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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信


    方姝有些后悔,不该顺口提起李斋的事, 就跟以前一样, 皇上的关注点总跟她的不一样, 她觉得无关紧要的地方,他很重视。


    比如称号, 再比如这回。


    方姝闭上眼, 已经错失了良机,她不可能再问了, 再问的话目的就很明显了。


    为什么一直关注这件事上, 不是娘娘一派,就是探听消息的奸细,皇上会多想的。


    方姝放弃了, 老老实实等着入冷宫吧。


    听说冷宫的日子很惨, 会被人欺负, 吃不饱穿不暖, 要早做打算。


    方姝言都没留, 生气, 懒得理他了, 她都要进冷宫了也管不了那么多, 直接睡后回到自己身体上做准备。


    首先考虑一些日用品,比如澡豆, 澡豆可以从头洗到脚,就是比较贵,方姝平时都用来洗脸。


    其次是皂角, 洗衣服和头用的,再然后是衣服和鞋子,各备多少套,算了还是攒成钱吧,万一到时候需要用在吃喝上,结果没钱也是挺麻烦的。


    大夏天不可能存储粮食,容易坏,还不如存着钱,另外提醒一下木槿最近多绣些帕子,攒着钱备用。


    她自己能做什么赚钱的?


    方姝想了半天想不到,她似乎只会种花,完了,到了冷宫她肯定会拖累木槿,木槿好歹可以绣花赚钱,她是真的一点生活技能都没有。


    其实有一个,她会做胭脂,是锦绣教她的,当时只想着多学些东西,没想那么多,现在都闹掰了,不可能再用她教的东西赚钱,显得自个儿有些无耻。


    那可怎么办啊,真的什么都不会,方姝抓了抓头发,有些无奈。


    看来要在冷宫泯灭了。


    实在太晚了,方姝熬不住了,而且左想右想都想不到好办法,只好躺下继续睡。


    她早就琢磨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在自己身体内醒来,再睡还会穿到皇上身上,只是无力再做别的,没爬起来,直接去睡。


    皇上应该难得睡了个好觉吧,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


    *


    殷绯一觉睡醒,和往常一样,先去枕头底下拿纸条,今天很意外,她什么都没说。


    起身穿了衣物,叫来御史看了看手札,昨晚上她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传膳,也没有出来活动。


    明显不对劲,怎么了?


    时辰到了,长庆带着人推门进来,殷绯撸起袖子洗脸,洗到一半,长庆递来一个折子。


    “都御史说这是长春宫跳楼案的线索,他整理了一下,好给下一位大人接手。”


    殷绯洗脸的动作一顿,“长庆。”


    “嗯?”长庆不解的看着他。


    “是不是快到端午节了?”


    长庆点头,“是的,皇上。”


    “也该给母后送礼了,告诉母后朕有事去不了,不用等朕。”他瞥了长庆一眼,“你亲自去说。”


    长庆吃了一惊,转而有些为难。


    皇上去不了,太后一定会发火的,她一发火,逮着谁骂谁,平时皇上从来不在意这些,他每次都是随便找个人送去,今儿怎么特意指名让他去?


    难道他做错了什么?


    “皇上……”偷眼瞧了瞧皇上的脸色。


    “嗯?”殷绯睨来。


    “奴才这就去办。”到底没敢忤逆皇上,他乖乖去了。


    殷绯接过方巾擦了擦脸,心中疑惑。


    都御史?


    这两天怎么听着这个职位这么不爽呢。


    *


    方姝还在考虑如果她被打入冷宫,该怎么赚钱?


    也许可以做凉皮拿去卖?


    凉皮成本很低的,就是做起来有点麻烦,不能量产,一次只能一张,但是想想木槿的帕子也是一次绣一个,而且比她麻烦很多,关键这个时代没有凉皮,可以做独家生意。


    平时大家想吃了,花很少的钱买一碗,或是拿去宫外卖也成,方姝能维持生活就好。


    除了凉皮还可以做凉粉,用来凉拌,或是炒着吃,味道都不错,总之能做的吃食很多,不至于饿死吧?


    她的小命有保障了,才有心情琢磨别的,比如观察木槿,看看她是不是心血来潮。


    前几天是看不出来的,因为正是深度迷恋的时候,过两天才会缓和下来。


    木槿中毒太深,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活没有干好,被二等掌侍骂了两次,有一次方姝替她承担下来,说是自己的问题。


    因为本来就不是她的问题,所以她挨骂一点感觉都没有。


    木槿是个很脆弱的女孩子,如果挨了骂,几天缓不过来,每天晚上都会躲在被窝里哭,方姝最了解她了。


    眼瞧着她还想做点心给李斋送去,方姝连忙阻止了,“今天早上我听金玉说,都御史受了伤,最近几天都不会上朝,所以别做了,他吃不着的。”


    木槿愣了愣,“受伤了?”


    “嗯。”方姝很肯定。


    不想让木槿在为李斋的事烦,方姝决定把即将被打入冷宫的事告诉她。


    “我记得他临走前好像查到了什么,说什么长春宫完蛋了,我们不会被打入冷宫吧?听说冷宫很苦逼的。”方姝吓唬她。


    木槿真的很好骗,她这么说,她还真信了,吓的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呆愣愣站在原地,半响才慌乱道,“怎么办?我们就要被打入冷宫了。”


    “不要慌。”方姝稳住她,“多赚点钱就好,被打入冷宫了只要有钱也能过好。”


    木槿连忙点头,“对,多赚点钱。”


    转身就去赚钱了,想一想自己即将被打入冷宫,心再大也没空谈恋爱了吧?


    方姝计谋成功,也放心了,跟着回去歇息,木槿在绣帕子,她实在没事做,想帮木槿绣,手艺不够,绣多少木槿要拆多少。


    想现在卖凉皮,总觉得有些羞耻,而且接触的人都是长春宫的,卖东西给长春宫什么的会被人说闲话吧?


    左不行,右也不行,只好躺下去睡,养足了精神再说,一觉醒来,自然又在皇上体内。


    如果她可以控制一下次数就好了,就是想穿的时候再穿,不想穿的时候不穿,这样对双方都好,可惜,没有这种可能。


    方姝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懒得下来,还在生皇上的气,也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不该顺嘴提李斋的事,结果错失良机。


    也□□上,不愿意说直接告诉她就好,说是机密她也不会说什么,能理解,转移话题什么的有点讨厌。


    这样会给她一种不是这样,又确实是,还抱着一丝希望的感觉。


    方姝抓了抓头发,心烦的将脸埋进被子里,想了想,伸手进枕头下摸了摸,成功找到一张纸条。


    ‘你怎么了?’


