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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吃亏啊


    上官云歪头看了他一眼, 似乎在衡量这时候去合不合适,半响点头道:“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正好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山庄, 一年四季都有温泉, 走吧,咱们现在就去。”李斋说风就是雨,立马要去拉方姝,低头一瞥,吃惊了, “皇上睡着了?”


    “才多大一会儿,居然就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累了。”上官云建议道, “要不别喊他了, 睡着这么香, 真不忍心。”


    方姝一喜,对呀,你们去吧,别管我了。


    “直接背他过去吧。”上官云加了一句, “替换着背, 你累了换我,我累了换你,两个大男人还背不动一个人?”


    不,千万别管我!我对泡温泉没兴趣!


    李斋附和,“去那个山庄怎么也要半个时辰, 这段时间就让他好好歇息吧,等上了山再把他弄醒。”


    “好。”


    俩人说着上手去抬方姝,方姝心道不妙,正打算‘醒来’,上官云又道,“等等。”


    是改变主意了吗?


    方姝莫名燃起了一丝希望。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每次玩骰子,都是我们输,他就没输过吗?”上官云提醒道。


    “当然记得,满脸画的都是乌龟。”


    “不如……”


    俩人一起看向皇上白皙如玉的俊脸。


    方姝装不下去了,无奈睁开眼,“别闹了,真的很困。”


    困倒是不困,要是困的话,她无论如何都要睡过去,把身体交给皇上,他的两个朋友太坑了!应付不来。


    “呀,殷兄醒了?”上官云惊喜道,“那正好,都不用背了,咱们直接去吧。”


    “你们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方姝严肃道。


    她是绝对不会跟他们一起泡温泉的,虽然无论是看别人,还是被看,吃亏的都不是她。


    毕竟用的是皇上的身体,要吃亏也是皇上吃亏,不过温泉什么的,搞不好到处都是果男,她一个女孩子,混进去不合适。


    “不要紧。”李斋去穿鞋,“世远兄也喜欢泡温泉,我们连同他的那份也一起泡了,他肯定不会怪我们的。”


    “那是你一厢情愿。”方姝有些着急,“他不一定这么想,搞不好会很难过。”


    “殷兄把世远兄想的太小气了,还记得世远兄临终前怎么说的吗?希望我们快乐。”他反倒责备起方姝,“我知道殷兄重情义,可也不能把他的遗言当耳旁风不是?”


    方姝无话可说。


    “走吧。”上官云催他,“总是沉浸在痛苦中怎么行?我们要一起走出来。”


    “等等。”方姝还想挣扎一下,“喝了酒不能泡温泉!”


    “咱们申时喝的酒,你看看现在几时了?亥时了,三四个时辰都过去了,没关系的,走吧。”


    上官云和李斋一人一边过来架她。


    方姝晓得不可逆转,连忙道,“我自己走。”


    “你喝多了殷兄,不要逞强。”俩人还是一人一边把她架了起来。


    他俩都习武,皇上虽然也习武,但是现在用这副身子的是方姝,加上喝了酒,使不出力气,到底还是没能挣脱出来,被塞进了马车。


    方姝心里叫苦,“我想上茅房。”


    “正好,我也想去,咱们一起吧。”李斋手臂搁在她肩上,“喝多了酒就这样,总想上茅房。”


    方姝:“……突然又不想去了。”


    这俩人一定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


    “真的不去了?”李斋怀疑的看向她,视线又微微下挪了些。


    流氓!


    方姝连忙用手挡住,“不去了,你去吧。”


    李斋点头,“那我去了。”


    他说去,还真的去,下了马车很快钻进黑暗里消失不见。


    “算了,我还是去吧。”这是个好机会。


    “天太黑了,你又喝了那么多,我陪你吧。”上官云笑道。


    方姝拒绝,“不用了,我自己认识路。”


    “皇上。”上官云小声道,“您是不是忘了您的身份,怎么能一个人去呢,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


    毕竟是皇上,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方姝嘴角扯起一抹勉强的笑,“还是上官兄考虑的周到。”


    周到到她想弄死他!


    最后方姝还是去茅房跑了一趟,还好另一个红衣男子已经出来,茅房里就她一个人。


    想一想这是男儿用的茅房,方姝只进去找了找有没有可能跑掉,发现没有后很快出来,假装上过一样,走到一边的水井旁洗手。


    上官云和李斋站在一边等她,俩人一个手里拿着扇子,一个抱着胸,静静看她洗手。


    “身高没问题。”离得远,说话那边听不到。


    “脸上没有人.皮.面具。”上官云接话。


    “耳后的黑痣对上了。”李斋面色凝重。


    “声音也没问题。”上官云确定。


    他们少年时为了给对方打掩护,比如偷懒没去,夫子点到的时候用对方的声音作假,学过一些类似的手段,变没变过音,自然晓得。


    俩人对视一眼,都十分不解。


    “所以问题出在哪?”


    饶是俩人自小聪慧过人,也没弄明白,越是弄不明白,越想弄明白。


    “待会儿就知道了。”


    为什么坚持要去泡温泉,自然是有目的的。


    *


    方姝洗完手,发现俩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有些疑惑,“我脸上有东西?”


    用袖子擦了擦,似乎并没有。


    上官云噗呲一声笑了,“没有,只是觉得今天的殷兄跟平时不太一样。”


    方姝心里咯噔一声,因为不是本人的原因,做贼心虚,听不得别人说这句话,总觉得说这句话的人都已经看出了她不是皇上。


    比如上次那个少年,今儿这俩人,都让她有一种秘密被看破的感觉。


    她就不能跟皇上熟悉的人接触,尤其是同辈,好友之类的,多说几句话很容易就被瞧出区别。


    毕竟俩人气质和性子相差太大,皇上一看就是那种不好说话的类型,她是一看就好欺负的类型,处在两极分化的状态。


    就像一个冰,一个火,除了长庆不想惹事,看出来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以外,其他人只要一接触就会露馅。


    方姝很是发愁。


    偏偏情况特殊,没有皇上的指示,她也不敢暴露身份,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


    “是太久没见了吧。”方姝尝试转移话题,“不是要去泡温泉吗?怎么还不走?”


    在泡温泉和暴露之间,方姝选择了泡温泉。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抵触,但是在没办法的状态下,只好牺牲一下了。


    而且她恶意的想,反正被看的是他俩,她怕什么?


    也许都不用经历泡温泉,她在路上就可以睡着,半个时辰呢。


    显然她想多了,半个时辰是说坐马车一柱香,爬山小半个时辰。


    方姝一听说爬山,打死都不肯去,硬被俩人拽了上去,走到半路才放开她,这位置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好跟着去了。


    亥时已经很晚了,亥时三刻才到,比预想的多了几柱香时间,方姝累的腿软。


    本来就喝了酒,身子有些不舒服,还非要拉她爬山,一爬小半个时辰,相当于将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啊,得亏皇上习武,否则她非废不可。


    方姝望向两个带路的人,眼神是怨念的。


    皇上这回是偷偷出宫,似乎没带其他人,长庆也不在,暗卫肯定是有的,但是不会出现,所以目前看来就他们三个。


    两个男的,只有她一个女的,心好慌。


    尤其是接受过现代五花八门的‘教育’,知道男人和男人也可以,而且古代贵族有豢养男宠的爱好。


    天哪,好担心皇上节操不保!


    方姝一路都在胡思乱想,并且警惕的跟他俩保持距离,一旦走得稍近一些都会想办法离远。


    在路上那俩人也不管她,只时不时回头看她,三人边走边聊,谈小时候,长大后的事,连前几天家里帮着见姑娘的事都一道说了出来。


    一般情况下方姝插不上话,只偶尔附和一声,大多数都不动声色的听着。


    倒也没白听,比如她晓得了那位红衣男子姓李,叫上官的有时候喊他李兄,有时候喊他老二,也有时候喊他长素。


    偶尔离的近时,方姝发现他腰间的白玉上刻着‘斋’字,不出所料他的本名应该叫李斋,字长素,至于老二,这个时代老二不是形容别的,没有调侃的意思,那应该是说他排行老二。


    但是有时候他又会喊叫上官的老三,所以方姝猜测,他们很有可能结拜成了兄弟。


    皇上身份尊贵,一出生又是嫡又是长,还被立了太子,妥妥的储君,应该没人占他便宜,让他当老四吧?所以他肯定是老大,宁世远是老四。


    原来只知道世远将军世远将军,方才他们聊天,有提到过宁家,宁太师之类的,记得锦绣说过,太师是世远将军的父亲,如此一结合,世远将军肯定姓宁。


    “老四?”


    一只手突然在她面前晃了晃,方姝回神,并且敏锐的注意到‘老四’这个称呼。


    他们居然还真敢?欺负皇上小时候迟钝,占皇上便宜一样,让他喊哥?


    够胆。


    “怎么了?”方姝问。


    上官云让开身子,“我们到了。”


    方姝抬头看去,‘皓月山庄’四个大字明晃晃的挂着,两边还亮着灯笼,所以她一眼认了出来。


    怎么办?真的要去泡澡吗?


    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似乎避无可避,他俩铁了心要带她去泡澡。


    方姝瞧了瞧走在前面的俩人,一个一身白衣,手拿纸扇,俊脸半隐在折扇后,翩翩公子似的,格外引人注目。


    另一个一身红衣,脸上带着傲气,腰间挂着上等羊脂白玉,和他偶然间低头露出的白皙脖间来看,定也是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脸长得不亚于叫上官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样貌。


    咬牙,反正是她看他们,又不吃亏,泡就泡,谁怕谁?


    方姝突然反应过来,这两位都要被看了,还生怕她不看似的,死拉着她非要她看,所以到底会吃亏的人是谁?


    ☆、也太好了


    反正绝对不是她就是了。


    方姝深吸一口气, 抬脚跟上前面俩人。


    皓月山庄应该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有点类似于度假村的地方,大晚上也不关门,几人刚进去,便有人迎上来,惊喜道,“吆,李公子来了?快请快请。”


    李斋只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吩咐道,“安排个清净些的院子,我的朋友们不喜欢被打扰。”


    那小厮颌首,“公子请跟我来。”


    他手里提着昏黄的灯, 踩着鹅软石铺成的小路, 带着几人七拐八绕, 很快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前, 院里小桥流水, 假山竹林,端是风雅。


    小厮问, “李公子,您看可还满意?”


    李瑞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给他, “就这间吧,再备些酒菜,准备两身换洗的衣裳,其它没事了, 你下去吧。”


    那小厮鞠了一躬后退了出去,等他走远,李斋问,“殷兄,这里不错吧?”


    方姝勉强点头,“还行。”


    如果是自个儿来,没有别人打扰,确实还不错,毕竟像这样的小院少有,最关键的是,方姝注意到竹林间居然还有地脉温泉,全天然的,冒着热气,将小院衬托的宛如人间仙境。


    “既然殷兄满意,那咱们换衣裳吧。”李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殷兄,房间让你先选。”


    小院里有好几个房间,似乎被他一口气包了,并没有外人。


    “嗯。”方姝随便找了个房间就想进去。


    李斋提醒她,“殷兄,走错地方了,那是茶房,寝屋在那边。”


    他指了另一个方向,方姝拐回去,心虚的厉害,根本没心思在选房间上,直接瞧见哪个推开哪个。


    好险这次蒙对了,是寝屋,她瞧见了裹腰的大浴巾,还有浴袍一样替换的衣裳。


    这些衣裳好像还是新的,一点折痕都没有,她听锦绣说过,一些大型的山庄酒楼,用的衣裳和手帕,包括浴巾都是一次性的,奢侈的不要不要的。


    那李斋吩咐小厮买的替换衣裳,应该是穿出去的那种吧,洗完澡之后换新衣裳,没毛病。


    方姝把门杠上,在房间里瞧了一圈,没发现外向的窗户,只有面向里的窗户,也就是说,她要在那俩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似乎不太可能,只要俩人中有一个开着窗,就能瞧见她。


    不能逃跑,只能一饱眼福了!


    说起这个,方姝想起来,她还从来没看过皇上的身体,只有时候吃东西不小心滴到胸口,会拉开擦一擦,隐约记得皇上胸口有一道伤疤,很长的口子,像被剑划的。


    当时一定很疼,偶尔下雨天,方姝也会觉得有些闷疼,大概是留下的暗伤吧。


    她摸着胸口,有些怜惜,同时也有些抱歉。


    对不住了皇上,我要看你的身体了。


    等等,伤疤?


