只觉春天到了,眼前百花盛开。


    花栴没有察觉周诩的不妥,依旧带着笑意,“小王爷,我是女子,不可以进军营的。”


    周诩忙摇头,“也不是不可的,本小王爷日后是要替大周守卫边疆的,等到那时候,我领兵了,你就来给我做军医吧,我说了算。”那时候,他小五叔应该已经做了皇上了,他去求他,他定会应允的。


    花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柔情,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只道,“若有那么一天,花栴定然不会推辞。”


    “这是你说的,可不准反悔。”周诩眼中一亮,带着惊喜,“算了,咱们还是拉钩吧。”周诩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花栴看着他仿若带着星辰的清亮眼眸,静默了一会儿,在周诩期待的眼睛下,伸出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轻轻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就是小王八。”周诩又加了一句。


    “谁变谁就是小王八。”花栴也随着他念道。


    *


    翌日一大早,周澈等人便要赶路了,沈兰舟和花栴前来送行,沈兰清抱着沈兰舟哭哭啼啼,沈兰舟想了想,“兰清,你是不是不想跟王爷走?”


    周澈黑了脸,将沈兰清拽入怀里,“镇国将军说话小心一点儿。”


    沈兰舟嗤笑两声,并不把当朝王爷的警告放在心上。


    灯桐村的村民都出来跪送周澈,山呼千岁,周澈去跟村长说话,沈兰舟将沈兰清扯到一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兰清,有些事情你怕是不知道,二哥思前想后还是要告诉你的,王爷他,他对阿随一直用情颇深,二哥觉得王爷许是把你当成阿随的替身了,二哥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本来这些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沈兰清,可是想来想去,他过不自己那关,沈兰清毕竟也是他妹妹,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蒙在鼓里,然后一腔深情付之如流水。


    沈兰清对沈兰舟是感激的,当年,他阻拦沈随心嫁给周澈,是为了她好,今日他阻拦沈兰清嫁给周澈,也是为了她好,这她都是知道的,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怨过他。


    沈兰清对他甜甜一笑,“二哥,嫁给王爷,我是心甘情愿的。”


    沈兰舟有一刻的恍惚,当年阿随也是这样告诉他,“二哥,嫁给太子爷,我是心甘情愿的。”


    眼前的这个人放佛与当年的阿随成了一个人,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


    这边,周诩下马走到花栴身边,递给她一个晶莹透彻的玉佩,“这是我的贴身之物,他日,你若遇到麻烦了,可以让人拿着玉佩来寻我。”


    花栴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花栴谢过小王爷。”


    周诩似是还有话要说,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开了个玩笑,“当然,你若是成亲了,也可以拿着玉佩来随王府,本小王爷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花栴失笑,“那花栴下半辈子岂不是衣食无忧了。”


    周诩看着她,犹豫了半天,“花栴,我”


    花栴突然跪倒在地,“花栴希望小王爷一路顺风,他日有缘再见。”


    周诩的话梗在喉头,咽了下去,翻身上马,对她若无其事的笑笑,“好,那就他日有缘再见了,你多保重。”


    “小王爷也多多保重。”花栴喃喃。


    34.第三十四章——


    沈兰清等人上了路,周诩蔫蔫的耷拉着个脑袋坐在马背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摸样。


    沈兰清坐在马车里,掀着车帘盯着周诩的后脑勺,一脸的不情愿。


    周诩回头看了她一眼,懒懒道,“小姨娘,你若是再盯着本小王爷看,本小王爷的后脑勺就要被你盯出窟窿来了。”


    沈兰清懒得跟他辩解,恨恨的放下车帘,傻小子,一点儿都不随她这个娘亲,想当年她看上她家太子爷时,果断干脆的爬上了他的床,她怎么会生了这么个不长脑子的儿子呢?


    车帘被掀开,周澈矮身进了来,沈兰清看到他,撅着嘴钻进他怀里,“爷”


    周澈揽住她的腰靠坐在软垫上,然后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问道,“怎么了?”


    沈兰清张了张嘴,最后烦躁的摆摆手,算了算了,说了也没什么用了,沈兰清在他胸口蹭了蹭,“爷,咱们这次是回王府吗?”


    周澈点点头,“嗯,等到回平临见过父皇之后,我便去沈家提亲,娶你过门。”


    “娶我?”沈兰清有些惊讶,从他怀里抬眸看他,周澈垂眸对上她的眼睛,“对,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沈兰清想了想,“不娶行不行?就这么苟且着也挺好的。”


    周澈捏她的鼻尖,“胡说什么呢,你不要面子,你爹难不成也不要面子?让你无名无分跟着我算什么?”


    沈兰清又想了想,突然又高兴了,“那我是不是又可以穿一次婚服了?”


    周澈见她高兴,自己也高兴,蹭蹭她的额头,“是。”


    “上一次咱们成亲时,那婚服我都不喜欢,这次一定要做的漂亮些。”


    周澈失笑,“上一次的婚服可是你自己亲手绣的。”


    沈兰清瘪了嘴,哼哼唧唧,“就因为是自己绣的,所以才难看嘛,这次才不要自己绣了,我要找最好的绣娘绣。”


    “好,都依你。”周澈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什么都依你。”


    沈兰清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觉得恍恍惚惚,想到当日前来安县时,一路上周澈对她的各种冷冰冰的态度,到现在把她抱在怀里,说着‘一切都依她’,真的是恍如隔日啊!


    想到这些,沈兰清微微皱眉,有些疑惑,“阿澈,你当日怎么就突然知道我是谁了呢?”


    周澈将她往怀里提了提,让她坐的更舒服一些,然后轻描淡写,“昔日,遇到过一个得道高僧,你去世那一年,我曾来寻过他,他说只要我诚心,你会回来的。”


    “是吗?”沈兰清呢喃,突然眼前一亮,“你说的和尚是叫天恩吗?”


    “你如何知道?”周澈惊了一下。


    沈兰清拿出怀里的那颗佛珠,“前几日我见过他,这是他给的。”


    周澈看着那颗佛珠,只觉一阵心慌,“他还说什么了?”


    沈兰清想了想,摇摇头,“他什么话也没说,只说让我好好收着。”


    周澈从马车内的找出一根线将佛珠穿了挂在沈兰清脖子上,“记住,这个佛珠不要离身了。”


    沈兰清听话的点点头,不知为何,提起天恩,便觉有些心慌。


    周澈有些话没说,沈兰清也有些话没说,两人各怀心事,若有所思,马车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压抑起来。


    突然传来的巨大的敲钟的声音惊醒了沉闷的两人,周澈让马车停了下来,掀开帘子,问道,“什么声音?”


    那钟声深远浑厚,又带着数不尽的荒凉,数声不停,周诩驱马上前,找了个正好从山上下来的农夫问了问,然后策马回来,对周澈道,“说是山上庙里的一个叫天恩的和尚圆寂了。”


    周澈身子一晃,差点儿从马车上摔下去,多亏沈兰清拽了他一下,周澈回身看她,两人四目相对,周澈倏地一下将沈兰清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颤抖,“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沈兰清靠在他怀里,既心惊又有些惧意,只觉浑身有些冰冷,往他怀里缩了缩。


    周诩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相拥,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他爹这次是真的动了心了。


    周澈与沈兰清徒步上山,想要送天恩一程,在半山腰被小和尚拦住,“阿弥陀佛,施主莫要再往前了,师父曾说,他与女施主的缘分已尽,不会再相见,二位还是下山去吧。”


    周澈与沈兰清在半山腰行了礼,然后沉默着下了山。


    *


    回到平临已是半个月后,刚进城,周澈便带着颜沣直奔皇宫而去,周诩则带着沈兰清回王府。


    “随-王-府。”沈兰清看着高高的匾额,笑眯眯,当年她随周澈住的是皇宫,规矩多,小人多,束手束脚,还需要陪着小心,时不时被各宫娘娘邀约喝茶,她见惯了那些为了争宠使劲浑身解数的女人,心里不胜其烦,现在好了,周澈自立门户了,随王府,不错,这是他们自己的家了。