    方姝嗤笑,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他装她也装,装死不理他。


    摸了摸肚子,知道没吃,也懒得起身,食物已经对一个生气的人没有吸引力了。


    方姝直接盖上被子去睡,很快又穿了回来,一觉睡到点才醒。


    *


    殷绯正在查看这几天的纸条,俩人之间的纽带。


    他原本觉得她突然不说话,是因为出了什么事,今天中午让人候在屋里,就隔了一面屏风,发现她其实好好的,不知道不说话而已。


    为什么?


    这几天的纸条都很正常,没有出问题,最后一张是他留的,前一张她还有闲工夫夸李斋可爱,他就问了一句哪里可爱,她就不理他了。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看出李斋哪里可爱,于是不理他了?


    她喜欢李斋?


    殷绯陡然站起身,身后的椅子砰的一声倒下,长庆连忙进来,“皇上,出什么事了?”


    “没事。”殷绯挥退了长庆,扶正了椅子,继续坐在桌前看她最后一次留的纸条。


    ‘知道啦,我刚醒来没多久他也醒了,一醒来就要吃的,好可爱。’


    ‘我还跟他聊了几句呢,他问我簪子是用来换书还是做那件事的,我回答不上来,差点露馅,话说什么换书什么那件事啊?’


    全程都在聊李斋,只最后两句是问话,问也是随口一问,仿佛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有没有下雨呀,一样的语气,实在让人在意不起来,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她上一句话。


    难道是因为他忘了回答她那两个问题,所以她生气了?


    不管是不是,殷绯想了想,还是撕了一张纸条,认真解释了一番换书和那件事。


    *


    方姝和往常一样,干了一天活,累的要死要活,简单擦了擦身子,顺便洗了个头,转身躺在床上,将一头黑发搭在床边准备晾干。


    木槿和她一样,还很好奇,“方姝,你的头发怎么都不长。”


    其实长了,但是被她剪掉了,不喜欢留太长的头发,洗起来麻烦死了,其实想剪成短发,但是这个时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剪,只好偷偷的剪一点点,让木槿误以为没长一样。


    “兴许是发质不好吧。”


    “这样啊。”


    木槿好心的告诉她怎么护理头发,方姝左耳进,右耳出,满脑子都是要不要削发为尼的想法。


    貌似只有尼姑不用留头发。


    她想着想着睡了过去,在皇上的体内醒来,本打算继续睡,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想看看皇上什么反应的想法占了上风,方姝懒洋洋伸手进枕头底下拿纸条。


    拆开的时候表情还漫不经心,等看到上面的字,整个人坐了起来,眼睛发着光。


    ‘皇后手里有一套书,朕想要。’


    ‘那件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朕想遣散后宫。’???


    他疯了?居然想遣散后宫?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遣散后宫?


    有老婆不好吗?


    从十六岁开始就想遣散后宫了,多大仇?


    方姝整个人蒙住,原本以为只是被打入冷宫而已,好歹还有个房子住,现在好了,直接成流浪汉了。


    ☆、摆驾长春


    如果遣散后宫的话,娘娘肯定是有地方住的, 宋家那么大, 还住不下她一个人不成, 而且听娘娘的意思,她在家里很受宠。


    虽然来了宫里之后变了味, 但是回去的话等于没有了利用价值, 又可以一家人欢欢喜喜了,就算不受宠, 起码吃喝不愁。


    她们这些小麻虾……


    方姝连忙琢磨了一下自己有多少存款, 貌似不到二两银子,毕竟才做宫女半年,平时各种花销不少, 还要上下打点。


    年轻人嘛, 没有存钱的观念, 她已经算很好了, 还有二两银子可以作为起点。


    刚开始肯定是要找房子的, 京城是帝都, 房租贵的要死, 方姝上次出宫住最便宜的客房一天都要一百个铜板, 她身上的钱只够她住大半个月的。


    如果想做生意,还要另外准备钱, 还好凉皮是凉的,不用买锅和小推车,直接找两块板子就好, 也就是说她的花销都在吃住上。


    如果能在钱用完之前找到住的地方并且付一个月的房租,再剩下一点用来做生意是最好的,如果找不到便宜的房租,街道又不允许摆摊的话,她就完蛋了!


    上次方姝注意过,那些小摊位都是固定在某个位置,就像现代的夜市,如果要收摊位费的话更糟。


    听说古代还有很多小混混收保护费,不给就捣蛋砸摊位,不让摆。


    方姝仿佛已经看到了举步艰难,被赶出京城的局面。


    太糟了,他为什么会有遣散后宫这么危险的念头?


    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要遣散后宫的错觉?


    方姝连忙留纸条,手控制不住的抖。


    ‘从来没有这种先例啊,你为什么想遣散后宫?’


    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心思,男人不都是越多老婆越好吗?


    历史上那些皇帝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美人聚集过来,为什么他非要搞特殊?


    好歹留一两个嘛,就算娘娘走了,她还可以靠花艺再找个妃子伺候。


    等攒够了钱再走,现在钱实在太少了,二两银子不小心就会饿死。


    *


    殷绯低垂下眼,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曾经他的母后还很正常,待人温和,善良单纯,独得父皇喜爱,直到有一天,父皇纳了一个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子为妃,母后妒忌到发疯,最后害死了她。


    这事兴许被父皇知道,父皇再也没有来找过母后,反而夜夜笙歌,宠幸别的女人。


    母后只能待在自己的屋里终日以泪洗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哭了,开始想着拢权。


    宋家越做越大,大到父皇都不得不忌惮的地步,母后也越发嚣张跋扈,看谁不顺眼,便想着法子弄死谁,毒死,扔下井而死,勒死,陷害,将后宫搅的鸡犬不宁。


    偏偏宋家势大,又找不着证据,父皇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他跟在母后身边学坏,所以才把他送去书苑,远离母后身边。


    即便这样,母后也经常给他灌输一些念头,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见色起意的玩意儿,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仔细一想,她似乎也没说错,所有人都怨她太坏,连父皇都说她是个恶毒的女人,但是是什么让她变坏的,是父皇。


    所以他不会让自己以后过一辈子的妻子变坏,不会给她机会的。


    *


    方姝今天早早就把活干完了,想早点歇息,看看皇上怎么解释,好端端的想着遣散后宫,真的正常吗?


    他不会是从现代穿过来的吧?不不,如果是现代的男人,怕是更恨不得三妻四妾吧?


    虽然个别例外,但是不得不说大多数男人都很恶劣,记得以前看新闻,一个女孩子出国遇害,被人先奸后杀,底下全是一群猥琐男的留言,说什么怎么不给我先爽爽再死。


    简直恶心到了极点,还有一群人附和。


    所以方姝单身这么久不是没有理由的,不是想让她做家庭主妇,就是各方面不如她,还能拽上天的,还有个嫌弃她穿高跟鞋,明明是他太矮好吗?