    方姝脑子瞬间恢复理智,对呀,伤疤,为什么两个大男人一定要拉另一个男人泡澡?


    因为她自己是女孩子,总是会担心自己的清白,尤其是面对男孩子的时候,毕竟他们身上带着凶器。


    但是别忘了,皇上身上也带着凶器,而且他还是九五至尊,那俩人应该比她还担心才是,毕竟一旦被皇上看上,就是男宠,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拉皇上泡澡?


    因为伤疤呀!


    早在一开始那俩人就怀疑过她的身份,还试探过好几次,一直不动声色应该不是她隐瞒的好,是他们不确定。


    怎么说都跟皇上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不可能不知道这是皇上的身体。


    既然是皇上的身体,那身份肯定是没错的,但是她表现的又不像皇上,所以他们产生了怀疑。


    怀疑是不是别人假扮的,拉她来泡温泉是想看她胸口的伤疤,应该说皇上胸口的伤疤。


    外表可以隐瞒,这些伤疤不行,除非是十分熟悉皇上的人,说实话,皇上有些保守,一个人都没宠幸过,平时泡澡也会屏退所有人。


    是上次泡澡的时候他睡着了,方姝发现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连他睡着了都没人发现。


    他的这些习惯他的两个朋友应该知道,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表象都可以伪装,也就这些伤疤是时间和经历的证明。


    所以只要给他们看了伤疤,他们就不会再怀疑了。


    说实话,方姝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目光也坚定起来,想想她连皇上都忽悠过去了,还怕他的朋友吗?


    方姝丢下害羞和廉耻,一咬牙拉开皇上的衣服,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头朝上看,尽量不往皇上身上瞧。


    自己的衣裳脱完,又赶忙去拿架子上的,太急,不小心把整个架子拽倒,她手忙脚乱去扶,接住才松一口气,又猛地提了上去。


    不小心看到皇上光留留的大长腿了!


    还好这点程度还在接受范围内,老阿姨毕竟是现代穿越过来的,什么没见过,只是没法子向皇上交代罢了,虽然皇上不一定晓得她看了没,但是做人嘛,必须要对得起心。


    方姝把架子推回原位,小心拿了上面的衣裳,套在身上,腰带系好打开门出去。


    叫上官的和李斋已经坐在池子里等她了,男孩子果然对自己被人看了毫不在意,身边还有个小厮,将酒菜搁在一边。


    他俩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那小厮虽然是个男的,也没忍住多看两眼,方姝是个异性,异性相吸,可想而知对她的吸引人,就跟男人看女人似的,没甚区别。


    她下了很大决心才把视线挪去别的地方。


    “殷兄,下来啊!”


    方姝没下去,反而在一旁的茶几边坐下,“你们洗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她瞥了一眼池水,“毕竟是供人玩乐的地方,不知道被多少人泡过。”


    这理由找的好,不仅免于自己泡澡,已经下水的俩人面色也僵了僵。


    正在倒酒的小厮连忙解释,“公子别乱说,咱们的水每天都在换。”


    方姝耸耸肩,不置可否。


    她端坐在岸边,抬手去泡茶,动作大了,本就松松垮垮的衣襟‘不小心’滑了下去,露出胸口的伤。


    方姝用余光扫了俩人一眼,果然,俩人目光微妙起来。


    他俩千方百计也要拉她出来泡温泉,不出所料是为了看皇上胸口的伤疤,确定她的身份。


    现在确定了,眼神里少了一些疏离和陌生,也没再逼她下水,只依在岸边,亲切道,“殷兄,别光顾着自己喝,给我们也倒一杯。”


    方姝没有拒绝,不让她下水就好,毕竟池子小,真下了水,搞不好会碰到手和脚,万一再打闹一番,身体接触不可避免。


    没有了这方面的担忧,说实话,方姝整个人放松许多,给俩人挨个倒了一杯,用推杯推到他俩面前,自个儿也端起杯子小吟一口。


    “伤疤还没好吗?”李斋突然问道。???


    方姝抬头看去,李斋瞧着她,准确的说是看向她的胸口。


    方姝跟着看过来,这伤疤即便过去很多年,还是很明显,狰狞的像只蜈蚣。


    “宫中有那么多奇珍异宝,为什么不把它治好?”李斋又问。


    方姝摸着胸口,“不想。”


    是真不想,还是懒的治,方姝不知道,她只是随便找个借口。


    “看来你还没放下那件事。”???


    哪件事?


    方姝本能觉得里头有故事。


    “一出生既是长,又是嫡,又不是你的错,事实证明即便不论其它,他依旧输给你,只会耍下贱手段偷袭,连做你的对手都不配,根本没有必要给他机会,也没必要耿耿于怀记那么久。”他劝道。


    方姝眨眨眼,勉强从只言片语里头拼凑出整个故事。


    大概是皇上一起争皇位的兄弟,说他靠的是运气,正好是长,又正好是嫡,如果不是的话,他自己没什么本事,争不过其他人。


    于是皇上给他一个机会,结果皇上赢了,他输了,然后偷袭,给了皇上一个重创?


    那皇上这伤疤很有可能是故意留下的,为了给自己一个教训?


    轻信他人的教训?


    他身上其实不止一个伤疤,如果都是这样的话,那数他身上的伤疤就能晓得他经历过多少变故,目前为止方姝只晓得胸口这么一个大伤口。


    古代医疗不发达,这样的伤都会留下后遗症,叫她感觉到了,其它不明显,再加上手腕和脚腕阴雨天疼的更多一些,会忽略其它地方,下次阴雨天好好感受感受就晓得了。


    还是做不到半夜趁他不知道的时候脱他衣裳查看,她不是那种人。


    “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方姝站在皇上的角度说话,“我没有在意。”


    李斋点头,“殷兄能想开最好不过了。”


    他又歪头去看上官,“上官兄?怎么没见你说话?在想什么?”


    上官云一边望着天,一边道,“我在想五更我要上朝,还能赶得上吗?”


    方姝这才想起来,皇上也要上朝,不过皇上比他稍微好了一点,好歹睡过一段时间,而且他现在还在‘睡’,只是身体累,意识歇息的很好而已。


    方姝自己意识累,身体养的很好,他俩互补。


    叫上官的就没这么幸运了,听他的意思,他已经熬了一天零一夜了。


    “放心吧,以上官兄的实力肯定能赶得回去。”李斋幸灾乐祸。


    他现在还是个闲人,不需要跟着上朝,白天可以好好歇着。


    上官云踢了他一脚,“这时候还在说风凉话的人小时候一定是挨打挨少了。”


    惦记着上朝的事,他从水里站起来,身上什么都没穿,只腰间裹了浴巾,水珠顺着圆润的肩头下滑,湿发半贴在脸上,一笑整个五官都亮了,“该回去了,否则咱俩明天都要迟到。”


    后一句是对着方姝说的。


    方姝点头,目光尽量落在他脸上,其它什么都不看,虽然不看,不过有时候余光还是能将他全身尽收眼底。


    身材是真的好,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


    上官云又去踢了踢李斋,“还坐着干什么?再不走就晚了。”


    来时是亥时,亥时三刻到地方,再加上换衣裳泡澡,怎么也该四更了,现在不回去,明天肯定迟到。


    李斋不甚在意,“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我,等我明天睡好了,自然会回去的。”


    “皇上。”上官云突然作了一揖,“李斋闲了也有一两个年头了,昨儿还在跟微臣抱怨,说是骨头都闲散了,不如皇上成全他,让他现在归位?”


    李斋连忙站起来,“皇上,别听他瞎说,草民从来没这么说过。”


    “是吗?那你的意思是说本官说谎喽?”上官云以势压人,欺负他现在是个闲人,“本官堂堂一品大官,用得着为你一个闲人撒谎?”


    你就是这样的人!


    “爱卿说的不错。”虽然心里明镜似的,不过方姝还是帮着上官,“冤枉朝廷命官,怎么也要打三十大板吧?”


    她摸着下巴,心里极是得劲,“李斋,你自己选,是要打三十大板,还是跟朕下山?”


    那还要选吗?自然是后者。


    李斋不得已爬上来,无奈穿上衣物,跟着他俩一道下山,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然不会白白被欺负了去。


    “皇上,皓月山庄离山下远,您是九五至尊,累不得,不如让上官大人背您,上官大人体力极好,每天绕着皇宫跑三圈都不是问题。”


    方姝眼前一亮,一来为自己不用走路开心,二来可以整蛊上官云,报方才被他戏耍的仇,简直不要太畅快。


    “皇上。”上官云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很快报复回来,“您渴了吧?李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拐回去拿些水喝。”


    已经走到半路,拐回去什么的会不会太狠了?


    方姝二话不说答应了。


    哼哼,没想到吧,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总之这一路方姝都很爽,他俩是损友,伤害起对方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一个说天冷,让脱了衣裳给她披着。


    一个路上瞧见果子,非要让另一个去摘,一路打打闹闹,倒也不无聊,就是慢,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地方。


    先送最近的人回去,最近的是李斋,然后是上官,最后才是方姝。


    她自个儿回去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一个马夫,连长庆都不在。


    心里有些许不安,担心遇到刺杀,不过想一想皇上的暗卫肯定跟着,胆子多少大了些,一路有惊无险回了皇宫。


    踏进养心殿时整个人紧绷的神经松懈,一回来便躺在床上,死活不愿意起来。


    虽然已经五更,平时这个点皇上早就起了床洗漱完去上朝,今天不得已例外。


    方姝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不让进来,也不让打扰。


    她现在必须要睡过去,否则今天白天还是她,可能要替皇上上朝,应付文武百官。


    想一想连他的两个哥们都险些应付不来,更何况文武百官?所以一定要睡。


    时间越是紧急,越是没有睡意,方姝熬啊熬,不知道熬了多久,意识终于模糊起来,没多久睡着。


    再醒来是在自己的身体里,抱着被子一阵感动,天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般,这么想念自己的身体。


    方姝平时也是五更起床,现在已经迟到了,她赶忙爬起来,简单洗漱后去前院,还好,一个人都没有,就木槿在浇水,看见她一喜,“你终于起来了,喊你半天也不应,你个骗子,不是说喊大声点你就会醒吗?”


    方姝有些尴尬,“必须特大声才行。”


    “我喊的很大声了。”


    她摇头,“还是不够,下回要更大声。”


    寝屋还有值夜班的人,想也知道怕打扰她们歇息,木槿喊的肯定不大声,所以她这么说,木槿也没怀疑,只单纯的叮嘱她,有事一定要告诉她。


    方姝边点头边保证,这事才过去。


    *


    五更二刻,殷绯扶着额起身,感觉头有些疼,揉了揉太阳穴抬眼一瞧,发现自己回了皇宫。


    他昨天喝了些酒,人有些累,别了俩人之后在客栈里睡的,回到皇宫的事完全没印象,那就是她回来的吧?


    殷绯去拿床头柜上搁着的纸条,今天的纸条跟平时很不一样,满满都是质问和不满。


    ‘皇上,你是不是忘记告诉我些什么?’


    因为这个吃了亏的方姝怨念十足。


    ‘比如你们的关系好到居然可以睡一张床,泡一个温泉池子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五叶昙的新文《大佬黑化我要死七次》


    云锦穿到了一本书中,一篇大男主文。


    男主一路黑化,一路虐天虐地。恋爱脑,不存在的!


    这本来跟她这个十八线路人无关,可偏偏她穿书后身体有了个后遗症:只要男主情绪一转阴暗,她就胸闷头痛喘不过气来。只有和男主有肢体接触,才能稍微减缓些痛楚。


    xxx她还能怎么办?


    开始,男主:拿开你的手,站好


    后来,男主:宝贝,过来亲一下~


    ***


    云锦:其实我没有暗恋你,从来也没有过


    【身体症状提示:男主黑化中……】


    云锦:我不是暗恋,我是明恋,明恋!


    男主惩罚性地咬了咬她耳朵,冷笑道:呵,你是用完即弃


    ☆、原谅了吧


    殷绯蹙眉。


    睡一张床?泡一个温泉池子?


    ‘昨天发生了什么?’