    府里的管家迎出来,沈兰清对他招招手,“好久不见,严总管。”这是当年太子宫的总管太监,严齐。


    严齐愣了一下,面前的女子娇小玲珑,看起来也不过十多岁的模样,面上遮一白色的丝巾,只露出两只清澈的眸子,倒是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但是再亲近,以他见人不忘的本领,眼前这女子他并没有见过。


    周诩从马上跳下来,将缰绳递给小斯,对严齐摆摆手,“严总馆,这是我娘亲的妹子,在家排行老三,你唤她三姑娘就好。”


    说着,周诩又暗地里对严齐挤眉弄眼,指指沈兰清后脑勺,用嘴型道,“脑子有问题。”


    严齐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行了一礼,“严齐见过三姑娘。”


    沈兰清回头瞪了一眼周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哼。”


    周诩撇嘴,跟在她后头进了王府。


    严齐跟在身边,“不知道三姑娘来,所以未来得及准备,我这就着人准备客房去。”


    “不用。”沈兰清正四下观赏着王府里的美景,随口道,“我住王爷房间就好。”


    严齐脚下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多亏周诩拉了他一把,待严齐站稳,周诩扯住沈兰清垂在肩侧的一个小辫子,“小姨娘,你能不能矜持点儿,能不能有点儿作为女人,作为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外公家好歹也是添喜郎电子书,你别给我外公丢脸。”


    沈兰清吃痛,扯回他手里的头发,气呼呼瞪他,“你倒是矜持,矜持到现在连个媳妇儿都没有。”


    周诩,“”


    “再说了,我们家也不是添喜郎电子书,往上数三辈,那可是开镖局的呢。”


    周诩,“”


    将周诩堵得哑口无言,沈兰清得意的扬扬头,“严总管,我不住王爷的屋了,我要住小王爷的院落,跟小王爷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刚才她不过是嘴快,其实她不能就真的这样住了周澈的房间,旁人她不需要顾及,她总得顾及她家诩儿的想法。


    周诩忙摆手,“严总管,她住我爹的房间,就让她住我爹的房间吧,我爹这些年肯定很辛苦”


    严齐有些看不懂这些关系,耳中来来回回就一句,那就是‘住王爷的房间’,‘住王爷的房间’,他也理解,这么多年,王爷身边没个女人,可是


    严齐将周诩拉到一边,小声道,“我的小公子呀,这姑娘有十岁了吗?”


    周诩,“”


    35.第三十五章——


    严齐到底没敢把沈兰清往王爷屋内送,也没敢让她住周诩的院落,毕竟十多岁的小姑娘,住在周诩的院落里,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最后,严齐着人去收拾了临着水榭的芳庭苑给沈兰清住。


    周诩见严齐将沈兰清安排好了,便往外走,沈兰清忙扯住他,“你去哪儿?”


    “我去宫里呀,今日刚回来,定然是要去给皇爷爷请安的,再者,我很久没见小五叔了,今个儿晚上就歇在小五叔那里了,所以,小姨娘,你千万别找我。”他只是听他爹吩咐把她送回来而已。


    沈兰清对他哼了一声,“谁稀罕找你。”说着,沈兰清拍拍他的肩膀,“低头。”


    周诩已经习惯了沈兰清对他时不时的碰触,倒是很听话的低下了头,沈兰清将他的衣领整了一下,然后敲敲他的脑袋,“好了,去吧,不要欺负你小五叔。”周诩从小就是个不消停的,跟他同龄的莫亭书和周瑾都是他戏弄的对象。


    周诩为了防止她唠叨,敷衍的摆摆手,出了府邸骑马跑了,以往的时候在沈兰清面前他还可以自称小王爷,耍一下威风,吓一吓她,可是现在呢,她就要成为他爹的女人了,这小王爷的名头还管个屁用呢,失去了一项乐趣,周诩还挺失望的呢,其实逗弄沈兰清也挺好玩的,她跟别的女子不一样,怎么捉弄都不哭。


    严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个‘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小王爷除了他们爷何时这么听话过,还是对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周诩走后,严齐带着沈兰清去了芳庭苑转了转,然后天色便暗了下来,严齐交代厨房做了晚膳,沈兰清却趴在桌上不肯吃,说要等王爷回来再用膳,周澈白日里离开她时告诉过她晚膳时便能回来的。


    严齐摸不透这个三姑娘与王爷还有小王爷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看小王爷的态度,对她还是挺上心的,而此时府里的主人都不在,他也不敢怠慢了她,便一直陪着,劝着,“三姑娘,不如您先用膳吧,王爷每次从外地回来,去到宫里,当晚都是不回府的。”


    沈兰清摇摇头,看着桌上的烛光愣神,以往在太子宫时,她也经常这样等着周澈回来的,那时候总是小小的抱怨,抱怨他没有时间陪他,所以但凡他晚归,总要耍些小孩子脾气,让他哄她,而现在,她坐在这里,只觉得万分感恩。


    严齐劝不动她,也不再说什么,就陪着站着,站他是习惯了的,等到这位三姑娘困了累了,自然也就去休息了,这样看来,这位三姑娘怕是真的在肖想他们家王爷。


    可是王爷呢,他孑然一身那么多年,真的会为了一个小姑娘而破了例?严齐觉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两个时辰间,有无数侍女下人从小厅外路过,为的不过就是看一眼这个被小王爷带回来的女子长什么模样,他们随王府与别的达官贵人的府邸不一样,别的府邸里都是三妻四妾,女眷居多,而他们府里,除了王爷就是小王爷,没有当家主母,王爷身边没有女人,连带着小王爷对女人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他们对沈兰清很好奇,但奈何沈兰清带着纱巾,看不到脸。


    饭菜来来回回热了好几次,静静的躺在桌上,灯影摇曳,微风徐徐,沈兰清终于困了,托着腮不住的点头。


    一个下人小跑着进来,趴在严齐耳边轻声道,“严总馆,王爷回府了。”


    严齐一听,忙要往外去迎接,还未动步,那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严齐忙行礼,“王爷”


    周澈摆摆手,制止了他的声音,然后看着趴在桌上睡得并不踏实的人,小声问道,“吃了吗?”


    严齐心里小小的吃惊了一下,摇头,“三姑娘说要等王爷回来一起吃。”


    周澈点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试了一下温度,还是温热的,看来刚热好没多久。


    周澈走到沈兰清身边,将她的头小心翼翼的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弯腰将她抱起,自己坐在了她的椅子上,让她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了他的怀里。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沈兰清并没有惊醒,反而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嘤咛一声,继续睡了过去。


    周澈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唤道,“阿随”


    沈兰清只觉耳朵有些痒,拍开他的脸,迷糊道,“阿澈,别闹,我要睡觉”


    周澈失笑,抬眸看向严齐,“晚上一点儿东西也没吃吗?”


    严齐已经被这幅模样的周澈惊坏了,就连王妃在世时,王爷也不曾这般在下人面前毫不掩饰的对她如此亲昵,而现在,他竟然会对一个小姑娘这般呵护,真真是让他觉得自己老眼昏花了。


    周澈倒是没有怪罪他,只轻咳一声,严齐回神,惊出一身冷汗,忙躬身,“三姑娘下午时吃了不少蜜饯果子,晚饭倒是什么也没吃。”看来这三姑娘要像她姐姐一样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当年,还是太子爷的周澈回到宫里说要娶个平头百姓做太子妃,皇上勃然大怒,太子爷跪在大殿门前七天七夜,水米未进,直到皇上应允了这桩婚事,并亲自下旨迎娶,沈家的姑娘,果真命里带贵。


    周澈点头,小心的抱着沈兰清起身,打算送她回房休息,沈兰清却在此时悠悠转醒,看到周澈,迷蒙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抱紧他的脖子,委屈道,“爷,你回来了,我要饿死了。”


    周澈无奈,抱着她坐回去,语带责怪,“怎么不先吃,自己个儿的身体也不顾了?”