    女人穿高跟鞋不是很正常吗?


    方姝洗了把手,指缝里还有泥没洗干净也顾不上,迫不及待睡着穿了过来,去看皇上的留言。


    ‘后宫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想嫁给我的。’


    这就是他的理由吗?


    方姝愣了一下,半响才放下纸条,莫名的,想起上次娘娘说过的话,皇上在她新婚之夜的时候把皇宫比喻成笼子,把她比做金丝雀。


    他觉得嫁入皇宫等于嫁进笼子里,她们没有能力挣破牢笼,所以他帮她们挣破吗?


    ‘我想找个与我心意相通,过一辈子的妻子。’


    方姝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的,他那么宅,十天半月也不见他出来走一趟,能遇到心意相通的姑娘?


    而且难道以为一见钟情就行了吗?感情还要维护,每天都要花时间逗她开心,跟她在一起,他做不到,满脑子都是国家大事的人注定孤老终生。


    ‘你觉得这时候我应该说实话,还是祝你成功?’


    就跟当初木槿的事一样,知道她喜欢李斋,遥不可及的差距,她依旧支持,这时候身为哥们,她也应该支持皇上来着。


    但是木槿比较脆弱,可以先哄着她,皇上一个粗老爷们不需要哄,所以方姝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


    殷绯放下纸条,嘴角微微勾起。


    ‘祝我成功吧。’


    他刚写完,长庆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书,“皇上,这是长春宫送来的,说是皇上看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话挺莫名其妙,他起初想不通,后来发现上面写着《天下谋术》才明白过来,这就是皇上那次出宫想拍卖的东西。


    殷绯眯眼,“终于来了。”


    他单手拉过奏折盖住写的纸条,单手去拿书。


    书是接着他的,第三本,内容能对上,是真品。


    书很厚,殷绯花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看完,好书有一种奇特的能力,看完还想看。


    他把今天该处理的奏折批阅完,趁着还有时间,又看了一遍。


    第一遍比较匆忙,第二遍才有耐心细细琢磨,这一琢磨,琢磨到很晚,瞧了瞧天色,放下书褪了衣物去睡。


    刚躺下想起来,今天要写的字落在书房,他起身去拿,压在枕头下才安然睡去。


    *


    方姝今天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想她的未来。


    她真的没有想到,皇上居然想遣散后宫,还准备了那么多年。


    听李斋的意思,他是想用那根簪子威胁宋家同意,如果不同意的话,就是另一种后果了,宋家没那么笨,衡量一下肯定会选择同意。


    这么说的话他肯定也会用同样的法子威胁别人,从十六岁开始,准备到了现在,是有备而来。


    所以被遣散出宫是肯定的。


    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皇上。


    兴许是她这边动作太大,吵醒了木槿,方姝听到木槿掀开被子坐起身的声音。


    “你怎么了?”她边揉眼睛边问。


    “没事。”方姝有些歉意,“吵醒你了?”


    木槿摇摇头,“我正好也想上茅房。”


    说着起身要下去。


    方姝突然叫住她,“木槿,如果你可以出宫的话,你想做什么?”???


    “可以出宫?”


    “假设,你到了二十五岁,被放出宫,你会做什么?”二十五岁和现在也就差了十几年而已,方姝主要是想听听她怎么说。


    “当然是和爹娘团聚啦。”木槿不假思索道,“然后给家里帮忙,家里开了个铺子,很忙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找个好人嫁了。”


    心里也知道到了二十五岁之后再想嫁就难了,又道,“方姝,如果以后我嫁不出去了,可不可以和你在一起?”


    方姝目光一暖,“可以啊,我们互相扶持。”


    说实话,跟别人相处方姝总要留个心眼,但是跟木槿不会,木槿实在是太单纯了,老阿姨一眼就能看破她的心思。


    “太好了,有你在我后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木槿很是开心。???


    似乎哪里不太对。


    “为什么这么说?”方姝不解。


    “因为你很厉害啊。”木槿语气带着羡慕,“什么都会,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你一样,还很聪明,善良,别人那么说你都没见你变一变脸色,你怎么那么强大呀。”


    方姝失笑,“你搞错了,这是怂。”


    木槿摇头,“不是怂,是自信,是不在意,不屑。”


    这是好友眼里出西施吗?木槿的滤镜太强大了。


    “真的,她们都是妒忌你,每次说你都是,方姝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种花,会做菜,长得漂亮,会哄娘娘开心吗?”木槿瘪嘴,“也没见她们这样骂过我,我也想让别人骂我不就是会绣花,手脚麻溜,勤快吗?”


    方姝被她逗乐了,“以后我就这么骂你,不仅会绣花,手脚麻溜,勤快,还很善良,单纯可爱。”


    她是实话实说,木槿一下被她说的脸红了起来,穿了鞋麻溜往外跑,“我去上茅房了。”


    方姝瞧着她的背影离开才收敛了表情,木槿真是个暖宝宝,被她这么一说,突然不发愁了,既然有人那么相信她,觉得她行,那她肯定行。


    方姝躺下等着木槿,木槿回来才一起去睡。


    因为熬了夜的原因,很晚才穿到皇上身上,大概三更左右,也就是前世的十一点。


    这个点对于夜猫子来说才刚刚开始,仅限于前世,这个时代的人都起的很早,大概凌晨五点左右起床,半夜十一点睡的话等于才睡了五六个小时。


    加上午睡时间勉强七八个,还被她占用了一些,不过以后可能不会了,因为她可以出宫了。


    如果遣散后宫的话,等于用不上那么多宫女和太监,她会失业离宫。


    有坏处也有好处,坏处是对未来一片迷茫,好处是就像他说的一样,皇宫确实能让人吃喝不愁,但是也是个囚禁人的笼子。


    她马上也要离开笼子,可以见见外面的世界,吃到更多的好吃的,而且更加不用担心会暴露,因为出宫后皇宫里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她不会再打听,露馅的可能性也变小了许多。


    在宫外吃到了好吃的,自然不会再用他的身体吃双份的,也不用再多霸占他的时间,如此对双方都有好处。


    果然身边需要一个可以开导的对象,有郁闷的事说开了立马不郁闷了。


    方姝在皇上的纸条下面留言。


    ‘祝你成功。’


    既然木槿可以追自己喜欢的人,无论差距多大,皇上自然也有权利追求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跟木槿一样,又不一样,木槿还有点希望,皇帝在没有子嗣的前提下想遣散后宫,不亚于登天,比木槿追求李斋难了千倍百倍,会遇到整个朝廷和后宫包括来自太后的阻挠。