    他从睡下开始, 一直没有记忆, 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也看不到外界的任何人和物, 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这种感觉挺不好受, 他也尝试过和外界沟通,并没有用, 就像晕倒了一样, 意识完全没有反应, 也无法思考。


    “皇上。”长庆听到里头起床的动静,没等皇上喊,已经自个儿着急的进来。


    皇上今天很奇怪, 五更天居然没有换龙袍上朝, 反而将人都打发出去, 自个儿缩在房间里继续睡。


    这完全不像他, 他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长庆自小跟在皇上身边, 从他还是个奶娃娃开始,一路看着他长大,他的人生宛如被安排好的似的, 从来没出过差错。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会跟预想的不一样, 就像冲出小路的马车, 出现了偏差,比如突然喜欢上吃吃喝喝?再比如好几次迟到?


    总之皇上变了。


    上一次起变化是在皇上十岁,严格按照储君培养的皇上完美的宛如被人们美化的神。


    强大, 自信,文武双全,十岁就能熟背四书五经,通晓琴棋书画,六艺信手拈来。


    他没有童年,从早到晚,一天七八个时辰都在学习新东西,一年到头没有停歇。


    他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那么累?


    他说只有特别优秀,被人夸的时候母后才会对他笑。


    为了让她对他笑,他拼命努力,把自己弄的宛如牵线木偶,冷冰冰,没有半点人气,每走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似的,每干一件事,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死板的不亚于只听命于军令的士兵。


    这不该是一个孩子该有的,他知道,可无可奈何,当年的太后对这样的他很满意,所以他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也离真正的,活生生的‘人’越来越远。


    他只会按照夫子们教的做,没有半点自己的思想,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有的只是计算。


    计算怎样赢,怎样学东西更快,怎么取得利益。


    他是一个完美的储君,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人。


    先皇似乎也看了出来,储君是不允许有缺陷的,所以将他安排进书苑,和众多大臣的子孙一起读书,希望能弥补这个缺陷。


    他很优秀,远远甩了众人一头,然而夫子却不喜欢他,因为他太冷血。


    夫子问他,假如有人绑了一百个百姓,和一个大臣,只能选择救一方,他会救哪个?


    他说大臣,因为一百个百姓都没有一个大臣有用,大臣可以带领更多人,发挥更大的作用,百姓做不到。


    身为一个储君,将来的帝王,这样回答无可厚非,可却违背了夫子心中世人平等的观念,而且这样的话从一个十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夫子是大家的夫子,与教太子帝王略的夫子观念相差太大,以至于太子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自己。


    他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夫子说我是对的,却又不夸我呢?’


    因为这里和以前不一样,帝王略只有他一个人学得,这里教的却是所有三品大官的子女。


    夫子会告诉他们,宽容,大度,忠于帝国,热爱百姓。


    帝王略是如何驱使百官,攻的是心机,守的是整个国家的利益,站得位置不同,所以学习的东西也不一样。


    有错吗?


    站在他的角度没有错,因为一个大臣,比数百个百姓能创造的价值更大。


    说没错,似乎又错了,因为是一百条人命换一个人。


    这就好像利益和正义的冲撞,太子选了利益,一般人都会选正义。


    开始只是观念的差异,后来在每月的小比上发现剑术和武功也有区别。


    储君的剑是杀人的剑,别人的剑是君子剑,杀人的剑快,狠,毒,君子剑是切磋,友善的剑。


    他每比一场,底下义愤填膺的声音便越大,说他下手太重的有,说他狠毒的有,说他是坏人的也有,他得了第一,却没有一个人祝贺他。


    那是长庆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迷茫的神色。


    等人都走光,他问,‘怎样才能不狠毒?’


    长庆实话实说,‘也许放放水就好。’


    太子恍然大悟,从此似乎开了窍一样,在每月的比武里宁愿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耐心的等对方主动认输,也不会心急到打伤对手,快速拿到第一。


    有时候还会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又经过车轮战,没拿到第一,但是他却收获了别的东西,比如友谊。


    一个叫做宁世远的小家伙主动跟他道歉,说他以前骂过他恶毒。


    有一就有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过来表达歉意,道谢的也有,谢他手下留情,总之他交到了朋友。


    这些朋友是活生生的人,饿了会吃饭,渴了会喝水,下雨了会躲,只有太子例外。


    如果不到饭点,就算再饿他也不会吃,如果没有搁在手边的水,就算再渴他也不会喝,下雨对他来说似乎根本不是事,他可以为了一个承诺,在雨中从晚等到天亮。


    刚开始语气中压抑不住的兴奋,说他有朋友了,大家一起约好射箭,后来开始失落,他们还会来吗?


    最后是难过,他们骗了我。


    虽然都是些不好的情绪,可他却为太子开心,太子终于开始像个人一样了。


    不过这事似乎对太子来说打击很大,淋过雨的太子很快病倒,好几天无法起身,连喝药都虚弱无力。


    他在床上躺着的第三天,书苑来人看他,几个小孩子背着鞭子,学人负荆请罪,努力想修补自己的错误,并且保证下次再也不会。


    或许他们也没想到,太子居然是这么重承诺的人,因为一句话,守到了天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下雨了应该不会出来才是,偏偏太子是那个非正常的人。


    他十来年的教育告诉他,君子重诺不轻诺,言必思,行必果,既诺之,则无悔,轻诺必寡言。


    他能做得到,旁人做不到,这个年纪的人还不晓得什么是承诺,什么叫言出必行,或许也没当回事吧。


    那件事过去,他本以为太子会死心,与他们越行越远,没想到他们反而成为了更要好的朋友,还打算结拜。


    结拜于他们而言有开心也有烦恼,开心的是关系更加亲近,发愁的是无论按照身份排序,还是按照大考小考,文考武考,都是太子第一。


    小朋友们似乎并不想让太子当老大,因为太子在别的方面一塌糊涂,他连冻出风寒都不会自己擦鼻子,各方面都需要照顾的人当老大所有人都不满意。


    选来选去,最后选了年龄排序,太子最小,理所应当当了老幺,上面压了三个哥哥,而且还是各方面都不如他的‘哥哥’。


    单纯又好骗的太子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一样,回来跟他说了好几次,语气满满都是惊喜,宛如得了宝。


    他一点都不想提醒太子,那几个混小子谎报了年龄,根本没比他大几天,还有一个比他小。


    总之太子高兴就好。


    如果说得到友情是他第一次变化,他有预感,这回会是皇上的第二次变化。


    莫名有些心慌,着急,变化等于未知,他最怕未知,因为不晓得会朝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坏的?


    或许应该在有变化的第一时间阻止,伺候了皇上二十多年,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吃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又或者期待皇上会跟原来似的,变的越来越有人气?


    也或许他希望皇上开心?喜欢看皇上无意间露出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不过确实出现过。


    大顺在变好,皇上也该变好才是。


    *


    中午方姝刚睡着,一穿到皇上身上,赶紧就去看纸条。


    她跟木槿约定了,一会儿喊她起来,她要试试怎么能把她的意识从皇上的体内喊回去。


    ‘一会儿’很模棱两可,谁知道木槿怎么理解,所以赶紧看完写完最好不过了。


    纸条展开,上面就那么几个字,方姝拿在手里嘴撇的能挂油瓶。


    就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昨天我刚接手你的身体,就被你的两个朋友吵醒,拉着我非要一起睡,死活都要泡一个温泉池子,好险我机智,糊弄过去了,否则你得了鬼疰之症的事就瞒不住了。’


    方姝故意吓唬他,心里还在怪他没有安排妥当,害她提心吊胆了一天,那一夜都不晓得怎么熬过来的,总之如坐针毡。


    她写完发现自己没有穿回去,看来木槿的呼唤计划失败,喊她并不能让她穿回去,再大声也不行。


    只能试试其它办法了。


    最后还是她老老实实传了午膳,吃饱喝足后靠睡觉穿回来的。


    一回来就感觉头晕的厉害,木槿使了吃奶的劲摇晃她的身子。


    “哇,你终于醒了?”她一脸愤愤,“你确定你是睡着不是昏迷?”


    今天谁都没在,她特意趁大家去吃饭的功夫,寝屋只有她们两个才喊的方姝。


    喊的很大声,耳膜都能震穿的那种,方姝愣是没反应。


    她拼命的摇,她还是没反应,跟死了似的,如果不是鼻息下还有动静,她真以为方姝死了。


    方姝摁了摁太阳穴,有些头疼,这可怎么办啊,身体叫不醒,始终是个隐患。


    *


    正午时分,殷绯坐起身,先打量了一眼身上,她用他的身体吃过饭,身上一股子食物香味,倒是省的他吃了。


    前几天的水煮肉菜他已经吃腻,又回到从前似的,能让她吃便尽量让给她吃,他自己还是没有吃东西的**。


    站起来边穿衣裳,边拿起纸条瞧了瞧,嘴角不由自主勾起。


    这是告状吗?


    *


    晚上方姝开始尝试一种更凶残的法子,趁另外两个侍女值夜班,她们一走,屋里空下来之后折腾。


    让木槿用针扎她,感觉到疼,意识总该回来了吧?


    和中午一样,先看纸条,拆开一瞧,感觉皇上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语气都轻快许多。


    ‘原谅他们吧,再过不久他俩就要上战场了,不吃几个月的苦头回不来。’


    ☆、亲亲亲亲


    上战场?


    方姝眨眨眼, 上战场最可怕了, 她没上过战场, 但是上学时军训过, 我滴妈啊,简直苦不堪言。


    上战场只会更苦,皇上真厉害,不动声色报复回来了。


    方姝心情总算得劲了些,其实昨天他俩互坑, 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现在完全没有了。


    给皇上留了纸条,方姝开始传膳, 并且期待木槿能把她叫回去。


    如果扎自己都叫不回去的话,那是真没办法了。


    方姝有些担心,如果哪天不小心发生什么事, 比如着火等等, 她只怕会第一个嗝屁。


    为了小命着想,如果今天没能成功,明天也要继续想办法。


    方姝叫的膳很快上来,木槿那边还没动静,看来是失败了, 她只好痛并着快将膳食吃完。


    时间还早, 到处逛了逛,也没去别的地方,只是想起有两天没瞧见小仙女, 有些想它,顺道找找它的窝。


    皇上把它的窝弄去了哪里?感觉不在书房了,要不然她在房间里喊小仙女,小仙女肯定会回她。


    方姝走出寝殿,去了院里,果然在凉亭内找到小仙女,这个凉亭记得前几天还不是这样的,现在搞得跟湖中心的凉亭一模一样,连屏风和垫子都是一个色的。


    看来皇上为了给它挪窝,颇费了一番手脚。


    其实用不着这样,只需要搭个猫爬架,然后准备几个木箱子就好。


    猫很喜欢木箱子,如果还不行,放点猫薄荷,保证它一整天缩在指定的窝里打死不出来。


    因为猫薄荷相当于猫的春——药。


    总让它待在凉亭里也不是办法,没有窝肯定是不行的,方姝在院里巡视一番,打算找个地方给它做猫爬架。


    这是皇上的猫,皇上能大费周章为了它把凉亭弄成这样,找两个人做一做猫爬架似乎并没有比这个更费劲。


    方姝还没来得及找地方,先注意到从东头到南头的池子,已经垒好了,里头垫了一层很厚的泥,泥跟别的泥不一样,很细,摸着没有沙粒。


    其它的泥都会结块,这个泥不会,越细的泥种东西越好,难道皇上打算种花?


    种花的话,为什么要加水?


    水漫过了土,高了几厘米左右。


    养鱼?


    那这个水也太浅了。


    种荷花?


    他已经有了个池子种荷花了,还要再种一回吗?


    这个时代没有氧气,也没有电,养鱼里头都要种一些植物,否则鱼养不活,氧气不够。


    不是养鱼也不是种荷花,那是干什么?


    突然好奇起来。


    皇上怎么会心血来潮搞个这么大的池子,而且方姝敏锐的发现,他的窗户口也多了盆绿油油的小苗。


    说不清是什么,难道两者之前有关联?毕竟是一起出现的,方姝走到窗户下,从一盆小苗里头挑出一个最小的,扒拉出来瞧了瞧根。


    这时候的根还没有完全脱离种壳,看种壳更方便她判断是什么。


    壳子是扁长形的,有点像庄家种子,小麦之类的,不,不是小麦,结合那个池子,方姝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是水稻。


    怎么突然种起了水稻?


    想体验一番民间疾苦?


    *


    殷绯和往常一样,五更准时起床,昨天是个意外,因为那个意外迟到了大半个钟头,意外引得众臣恐慌。


    已经接连好几个人私底下找长庆打听,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亦或是得了什么病?