    沈兰清抱着他的脖子撒娇,“你不在人家身边,人家吃不进去嘛。”


    这矫揉造作的嗓音让严齐微微皱了皱眉头。


    “对了,王爷,小王爷自打上午离开王府后,便没有回来,看这样子怕是要在外面过夜了,你说他会不会流连花丛,乐不思蜀呢?”沈兰清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爷,等他回来,你一定要重重责罚他呀!”


    周澈看她作怪的小脸,忍不住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顺着她的话,“好,明儿个本王定然重重惩罚于他。”


    沈兰清顿时眉开眼笑,诩儿啊诩儿,你可别怪我。


    听到这里,严齐脸上终于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厌恶,挑拨他家王爷和小王爷的关系,看来这个女人也是个不安好心的狐狸精。


    36.第三十六章——


    沈兰清难得有自觉,觉得这么被周澈抱着也不太好,从他怀里爬下来,“爷,你用膳了吗?”


    “没有,回来陪你一起用。”周澈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中,“日后我若赶不回来,不要等我,自己先吃就好。”


    又是这套说辞,沈兰清嘟了嘴,周澈见她哀怨的小模样,无奈,“不过我会尽量赶回来陪你一起用膳的。”


    沈兰清笑开了眼。


    两人吃罢晚膳,已是月上柳梢头,沈兰清眼巴巴的瞅着周澈,清亮的眼眸中带着希冀。


    周澈眼神有些闪躲,他知道她的意思,所以有些不舍得再次拒绝她。


    正在周澈挣扎之时,严齐上前,“王爷,奴才有事儿要跟您禀告。”


    周澈点头,“好,你先出去等我。”


    严齐应着往外走,眼角看到周澈亲自抱了沈兰清往内屋去,叹了口气,王妃去的早,王爷是受了不少苦,可是总也不能娶个对小王爷不好的女人吧,到时若再生个孩子,王爷再被这女人迷了心智,他们小王爷可就遭了罪了,王妃生前对他很是照顾,他一定要替王妃保护好小王爷的。


    周澈将沈兰清放在床上,沈兰清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噘着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阿澈”


    周澈心里一阵不忍,却硬起心肠,拍拍她的脸,“好了,你先睡,严总管还在等我。”


    周澈几乎是落荒而逃,沈兰清一口小白牙咬的咔嚓乱响,别以为她看不出,严齐就是故意的。


    周澈出了芳庭苑,严齐恭敬的站在一旁侯着,周澈抬步往水榭里走去,“说吧,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严齐挠挠头,“就是,就是府里的月钱该发了”


    周澈在水榭内的石凳上坐下,淡淡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月钱这种事情也需要向本王禀报了?”


    严齐忠厚的脸上浮上一抹尴尬,“还是应该跟王爷说一声的”


    周澈岂会不知他心里打什么主意,面上只做不知,严齐也算是歪打正着,他现在还不想与阿随住一间卧房。


    *


    沈兰清一大早醒来时,屋内多了几个伺候她的丫头,其中一个便是颜沣的媳妇儿,沈随心当年的陪嫁丫鬟玉彤,自从沈随心死后玉彤便被调去伺候周诩,而现在,周澈又让她过来照顾沈兰清。


    玉彤是自小在沈家长大的,虽然她并没有见过沈兰清,但到底是沈家的小姐,玉彤对她还是心生亲近的。


    沈兰清托着腮看着妇人打扮的玉彤,叹了口气,她死的时候玉彤才刚嫁给颜沣没多久,现在一脸端庄稳重的模样,再也不是以前跟在她身后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了。


    玉彤帮沈兰清梳头,沈兰清自铜镜中看着她,“你有孩子了吗?”


    玉彤没料到沈兰清上来便是问这个,稍稍愣了一下,忙道,“回三小姐的话,奴婢有一个儿子,今年刚满六岁。”那时候沈随心刚去世,周澈颓废不已,她和颜沣商量了下,先不要自己的孩子,好好照顾小王爷,这一拖,便拖了好几年。


    沈兰清点点头,“抽空带来我瞧瞧吧。”


    “好。”玉彤有些纳闷的应着,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三小姐有些怪怪的。


    玉彤梳头的手艺一直没有生疏,在她脑后挽了一个发髻,然后将自然垂落的黑发散在脖颈两侧,看起来既简单又俏皮。


    沈兰清很满意,“还是我们玉彤梳的头发好看。”


    玉彤有些尴尬,“三小姐过奖了。”


    沈兰清觉得没意思,以前她夸玉彤梳头梳的好时,玉彤总是很得意,果然是当了娘的人了,稳重多了。


    沈兰清摇摇头,拿出花枬给的药膏往脸上抹,花枬说用了这药膏后差不多两个月她的脸便能全好了,可是这都半个多月了,这脸怎么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呢?


    沈兰清抹完药膏,带上面纱,起身,“王爷呢?”


    “王爷上朝去了,三小姐要不要先用早膳?”


    沈兰清摇摇头,“算了,先在王府里随便逛逛吧。”


    玉彤应着,拿了一件小披风跟了上去。


    *


    沈兰清逛了半上午,百无聊赖,最后坐在水榭里托着腮看锦鲤,早朝的时间早就过了,然而周澈还是没有回来。


    对王府,沈兰清是陌生的,而王府里的人对沈兰清也是陌生的,她想找个人说话都没人搭理她,玉彤虽然跟在她身边,但是一直进退有度,从不多言一句。


    就在沈兰清无聊至极时,周诩回来了,晃晃悠悠的眯着眼睛哼着小曲儿从回廊里往这走来,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沈兰清忙撩起裙摆躲到了柱子后,等周诩走过来,突然从他身边冒了出来,“诩”


    吓唬周诩的话还未说完,周诩突然一个转身,一把拎住她的后衣襟将她拎了起来,并哈哈大笑,“怎么样,小姨娘,吓到了吗?”


    沈兰清本就娇小,周诩又长大高大,劲又大,沈兰清双腿离地不停地蹬着,双手扑棱着,“周诩,你耍赖。”


    周诩笑得好像偷了腥的狐狸,“小姨娘,本小王爷那是深藏不漏,想跟我斗,你还嫩着呢,小丫头片子,还想吓唬我,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沈兰清咬牙切齿,周诩得了便宜,就是不放她下来,看着她无能为力蹬腿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沈兰清瞅准机会,双手往前,抱住了回廊上的柱子,趁着周诩不留神,侧头一口咬在了周诩的手背上,周诩吃痛,松开了抓着沈兰清衣襟的手。


    周诩的力道一松,沈兰清的身子不可抑制的往前栽去,不由大叫出声,“诩儿”


    周诩慌忙去抓她,没抓住沈兰清,反而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两人同时从回廊上翻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入了池中,惊散了一池各色的锦鲤。


    37.第三十七章——


    侍卫下水将两人捞了出来,严齐吓得命都快没了,命人烧了暖炕,熬了姜汤,又派人去宫里请了太医,虽已是春天,但是池子里的水还是凉的很,这要冻出个毛病来,可就了不得了。


    暖炕上,沈兰清与周诩裹着厚厚的棉被,两人各据一头,中间隔着一张小桌,怒目相视。


    几个丫鬟小厮围着两人又是擦头发,又是烧暖炉的,忙个不停。


    沈兰清刚刚还冻得牙齿打颤,现在又是暖炉又是暖炕的,又喝了一大碗姜汤,身上暖和了过来,也就有了精气神,冲着周诩瞪眼,“都赖你。”


    周诩不喜欢和姜汤,正嫌弃的推拒,听沈兰清的话,哼了一声,“要不是你先吓唬我,我能拎你吗?”