    但是方姝知道,他能做到,而且已经做好了准备,马上就会实施,一旦他的书拿到手,下一步就是遣散后宫,不会有意外的,方姝晓得。


    他就是那么强大的人,让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相比之下木槿没有皇上那种自信,有想法,和持之以恒,追求李斋的事八成是泡汤了。


    *


    第二天一大早,收到祝福的人嘴角微微勾起。


    身为贴身伺候的大总管,长庆是第一个发现他心情不错的人,虽然不知道是谁哄的皇上心情愉悦,不过他可以沾个光,今天都不用担心触皇上的霉头。


    前几天的事他还没想通,好端端的怎么就惹的皇上生气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总之果然不出所料,被太后骂了一顿,还好他脸皮厚,左耳进右耳出,没当回事。


    “长庆。”刚下完朝的人难得褪下一身龙袍,换了身稍显简单的便服,悠哉出来走动。


    长庆连忙跟上,低眉顺眼道,“皇上。”


    “去准备准备,摆驾长春宫。”


    ☆、中招了啊


    方姝正在给花浇水, 自从昨天想通了之后,今天已经不甚在意了, 毕竟很多人会跟她一样, 好歹她还有个心理准备,大多数人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她已经算很幸运了。


    方姝浇完水,趁着土是松的, 将盆里的野草一一拔去。


    木槿在她旁边, 正打算过来跟她叙叙话,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


    “皇上驾到!”


    啪!


    方姝手里的小铲子掉在地上, 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慌的厉害。


    昨天才说要遣散后宫,今天就来后宫蹦哒, 皇上打脸会不会太快了点?


    而且他来后宫做甚?


    希望是来找娘娘换书的,不是来抓她的。


    做贼心虚的人总觉得自个儿会倒霉,搞不好就是来问她罪的。


    这日子不能过了。


    还好再过段时间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到时候她出了宫, 天高皇帝远,自己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也不用担心露馅。


    现在之所以每天提心吊胆, 是因为离皇上太近了, 近到就在一个皇宫,每天挑战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也许马上就会认识, 然后露馅的游戏,压力不要太大。


    方姝劝自己冷静,然后和木槿一起,跪在路边迎接。


    为什么提前喊一声,就是要她们做好准备,大家跪成一排,方姝特意跪的角落一点,不想引起注意。


    她偷眼去瞧别人,皇上百年不来一趟后宫,都没有准备,先是慌了一下,然后开始花枝招展的理衣裳,顺头发,还有的整理了一下跪下后的裙摆。


    都想着会被宠幸吧?


    但是有没有想过危机,首先是太后那关,太后不会让除了她娘家之外的人受宠然后生下龙种。


    其次是娘娘,别看娘娘平时不声不响,那是因为没人接近皇上,所有接近皇上的人在她这里都会特别惨,最后是皇上本人。


    不是她妄自菲薄,贬低自己和别人,而是皇上眼光实在太高,根本看不上她们这些庸脂俗粉。


    连娘娘那样的天香绝色都看不上,皇上以后的对象怕是得倾国倾城吧?


    方姝心思不断,面上不敢有丝毫放肆,规规矩矩跪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缓缓走来。


    她这个角度是看不到人的,只瞧见了白色鞋底和暗色鞋面,然后是深蓝色的衣摆。


    皇上这是特意打扮了一番吗?


    他那身明黄色的龙袍确实不怎么好看,掉他的颜值,但是一旦换成其它衣裳,即便只是简简单单的白色衣袍,登时显得人完全不一样。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说是神仙颜值一点不为过。


    皇上人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就在方姝不远处,方姝听到磁性的声音冷声道,“抬起头来。”


    天哪!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定是李斋,李斋告诉他的。


    目前为止只有李斋认出了她就是那天拍卖的人,穿成他的事,他肯定还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现在已经有人把她绑起来了,是为了上次在宫外拍卖的事。


    李斋说的没错,皇上果然很记仇,得罪谁都千万不要得罪他。


    方姝正打算抬头,旁边的采雪突然小心翼翼抬了抬下巴。???


    方姝这才注意到皇上站的位置比较微妙,正好在她跟采雪之间,瞧着鞋的方向,是面对着她的,但是位置有一半是在采雪那里,所以采雪以为是让她抬吗?


    太好了,逃过一劫。


    “怎么一个个这么不开窍啊,皇上的意思是全部抬起头来。”长庆尖利的嗓音掺和进来。


    方姝恨不得弄死他,多什么嘴?


    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让她们抬头?


    长庆催促,“快点,还想让皇上等不成?”


    他一发话,大家连忙挨个抬起下巴,仰面对着皇上,这时候不敢抬头的人反而成了异类,方姝一咬牙,跟着抬头。


    这是她第四次见皇上,第一次是在湖中心,没瞧见脸,第二次在湖对面,太远了还是没瞧见,第三次才算真真正正近距离接触。


    这次离的也很近,近到她感觉皇上的手就在眼前一样,上面的纹路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别人的视线在哪方姝不知道,她的视线一直在皇上那只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上。


    她的位置矮,正好将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在眼里。


    先是皇上修剪整齐的指甲,然后是骨节分明的指头,再然后是白皙细腻的手背,线条优美的手腕,一直可以看到修长消瘦的手肘位置。


    方姝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色,一直盯着皇上哪里啊?


    平时也没少见,但是一旦用这副身子的人变成了皇上,她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皇上,那感觉登时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到底差别在哪,反正就是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一样的身体啊,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方姝偷偷的抬眼瞧了瞧,皇上站在背光的地方,整个人拢在光芒中,宛如神灵一般,气势强大,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袭来,方姝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敏锐的注意到缩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背光的人影也挪了挪位置,皇上似乎在一一打量她们?


    方姝闭上眼,不敢看。


    也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方姝被阳光刺了一下,睁开眼发现皇上已经走了,他刚刚挡着光,一走方姝瞬间暴露在阳光下。


    似乎没认出她。


    是了,记得那天在宫外时她做了伪装,特意把眉毛画的很粗,脸上也因为化了妆的原因,五官立体许多,加上天色暗,皇上也不会在意她,所以只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不知道她是谁。


    好险啊。


    方姝有一种整个人虚脱的感觉,还好今天因为迟到的原因,没来得及化妆,跟那天相差甚远,李斋之所以找到了她,是因为他有帕子,只要问帕子是谁的就知道了。


    皇上没有帕子,李斋又没有说的话,想认出她似乎很难。


    方姝放心了。


    腿软,跌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歪头一看,发现大家也是一样,都被吓尿了。


    “那就是皇上吗?好吓人啊。”


    “我都没瞧清什么样子。”


    “我也没瞧清,肯定长得很凶吧,太吓人了。”


    方姝:“……”


    大家似乎误会了,丑是不丑的,而且特别好看,神仙颜值,但是特别凶是对的,就是那种从里冷到外的感觉。


    但是有时候又会觉得不一样,尤其是给她留纸条的时候,会温顺很多?