    如果一个人每天都是如此,突然出现了变数,会被人怀疑似乎理所应当,殷绯没当回事,一律让长庆借口说喝了些酒,睡得有些沉罢了,没大碍,将众人打发。


    他坐起身,去看她今天留的纸条。


    ‘万一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事,免得我以后露馅?’


    想趁机打听一下皇上的过去,她对皇上小时候很是好奇,尤其是皇后娘娘说过以后,虽然晓得他会告诉她的几率很低,不过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提一提,万一他愿意呢?


    很显然,他是不愿意的,中午方姝穿过来的时候收到了这样的纸条。


    ‘放心吧,以后这种事不会发生了。’


    果然,过去什么的对皇上来说有些为难,可能要写一大坨,他是个惜字如金的人,懒得动笔吧。


    如果俩人面对面,他或许会告诉她,不过没有这种假设,她的身份不可能让他知道,俩人地位相差太大,做不成朋友或是别的。


    看看他的好友就晓得了,每一个都非富即贵。


    你是什么人,你的朋友就会是什么人,方姝是个宫女,所以她的朋友也不会超过这个局限,都是宫女。


    说起朋友,她的好友木槿把她的手扎肿了,还不止扎了一个。


    她说十指连心,扎指头最疼,睡的再死也能醒过来,结果扎了三个,方姝还是没动静,每天都在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这种事叫方姝也不好解释,只说可能得了怪病,睡着的时候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需要外界的帮助。


    木槿单纯,倒也没怀疑,只是现在盯她盯的很紧,每次睡着都会探一探她的鼻息,有次半夜方姝想上茅房,醒来一看一道黑影,吓的险些厥过去。


    *


    从皇上那里得不到消息,方姝穿回去后开始想着找娘娘打听,怎么打听又是个问题。


    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了一回又一回,这回要想新办法,方姝还没想好办法,娘娘反倒派人先来找她了。


    金玉告诉她,娘娘在阁楼上等她。


    陡然被召唤,方姝很是心虚,就好像被上司叫到办公室一样,总担心是不是要辞退她等等的问题。


    自从自己开了花店之后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提心吊胆,方姝走路时腿都是软的,想想自己最近没做什么,安心了些。


    金玉只送她到楼梯口,方姝自己上去的,娘娘背对着她,坐在摇椅里,一只腿搭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


    看不清她的脸,方姝无法判断她现在的心情是好还是坏,保险起见福了福身子,“娘娘。”


    “你来了?”娘娘没有回头,声音里也没有起伏,叫人看不透她现在在想什么?找她来又是为了什么?


    方姝点点头,意识到这样娘娘看不见,又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这么有气无力?”娘娘终于回过头瞧了她一眼,“本宫有不开心的事,你也有?”


    方姝颌首,“我的手肿了一天了,闷疼闷疼。”


    娘娘视线从她脸上挪到了手上,“怎么弄的?”


    方姝的手不算好看,毕竟是伺弄花草的,每天那么多花盆搬来搬去,还要打水浇水,干的都是重活,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


    胜在修长纤细,离的远倒像是大家闺秀的手,别细看就好,现在这双手上肿了三根指头,很明显粗了大截的那种。


    “针扎的。”方姝实话实说。


    “为什么要拿针扎自己?”这一看就不像意外,因为三个指头两个并排,一个在另一只手上,位置都是上指头肿,怎么可能那么巧,三次意外扎在同一个位置上?


    方姝心里咯噔一声,险些忘了这事,好端端的她扎自己干嘛?


    睡不醒的事又不能告诉娘娘,娘娘太聪明了,怕她看出什么。


    “不说算了。”娘娘善解人意的没有问下去。


    方姝松了一口气,又连忙转移话题,“娘娘为什么不开心呀?”


    娘娘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看她,“你不告诉本宫,本宫也不想告诉你。”


    方姝:“……”


    其实并没有想八卦的**,因为她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娘娘不开心,是因为李斋的回归。


    李斋刚回来便被任命为都察院的都御史,这个位置可以监察朝廷百官,是皇上的耳目,十分重要。


    原来似乎是皇后娘家那边的人任职,又被皇上撤掉,安排上自己的人,家族的力量越来越小,娘娘自然揪心。


    关键这是朝廷的事,后宫还插不上手,更加苦恼了,但是再苦恼也是白白苦恼,没有人能改变皇上的想法,除非她让皇上喜欢她,然后去吹耳边风。


    这很难,皇上是个不开窍的,想让他喜欢上她还是那句话,不亚于登天。


    说起来皇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居然连皇后这样的大美人都看不上,那他的眼光岂不是高上天去?


    这是注定要孤老终生的节奏啊!


    方姝走到娘娘身后,上手晃了晃摇椅。


    娘娘索性将腿缩起来,架在边框上,把摇椅完全交给她。


    方姝刚浇完水,干完活,现在没事做,可以多陪陪她。


    本来还有借皇后的口打听打听皇上小时候的事,既然娘娘今天不得劲,只好作罢,以后再想办法多了解了解吧。


    娘娘似乎确实需要静心,方姝这一摇,摇到了傍晚,她手都酸了,娘娘才刚醒似的,又或者说刚想起她,挥挥手让她退了。


    方姝松了一口气,回来后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什么都没干,只洗了洗手脸便干脆躺在床上不起来。


    一觉睡醒,不出所料是在皇上的养心殿,他可能今天又宅了一天,哪都没去,身上很轻松,说明他连远路都没走过。


    这么宅会失去很多乐趣,不过那是他的选择,方姝管不着,爬起来吃完喝完,又想睡,临睡前突然想起来,忘记给皇上留言了。


    她又艰难起身,写下她今天的话。


    ‘亲亲,你是不是忘了帮我画画了?’


    殷绯收到纸条的时候手一抖,纸条险些掉在地上。


    親親?


    ☆、谢谢你啦


    亲等于親?


    是这个字吧?


    所以这个称呼, 是什么意思?


    表达亲近?


    殷绯拿着纸条陷入沉思。


    五更天长庆进来喊他起床, 发现他已经起了便候在一边, 招呼人进来伺候皇上更衣。


    皇上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撕下来的纸条盯着瞧了许久, 半天没有动静,他小声提醒了两声,皇上才收了纸条问他,“亲亲是什么意思?”


    长庆听成了卿卿,想了想道, “爱称?”


    “爱称?”这个词对他来说很陌生。


    “嗯。”长庆去取衣裳,“《西江月》中曾有记载,把著花枝不应, 何处娇魂瘦影,向来软语柔情,有时醉里唤卿卿。《世说新语》也说过, 亲卿爱卿, 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殷绯从来没读过关于这类的书,觉得是浪费时间,所以听不出他说的诗句里头的亲是哪个亲,但是他懂意思。


    两句里头的‘亲’不是情侣之间的昵称, 就是夫妻之间的爱称, 说明关系非同一般,只有特别亲近的人才能叫。


    特别亲近的人吗?


    狭长的睫毛颤了颤,在灯光下倒影出一片阴影。


    殷绯摸着心脏, 意外注意到那里跳动的频率快了几分。


    “皇上?”长庆方才唤了一声皇上,皇上出神没听见,他又唤了一声。


    殷绯注意力被他拉回来,“怎么了?”


    “新上任的都御史来了,在门外候着。”


    殷绯点头,“传他进来。”


    长庆颌首,出去后没多久回来,身后领着新任都御史李斋。


    李斋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殷绯已经简单洗漱好,边擦手边朝书房走去。


    李斋跟在身后,他一身官袍,与皇上就是君臣关系,不敢放肆,老老实实站在书房中间。


    殷绯绕到书桌后,从抽屉里拿出几经波折画了许久的图,展开铺在桌子上。


    “新位子觉得怎么样?”这副画经过涂涂改改,已经和她心目中的画很接近了,只需要再添几笔便是。


    他一有空就拿出来画,基本属于快完工的状态,不过藏在书房的抽屉里,她不常来书房,看她的字就晓得了,本就不是个爱读书的人,所以也错过了这副画,不知道他已经快画完。


    “比我想象中的好,谁家的公耗子多,谁家的母耗子多都能查到,委实厉害。”他刚上任了两天,忍不住动用权利胡搞了一番,比如喊了人往丞相的碗里放花椒,昔日得罪他的仇人床上塞蟑螂,着实得劲了两天。


    “给你这么大的权利不是让你胡来的。”差的几笔是上色,长庆不在,他自己配了颜料,沾了水给画上色。


    李斋表情认真了些,“皇上是想让我配合丞相调查各地地方官贪污的案子,微臣明白,已经着手开始查了。”


    殷绯轻轻‘嗯’了一声,“去忙吧。”


    李斋鞠了一躬后从书房退了出来,刚要离开,殷绯喊住他。


    李斋回头,眼神里的疑惑十分明显。


    殷绯万年不变的脸上稍稍松动了些,露出了一个疑似是笑的表情?


    “这身很适合你。”


    朝中一品到三品的官服是明红色的,很艳丽,与他平时花花绿绿的衣裳仿佛。


    他不喜欢穿素色的衣裳,偏爱艳色,这颜色确实很适合他。


    所以是在夸他吗?


    他敏锐的注意到,嗯,今天皇上心情不错?


    *


    五更一刻,方姝醒了,但是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又睡了过去,今天她休息,所以不用早起,可以一觉睡到大中午。


    宫女其实就是某种职业,并非完全没有休息,比如她和木槿一个月就有三天的歇息时间,虽然少,胜在比没有强。


    很多宫女一天休息都没有,比如皇后跟前的金玉和锦绣,她俩因为要伺候娘娘的原因,基本上一年到头都在上班,只能有事的时候告假。


    或许皇后娘娘一整天不出门,她们也能顺道歇息歇息。


    方姝这活之所以能歇息是因为累,加上有两个人,替换的过来,所以有三天假。


    其实只要把事情做完,没出事,不会有人管你几个人,所以其实平时她们自个儿私底下也可以休息,等于公休就三天,私底下一个人把所有活揽下来,另一个就能歇息了。


    不过那样做太累,木槿前段时间告假,把她一个人累得够呛,所以除非必要,否则俩人私底下不会沐休,那是对另一个人不负责任。


    方姝今天是公休,很得劲,也没人吵她,真的一觉睡到大中午,木槿过来喊她吃午饭才醒。


    午饭是水煮面条,很清淡,因为已经快到夏天了,天气开始慢慢变热,尤其是中午,太阳很大,以至于大家食欲不振,吃不下别的,现在以清淡为主。


    方姝不喜欢寡面条,没吃几口,突然想到一种吃法。


    连忙爬起来去小厨房找厨娘要了一颗蒜,剥好皮放在石捣里捣碎,加水和一点点盐,又把面条搁在水里过了一遍,最后把蒜倒在凉面条上,再滴一滴香油,那个香啊。


    木槿尝了一口她的,发现她的更好吃,于是有样学样跟着做。


    其他人也瞧见了,你一口,我一口要尝尝,结果发现都是方姝的好吃,连厨娘都是按照她的法子后加工了一番。


    大家都吃到了美味的凉拌面,新鲜的做法和新鲜的口味,加上适合夏天,一些平时没什么食欲的都吃了一两晚。


    所有人都凑在小厨房,你一句,我一句,声音不由自主大了些,惊动到前院的娘娘,锦绣突然出现,厉喝一声质问她们在干嘛?


    未时二刻,一碗带着香味的凉拌面送到娘娘的桌前,锦绣道,“娘娘,方才小厨房喧闹,就是因为这个。”


    娘娘放下撸猫的手,微微顿了顿,“又是方姝的主意?”


    “嗯。”锦绣实话实说。


    “这次是什么借口?”


    锦绣想了想道,“方姝说是家乡的吃法,怎么了娘娘,有问题吗?”


    娘娘摆手,屈了屈腿放黑白离开,自个儿拿了筷子尝了尝,这个天吃凉面很适合,味道爽口,微辣,好吃是好吃,只是这个家乡的吃法,同在一个地方,她居然不知道。


    方姝的家乡是江南,很不巧,她也是江南人,后来父亲官位升了,她才跑去京城的。


    一样的江南人,不一样的吃法?