    “谁吓唬你了?我那是跟你打招呼呢。”


    “打招呼需要藏在柱子后面?”周诩呲牙。


    “我没藏,我那是长得娇小,你眼神不好,看不到罢了。”沈兰清哼哼。


    玉彤惊出一身冷汗,还从来没人敢当着小王爷的面说他眼神不好使呢。


    周诩对沈兰清的用词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显然是已经习惯了的,“娇小?矮你就说矮,何苦绞尽脑汁找个旁的词来代替。”


    沈兰清气的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严齐端了姜汤哄着他,“我的小公子,这春日里的池水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就是一辈子的毛病,来,把姜汤喝了,去去身上的凉气。”


    “本小王爷不喝这玩意,太难喝了,我堂堂七尺男儿,不过是落了水,哪有这么娇气,我要吃糖葫芦。”


    “吃什么糖葫芦?”沈兰清怒目瞪他,“不要命了是不是?把这碗姜汤给我喝了。”


    周诩看着底气十足的沈兰清,摸着下巴,“小姨娘,我怎么发现你现在训起本小王爷一点儿顾忌都没有呢?”想那时,他一瞪眼,沈兰清便怂的跪在地上求饶,哪像现在,他瞪眼她都不怕。


    沈兰清笑眯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那我现在不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嘛。”


    周诩,“”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他真是第一次见。


    严齐看了一眼沈兰清,心里感觉复杂,这要是王爷回来看到小王爷把这大小姐弄到水里去了,会不会迁怒于小王爷呢?


    沈兰清催促他,“你倒是快点儿把姜汤给喝了呀?诩儿,不是娘说你”


    周诩瞪眼,“小姨娘,是小姨娘,别省略那两个字。”


    沈兰清无所谓的摆手,“这么认真干嘛,不就是省略了两个字嘛,你知道我想表达什么意思不就得了,你爹都是怎么教你的,教的一身迂腐的气味”


    周诩忍无可忍,“你闭嘴,我喝。”


    周诩端起严齐手中的碗将姜汤喝了个底朝天,脸上表情仿佛赴死一般悲壮,沈兰清忍不住笑出声。


    严齐越发看不惯她,明明是姨娘,非得说是他们小王爷的娘,这不明摆着就是肖想随王府当家王妃的位子嘛,他真不明白这女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王爷对她言听计从的,想那两年,那个和王妃长得很是相像的女人进府时,王爷也不过十天半个月过去看她一次,隔着几丈远,看几眼就走,连话都不跟那女人说,可是现在这个三姑娘,脸长得还不好看,怎么就迷了王爷的心智了呢,昨晚上,他还看王爷在水榭里坐了一晚上,眼睛盯着那芳庭苑就没离开过。


    说到这三姑娘的长相,严齐更是叹气,他虽然不会瞧不起长相不好的女子,可是毕竟是随王府的王妃,总也不能是个面目全非的女人吧。


    沈兰清与周诩自然不知严齐想了些什么,还在互相埋怨着吵得不可开交,他怨她不该吓他,她怨他不该拎她,两人唇枪舌战,吵得严齐头都大了。


    正在此时,小厮进来通传说王爷带着太医从宫里赶回来了,周澈从宫里出来时,正好碰到去请太医的随王府的侍卫,听闻周诩和沈兰清两人双双掉到锦鲤池去了,忙带着太医回了府。


    听到周澈回府了,沈兰清与周诩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的闭了嘴,窝在被子里不敢说话了。


    周澈大步进了暖阁,看到暖炕上惨兮兮却眼神清明的两人,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大碍,不由松了口气,招手,“太医,帮他俩诊断一下。”


    太医听命上前,周澈视线看向沈兰清,沈兰清干笑两声,躲开他的眼神不敢看他。


    周澈有看向周诩,周诩尴尬的别开脑袋,心里有些发虚。


    太医诊完后,回禀,“这位姑娘和小王爷并没有什么大碍,亏得没在水里多呆”


    “我们又不是傻子,呆在水里干嘛。”周诩忍不住插嘴,当时他可是第一时间便把沈兰清捞出来了,他堂堂随王府小王爷,一世英名就毁在脚下这一绊上了,传出去怕是要丢死人了。


    “就是。”沈兰清赞同。


    那太医脸上浮起一抹尴尬,周澈冷眼看向两人,两人忙别开头不敢再说话。


    “你接着说。”周澈回眸看向太医。


    那太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继续道,“去去寒气,休息休息就没事儿了,我再开个方子,喝上一副药保证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听到喝药,沈兰清与周诩同时大骇,异口同声,“不用,不用喝药,我好的不得了。”


    周澈被两人闹得头疼,挥手让太医下去写方子,然后撩袍坐在暖炕上,先伸手握了握沈兰清的手,感觉她的手时温热的,脸色也红润,看样子确实是没什么大碍,然后又回身伸手在周诩额头上探了探,周诩忙道,“爹,我俩真没大事儿,不用喝药的,是不是,小姨娘?”


    “是,是,王爷,我觉得小王爷说的对极了。”沈兰清忙不迭的点头,表示她对周诩的赞同。


    周澈冷哼一声,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看着两人,“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小孩子都不会从回廊上掉到池子里去,你们两个这么大的人了,竟然从廊子上翻下去了。”那廊子上的栏杆那么高,跳起来都下不去,不是两人打闹,怎么会翻下去。


    沈兰清摸着耳朵悄悄看了一眼周诩,周诩对她眨眨眼,沈兰清了然,语气夸张,“爷,有些话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是说咱们这王府建的不好,可是你看那廊子嘛,怎么走人,地都不平,栏杆还矮,我和诩儿并肩走着,不过绊了一下,竟然就跌倒池子里去了,多亏了诩儿,诩儿伸手去拉我,没成想,自己也被那凹凸不平的地面绊了一下”


    周澈耐着性子听她胡说八道,竟然还怪地面不平,她怎么不说她整个人都爬到柱子上去了,以前时是爬树,现在是爬柱子,若是不治治她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日后还不定怎么就伤着自己了呢。


    周诩忙点头,“是啊,是啊,爹,咱府里这地该重新整修一下了。”


    沈兰清与周诩眼巴巴的瞅着周澈,那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关他俩的事儿,都是那地面的问题。


    周澈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垂眸不去看他们,淡淡道,“严总管,去拿纸笔,罚你们两人抄佛经,一人五十遍,抄不完不许出门。”


    果然,又是抄佛经,沈兰清秀气的眉头拧起来,拒绝,“我不抄。”她又不是没被罚过,那佛经五十遍抄下来,她这细嫩的小胳膊怕是就要变粗了。


    周澈抬眼看她,“不抄?那要不要我把你抱到柱子上去看看风景?”


    沈兰清,“”


    周诩显然早已习惯了被惩罚,看沈兰清吃瘪的模样,哈哈大笑。


    沈兰清幽怨的瞪着周澈,“抄就抄,可是王爷别忘了昨儿晚上小王爷彻夜不归,你答应了要处罚他的。”


    周诩的笑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什么彻夜不归,我那是去小五叔那里了”


    “不管你去哪儿了,那就是彻夜不归呀。”沈兰清对他笑眯眯的晃脑袋。


    周诩看向周澈,“爹,昨儿个你可是在宫里见过我的”


    “诩儿再罚三十遍。”周澈摆摆手,“都给我闭嘴,再吵一人再多罚三十遍。”


    沈兰清与周诩顿时闭上了嘴,暗地里互相瞪着。


    38.第三十八章——


    周澈让严齐在这里盯着两人罚抄,然后自己去了书房给沈兰舟写信,今日在朝堂上因着他私斩安县县令一事,被几个大臣弹劾,被皇上硬生生的压了下来,他得提醒一下沈兰舟。


    沈兰清看着面前一摞厚厚的纸张,愁得头发都快白了,这要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周诩也是头痛的要命,咬着笔杆发呆。


    严齐尽责的站在那里盯着两人,祺方从小窗底下偷偷递了两个果子进来,周诩迅速拿了藏在袖子里,沈兰清瞅见了,对他皱皱鼻子,周诩忙递了一个给她,沈兰清这才高兴的笑了。


    两人趴在那里偷偷的吃着果子,半下午,一遍也没有抄完,趁着严齐被人叫走,周诩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对着沈兰清的脑袋就是一记,沈兰清捂着脑袋瞪他,周诩瞪回来,两人斗鸡眼似的斗了半天,最后以眼睛干涩流泪结束。