    总之感觉他的温柔都留给了小动物们,时常翻看御史的手札,方姝知道,他经常会亲自喂小仙女,做鸟塔,供过路的鸟儿免费吃,还会坐在池边喂鱼。


    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这些小动物们,人类只能看到他君临天下的一面。


    方姝是唯一一个两面都看过的人吧?


    也不算,还有上官云和李斋,她是第三个。


    方姝是这一群人里头年龄最大的,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站起来,走到木槿旁边顺手拉她。


    还顺便拉了拉别人,虽然平时都一副很臭屁的模样,但是一遇到事,瞬间怂的宛如猫儿,各个惊慌失措,没了主心骨一样,瞧见伸过来的手,发现是她,意外也没拒绝。


    大概是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继续这么丢人的坐下去,还是被扶起来,自然选择后者。


    给皇上见过礼了,也就没她们什么事了,大家散去开始各干各的活。


    方姝也要继续拔草了,藏在花丛里,尽量不露头。


    *


    “皇上来臣妾的长春宫,就是为了看臣妾院里的花?”


    殷绯收回目光。


    方才他在众多宫女前停下脚步,确实是想起了一件事,李斋说过,上次那个拍卖书的人就在长春宫。


    可惜过去了那么久,他已经忘了那个人的容貌,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比如那个人胆子很肥,所以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嫌疑最大。


    “书呢?”他没有时间浪费,瞧着对面应该称为他妻子的陌生人直奔主题道。


    成亲数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他连她的脸都记不清楚。


    当初是母后一意孤行,逼着他娶的,她以为父皇死后,可以更好的把持朝政,把持后宫,所以安插了自己的侄女宋奈进宫,想生下下一代的帝王。


    不可能的,他不会允许。


    宋奈失笑,“皇上真是太不解风情了,明明有那么多话题,偏偏要这么直接。”


    殷绯闭上眼,没说话。


    “书在我这里。”宋奈坐在他对面,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不过怎么说都是臣妾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皇上不打算拿些东西交换吗?比如前几天臣妾掉的一根簪子。”


    “没在我这里。”


    宋奈将杯子推到他面前,笑道,“没关系,换一个也行,比如顺从母后的意思,生一个大胖小子。”


    那茶不知道是什么茶,热水一倒进去,登时一股子茶香味扑鼻而来。


    殷绯瞧着徐徐升起的热气,面无表情,“朕该走了。”


    他起身想站起来,不知是动作太猛,还是怎么地,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下去。


    宋奈连忙扶住他,“皇上,你怎么了?”


    殷绯摇摇头,跌坐在椅子里,摁了摁太阳穴,开始思考他从进来到现在碰过什么?喝过什么?


    很显然,都没有,那是为什么?


    目光在屋里巡视一番,落在桌前的茶上,虽然没喝,但是冲泡的时候热气上涌,他闻到了香味。


    砰!


    他整个人歪倒在桌子上。


    ☆、来救你了


    身上没有力气,还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被他压了下来, 能思考, 但是使不上劲。


    “皇上别担心, 只是一些助兴的小东西而已,伤不得身子。”许是木已成舟,不需要装了,宋奈坐回椅子上, 慢条斯理道。


    难怪呢。


    殷绯低垂下眼。


    他自小服毒,寻常的毒药对他无效, 来之前也吃过解毒丸。


    在后宫藏了那么多年, 突然暴露自己,定是到了玉石俱焚, 或是不管不顾的地步,所以他对她多了个心眼,没有吃任何东西,也不碰任何东西, 还是没避开。


    通过热气散发药效的玩意儿闻所未闻,今日倒是见识了。


    “我们本是夫妻, 不至于这样,我也没有想伤你的意思, 可惜……有时候身不由己。”语气带了一丝无奈。


    “先皇十二岁娶妻,十三岁就抱了两个儿子,到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儿女成群, 再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膝下一男半女都没有,太后很是着急,让我无论如何,就是捆也要怀上你的孩子。”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母亲,真是难做啊。”


    目光落在窗外,刚刚还是大晴天,太阳很大,转眼乌云密布,天瞬间黑了起来,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其实我这个人很容易满足,晒晒太阳养养花,偶尔远远瞧一瞧皇上,顺便调戏一下小宫女,日子过的倒也乐趣无穷。”也许活不到二十五岁的人要求很低,“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


    手无意识的把玩茶杯,略带埋怨道,“你说你啊,为什么总爱惹太后生气,太后奈何不得你,便会来找我麻烦,好烦她啊,这什么狗屁皇后,真想撂担子不干。”


    如果说开始还带着伪装,后面越说,越露出真情实意。


    “很吃惊吧。”她笑道,“你平时那个虽然不怎么见面,但是勉强还算端庄的皇后能说出这种话?”


    翘起二郎腿,“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不如任性一把。”


    越说越放飞自我,“知道你讨厌宋家讨厌我,所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跟我睡,要么选一个人睡,只要不是老弱病残,别影响下一代长相,别是我的仇家,宫里所有人都可以。”


    解释了一下,“虽然太后一心想让宋家怀上龙种,不过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不会许的对不对?”


    “如果不是宋家,你会选谁怀上你的孩子?”


    砰!


    桌上的茶杯被人碰倒。


    宋奈一点不介意,“别生气,想一想有了孩子之后就没人再催你了,也不会有人催我,互利嘛,你每天被大臣们催不烦吗?我都烦了。”


    “且不说无后是大不孝,你还是一国之君,没有继承人,总会有些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你,何必呢,生个儿子就能解决的事。”


    药效已经发挥到了极限,她催促道,“快选吧,不选就要跟我睡了。”


    殷绯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看来只能跟我睡了。”她架起皇上的胳膊,正要带他进屋,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皇上,快中午了,该回去用膳了。”长庆吆喝着,语气有些急。


    皇上从来不来后宫,一来就待了这么长时间,很有古怪。


    宋奈瞧了瞧脚下碎裂的茶杯,明白了,皇上刚刚那一下并不是生气,是想用茶杯提醒长庆。


    长庆刚要继续喊,有人从屏风后走来,“皇上累了,已经歇息了,金玉。”


    她一喊,金玉立马晓得,从袖子里拿出几颗金瓜子,要递给长庆。


    长庆不敢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会有些事发生。


    “放心吧,皇上是一国之君,本宫也是一国之后,还能怎么着他不成。”


    她一提醒,长庆想起来,皇后并不是孤身一人,她身后站着整个宋家,如果皇上出了事,整个宋家都要陪葬,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宋家不敢的。


    而且皇上确实是这个点开始午睡的,几乎很少有例外,他平时就不爱吃中午饭,直接去睡,睡一会儿之后再吃,吃完再睡,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不过那是皇上,就算他脱光了出去跑两圈他也不敢问。


    “那奴才就多谢谢娘娘了。”长庆到底还是接了金瓜子,喜滋滋跟着金玉去一边歇息。


    宋奈将门关上,重新回了里屋,坐在床边,等着床上的人药效再发作一些,要不然她不放心,这么老实肯定有古怪。


    *


    眼瞧着快下雨了,方姝正在跟木槿一起收花盆,四个人收的很快,收完就不用管了,正好也到了午饭的点,木槿拉着她去吃饭。


    她单纯,路过娘娘的房间时嘀咕了一声,“大白天怎么关着门?”