    “娘娘笑什么?”锦绣有点怕,娘娘笑,可能并非是好事。


    “没什么。”娘娘瞧了瞧窗外,恰好方姝路过,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发的大,“只是好奇,她还有多少秘密。”


    *


    方姝莫名感觉背脊发凉,抖了一下加快脚步离开,很快回到寝屋,坐上床拿出破了一道口子的宫女服缝。


    昨天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挂破了,当时没注意,后来注意到时已经晚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屁股这块被树枝挂破了,连娘娘都瞧见了。


    虽然没说,但是表情微妙,方姝开始还没发现,后来晓得是屁股后面漏了一块以后,那个尴尬啊。


    方姝的针线活本来就一塌糊涂,这位置又巧,她左边无法下手,右边也无法下手,就这么瞧着洞,一个人干瞪眼。


    “行了,这种活还是交给我吧。”木槿坐在她床上,接过她手里的针和线,去缝破了口子的地方。


    “太大了。”她蹙眉,“想完全恢复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方姝眨眨眼,无辜问。


    “除非给你绣个花。”她摸着下巴琢磨,“绣木槿花吧,我喜欢木槿花,你喜欢吗?”


    “喜欢啊,木槿花早开晚谢,隔天又开满枝头,在我们老家都叫它无穷花,意义无穷无尽的意思。”方姝不假思索道。


    木槿笑了,“那我开始绣了?”


    “嗯。”方姝趴在一边瞧着,越看越惊心,木槿的手艺是真的好,可能天生适合这个,绣的又快,下针又稳,另一面一翻,居然还是双面绣,委实厉害。


    可以和那些绣这个卖钱的比了,方姝知道,其实她每天休息都会绣帕子,然后拿出去卖,卖完把钱攒起来,说是为了下次生病用的,怕以后俩人谁生病,没钱看病,就那么死了。


    她说的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把方姝也框在了她攒钱的范围内,说实话,方姝很感动。


    她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拿手的,除了种花,该教的都教木槿了,但是木槿对这个不感兴趣,她总是说学不适合自己的东西,完全是浪费时间,学适合自己的才能更精。


    所以她的刺绣连娘娘身边的锦绣和金玉都比不上,堪称一绝。


    有这门手艺在,她迟早会熬出头的。


    如果以后有机会,她会帮她。


    *


    中午方姝没睡,一直陪着木槿,木槿用中午的一个时辰歇息时间绣好花,完美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破损的模样,被方姝一阵狠夸,还害羞了。


    下午方姝帮她把花盆搬回来,晚上俩人一起洗洗睡下。


    亥时穿到皇上身上,刚起床,一眼瞧见床头柜上的画,皇上把她要的画画好了。


    这回画的很完美,跟真正的辣椒差不多。


    *


    ‘谢谢啦大兄弟。’


    殷绯拿着纸条眉头蹙紧。


    大兄弟?


    ☆、不好意思


    皇上今天心情不好,长庆是第一个发现的, 他一进来就感觉到一股子冷气, 皇上阴着脸,也不知道咋回事,他也不敢问, 怂怂的站在一边, 一直没上前。


    其他人似乎也发现了, 原来伺候皇上已经够小心了, 现在更加小心,生怕触了霉头。


    说来也怪, 皇上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常无缘无故生气或是开心, 和平时板着脸,情绪轻易不外露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宛如变了个人似的。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


    也没见他出门,或是见其他人啊, 记得昨天心情还很好来着,这脸怎么说变就变了?


    好像就是从一大早起床开始,那么问题来了, 这段时间皇上经历了什么?


    长庆有心想查, 这两天也一直在注意, 毕竟皇上时常会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昨天突然问他‘卿卿’的事。


    他晓得不对劲,可惜跟了皇上一天, 一点眉目都没有。


    今天也盯皇上盯的很紧,发现皇上还是老样子,几时用膳,几时上朝都没有丝毫差别,那张脸也拉了一天。


    好几个想找皇上弹劾新任都御史滥用私权的大臣们纷纷噤声,愣是在门外走来走去绕了半天没敢进去。


    还小心向他打听,皇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如果知道的话现在就不在门外候着了,肯定在里头贴身伺候着。


    总之皇上莫名其妙生了一天的气,中午没有午睡,晚上睡的也很晚,比平时晚了一两个钟头左右,气的晚饭都忘了吃,一直待在书房里看书,三更才睡。


    *


    方姝一觉睡醒,以为才亥时左右,从窗外看去,发现月亮都出来了,位置在南边,这个方向怎么看也不像亥时。


    应该很晚了,因为她困的睁不开眼,只有深夜人睡眠最深的时候,或者皇上要醒的时候她才会这样。


    今天她睡得很早,戌时就开始睡,如果皇上也睡的早,她早该穿过来,没有说明皇上刚睡下没多久,他熬夜了。


    因为熬夜,所以方姝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睡觉。


    但是肚子好饿啊,饿的她又睡不着。


    方姝勉强眯了眯眼,瞧了瞧值夜的人,这么晚了,不想打扰他们。


    皇上用膳需要折腾的地方太多,会惊动很多人,不仅是值夜的,还有御膳房的,尚食局的,长庆等等,总之养心殿里里外外的人都会被她吵醒。


    原来娘娘也大半夜心血来潮折腾过,比如想抱黑白睡觉,但是黑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为了找它,惊动了长春宫里的所有人,她也是其中之一。


    大半夜还要逮黑白什么的太苦逼了,尤其是人最困的时候,几乎可以说全凭本能牵动身体,难受的不要不要的,不想让别人也有同样的经历。


    第二,她懒得起来,实在是太困了,困的手都抬不起来,这种情况下就算饭送到嘴边,她也不一定有动力吃,所以还是算了,忍忍吧。


    一边困的要死,一边又被饿醒,方姝在这种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的状态下熬了许久,也没心情留纸条,只努力屏蔽肚子上的动静,忍啊忍,终于把自己忍睡着了。


    再醒来是在自己的身体里,天色已经大亮,她一边起床穿衣裳,一边心里纳闷,皇上这是怎么了?居然睡那么晚?


    *


    不仅睡晚了,还起晚的殷绯脸色很难看,低气压吓的长庆瑟瑟发抖,几乎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将今天户部尚书拿来的奏折递给皇上。


    殷绯边穿衣裳边接过来打开看了看,他因为一件小事把皇后娘家的人从都察院都御史的位置上撤下来,自然要想办法安抚回来,正好边疆小国上供,户部尚书清点了名单,过来问他拨哪部分给皇后送去。


    他在这方面还不如户部尚书,将奏折又还了回去,“让户部尚书看着办吧。”


    长庆点头,正打算离开,殷绯又叫住他,“太傅这几天可有找来?”


    当年他用明升暗降的法子将太傅手里的权利拢回来,太傅已经很不满了,现在又因为一些小事将他本家的人降职,他肯定更不满。


    这厮聪明,从来不自己过来,总是找人替他说话,有什么用,他意已决。


    也不是为难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些重要的位置必须身边的人掌握才能放心。


    太傅是父皇的人,当年父皇极是信任他,将皇宫的安全交给他,还任他做大,家族好几个儿子和亲戚都在朝廷为官,形成了一个党派。


    朝廷是他的朝廷,百官是他的百官,他绝不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结党,谁敢结党,谁就是他打压的对象。


    所以并不是他针对皇后和她的娘家,单纯是她娘家顶风作案罢了。


    父皇曾经说过,任何人结党,都是有野心的,目的必然不纯,这句话不仅对应朝廷,也对应后宫,天下皆是如此。


    “回皇上。”长庆如实答道,“太傅没有来过。”


    殷绯冷笑,“他倒真沉得住气。”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先是因为一点小事将太傅本家的人降职,又安排了自己人上任,位置好巧不巧是监察百官的都御史,是要对付太傅,他还能稳如泰山,不知道是吃准了他不会赶尽杀绝,还是有自信能拨乱反正?


    “太傅啊太傅,朕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做。”


    *


    方姝今天一天都在搬东西,据说是边疆的使者上供来的奇珍异宝,一半充了国库,一半送到了娘娘这里,足足上千件,从绫罗绸缎,到夜光玉杯,和珍惜花草应有尽有。


    娘娘找人清点过后将珍惜花草和需要的东西留了下来,其它都分给了各宫嫔妃们,最好的孝敬了太后,她们这些帮忙整理和搬东西的宫女太监们也得了赏赐,方姝是一对玉镯子。


    她不懂玉,看不出来是好是坏,但是既然是从那么远的地方上供而来,又是皇上特意派人送给娘娘的,肯定便宜不到哪里去。


    据说还是和田玉,白色的,很是好看,叫其他人羡慕死了。


    “娘娘还说就你的最差,我怎么看都觉得就你的最好。”锦绣一脸羡慕妒忌恨。


    她是一对耳环,方姝是手镯,大小都不在一个档次,虽然她也不懂玉,但是晓得颜色等级,从贵到便宜分别是羊脂色,白色,糖色,红色,碧玉,墨玉和青色,总之除了羊脂玉白色是最好的。


    “娘娘说这是青玉,不值钱的,两个还没你一只耳环贵。”到底是青是白方姝也看不出来,两个颜色很接近,她的白还没那么白,娘娘也见多识广,不至于分不清楚青玉和白玉之间的差别吧?


    而且娘娘有必要撒谎骗她吗?说是上好的白玉她反而更感激娘娘的大方。


    “不过你的颜色确实没我的白哎。”锦绣的一对耳环也是白色的,浓白浓白的那种。


    “会不会是羊脂色啊?”金玉插了一嘴,“我记得娘娘说过,羊脂色没有白玉白,就是像这个一样,看起来跟青玉似的。”


    方姝心中一跳,很快否决,“不可能,你觉得娘娘能走眼吗?”


    她看了一圈,发现大家看她的目光很复杂,含着羡慕,和妒忌?


    方姝赶紧道,“要不然我跟你们换换?”


    如果这真是羊脂白玉,那她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想一想连跟随娘娘身边多年的金玉和锦绣都只是白玉,她突然多了一对羊脂手镯,比她们的大了十倍不止,谁不妒忌啊?


    不给她穿小鞋都算好的。


    但是……不应该啊,娘娘为什么要送她这么贵的东西?还说成是青玉,难道是想保她?


    还是她想多了,这单纯就是青玉?


    青玉是最下等的和田玉,可没人敢冒险,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都摇摇头。


    方姝挑眉,“万一真的是娘娘走眼了呢?这要是羊脂玉,可以买你们所有人的东西了,真的不换?”


    她越是这么说,大家越是摇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们便是。”


    方姝眨眨眼,“那是肯定的。”


    她把一对玉镯子重新戴在腕上,“这可是你们不愿意换的,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呀。”


    不换更好,她挺喜欢这对镯子,好看,细腻,干净。


    怕打破,只戴了一会儿,晚上回去后立马收起来,藏在枕头下。


    这是她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份首饰,可得珍惜了。


    方姝临睡前还摸了摸,发现还在才安心睡去。


    再醒来自然又到了皇上体内,皇上又没吃晚饭,不过今天没熬夜,所以方姝可以传膳。


    刚传完想起来,辣椒还没到手呢,想直接把画给长庆,让长庆去打听,想了想作罢,毕竟借的是皇上的身份,绕过他不像话,还是跟他说一声好。


    正好他最近在种水稻,这种活怎么能让九五至尊干呢?应该她来才是。


    方姝吃完饭,坐在床边写纸条,很诚意的打算跟皇上交易。


    *


    五更天不到,殷绯坐起身,本打算上茅房,瞧见桌上的纸条顺道拆开看了看。


    ‘大兄弟,你最近是不是在种水稻呀,这种事我擅长,我帮你种水稻,你帮我找找辣椒好不好?就是画上的东西。’


    殷绯阴着脸将纸条放下,想了想,在纸条的下方添了几个字。


    *


    第二个中午,一到午休时间就睡觉的方姝拿到了纸条。


    ‘字太丑了,没看懂。’


    方姝:“……”


    ☆、真的有用


    连忙把纸条拿近翻来覆去瞧了好几遍,跟平时没差别啊?


    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难道是繁体字和简体字的区别?


    可她不会写繁体字, 认倒是能认得出来, 基本上交流无障碍。


    皇上比她惨一些,不懂简体字,全程靠猜, 经常会误解她的意思, 好在她每次说的话都很简单, 结合前面后面大概能猜到意思。


    上次让他画画是因为一些细节问题没猜对, 如果不让他画,估摸着也没什么障碍, 所以平时都能认出来,为什么今天认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


    方姝躺在床上, 捏着纸条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难道皇上心情不好?


    还是她哪句话没说对,皇上生气了?


    方姝仔细想了想这两天说的话, 没毛病啊?