    两人趴在小桌上,头对着头闭目养眼,午后的阳光透过小窗照进来,屋内暖烘烘的,越发让人懒洋洋。


    沈兰清觉得自己自从到了沈兰清这具十四岁的身体里后,心态也变了,有许多很久没做过的事情现在又有了兴趣,看来年龄是个好东西啊。


    周诩的感觉也很神奇,他对沈兰清很包容,这种包容的来源很奇怪,并非他想这样,而是心里有一个声音让他不自觉的就这样做了,对沈兰清他总是有一种本能的亲近的感觉。


    周诩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对面的沈兰清,若有所思,“其实,小姨娘,你总给我一种我娘的感觉。”


    沈兰清倏地睁开眼睛看他,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欣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甚至慢慢沁出了泪水。


    周诩本就是发一下感慨而已,此时看沈兰清的模样,被她给吓了一跳,这也太多愁善感了吧。


    沈兰清越想越激动,突然爬起来隔着小桌抱紧了周诩,嚎啕大哭,“诩儿,诩儿,我的诩儿”


    小桌上的砚台打翻在暖炕上,墨汁四溅,沾湿了二人的衣衫,周诩被她这一抱,惊坏了,慌忙将她拎起来,“小姨娘,你得癔症了?”


    沈兰清紧紧扒着他不松手,撕心裂肺的干嚎,这是她儿子啊。


    周澈进来就看到这一团乱的两人,皱了眉,轻叱一声,“你们做什么呢?”


    周诩惊了一下,随手一扔,沈兰清扑通一声落在了暖炕上,脸下巴磕在炕上,顿时眼泪流的更汹涌了,“…疼。”


    周澈看着两人一脸一身的墨汁,头疼的抚了抚额头,看到这俩人,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他们俩人在一起总能有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诩儿回屋去洗澡。”周澈对周诩挥挥手,周诩从暖炕上跳下来,走之前还对沈兰清做了个鬼脸。


    见周诩走了,周澈回身看向还捂着下巴哼哼唧唧的女人,双手负在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至于你”


    沈兰清一看他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忙可怜兮兮的蹭过来抱住他的腰,“爷,下巴疼,手也疼,还饿,身上冷”


    周澈没什么反应,沈兰清暗暗瘪瘪嘴,将手伸到他眼前,“你看一眼呀,你看我的手”


    周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将她柔若无骨的手握在手中看了看,沈兰清顺势往上抱住他的脖子,“爷,我错了。”


    周澈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揽住她的腰身,垂眸看她,“你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多精力,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连墨汁都能玩。”


    沈兰清抓着他背上的头发绕在手指上,撅着嘴小声道,“我没玩墨汁,是诩儿说觉得我像他娘,我就有些激动了。”


    周诩打横将她抱起,走到里屋将她放在了床上,然后自己单膝跪在地上与她平视,看着她花猫似的脸,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疼吗?”


    沈兰清见他那副样子明显是心疼了,嘴上却不说,还是像以前那样情绪不外露,只是以前时他尚且年少,即便不外露总也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她开心,现在呢,整一个顽固腐朽的老头子,一本正经的。


    “疼。”沈兰清把下巴凑到他嘴边,“阿澈,吹吹。”


    周澈的脸以眼睛看得到的速度迅速泛红,沈兰清心里忍不住憋笑,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他脸红了。


    周澈装作没看到她眼中的笑意,大手抚上她的下巴揉了揉,轻轻道,“洗个澡吧。”


    沈兰清见他就要起身,忙扒住他,“爷,那你别走,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周澈看她期盼的眼神,忍不住探头蹭了蹭她的脸,有些急促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沉闷着嗓音,“好。”


    沈兰清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她其实都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她也不想逼他,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自己都无法接受,更何况周澈了。


    沈兰清就进去洗澡,周澈坐在外间喝茶,顺便翻看两人下午抄写的佛经,看到两人狗刨似的字体,无奈的摇摇头。


    严齐进来,站在一旁,过了半晌忍不住开口,“王爷是打算把三姑娘纳妾吗?”


    “纳妾?”周澈看他一眼。


    严齐听周澈的语气似是有些不高兴,又道,“王爷的意思是纳为侧妃?”


    周澈忍不住笑了笑,严齐被吓得顿时跪倒在地,“奴才说错话了,还请王爷责罚。”


    周澈摆摆手,“起来吧。”


    严齐暗地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有多少年没见过王爷这般眉眼间都带着笑意了。


    周澈自己斟了一杯茶,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淡淡道,“这几日备一份聘礼,等我同父皇那里知会过了,就派人往沈家提亲。”


    严齐微微蹙眉,看这样子,王爷是真的打算纳侧妃了。


    周澈轻辍一口茶水,又加了一句,“按王妃的规格来。”


    “王妃?”严齐大惊,“王爷,沈家三小姐是庶出,当年咱们王妃是嫡出的大小姐,王爷尚且跪了七天不吃不喝才求了来,现在这庶出的小姐,皇上是不会同意的。”


    严齐说完便知自己逾矩了,再一次跪倒在地,这次他视死如归,干脆一次性说个明白,“王爷,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老奴把王爷当亲人,把王府当成自个儿的家,老奴并不是想要干涉王爷的决定,只是老奴觉得这个三姑娘并不适合做王妃,老奴不为别的,只是心疼小王爷,这个三姑娘对小王爷似乎带着很大的意见,日后若进了府,有了自己的孩子,老奴怕小王爷受委屈。”


    周澈并没有怪罪严齐,心情似是很好,“这件事情你去问问诩儿,但凡他说不许本王娶,本王就不娶了。”


    严齐脸上闪过一抹惊喜,慌忙爬起来去找周诩去了。


    在外面守着的颜沣挑了挑眉,真是天真的严总管啊!


    严齐去了周诩房间,周诩刚刚洗完澡,正在擦湿发,转身便看到严齐出现了他身后,周诩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严总管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严齐干笑,“这不是习惯了嘛。”平日里轻手轻脚的,怕打扰主子们睡觉,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周诩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怎么了,我爹不会又让我罚抄吧?”


    严齐摇头,“不是,老奴过来是有一件事儿要跟小王爷说”


    周诩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突然把脸凑到他面前,“严总管,你做了什么不好启口的事情吗?”


    严齐慌忙摆手,“小王爷不可拿老奴逗乐子。”


    “那你是怎么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严齐想了想,这种事情说出来像是要挑拨父子之间关系似的,可是那个女人,严齐总归觉得是不太靠谱,若她嫁进来,再生个男孩,日后怕是要威胁小王爷的地位了。


    “我的小公子,这位三姑娘若是想嫁给王爷,你怎么看?”严齐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周诩拿起长袍穿上,浑不在意道,“嫁吧,我爹能带她回来,自然是要娶她的。”


    严齐皱眉,这小王爷怎么不开窍呀,“老奴听王爷那话的意思并不是想要纳侧妃啊”


    “侧妃?”周诩张开双臂,任由严齐给他束腰,“怎么可能是侧妃,我爹那是要纳妃,我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侧妃和妾室的,他的身边只会有光明正大的随王妃。”


    39.第三十九章——


    周诩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严齐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这小王爷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到了这种事儿上这么不开窍呢。


    “小王爷,昨儿个你没回府睡觉,那”这种背后说人的事情严齐实在是有些做不出。


    周诩却听出了严齐话中的意思,不由笑了,拍拍严齐的肩膀,“严叔,你多虑了,那是小姨娘故意的,我们经常这么闹着玩,不碍事的。”


    闹着玩?严齐有些不太相信,这怎么能是闹着玩呢,这小王爷看着十六七岁了,人高马大的,可到底是个孩子,这些年被大家宠的毫无心机。


    严齐感觉自己就要翻白眼了,这小王爷怎的就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呢?