    肯定是为了方便做些什么啊,真是傻木槿。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不是要遣散后宫吗?这和他做的不太一样,如果遣散后宫的话,为什么还要宠幸娘娘?


    难道是换书的代价?用身体偿还?


    皇上不像那样的人,他骨子里有些唯吾独尊,或者说不喜欢别人威胁他,如果娘娘威胁他,怕是立马会甩袖走人。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


    他遣散后宫是为了皇后?


    如果为了皇后的话那根簪子就没必要存在了,还有,真的喜欢娘娘,会每天不过来长春宫,让娘娘一个人独守空房吗?


    所以这个可以剔除掉,可是除了这个,方姝想不到别的,难不成还能是娘娘逼他的不成?


    娘娘打的过他吗?


    等一下,娘娘确实不会逼他,但是如果有人逼呢?


    联想到最近娘娘的反常,她已经确信了三分,娘娘会武功,虽然不一定是皇上的对手,但是要对付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功夫强,也可以用毒用药。


    现在确信了五分,皇上那么闷骚的人,娘娘说十句,他不一定接一句,这样的俩人怎么可能有话题,所以最多待十分钟,现在待了这么久说没问题方姝都不信。


    确信了六成。


    他是一个很保守的人,而且想着放飞后宫的金丝雀们,又怎么会宠幸金丝雀里头的一员呢?


    确信了七成。


    他想找个一心一意的人处一辈子,他和娘娘之间就像两个陌生人,省略了谈恋爱的过程,直接入洞房,可能吗?


    很显然不可能。


    确信了八成。


    八成的几率已经很高了,所以里面肯定有古怪。


    怎么办?


    要帮他吗?


    不帮的话,娘娘这就是强.奸,帮的话娘娘怎么办?


    这时候肯定是顾不上凶手了,只能顾着受害者。


    所以要帮。


    可是怎么帮?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去帮皇上。


    那是神仙打架,她就是个小麻虾,神仙随便一甩袖子她就死了,可是占用了皇上的身体那么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强来吗?


    其实一早就想好了,就算被皇上发现,死也是她活该,毕竟她的做法其实有些不地道,既然那么早就做好了会死的准备,偷活了这么久,难道不该觉得感恩吗?


    是皇上让她活这么久的,还接受了她的存在,闲着没事跟她唠唠嗑,她有什么需求,他都会应。


    这次他有需求了,她能袖手旁观吗?


    当然不!


    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放任。


    方姝去找长庆,这时候只有长庆能救皇上了。


    *


    长庆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按照习惯,这时候皇上该起来用膳了,但是里头依旧没有动静。


    联想到方才听到的茶杯摔裂的声音,一开始没有深想,又被小钱钱迷了心窍,坐在偏殿里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皇后怎么这么大方,给那么多金瓜子,有点像封口费。


    既然发现了不对,自然不可能继续坐着,奈何他只是个小太监,没什么权利,即便知道,皇后坚持不让他进去,他也没有办法,所以去搬救兵了。


    记得早上皇上吩咐丞相把都御史给的奏折整理一遍来着。


    都御史还不太会写折子,写的乱七八糟,皇上看的费劲,于是交给了丞相,因为急要,丞相说他精简过后立马送过来,算算时间,就是这会儿。


    丞相与皇上感情不错,人也聪明,他肯定有办法。


    方姝去找他,他去找丞相,俩人正好前后脚走,错过了,方姝心凉半截。


    *


    正午时分,金玉敲门问要不要用膳?


    宋奈听到了声音,转而问床上的人,“你饿吗?”


    殷绯闭着眼,没理她。


    床边突然陷了下去,宋奈上下打量他,不解问,“为什么?你的药效没有发作?”


    很奇怪,按照正常情况,这时候他应该全身如同被火烧着一样,坐立难安。


    但是皇上异常的安静,只额间冒了冷汗,这让她有些疑惑,也有些忌惮。


    虽然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但是皇上这么个反常的情况,会让她觉得他还保留了实力,准备给她一击。


    她想等他折腾完,没力气的时候再动手,但是他一直保留着实力,不动也不慌。


    很有古怪,仿佛胜券在握有底牌似的。


    “是虚张声势强忍着?还是真的有后手?”宋奈趴下来,在他耳边说话。


    狭长的睫毛颤了颤,殷绯睁开眼,“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语气疑惑。


    “长庆那个蠢货如果还没发现不对劲,以后也用不着他了。”


    宋奈点头,“这样啊。”


    她扭头去问外面的金玉,“去看看长庆公公去哪了?”


    金玉因为问膳的事,一直等在门外,闻言应了一声,去看了隔壁偏房,很快回来,“娘娘,大总管不见了。”


    殷绯嘴角勾起,“看来这个孩子是要不成了。”


    “那可不一定。”宋奈坐的更靠近了些,她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虚张声势,现在已经快到临界口。


    手从他肩头挪到腰带上,刚解开,金玉又急匆匆跑来,“娘娘不好了,后院起火了!”


    宋奈一惊,“火势大不大?”


    “整个后厨都烧起来了!”


    正好大家刚吃完饭,洗洗碗都去睡了,恰好这时候失火,火势一下子起来,止都止不住。


    “知道了,我马上到。”临走前耐心的给皇上把解开的腰带扣上,“看来老天爷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时间把握的刚刚好。”


    殷绯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宋奈叹口气,从屋里出来,也就在她刚走没多久的功夫,前院的门被人打开,一个人鬼鬼祟祟进来。


    “人都去灭火了,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可以走了。”


    殷绯歪头看向说话的方向,那人藏在屏风后,没有露面。


    早就猜到他被下了药,不可能自己蹦哒,没有办法,还是走了出来,绕过屏风,打开床帘,一眼瞧见安静躺在床上的人。


    面色苍白,连平日里绯红的薄唇也失了血色,只有耳朵尖是红色的,露在外面的手抓紧了床单,上面青筋暴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虽然模样有些狼狈,但是似乎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俊俏,依旧那般清隽好看,黑发铺了一床,暗色的床单被套更加显得人白到透明了似的,跟往日强势的模样不一样,意外多了一丝脆弱的美?