    难道是老是找他办事,他烦了?


    也是, 如果别人老是找她帮忙,她也会烦,方姝深深检讨了一番, 决定暂时打消找辣椒的念头, 等过段时间, 他不烦的时候再找他帮忙。


    摸了摸肚子,他还没吃饭,她吃个饭什么的, 他应该不会烦吧?


    方姝有些犹豫,怕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的他生气,想了想,没去吃饭,直接就想睡,半响又坐了起来。


    肚子饿的睡不着,还是吃完再睡吧。


    这回没点什么特殊的菜,老老实实上了几道小菜,一碗小米粥,吃完喝完什么都没干,乖乖的去睡。


    再醒来是在自己的床上,瞪着眼睛发呆,还是想不明白,皇上怎么了?


    为什么生气了?


    他突然说看不懂,肯定是生气了。


    方姝有些发愁,上次生气是因为什么来着?好像是她手快说他笨来着。


    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完全没有头绪。


    方姝抓了抓头发,无奈从床上爬起来,一点也想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惹皇上生气了?


    叹息,归功到皇上太难伺候上。


    方姝下了床,想了想,将她的一对玉镯子戴上,寝屋是大家的寝屋,每天有人来来回回走动,怕谁偷了她的镯子拿去卖。


    虽然娘娘说过不值钱,但是被人怀疑过是羊脂玉,加上娘娘最近对她很是要好,怀疑的人更多,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偷她镯子拿去卖不要太常见。


    方姝戴上又担心自己每天搬花盆磕着碰着,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戴,被她自己弄碎的总比被别人偷走好吧?


    也不敢太招摇,戴在衣裳里头,只偶尔干活的时候会露出来。


    方姝今天活不少,因为昨天刚到的珍惜花草都被娘娘留了下来,小花园又壮大了些。


    这些花草因为运来的路途遥远,加上水土不服,天气变化太大等等原因黄了叶子,她要修剪一番,把黄了叶子的地方修掉,几个快开败的花也剪掉,这些花儿留着只会吸取营养,想养好,最好还是把所有花苞也掐掉。


    不过上午娘娘刚数过花苞,她如果掐,娘娘很快就会发现。


    每到一个新品种,娘娘都有数花苞的习惯,昨天一口气到了好几盆,有几种花类似于切花玫瑰,极是好看,娘娘爱不释手,来来回回数了好几次花苞,叫方姝更加不敢动手。


    她也就只敢修修枯萎和有毛病的花枝,底下的盲枝也修掉,才修了一半,娘娘似乎不放心一样,从屋里出来,挨个查看她修剪过的花儿。


    遇到修的狠的,面色凝重。


    方姝在她几乎可以称得上强烈的目光中越来越萎,最后只修了下面的,上面长花苞的不碰。


    娘娘似乎满意了,叫人搬了个躺椅在院里,躺在上面盯着她修,方姝不敢修了,老老实实看根系和叶子判断是喜阳的花还是不喜阳的,喜阳的花都会朝一边长,太阳的方向,不喜阳的随便长。


    她把不喜阳的放在角落,喜阳的搁在中间暴晒。


    搬花草的时候遇到麻烦,近路被娘娘堵死,她只好绕一个圈子搬来搬去,娘娘仿佛没瞧见似的,就是不挪地方。


    她是娘娘,她地位尊贵,这是她的地方,要忍住揍她的冲动。


    方姝耐心的绕了一次又一次的远路,冷不防娘娘突然问,“玉喜欢吗?”???


    方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跟她说话,她放下花盆,瞧了瞧手腕道,“喜欢呀,很好看。”


    玉是淡白色的,有一点点透明,确实很好看。


    娘娘点头,“喜欢就好。”


    方姝摸了摸玉镯子,这镯子通体冰凉,夏天戴很舒服,“娘娘,他们说这是羊脂玉,真的是羊脂玉吗?”


    傍晚太阳还没下山,天气有些热,娘娘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边扇边嗤笑,“羊脂白玉千金难买,你觉得本宫会赏你?”


    方姝想想也是,心里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如果真是羊脂白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送别人这么贵重的礼物,搞不好有什么企图?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企图,但是总归收不起这样的礼物便是。


    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娘娘挑眉,“我怎么感觉你不希望它是羊脂白玉?”


    方姝点头。


    太贵重了收不起。


    娘娘摇了摇扇子,漫不经心道,“如果它是呢?”


    “啊?”方姝吃了一惊。


    “看你吓得,怎么可能是,羊脂玉的镯子,本宫也只有一对,可舍不得送人。”扇子摇的越发快了些。


    方姝瞧了瞧镯子,正拿不定主意时,娘娘突然站起来,“真没意思,回去了。”


    她一句话,金玉和锦绣连忙过来伺候着,方才娘娘跟她说话的时候故意把人都撇开,只剩下她两个,木槿也不在,去跟二等掌侍学艺去了。


    或许正是因此,娘娘才‘心血来潮’似的,在院里待了那么久,平时人多的时候她很少出现。


    娘娘不希望她俩之间的谈话被别人听见?


    为什么呢?她话里有话?


    方姝越发怀疑这镯子是羊脂白玉,苦于没有证据,万一不是还挺丢人的,比如高看自己之类的。


    所以这镯子她依旧留着,戴在腕上准备晚上穿成皇上的时候找长庆问一问,长庆跟随皇上多年,对这个应该很敏感吧?


    方姝的活还没干完,娘娘一走,留出很大的空位,她搬花盆更方便。


    傍晚这个点娘娘也该歇息了,不会再打扰她,她一向睡的很早,方姝已经听到了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娘娘在洗脸?


    从窗户口看过去,金玉和锦绣在服侍娘娘歇息,娘娘每次都穿金戴银,脱下来颇是麻烦。


    尤其是头上的金钗玉钗,会挂到娘娘的头发,锦绣拆的时候很小心,拆下来的每一样首饰都有专门的匣子收着,金的和金的,银的和银的,玉的和玉的。


    娘娘今天戴的是玉钗,锦绣把玉钗拿下来,正打算塞进装玉的匣子里,突然想起方才娘娘和方姝的谈话,虽然离的远,听不清楚,但是动作还是能瞧得见的,方姝两次摸了摸玉镯。


    那玉镯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像娘娘原来戴的那对。


    那对玉镯子是娘娘的嫁妆,那样润白的玉,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着,并不是这次边疆小国上供来的,虽然边疆小国确实上供了一对白玉镯子,但是远远比不上娘娘那一对。


    白玉,和羊脂玉差了一个等级。


    她分不清楚羊脂玉和青玉的区别,因为羊脂玉本身就不白,没有白玉白,但是认得出白玉,白玉是纯洁无瑕的白,很容易分辨出来。


    娘娘匣子里的那对羊脂玉,变成了白玉!


    她心中一惊,匣子的盖子合上,发出不小的动静,引来众人回头。


    娘娘问她,“怎么了?”


    锦绣摇摇头,想了想,跪服在娘娘脚边,“奴婢笨手笨脚,没合好盖子,请娘娘责罚。”


    娘娘颇是深意的瞧了瞧她,“起来吧,没坏了东西就好。”


    锦绣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匣子,又看了看娘娘,发现娘娘也在看着她,眼中饱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吓得连忙绕到娘娘背后,继续给娘娘拆头饰,只是动作比原来更加小心,只偶尔余光会瞥一瞥角落里的匣子。


    怎么回事?


    方姝用自己的破镯子换了娘娘的羊脂玉镯子?还是娘娘自己换的?


    方姝胆子没那么大,也进不来内屋,那就是娘娘喽?


    *


    方姝今晚还要再实验一下怎么把自己拉回来,白天木槿要跟掌侍学手艺,方姝代她班,帮她干了她的活,晚上木槿也竭力帮助她。


    以为是睡觉姿势不对的方姝这回换了个姿势,头朝脚边,也方便木槿对她的身体做什么?


    怀疑是扎的太轻了,让木槿狠狠掐她,看能不能把自己掐醒。


    方姝白天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有些累,晚上很快睡着。


    一穿到皇上身上,先看了看皇上有没有留字条,没有摸了摸肚子,有没有吃过?


    很显然,他又忘了吃饭,方姝叫人传膳,其实对木槿能把她叫回去不报希望,所以悠哉悠哉在养心殿内晃荡。


    帮皇上把水稻苗子浇一浇水,然后提醒他,苗子长势很好,可以种了。


    写完正好膳食送过来,方姝刚打算去吃,头突然晕了一下,长庆连忙过来扶她,方姝摆摆手,“我没事。”


    话音刚落,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自己的身体里。???


    什么情况?


    木槿成功了?把她唤回来了?


    “你怎么办到的?”


    方姝突然出声,吓到了正准备继续掐她的木槿。


    方姝抬起手瞧了瞧,发现胳膊上红了好几块。


    “掐我真的管用?”


    她抱有怀疑。


    ☆、死不承认


    虽然很早之前就在怀疑,是不是因为针比较细, 刚扎的时候没感觉, 过后才会疼,所以唤不回来她。


    如果是掐的,一掐她的身体就有反应, 太疼了, 于是把她召唤回来?


    当时只是猜测, 真出现这样的情况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被她猜中了?


    许是被突然唤回来的原因,身体有些过度消耗, 方姝眼花目眩,胸闷难受。


    她脸色太白, 木槿慌了,“你没事吧?”


    现在还在注意其它事的方姝真的很强大, 一点不关心自己的身体。


    方姝摆摆手,“我没事, 你快告诉我,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对这个更感兴趣,只要实验成功, 她就不用再担心以后自己意识去了皇上体内, 身体叫不醒的情况了。


    木槿一脸懵逼, “我也不清楚,我看你不醒,就稍稍用了点力气, 难道是下手太狠?”


    方姝觉得应该也是掐的比针扎的疼的原因。


    “再实验一次。”


    她重新躺好,还以为跟姿势有关,这回用的跟刚刚一样的姿势,头朝外,侧着身子抱着被子睡。


    这个姿势很舒服,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睡着。


    *


    亥时三刻,养心殿乱成一团。


    皇上好端端突然晕倒了!


    长庆就站在他身边,前一刻还在与他说话,瞧着挺正常,下一刻突然倒下,吓了所有人一跳。


    他也只来得及接住皇上的身体,没让他倒在地上。


    慌了一下以后连忙反应过来,“快,传太医!”


    乱成一片的众人这才醒悟,连忙各干各的,请太医的请太医,过来抬皇上的抬皇上。


    担心是中毒或是怎样,动作很轻柔,怕动作大了,毒活跃全身。


    长庆勉强保持镇定,“去把今天皇上吃过,喝过,碰过的东西通通拿过来。”


    皇上也许是因为接触了这些东西才中毒的,一股脑拿过来方便太医快速对症下药。


    在这种时候,每多做一件事,就能增加皇上醒来的可能,如果他没来得及做,导致皇上一病不起,那整个养心殿的人都要给皇上陪葬,太后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头皮发麻,但是没办法,“去把太后请来。”


    皇上不喜欢太后,他是知道的,如果他醒着,长庆绝对不敢擅作主张,但是他昏迷着,养心殿没有人主持大局不行。


    “将皇后也请来。”


    太后太厉害了,不敢自个儿面对太后,将皇后请来,不至于死的太惨。


    长庆刚吩咐完,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一张纸条静静躺着。


    什么东西?


    他拿起来正要去看,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从他手里夺过来,殷绯躺在床上,眼中一片冰冷,带着警告看他。


    长庆大喜,“皇上,您醒了?”


    “去把人都叫回来,太晚了,不要惊动母后和皇后。”殷绯快速下着命令。


    长庆颌首,“奴才这就去办。”


    他转身要走,又顿了顿,余光瞧了瞧皇上握在手里的纸条。


    不是错觉,那纸条有问题,上面的字,不是皇上的!


    什么人能绕过他给皇上留纸条?


    瞧皇上的样子,明显不是第一次收到,他最近忽冷忽热,脾气变化宛如天气一般,都是因为这个纸条吧?


    那样的字体很奇怪,不可能是朝中大臣给他留得,能考上状元被重用的大臣哪个字写的不好?


    整个朝廷都找不出来那么丑的,倒像是没识过字的宫女太监写的。


    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给皇上写私信!