    破罐子破摔,严齐干脆把周澈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达,“小王爷,王爷说了,只要你不想让他娶这位三姑娘,王爷便不会娶得。”快去跟王爷表达一下父子情深,王爷心一软,这女人便娶不进门了。


    “真的吗?”周诩眼睛一亮,严齐松了一口气,小王爷还是有点儿脑子的。


    “哈哈哈哈哈”周诩捧腹大笑,“小姨娘,这次本小王爷要让你哭着求我哈哈哈”


    严齐,“”或许他真的是老了,实在是理解不了小王爷的想法了。


    眼看着周诩撩袍出了房间,严齐也泱泱的出了去,书榕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严齐面前,吓了他一跳,眉毛一挑,“书侍卫,你能不能走路出点儿声?”


    “习惯了。”书榕冷漠道。


    严齐也习惯了他素日里的面无表情,“那你有什么事儿吗?”他不是向来都是‘隐身’的吗?今天怎么突然冒了出来,吓得他三魂去了两魄。


    书榕双手抱着剑,淡淡道,“我只是提醒严总管一下,现在是在随王府,不是皇宫,没有那么多女人,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不要整天活在幻想之中。”


    “活在幻想之中?”严齐瞪眼,“我活在幻想之中?你不知道当年王爷过的什么日子吗?一个不小心那就没命了,若不是我小心谨慎,王爷他”


    书榕不过是想要提醒他一下,王爷不过是要娶个女人,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可是严齐却被他刺激了,絮絮叨叨没个完,“小王爷那么小就没了亲娘,这些年,我是亲眼看着小王爷长大的,你们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都知道小王爷吃了多少苦”


    “我也不是不赞同王爷娶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她心怀不轨呀,这还没进门就摆给小王爷下绊子”


    书榕转头就走,严齐跟在他身后唠叨个没完,这些话他不敢当着王爷说,也不敢当着旁人说,但是书榕和颜沣是跟着王爷一起长大的,对王爷忠心耿耿,他也就只敢对着他们发发牢骚了。


    “小王爷单纯不多想,咱们这些人难道不应该为小王爷多想想吗?想当年王妃在的时候,亏待你们了吗?颜沣能娶到那么好的媳妇儿还不是王妃成全的,王妃还要给你娶媳妇儿,那是你不知好歹,不要,要不然你现在也跟颜沣似的孩子都好几岁了”


    书榕面色已经开始发黑,脚下步子也快了起来,严齐赶不上他的步伐,快跑了几步,“说到这里,书榕啊,你也三十好几了,该娶个媳妇儿了,我看那王婶家的闺女就不错,你”严齐显然已经把刚才要说话忘了,而是把注意力又放到了书榕娶媳妇儿这件事儿上。


    书榕忍无可忍,走到竹林边一个起跃足尖点着竹条翻了个跟头不见了人影。


    严齐独自站在那里,叉着腰气呼呼的骂道,“你们这些臭小子都躲着我,你们躲吧,有本事躲我一辈子。”


    *


    沈兰清洗完澡出来,天已经黑了下来,屋内燃起了蜡烛,窗外的走廊里也点起了灯笼,周澈看到她,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沈兰清看他手里拿的是她抄的佛经,踯躅的不肯上前,周澈撩袍起身,走到她面前,捏了捏她的下巴,“还疼吗?”


    沈兰清摇头,忙又点头,“疼,疼的写不了字。”


    周澈敲她脑袋一下,牵起她的手往饭厅去,走到回廊处时,周澈指指锦鲤池,“大夫说池里的鱼病了。”


    “病了?鱼还能生病?”沈兰清纳闷,探头看过去,昏黄的烛光下,那鲤鱼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能,当然能。”周澈煞有其事的点头,“它们说被两个失足落水的人吓到了,所以受了惊吓。”


    沈兰清干笑两声,这件事情能不能不要再提了,她也觉得很丢人好吗?再说了,他这总记着这事儿,那罚抄佛经的事儿什么时候能忘?


    40.第 40 章——


    沈兰清瘪瘪嘴, 扯着周澈的衣衫,“好啦,去吃饭了,我饿了。”


    周澈岂会不知她心里的想法,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却是身形不动。


    沈兰清扯了几下, 见扯不动, 眯眼看他, “爷, 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幼稚。”


    幼稚?周澈忍不住扬了扬眉, 竟然说他幼稚?那他就幼稚给她看,周澈转身看着水面, 沉默不言。


    沈兰清见他来了劲,轻哼一声,也转过脸去看着池中的锦鲤, 哼, 不说话,那她也不说了,看看谁熬得过谁。


    周诩从卧房里出来,祺方跑来寻他,说王爷让他去饭厅一同用膳, 周诩应了, 便往饭厅的方向去了。


    从假山后面拐出来, 周诩便看到了站在廊下的沈兰清,心中暗喜,白日里刚刚落了水,她竟然还敢往水边站,胆子够大的。


    周诩放慢步子,悄悄的往廊下摸了过去,快要走到沈兰清身边时,蹭的一下冒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大喊一声, “啊,水鬼啊”


    沈兰清被他吓得浑身一哆嗦,本能的回身抱住周澈,尖叫,“爷”


    周诩这才看到周澈,刚刚站得远,视线又暗,周诩只看到了站在明里的沈兰清,却没有看到站在柱子后暗光里的周澈,正好被逮了个正着。


    周诩一脸尴尬,讪讪的收回曲起的十指,直起身子,呐呐,“爹你也在呀”


    周澈身上挂着沈兰清,将她抱着他胳膊的手掰开,放在地上,背着手看着两人,面色淡然,开口训人,“还嘴硬说是地面不平吗?今个儿白日里是怎么说的,不要在廊子下打闹,白日刚说完,晚上就犯是不是?我说的话都白说了是不是?”


    周诩低着头,小声辩解,“我就是跟小姨娘打个招呼,声音大了一些而已”


    “打招呼,这招呼打的,你把你小姨娘吓得又要爬柱子了吧。”周澈冷哼。


    沈兰清悄悄瞪了一眼周诩,这白天的佛经还没抄完,晚上又被抓了,他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儿呢。


    “不爬,我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爬柱子呢,是不是,诩儿?”沈兰清尴尬的辩解。


    “是啊,小姨娘你一个‘大家闺秀’自然不会爬柱子了。”周诩对她眨眼。


    周澈转身,率先迈步,“都给我过来吃饭,吃完饭再商议如何惩罚你们。”


    沈兰清面如死灰,周诩头疼的摸了摸脑袋,他怎么就这么背呢,为什么想不开非要过来吓唬沈兰清呢?


    饭桌上,周诩与沈兰清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瞪眼,周澈则任由两人斗来斗去,也不出声,自己吃自己的,不时给沈兰清夹几筷子菜。


    饭吃到中途,颜沣进来,说宫里来人传周澈进宫。


    周澈放下碗,走之前看向周诩和沈兰清,“今个儿入宫,怕是一两日回不来,诩儿明日除了抄写佛经以外,罚扎马步一个时辰。”


    周诩翻了个白眼,哀嚎一声。


    “至于你。”周澈看向沈兰清,沈兰清拧了一把大腿,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王爷,你若是再罚我,我就真哭了。”


    周澈挑眉看她一眼,“给你的处罚便是监督诩儿扎马步。”


    周诩,“”这也差的太远了吧。


    沈兰清顿时眉开眼笑,“好嘞,爷,您放心,我一定帮您好好看着小王爷。”沈兰清说着,对周诩做了个鬼脸。


    周澈点头,往外走,沈兰清忙站起身,撩起裙摆跟上去,挽着他的胳膊,娇声道,“我送王爷出去。”


    周澈手一翻握住了她的手揉捏了一下,轻轻道,“王府对你而言还是陌生的,你好好跟在诩儿身边,不要乱跑,有什么事情要书榕去宫里寻我,听到了吗?”


    沈兰清点头,“爷放心,本王妃怎么着也是当过太子妃的人,这些我都懂,你不用担心的。”


    周澈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眸子里带着缱绻情意,“现在不比以前,你也还不是随王妃,万事都要小心,不要让我担心。”


    听到周澈的这话,沈兰清突然鼻子有些发酸,闷着声音点头,“知道了。”


    周澈挑起她的下巴,黑眸看着她,声音柔和,“怎么了?”