    仿佛易碎的玻璃,需要人保护疼爱?


    “手给我。”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难不成让一个被下药的人自己站起来不成?


    如果可以的话早就跑了,也用不着等人救。


    殷绯愣了愣,盯着那只比他稍小的手看了许久,久到手的主人都以为他已经中毒太深,动不了的时候,搁在床边的手,指头微微动了动,然后撑起了手背,最后整只举起。


    ……


    两只手交叉握在一起了。


    ☆、绝望了啊


    方姝手上使劲, 想把他拉起来, 但是发现并不行, 因为皇上整个身子是软的。


    她一拉,他只有胳膊被她拽动,身上稍稍腾空,脖子软绵绵仰着, 喉结完全暴露出来, 在修长白皙的颈上分外明显, 仿佛快要断掉一样。


    方姝本能用手垫在他脖颈下,怕真的断了。


    垫完发现这个姿势不太对, 她离皇上很近很近, 近到能看到他狭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那双好看的眼睛闪了闪。


    他居然也没反抗,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喝止她吗?


    她不仅碰了他, 还摸了他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她存了坏心思, 他可能立马会死。


    大概是觉得正被她救呢, 不好意思吧?


    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说实话,方姝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差,一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居然叫她滚, 就好像网上聊的很好的基友,一见面发现他很丑一样,立马不想再跟他聊了。


    皇上倒不是丑的原因, 相反,方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但是他性格有问题,而且很大,恨不能一棒子敲死他的那种。


    可惜这种网友关系跟那种网友关系又不一样,那种可以随时放弃,这种完全不行,不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而且每天必须穿到他身上。


    不理他相当于断了吃吃喝喝的念头,得不到倒也罢了,一旦穿成他,晓得只要下个命令就有吃的,怎么忍得住。


    总之要不是不舍得,早就弃他而去了。


    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自从那次之后她再也不能直视皇上,无论怎么聊都觉得他性格恶劣,唯我独尊,不讲理,一大堆的毛病,就算有那神仙颜值也没用,性格太拉分了。


    这会儿这么乖,方姝倒觉得有些不适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道,“你身上没力气,我抬着你吧。”


    她说着开始动手,先放开皇上的脖子,然后拉起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脖间,另一只手从他腋下穿过,扶住他的背,想把他整个人抬起来。


    第一次没有成功,方姝使了些力气,又试了一次,几乎算半抱着,让他靠着她,重量朝她这边倾斜,才终于将人弄坐起身。


    一鼓作气下了床,动作太猛,一个踉跄险些摔去,太重了,成年人骨架都不小,皇上又那么高。


    还好方姝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每天需要干农活,那么大的花盆搬来搬去,加上每天晚上锻炼,竟也被她硬生生架了起来。


    皇上依着她,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她,他只配合着抬脚,走一会儿还要歇一会儿。


    看来娘娘下的药很猛,皇上这样的身体都禁不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皇上的体温偏高,俩人挨在一起的皮肤仿佛被烫着了似的,一片浅红。


    方姝莫名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看皇上的样子,似乎中的不止是让人没力气的药,还要那啥药。


    完了,万一他一个没忍住,把她办了怎么办?


    方姝登时开始后悔起来,早知道不如把他丢在那,或者等长庆回来处理。


    “你忍忍啊,到了御花园就好了,御花园里有湖。”到时候把他丢在湖里就没事了。


    方姝艰难的扛着他,一路光明正大走正门,因为后院失火的原因,大家都在后院灭火,后院里有井,也有准备好走水的缸,都是满的,所以用不着来前院,现在前院一个人都没有。


    方姝可以说很顺利的出了长春宫,往御花园走,期间瞧见了人,还蛮激动,刚想让那人帮忙,皇上摇摇头,阻止了她。


    方姝先是不解,后明白过来,“你不想让人看到?”


    这副狼狈的模样,如果是她,她也会藏起来,但是一个人扛实在太累了,方姝快没有力气了,她感觉皇上也快到极限了。


    偶尔歪头看他,他的呼吸越来越乱,额间不断有冷汗冒出来,湿了黑发,一双眼也带了湿意,本来只耳朵尖是红的,渐渐的脖间也泛起了粉红。


    记得以前看历史,古代一个皇帝,因为遇到难过的事哭了,不小心被一队人瞧见,结果把那一队人都杀了,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也属于不该看的吧?方姝犹豫片刻,放弃了叫人,自己再顶顶,继续朝御花园走去。


    这回要防备着人瞧见,本来走的就不快,更慢了,老半天才走到一个宫的距离,方姝很是着急。


    她离开的时间越久,露馅的可能越大,火是她放的,如果被查出来,她就离死不远了。


    当时是没办法,她必须找一个可以将所有人支开的理由,方姝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个笨办法,毕竟她只是个小宫女,不可能光明正大引开大家,等于叫别人怀疑她,关键也引不开,只有这个法子。


    正好是吃过饭的时候,大家都去午睡,后厨没人,运气好有可能逃过一劫,运气不好被发现后娘娘亲自处罚,五十大板打下去,当即死去,如果送去慎邢司,秋后问斩,还能再熬几个月。


    希望是后者,其实方姝更希望她活着。


    砰!


    皇上突然整个人栽倒在地,连累方姝被他压在身下,他的下巴垫在她肩上,呼吸吹在脖间的感觉分外明显。


    方姝吓了一跳,连忙离远了一些,待回头看去,发现皇上面色越发苍白,手指头都在轻微颤抖。


    他到极限了,方姝感觉得到。


    可是还差小半的路才能到御花园,怎么办?


    方姝四处看了看,一眼瞧见一旁荒废的宫苑,记得上次来御花园的时候娘娘说过,这是一个叫莲妃的人住的地方,后来莲妃被太后弄死,皇上的妃子又少的可怜,于是这宫殿便一直荒着,里面应该有水井。


    井水比湖水凉,效果应该更好。


    方姝连忙从身后抱起他,往莲妃宫殿里拖,皇上全程配合,像个大号洋娃娃似的,任由她摆布。


    从方姝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狭长的睫毛低垂着,眼中空洞没有半点神。


    方姝吓到了,“你可别死啊!”


    如果皇上死了,整个皇宫里的人都会给他陪葬,她也跑不了。


    方姝连忙放下他,让他躺在怀里缓缓。


    他很难受,她看得出来,摸一摸他的心脏,跳动的不正常,手自然垂着,她动他一下他才会动,她不动他干脆就不动了。


    “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方姝咬咬牙,带着人继续往里走。


    皇上不吭声,也不做任何动作,乖的不像中了药的人。


    听说都像野兽一样,像他这样的简直属于奇葩,难道他药物过敏?