    如果被皇后和太后知道了,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皇后善妒,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皇上,后宫之所以这般平静,都是因为皇上没宠幸过任何人,一旦皇上开始和谁走近,那个人很快就会倒霉。


    太后更不得了,她确实希望皇上留子嗣,但是这个子嗣只能是正统的血脉,即便不从皇后的肚子里出来,也该是从嫔妃们的肚子里出来,可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怀上龙种的。


    不出意外的话,皇上这次的变化没结果。


    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都不会成全他。


    *


    殷绯找了个小太监,问了问方才的经过,清楚后将人都赶走,一个人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看纸条。


    纸条没问题,上面的语气也正常,教他怎么浇水,提一提盆,轻了就浇,要不然盆浅,很容易干,毕竟是水稻,喜水。


    顺便提醒了他一下,苗子长势很好,可以种了。


    她应该是写完纸条传完膳之后发生的突发事件,自己也没有准备,一下子就晕倒了。


    为什么会晕倒呢?


    是她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他只说不让母后和皇后来,没说不让太医院的人来,刘明很快背了药箱过来,长庆出去办事,桂圆到他跟前汇报。


    殷绯将纸条塞进枕头下,挥手让人进来,刘明规规矩矩行礼然后站在一旁给他请脉。


    还问了他一些情况,又检查了一遍他最近的吃食,半响才奇怪道,“皇上身体正常,除了贫血之外没别的毛病,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殷绯没说话。


    刘明继续,“也有可能是贫血的原因,微臣给皇上开副药,皇上按时喝试试,不行再换其它的。”


    殷绯轻轻‘嗯’了一声。


    他已经可以确定,不是他的问题,太医也找不出突然晕倒的原因,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


    方姝这一觉睡了好久也没有穿到皇上身上,中间还被木槿掐醒过,后面又熬睡着的。


    都险些放弃,让木槿去睡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丝光明。


    她们屋只有一根蜡烛,还要节约着用,不可能亮到这个程度,那就是在皇上的养心殿了,只有皇上可以这么奢侈,一夜都亮着蜡烛。


    方姝睁开眼去看,果然是在皇上的房间,床头柜上还有皇上给她留的纸条。


    ‘你怎么了?’???


    是关心她吗?


    昨天还在冷战,一天没给她留过纸条呢,今天发现她出现意外,还晓得关心她,看来皇上没有那么讨厌她嘛。


    方姝在下面加几个字,惦记着她没吃完的东西,写好麻溜跑下床,绕过屏风一看,东西都撤的差不多,只剩下一碗粥和几样用碗倒扣起来的菜。


    打开还冒着热气,方姝敏锐的发现被撤掉的都是凉菜,这是不让她吃凉的意思吗?


    怕凉菜对胃不好?


    这是他的身体,方姝尊重他的想法,就这么喝着粥,配几样小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吃完喝完满足的躺在床上,半响才想起来,怎么还没被唤回去?


    木槿睡着了?


    还是掐她并不管用?


    是别的原因?


    *


    三更确实有些熬人,不过为了方姝,木槿还在撑着。


    她打个哈欠过去看方姝,这个天另外两个人在值夜,寝屋里只有她俩,是陪方姝试探的最好时机,中午时间太少,不够用。


    晚上尝试了两次,方姝一条胳膊上被她掐的都是红印,想了想,换一只胳膊掐,虽然掐的不是自己,方姝也让她不要留手,不过感觉还是很疼,她尽量小点劲,在方姝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掐痕。


    每掐一次,都会停顿一会儿,看看她会不会醒,不会才继续掐,掐了好几个了,方姝还是没醒。


    她也太会睡了,每次都担心她会一觉睡不醒。


    木槿去探她的鼻息,嗯,还活着。


    只是弄不醒罢了。


    她又晃了晃方姝,还是不醒,明明刚才就醒了,还醒了两次,为什么不管用了?


    木槿蹙着眉,心里有些想不通,是没有按照步骤来吗?


    她想了想第一次她的步骤,掐了方姝五六下,然后摇了她七八下,探过她的鼻息两次,还做了什么?


    哦,还捏了捏她的鼻子,生气她废那么大的劲,熬了那么久,眼睛都快困的睁不开了,方姝却睡的香甜,所以报复她似的,捏了她鼻子一会儿。


    按照步骤,掐也掐了,摇也摇了,鼻息也探过了,该捏她鼻子了。


    木槿直接上手,在心里默默数了五个数,然后放开,方姝还没醒。


    后来她又做了什么?


    差点忘了,后来她又拧了方姝一下,也许就是这一下让方姝醒来的,木槿拉开她的袖子,正打算拧,方姝突然出声,“我又醒了?”???


    所以最后一下不是关键?


    “快告诉我,你怎么把我弄醒的?”方姝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


    第一次木槿没有记,这次她特意让木槿记下的。


    木槿如实回答,“掐了五六下,摇了七八下,探过鼻息两次,捏鼻子憋气五个数,差不多就是这样。”


    方姝眨眨眼,心道回来一趟真不容易,居然要遭这么多罪。


    她撸起袖子一看,哇,两只胳膊都不忍直视,难怪那么疼呢。


    看来下回再想做实验,怎么也要等伤养好再说。


    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虐待了呢。


    *


    殷绯今天醒的很早,兴许是心里惦记着事,四更左右已经睡不着了。


    他起来后第一时间去看纸条,她在他留的纸条下面另外加了字。


    ‘我没事,可能是你的病好的差不多,我快消失了吧。’


    殷绯捏紧了纸条,眉头蹙紧。


    她会消失?


    会不会消失方姝也不知道,只不过是她瞎编的而已,重点是想博点同情,顺便问一问皇上怎么了?


    ‘对了,你是不是生气?’


    *


    上午方姝趁着娘娘起来的晚,先斩后奏,把刚到的珍惜花草该剪的剪,该修的修,眼看着快到娘娘起来的时候才罢手,老老实实浇水搬花盆,弄完吃了饭,回去午睡。


    胳膊上的伤太疼,醒着难受,所以有睡觉时间,她肯定不会错过,睡觉是最好的养伤方法。


    方姝心思少,很快睡去,醒来又到了皇上体内,拿到了皇上给她留的纸条。


    ‘我没生气。’


    骗子,明明就是生气了,还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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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听到这些赞誉,薛溶溶总觉得怪不好意思,毕竟,这庶长子也是她生的。


    ☆、第39章 为难她呀


    其实原来确实有气,气她随随便便喊他昵称, 又随随便便丢弃。


    可自从知道她会消失, 那股子气登时消散。


    殷绯处理奏折之余, 趁着有空将原来刘明拿来关于鬼疰之症的书尽数找来, 屏退了所有人, 坐在书房安安静静地看。


    书很多,例子也很多。


    他原来看过一遍,总觉得会错过些什么, 所以又看一遍。


    和上次重点看病症不同, 这次重点看如果不用任何法子,病症能持续多久?


    大多数得了鬼疰的人会突然失常, 原来也许是好人,得了鬼疰后莫名变得易暴易怒, 胡乱杀人等等。


    他的祖父就是因为得了鬼疰之症,变成了暴君, 史书上记载说是病暴而亡,这处理手法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人弄死的。


    兴许是他的子孙, 怕他砍人砍顺手了,砍到自己身上, 于是趁他正常的时候把他杀了, 然后自己继位。


    有这么一位连自己妻子儿子也砍的君王,无论对百姓还是他的亲人来说都是痛苦, 不如让他早死早超生。


    虽然是自己的祖父, 不过隔了几代, 他并没有同情的想法,很久之前就有人说过他冷血,细细想来可不是吗?


    他死的太早,无法取证,殷绯又翻了翻其它的,看的多了,他猛地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跟他祖父差不多症状的人都被杀了。


    有的被母亲丢进井里,有的被捅死,有的拿着刀出来砍人,被村民联手弄死。


    这应该是属于比较严重的症状,跟他的不符合。


    说是鬼疰,倒像是癔症,鬼疰还有别的症状,比如像他一样的,本来好好的,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说自己是小孩子,小姑娘,老人,等等,还说的有鼻子有眼。


    这类跟他的症状吻合,一般被当做鬼上身,找人驱除等等,但它好像跟鬼怪之事没关联,纯粹是身体里多了一个人,有的会比较坏,有的比较软。


    他看过例子,一般本人比较软的,容易被人欺负的,出来的‘人’会偏强势,本人比较强势的,出来的人会很软,好欺负,就像互补一样,也不一定。


    他属于后者,因为本人比较强势,所以出来的‘人’很怂?


    殷绯闭上眼,努力回想她。


    想了许久,开始没有印象,后来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跃然纸上。


    她是真的人吗?


    有自己的长相吗?


    如果有,长什么样呢?


    殷绯想象无能,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如果太丑以后就不理她了。


    应该是没有身体的,因为她们更像身体里长出来的‘人’一样。


    就像平时批阅奏折,正常情况下和出错的情况下,他这样的应该是出错的情况。


    殷绯找了个明亮的地方坐下继续看,或许是因为第二种没有第一种带给人的伤害大。


    第一种已经丧失了理智,不亚于行尸走肉,全凭怒气牵动,人发怒的时候自然恨不能砍死人,所以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身边的人会想尽办法弄死他们。


    第二种有理智,能思考,而且两个都可以,对人没有危害,有些还会善于伪装,身边的人过了很久才能发现。


    比如她就是足足过了半年多才被发现的,如果不是最近清闲下来,他留意到自己胖了和诸多怪事上,或许还发现不了。


    这种存在的时间比第一种久,没人对他们下手,不采取措施的话很有可能可以存活一辈子,死不了的。


    看了几个例子都是如此,两者和谐的并存了一辈子,对身体无害,只偶尔会因为占用身体的时间太久,导致身体疲惫,和她做的事他不知道,他做的事她也不知道罢了。


    前者和后者她控制的都很好,不会过分占用他的时间,每次想做什么,她也会告诉他,再不济还有御史将她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总归这么久以来没出现过问题。


    殷绯合上书,塞回角落的书架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看下去。


    处理完奏折才想起来,忘了看她中午留下的纸条,中午长庆一直伸着脖子往里头看,他将纸条压在枕头下,先去了书房看书,忙完才察觉少了些什么。


    回到寝宫去拿纸条,半坐在床边看。


    ‘看在我快消失的份上,告诉我呗,你为什么不开心?’


    *


    方姝下午也没闲着,娘娘前段时间搭的架子有用处了,她不知道从哪弄来爬藤的花儿,重瓣的,很是好看,像后世的月季,这个时代叫蔷薇。


    出现了自己的繁殖异变状态,一颗上面两个颜色,一个浅黄色,一个淡白色,心是浅黄色的。


    可能是春天发芽的时候被冻着,加上前段时间倒春寒,天气变化太大,忽冷忽热,花根还好,被挡住了,花梢上的花都变异了。


    如果及时用来繁衍,可以得出两个品种的花,方姝连种带繁衍,花了一下午的时间。


    这么慢的主要原因是娘娘在捣蛋!


    她最近很奇怪,有事没事出来逛逛,今天穿了一身夸张的大后摆衣裳,拖的老长老长,绕小花园半个圈子,方姝想干什么还不能踩着,一走近皇后娘娘就用那种‘你敢踩试试看’的神色瞧她。


    这怎么受得了?


    方姝只好老老实实绕过去,这样一来效率自然低了许多,两盆花做个拱门而已,居然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方姝瞧向娘娘的眼神是怨念的,可惜娘娘半点感觉不到,拖着大长摆在花园里走来走去,大长摆散落的到处都是,还挂住了一两个花枝。


    她也不敢劝皇后回屋歇着,只好任劳任怨的跟在她屁股后头收拾残局,娘娘似乎很喜欢看她忙乎,知道是自己的衣裳刮的,还不消停,来来回回逛了好几圈,外围的花枝基本上都中过招,被她的大裙摆刮的掉了小片。


    每次刮上剪娘娘的衣裳是不可能的,只好剪花了,方姝故意下手狠一点,看她心不心疼。


    娘娘瞧见了,依旧面不改色,继续挂。


    方姝:“……”


    说好喜欢花的?