    沈兰清四下看了看,只颜沣远远的跟着他们,便偎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瓮声瓮气,“爷,你早去早回,我在府里等你。”


    周澈心里一抖,倏地抱紧了她,力气大到仿佛要把她揉进怀里去,多少年了,他的阿随不曾在门口这般送过他了,他每每闭上眼睛都是阿随站在太子宫前,巧笑嫣然的向他挥手,“阿澈,早点儿回来,我等你用晚膳。”


    侍卫牵了疾风过来,周澈翻身上马,沈兰清站在门口对他摆手,直到周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沈兰清还站在那里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周诩溜溜达达的走过来,倚在大门上,悠悠开口,“做望夫石呢?”


    沈兰清倪他一眼,“你管我?”


    周诩嘿嘿笑了,“小姨娘,我爹说了,本小王爷若是不同意他娶你,他就不娶了。”


    “什么?”沈兰清倏地转头看他,“你说啥?”


    周诩笑得张扬,大笑着往府内走去,“本小王爷等着小姨娘来求啊,哈哈哈哈哈哈”


    沈兰清看周诩小人得志的模样,轻哼两声,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


    周澈入了宫,当今皇上周承询正与钰妃一起用膳,自从周澈的母妃去世以后,周澈都是养在钰妃身侧的。


    钰妃见周澈进来,忙起身,“澈儿来了,快过来一起用膳。”


    周澈先给周承询行了一礼,然后又对钰妃行了一礼,他对钰妃娘娘是极为敬重的,当年他被带来钰华宫时,钰妃刚刚嫁给皇上没多久,膝下无子,把周澈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养,即便后来又有了五皇子周瑾,钰妃娘娘待她也是极好的,不曾有半分偏袒。


    周承询也点点头,“来了就坐下吧,今儿个唤你来,也没旁的事儿,昨儿个你回来本应在宫里留宿,咱们父子俩好好说说话,谁知道你着急回府,就连诩儿昨儿个还陪朕下了几局棋呢,你倒好,下了朝就走了。”


    “是啊,你父皇都念叨你一天了。”钰妃笑着给周澈盛了一碗汤,“你若是再不来,你父皇怕是要下旨去请你了。”


    周澈淡笑,撩袍坐下,接过钰妃手中的汤,“谢钰妃娘娘。”


    钰妃也在一旁坐下,“你可知昨儿个你父皇与诩儿下棋谁赢谁输?”


    周澈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诩儿岂是父皇的对手,自然是父皇赢了。”


    周承询扶着胡须哼笑,“你倒是年岁越大越发会说话了,你教养出来的儿子什么脾性你会不知道?他岂是那种会让着朕的人。”


    “那等儿子回去罚他面壁思过。”


    周承询闻言瞪他,“朕的皇太孙是你说罚就能罚的吗?朕的身边趋炎附势,卑躬屈膝的人太多了,却唯独没有像诩儿这样真性情的人。”周承询感叹,“诩儿聪明伶俐,日后若是当了皇上,势必是一代明君啊。”


    周澈眼眸微眯,与钰妃对视了一眼,看来皇上对让诩儿继承皇位这件事儿还是没死心啊。


    钰妃忙端起酒壶给周承询到倒了一杯酒,“今儿个澈儿陪着皇上多喝几杯。”


    周承询看她一眼,摇摇头,“算了,这些事儿改日再说,说说你吧,我听说你往府里带回一个女人,怎么,开窍了?”周承询难得跟自己的儿子开开玩笑,而能让他打破这个规矩的除了周澈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周澈放下筷子,“是孩儿岳丈家的三姑娘。”


    “你岳家?沈家?”周承询点头,“镇国将军的妹妹,也是你过世的太子妃的妹妹。”


    周澈点头,然后站起身,撩袍跪倒在地,“父皇,孩儿想娶她为妃,请父皇成全。”


    *


    翌日,两人抄了几遍佛经后,书榕便过来带周诩去练武场扎马步,沈兰清乐颠颠的跟了去,周诩撵都撵不走。


    沈兰清蹲在他面前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他,“诩儿,怎么样,累吗?”


    周诩穿着黑色劲装,黑发束在脑后,一张俊脸上布满汗水,咬牙切齿,“小姨娘,小心阴沟里翻船,落到我手里。”


    刚开始沈兰清还很高兴,可是越到后来,看到周诩的汗水如豆大的雨滴似的往下落,沈兰清就开始心疼了,用细布给他擦拭着额上的汗,拧着眉头,“诩儿,咱不扎了,太累了。”


    周诩倪她,“怎么,良心发现了?”


    沈兰清尴尬的笑笑,“我后悔了,咱今天不扎了。”沈兰清拿着折扇给他扇风,“我保证不跟你爹告状,好不好?”沈兰清一脸的恳求。


    与沈兰清相处时间长了,沈兰清的眼神情绪,周诩都能猜个□□分,她整人闹着玩时眼睛里都神采飞扬的,掩饰不住的亮晶晶,而现在她的眼睛满满带着的都是担忧,看起来是真的担心他,周诩不由软了语气,安抚她,“好了,你扭扭捏捏的做什么?平日里我爹罚我罚的更严重,一般都是三个时辰,今个儿才是一个时辰,小意思了。”


    “三个时辰?”沈兰清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你爹太狠心了,三个时辰这不是要人命嘛。”沈兰清气呼呼,“就知道欺负你,等他回来我找他算账去。”


    周诩看着她义愤填膺的小脸,心里闪过一抹奇异的感觉,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总是护着他的模糊的娘亲慢慢重合,然后清晰的出现了沈兰清的脸,周诩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沈兰清端了水凑到他嘴边,“诩儿,要不要喝?”


    周诩摇摇头,“我不渴。”


    “水还是要喝的,太阳这么晒,又流了这么多汗,必须喝水的。”沈兰清端着杯子把水喂到了周诩嘴巴里。


    不一会儿,沈兰清又端了两块点心过来,“诩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你饿不饿?”


    周诩摇头,“我不饿。”


    “还是吃点儿吧,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呀。”沈兰清将点心塞到了周诩嘴巴里。


    又过了一会儿,沈兰清又拿了两个果子过来,“诩儿”


    周诩咬牙切齿,“小姨娘,我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喝,你能往园子里转悠转悠不?”


    沈兰清红了眼睛,“诩儿,娘小姨娘这是心疼你爷也太狠心了” 这么想来,没有她在的这些年,诩儿受了多少这样的惩罚,三个时辰,这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呀,他竟然一点儿也不心疼,想到诩儿过的‘生不如死’的日子,而她这个当娘的却不在身边,沈兰清越发心酸,蹲在地上呜咽着哭出声。


    周诩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小,小姨娘,你怎么了,我可没欺负你,你别哭了,要不然让我爹回来看到又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沈兰清哭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小脸上满是愤恨,“诩儿,咱不罚了,有我给你做主,等你爹回来我就去找他。”


    周诩见她义愤填膺,倒真像是要去找他爹算账,不由笑出声,“小姨娘,不过一个时辰的马步,真的算不上什么的,你放心好了。”本来是她看他热闹,现在好了,反要他来安慰她。


    两人正说着,严齐从外面匆匆进来,“小王爷,五皇子”


    严齐话未说完,一个身形颀长,着一身靓蓝色锦袍面如冠玉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诩儿”


    周诩还半蹲在那里,抬眸看过去,“呦,小五叔,你来了,要找我去吃糯米丸子吗?你怕是还要等我一会儿。”


    沈兰清看过去,周瑾,大周的五皇子,母妃便是钰妃娘娘,与诩儿同龄,从小便玩在一起的。


    周瑾的视线只在周诩身上扫了一眼,便落在了站在他身侧的沈兰清身上,面色寡淡,“你便是我皇兄带回来的女人?”


    周诩见他神色不对,直起身挡在沈兰清身前,“怎么了,小五叔,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周瑾看向周诩,“皇兄被父皇关起来了。”


    “什么?”沈兰清从周诩身后出来,震惊的看向周瑾,“为什么?”


    周瑾盯着她,“为什么?因为皇兄说他要娶你。”


    沈兰清身子一晃,周诩忙伸手撑住她,“莫急,我爹他不会有事儿的。”


    周诩话音刚落,一个太监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哪位是沈家三姑娘,跟咱家走一趟吧。”


    那太监走近后看到周诩与周瑾,先行了一礼,“见过五皇子,见过小王爷。”


    严齐忙上前,“刘公公。”


    “严公公,好久不见了。”刘全微微颔首。


    刘全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跟在皇上身边几十年了,而当年严齐便是跟在刘全身边的小太监。


    严齐忙行礼,“公公,不知皇上唤三姑娘去所谓何事?”


    “严公公,你我当差这么多年,应当知道主子的事儿,我们做奴才的不可过问,只要听吩咐做事儿就好了。”


    严齐忙应着,“是,是,公公说得对。”


    刘全的视线定在沈兰清身上,“你便是沈家三姑娘吧?”刘全挥挥手,几个大内侍卫上前。


    周诩伸手将沈兰清扯到身边,看着刘全,“刘公公,皇爷爷要带我小姨娘去做什么?”


    刘全对他行礼,“小王爷,皇上的事儿,奴才真的说不好,还望小王爷莫要为难奴才,不然奴才回去没法交差的。”


    周诩冷笑一声,“既然你说不好,本小王爷就去宫里问皇爷爷,但是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许动我小姨娘一下,不然本小王爷要他好看。”


    刘全眉头皱起来,“小王爷,您莫要为难奴才呀。”刘全看向周瑾,周瑾别开眼睛,看向别处,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


    沈兰清扯住周诩,对他摇摇头,然后走到刘全面前,“我便是沈兰清,我跟公公去见皇上,公公带路吧。”


    周诩还想阻拦,被周瑾拦了下来,周瑾对他摇摇头,小声道,“你要是激怒了父皇,你爹就更被动了。”


    *


    沈兰清被带上马车,带入了宫里。


    沈兰清坐在马车里看着宫内熟悉又陌生的景和物,有些恍惚,她曾经在这个宫里生活了十年,对她而言不过只是几天的功夫,这世上却转眼沧海桑田。


    沈兰清心怀忐忑,她不知道周澈现在怎么样了,担忧着他的同时,心里又有些惊慌,她大概可以猜到皇上为什么见他,周瑾已经说了周澈跟皇上说要娶她,然后周澈便被关了起来,很明显皇上并不想周澈娶她,所以,皇上见她会对她做什么,如果皇上要她离开周澈,她要怎么办?如果皇上一怒之下要杀了她呢?她又当如何?


    然而沈兰清并没有被带去见皇上,而是被直接带到了一处宫殿,沈兰清识得这处宫殿,这是冷宫,里面关的都是做错事儿被废的妃嫔。


    刘全打开宫门,“这几日三姑娘就在这里歇着吧。”


    沈兰清听到里面传来的嬉笑哭喊的声音,莫名打了个寒颤,两个侍卫见她不走,上前架起她的胳膊将她推了进去。


    刘全上前关宫门,悄悄在沈兰清耳边道,“三姑娘莫急,钰妃娘娘和王爷会想办法的,先委屈几日吧。”


    沈兰清忙对他躬身,“谢刘公公提点。”


    宫门在她身后慢慢关上,沈兰清迈步往里进,两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坐在院中挽着袖子洗衣服,听到开门的声音连抬头看一眼都不看。


    还有两个女子披头散发在廊下追打着,一个一边跑一边哭,一个一边跑一边笑,沈兰清心怦怦跳,慢慢走上前,蹲在地上,对洗衣服的两位女子道,“二位姐姐好。”


    那两名女子充耳不闻,沈兰清低头打量了两人一番,年纪大一些的那一个头上已经有了白发,脸上的面皮如树皮一样粗糙。


    年轻一些的那个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长得端庄秀丽,却不知为何被关进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冷宫。


    见她俩不说话,沈兰清无奈,站起身打算自己转转看看,看这样子,皇上暂时是不会放她出去了,那她得先找地方安顿下来。


    不过走了两步,那个哭哭啼啼的妃子突然跑过来对她大喊大叫,“你抢走了皇上,你抢走了皇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说着突然向沈兰清扔了个东西过来。


    沈兰清猝不及防,被她扔了个正着,一只老鼠从她的裙摆处滑下去跑的不见了人影,沈兰清失声尖叫,抱着胳膊浑身颤抖不已。


    另一个疯疯癫癫的妃嫔拍手大笑,“吓死你,吓死你……”


    “做什么呢?”一个有些威严的女人的声音响起,那两个疯癫的妃嫔仿佛受到了惊吓,躲到柱子后,那两个洗衣服的女子也站了起来,垂首站在一侧。


    沈兰清缓和了一下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声音的来处,一个清瘦漂亮穿着紫色罗裙的女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沈兰清大惊,这女子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凉妃,怎么会被打入冷宫了呢?


    凉妃看她一眼,冷冷道,“西厢房空着,没事儿别出来乱晃。”


    不待沈兰清接话,凉妃已经转身走了,沈兰清四下看了一眼,奔着凉妃所说的西厢房去了。


    *


    夜深了,沈兰清蜷缩在西厢房的床铺上,用手塞住耳朵,头迈进膝盖当中,已经三天了,这两个疯女人晚上不睡觉,在她门前又哭又叫,对着她的房门又踢又踹的,哭喊着‘她抢走了皇上’,她是周澈的女人,不会抢走皇上的好不好。


    沈兰清夜夜无法安睡,每天只能吃一顿饭,硬生生的饿瘦了一圈,想到烧鸡烧鹅,果子蜜饯,沈兰清摸了摸自己叽里咕噜乱叫的肚子,咽了一口唾沫。


    想完吃的,沈兰清又开始想周澈,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和她一样凄惨。


    ‘扣扣扣’,窗上传来被敲击的声音,沈兰清抬起头,便听到,“你这个坏女人,把皇上还给我,还给我……”


    沈兰清瘪瘪嘴,这是饿的出现幻觉了。


    ‘扣扣扣’规律的敲打声音,绝不是这些疯婆子闹出的声音,沈兰清忙下床,走到窗边,小声道,“谁?”


    “阿随,是我。”低沉熟悉的嗓音,沈兰清的眼眶蓦地红了,慌忙打开窗户,看到窗外憔悴着一张脸的周澈,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周澈眉头紧紧锁着,翻窗而入,将窗子关上,随后一把将人扯到怀里紧紧的抱住,嘶哑着嗓音,“对不起,阿随,让你受苦了。”


    沈兰清回抱住他,安抚他,“没有,爷,我没受苦。”


    周澈捧起她的脸,看着她憔悴消瘦的模样,红了眼眶,不管不顾的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他的吻又急又猛,沈兰清呢喃一声倒在他怀里,抓紧了他的衣衫,“弦庭……”


    周澈听到她无意识的呼唤,紧紧揽着她柔软的腰身,唇舌在她口间攻城略地,沈兰清双手往上抱住他的脖子,任由他予取予夺。


    确定了怀里的女人好好的待在这里,周澈的情绪终于渐渐稳定,舌头退出她的口间,抵在她唇上来回摩挲着,不舍得离开。


    沈兰清飞到云上的思绪渐渐回笼,只觉头晕眼花,脚下一软,瘫在了周澈的怀里。


    周澈一惊离开她的唇,惊慌道,“怎么了?”


    沈兰清幽怨的看着他,突然仰头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委屈道,“爷,我饿了。”


    周澈松了一口气,抱着她起身坐在椅子上,将她安置在他腿上,看她可怜兮兮的小脸,周澈又忍不住在她干涩的嘴巴上亲了亲。


    书榕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屋内,在桌上放下了一个食盒,然后转身不见了踪影。


    闻到食盒里的香味,沈兰清的整个眼睛都亮了,“爷,是烧鸡的味道……”


    周澈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刚才见到他时眼睛也没睁这么大这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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