    她今天跟往常一样,又去数花苞,发现少了一半,被上午方姝趁机剪掉,当然没下手太狠,留了几个花苞,可怜兮兮的挂在上面,娘娘发现了,用手摩挲,还瞪了方姝几眼。


    方姝心虚,提醒娘娘赶紧回屋什么的,还是算了,娘娘开心就好。


    因为没说什么让她留下伺候的话,方姝抽空还给其它花儿浇了浇水,大多数注意力都在娘娘身上,娘娘一旦站定不动,肯定是被花枝挂住走不了了。


    她要忙着过去解救娘娘,刚跑去拿剪刀,娘娘被更多的花枝挂住。


    她今天这个衣裳是丝绸,挂住了很容易抽丝,不能乱动,娘娘也不管,拉不动就站着,拉得动干脆带着小花盆一起溜达。


    方姝跟在后面拆,拆不下来索性一股脑剪掉。


    说来也怪,娘娘明明有那么多伺候的,她也不叫,全部打发走,不是喊去干这个,就是喊去干那个,连木槿都被她打发去御花园采花瓣了。


    说要晚上泡澡用,这个点被太阳晒了一天,花瓣早就不新鲜了,要用也该早上派人才是,所以她是临时起意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所有人打发走,然后干扰她干活。


    是为了报复她剪她的花苞吗?


    用这种方法,幼稚的宛如小学生。


    方姝摁了摁太阳穴,心里十分无奈,又不能说什么,只好把重活留到晚上干,娘娘在的时候干一些轻活。


    娘娘身体不好,平时睡那么长时间完全是因为虚,不能多走路,她也站不了多久,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一个时辰罢了。


    方姝算着时间,果然没多久锦绣回来,要过来搀扶娘娘,娘娘也没拒绝。


    她肯定是累了,不累的话还能瞎折腾。


    娘娘一走,小花园登时清净下来,路也让了出来,方姝松了一口气,矮下身子收拾她留下的残局,然后继续伺弄花儿。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木槿和另外两个丫鬟也回来了。


    花篮交给金玉,木槿过来帮忙,方姝更轻松了。


    她胳膊疼,木槿照顾她,没让她干重活,只修了修盲枝,剪掉开败的花儿而已。


    搬花盆的重活木槿独自揽了,她真是中国好闺蜜。


    方姝偶尔弯的腰疼,站起来目光四处扫荡,不小心瞧见屋里,发现娘娘又开始睡了,她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七八个时辰都在睡,只醒两三个时辰,这肯定是不正常的,有心想问,但是她品阶太低。而且锦绣最近对她的态度有些微妙,不再像以前一样好了,眼中总觉得带着隔阂。


    怎么回事方姝也不晓得,她明明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做呀?


    为什么锦绣对她的态度突然大变,就好像从原来的欣赏,喜欢,变成了不喜欢。


    防备着她一样,不让她接近娘娘,她稍微走近一些,立马会被她赶走。


    当然了,娘娘主动接近她,锦绣也没有法子。


    锦绣就在屋里,娘娘的身边,似乎也瞧见了她,走过来将窗户关上,眼神中莫名藏了些气愤?


    方姝不懂,也没时间问,木槿喊她过去喝水,她又瞧了瞧窗户,什么都看不到才收回目光。


    娘娘身体不好,屋里要通风,锦绣晓得,自然不敢关窗,只是为了阻挡方姝打探的眼神罢了。


    “娘娘。”她重新打开窗,发现方姝没再看过来才不解的问,“方姝笨手笨脚的,除了伺候花草,什么都不会,您为什么老是单独留她一个人?”


    知道这事不适合她问,可不问心里又不得劲,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娘娘半躺在贵妃椅上,美目扫来,横了她一眼,“你看不出来吗?我在为难她。”


    ☆、第40章 叫我什么


    还真没看出来, 这是为难吗?这分明是独宠, 是娘娘对她的信任。(搜索格格党小说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网)


    娘娘找借口否认, 本身就有古怪,她对方姝太好了,好到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快夏天了,突然弄来花藤,其实是为了给方姝遮阴, 大夏天出来干活可不容易。


    还有那个手镯, 分明是娘娘的羊脂玉。


    现在中午太阳大, 似乎怕方姝长时间在外头干活中暑,还让人去炖绿豆汤给大家解暑,在外头干活的分明只有方姝和木槿, 谁需要绿豆汤解暑?


    只有她俩,木槿跟娘娘没有交集,娘娘不可能为了她, 那就是为了方姝。


    娘娘是怎么了?


    原来从来不关心别人死活,为什么突然变了?


    一定是方姝的原因,老是让娘娘分心劳神!


    娘娘身体本来就不好,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歇息, 一旦歇息不好, 她就会咳血,很严重。


    她最近醒来的时间比原来久, 多了一两个时辰, 都是因为方姝!


    原来她很喜欢方姝, 因为方姝可以哄好娘娘,方姝还有很多点子,时不时想出新的吃法,新的东西,她养的花都比别人好看。


    当然那是在她与娘娘的关系正常的情况下,现在明显不正常,娘娘对她好的过分,不应该的,所以她又突然不喜欢方姝了。


    喜欢方姝是因为娘娘,不喜欢方姝也是因为娘娘,因为方姝已经打扰到娘娘。


    她自己还没感觉,老是骚扰娘娘。


    “娘娘,您不觉得您跟方姝走的太近了吗?”就算放肆也要提醒娘娘,娘娘不是普通人,没有资格动别的心思。


    娘娘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声音不再是开玩笑似的,带着打闹,现在更多的是冷意和警告。


    锦绣连忙跪下,拉住娘娘的袖子求饶,“娘娘,奴婢是担心您。”


    娘娘将袖子拉回来,“本宫不需要你关心,不想继续跟着本宫就带着你的包袱回宋家,本宫这里庙小,容不下你。”


    锦绣面色一派灰败,“娘娘,奴婢没别的心思,真的就是担心您,家主曾经叮嘱过奴婢,一定要保护好娘娘,娘娘,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娘娘面上的冷意稍稍收了些,“起来吧,下不为例!”


    锦绣喜极而泣,“谢娘娘宽容大量,奴婢以后再也不会了!”


    娘娘挥挥手,锦绣知道这是暂时不想见她的意思,也不强留,站起来提了裙摆离开。


    她刚走没多久,娘娘坐起身,问身边的金玉,“我对方姝很特别吗?”


    金玉想起了锦绣的前车之鉴,回答的小心翼翼,“有一点……”


    有一点,说明还不是很特殊,莫名的,她松了一口气。


    *


    方姝今天因为娘娘的原因,比平时稍微晚了一点才得以歇息,木槿被她连累,同样如此,两个难兄难弟坐在一起分凉皮吃。


    别的吃食方姝做起来有些困难,这个还行,很简单,只需要用淀粉和水搅拌均匀,再浇进盘子的底部,一圈薄薄的,蒸起来就好。


    她俩因为干活干的太晚,没注意晚饭时间,去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残羹剩饭,也不够吃,厨娘当然不会专门为了她俩再做一次,偏偏方姝又很得皇后喜欢,怕方姝在皇后面前说她坏话,于是给她材料让她们自己做。


    木槿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只好方姝自己动手了,当时厨房什么都没有,方姝站在门口很久,目光扫来扫去,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能吃啥,能做啥。


    整个厨房只有大米和面粉,她在橱柜里找了半天意外发现了淀粉,这个时代居然已经有了淀粉,方姝有些吃惊,不过想想也是,都有面粉了,淀粉怎么会没有呢?


    毕竟这个时代已经开始种小麦,红薯和玉米,只要有这些材料在,打成淀粉还不容易?


    方姝有了材料当即开始动手,蒸了三五次,搞出一大锅来,俩人干重活的,饭量都不小,一人吃两张皮还要多。


    想想上辈子吃一张都觉得多,恨不能只吃一半,现在想吃什么吃什么,也不用担心胖,说爽吧,这个身份能爽到哪里去?说不爽吧,又很爽。


    同龄的其他人已经开始发胖,就她俩还是瘦的。


    这个时代也是以瘦为美,而且是那种纤细虚弱的美,比如娘娘。


    娘娘有一种病态的美,面色总是苍白无力,虚弱到处处需要人照顾的地步。


    不过她长得那般好看,即便劳神费力的照顾她,也不觉得烦吧?


    有些人天生就有那种魅力,你觉得多跟她待一会儿都是幸福的。


    凉皮不怎么顶饿,不过吃了那么多也差不多,方姝吃完收拾了一下味道,然后跟木槿结伴一起去洗手。


    水桶里的水用完了,手上和脸上吃的又都是油,不洗不行,俩人商量了一下,去后厨打水,井在后厨位置。


    她们到的时候后厨还挺热闹,金玉带着一众丫鬟挑水,据说是娘娘要洗澡。


    原来她中午不是撒谎,是真的想洗澡,所以打发木槿去摘花瓣。


    方姝不想添乱,等她们打完,她再打,与木槿一起洗了手脸,又提了一个满桶回寝屋,明天早上洗漱用。


    她们回来的时候又路过娘娘的小窗前,娘娘洗澡,门和窗都是关着的,还守了好几个丫鬟,谁都不让进,方姝瞧见了金玉和锦绣。


    这俩人是皇后的贴身侍女,本应该在里头伺候才是,居然也守在门外。


    看来娘娘也很保守,即便长春宫都是宫女,没几个太监,也搞这么大阵仗,跟皇上似的。


    “怎么感觉娘娘防贼似的防着我们。”木槿嘀咕了一句,“不都是女孩子嘛,长春宫又没男人。”


    应该说这整个皇宫只有皇上一个男人,后宫的嫔妃和娘娘们恨不能将皇上拉进屋里,哪里会防他,娘娘真是另类。


    “别瞎说,娘娘身体不好,不能通风。”方姝虽然心里也奇怪,不过想想娘娘一天要睡七八个时辰,登时醒悟,身体不好的人一见风就着凉,一着凉十天半月好不了,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多加小心些好。


    木槿眨眨眼没说什么,俩人一替一,很快将水桶提到屋内的角落,用东西盖着,免得极灰不干净。


    干完活俩人聊了一会儿天便各找各床,各睡各的了。


    木槿是真睡,方姝是穿到皇上身上,看皇上给她留的言。


    ‘放心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鬼疰之症目前为止还没有治好的病例,会一直存在,你也消失不了。’???


    是她的错觉吗?


    总感觉皇上在调笑她?


    总之语气似乎轻松了些。


    这是不生气了吗?


    ‘不要忽略我的重点,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方姝还是对他生气的原因很感兴趣,总觉得不找出来,她的辣椒就没指望了。


    而且知道原因之后她下次就不会了,少一个会惹皇上不开心的可能,否则谁知道什么时候她又会犯同样的错?


    方姝在心里拉起警觉线,最近她确实有点放飞自我,尤其是跟皇上熟了以后,说话做事都不过脑子,直接就出口了,而且还没发现自己的问题。


    经过上一次的原因,她已经很肯定,就是她惹他生的气。


    *


    ‘我都不计较了,为什么你还耿耿于怀?’殷绯想不明白。


    他为什么生气很重要吗?


    说出来只会显得他小气,为了那点芝麻绿豆的事记到现在。


    其实还是有一点介意,因为她居然连他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是她迟钝,还是他敏感?


    *


    ‘重要呀,你说了我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不过方姝认错态度一向很好。


    这两天娘娘回娘家,没有打扰她,所以她几乎晚上和中午都可以按时睡觉,然后按时跟皇上交流。


    身上的伤还没好,暂时没继续实验把她拉回来的事,毕竟要经历五六次掐,七八次摇,两次探鼻息,还要捏鼻子五个数。


    第一个步骤都受不了,俩胳膊现在还疼着呢。


    像她这样的三等宫女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伤了也只能让它伤着,只偶尔木槿闲了,会给她用白鸡蛋滚滚。


    每天早上每个人都有两个鸡蛋,一碗稀饭,方姝少吃点省一个出来,暂时用着。


    用完外面的皮剥掉继续吃,穷比就是这么节约。


    *


    殷绯今天很忙,地方官合力贪污的事有些眉目,他下令赈灾,让那厮起了放松之意,如果不出所料,近期各地方官就会聚集过来上供。


    他们会选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交接,地点李斋已经探听好了,他们打算提前埋伏,因为预感地方官们的交接日期有变化。


    可能是什么暗示,比如月底其实是月初,月初其实是月底,反着来的。


    所以下个月的月初交易,很有可能是这个月月底,也有可能是下个月的月底,提前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不是下个月的月初,他们还可以等到下个月的月底,只有提前动手才能让他们错过。


    马上就要去逮幕后黑手了,殷绯几乎可以说是百忙之中抽空回的方姝。


    ‘那天晚上,你叫我什么?’


    没有全说,只给了一个提示。


    *


    方姝刚穿来,拿到信的第一反应是……


    ‘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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