    还是说皇后给他吃了过期的药?


    反正他的表现不正常,这时候方姝也顾不上,抱着他继续拖,皇上晕过去了一样,脑袋垂着,干净圣洁的脖颈若隐若现,黑发缠绕着,有些垂在身后,有些散落在胸前,莫名显得慵懒随意。


    如果没有出事该多好,方姝也许会坐下来欣赏欣赏美景。


    莲妃死了很久,这座宫殿也荒废了很久,院里尽是杂草,方姝直奔后院,一般的水井都在后院。


    她使了吃奶的劲,想着尽快一些,要不然皇上顶不住,吃亏的人是她。


    皇上如果想宠幸她,她也是没办法拒绝的,那是皇上啊妹的!


    所以只能加快脚步,帮他把那药解决。


    平时的锻炼没白练,方姝已经把人抱去了后院,在水井边靠着墙坐下。


    “你等等,我去打水。”她边说边着急的趴在不远处的水井旁看里头的模样,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感觉应该是有水的,因为有一股凉意。


    方姝把水桶放下去,年久失修的绳子边缘卷了毛,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好在水桶下去的时候方姝听到了水声,说明里面有水。


    有水就好。


    辘轳勉强还能用,方姝晃了晃绳子,让水桶倾斜,木制的水桶其实很重,一下子沉了下去,感觉重量够了,方姝转动辘轳,将水拉上来,好险,绳子挺住了,方姝成功把水打了上来。


    放长了绳子,将水桶提过来,搁在皇上的身边,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直接泼,还是用凉水给他擦身子。


    一个搞不好瞒过了娘娘也会被皇上弄死,另一个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一想皇上连娘娘都不让碰,会让她碰?


    总感觉她在占他便宜一样。


    这不是错觉,第一,皇上在用意志抵抗,第二,这厮长得过分俊美,尤其是这副需要人照顾的脆弱模样,叫人挪不开眼。


    方姝大骂自己没出息,然后在脑海里回忆那天在湖上,这厮让她滚的情景,那么点心疼当即消失不见,反正都要死了,抬起水桶一股脑朝他浇去。


    皇上歪头避开。


    还知道避,看来好好的没毛病。


    那桶水成功让他从头湿到脚,衣裳贴在身上,露出消瘦的身形,他是真的瘦,方姝抱他的时候能感觉到。


    硌人的那种,身上一丝赘肉也没有,每天不爱吃饭的后果。


    其实他的病一直没好,直到现在还是不爱吃饭,可能有厌食症还是怎么回事方姝也不晓得,总之吃也只吃很少的东西,每次穿成他,都饿着肚子。


    方姝突然有些感叹,如果她死了,皇上会好好吃饭吗?


    他会不会因为挑食而亡?


    想提醒他以后要好好吃饭,张张嘴,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只继续打水过来,给他冲身子,方才的仇报过了,这回温柔了些。


    皇上闭着眼,全程安安静静,不说话,也不闹腾,只偶尔难受的狠了,会拉自己的衣裳。


    水顺着他长长的睫毛滴落,黑发粘在脸上,衣裳被他自己扯乱,露出大片的脖颈和锁骨,意外的——性感?


    “好点了吗?”


    三桶水浇下来,一冷一热,皇上似乎有些受不了,指尖颤抖的幅度越发的大,身上也没有丝毫好转,已经从脖间红到了身上。


    这药太猛了,凉水不管用。


    怎么办?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找女人。”


    方姝站起来就想走,手腕突然一紧,有人死死握住,捏的指尖都发着白。


    方姝回头看他,皇上睁开眼,那双平日里冷静自持,带着寒意的瞳孔正一瞬不瞬的瞧着她。


    方姝有些心虚,“不要女人?”


    他拉住她,很明显是不想要的意思。


    那双眼眨也不眨,依旧看着她。


    似乎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胸口起伏的厉害,浑身散发一种无力的虚弱感。


    “那男人呢?”更心虚了,很怕现在的皇上一个控制不住……


    毕竟她是女孩子,就算练了些三角猫的功夫,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很厉害,方姝知道,就算是现在,一旦对上,只要他藏了些力气,吃亏的肯定是她。


    那双眼冷了冷,里头带着不悦。


    这可怎么办啊,女人不要,男人也不要,而且还抓着她的手腕,方姝试图挣了挣,发现握的死紧,这是干嘛?难道留着等发作的时候……


    不,方姝不愿意。


    “其实还有个办法。”


    皇上单纯,很有可能不知道,但是她却是在网上‘见多识广’的,有时候看着看着,突然跳出来一张少儿不宜的动态图,于是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了。


    “手是人类的好伙伴。”方姝说完老脸一红。


    黄花大闺女说这种话简直了,还当着一个比她还纯洁的男人面前。


    方姝感觉到皇上那双眼,瞳孔放大了些。


    估摸着刷新了三观。


    方姝捂住脸,有些不好意思,“我在门口等你,有事叫我。”


    说着要走,皇上依旧不松手,她急了,“办法已经告诉你了。”


    皇上看着她,眼里的水雾越发的浓,还藏了一丝疑惑?


    方姝吃惊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皇上目光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羞愧的意思。


    方姝忍不住翻个白眼。


    绝望了,手把手教什么的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当小狗了


    皇上似乎并没有想让她教的意思, 方姝也正好不太情愿,于是打消了念头, 保持着半蹲的动作, 就这么跟皇上大眼瞪小眼,想让他自个儿领悟, 自个儿成材。


    很显然不太可能, 他瞧着不像能开窍的样子。


    也不知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先是滴滴答答的下,后慢慢变大。


    方姝一颗心放了下来,下雨了好,下雨了长春宫后厨失火就不用担心了, 雨会把火浇灭。


    还有一点, 不用管皇上了,雨也会把他身上的药效浇灭。


    不过刚刚泼了井水都没用, 雨水会有用吗?


    方姝很是怀疑, 雨水还没有井水凉,而且吧,雨下的很小。


    方姝目光在天上转悠了一圈,又回到皇上身上, 到底是中了招的人,手上很快没了力气,软软的垂了下来。


    说起来他愿意跟着她走,不知道冒了多少风险, 这副样子只要她起了歹心,一个砖头下来肯定砸死,就算不敢砸死,设计爬床什么的也是轻而易举,只要故意贴着他就好,他忍不住的。


    事后她可以当妃子。


    这应该是他的正常思维,所以为什么会愿意跟她走?不想让皇后得逞?


    皇后的药感觉软骨散的份量下的比较重,那啥药很少,要不然皇上不可能顶到现在。


    不知道娘娘怎么想的?如果真的想强了皇上,直接找根绳子绑起来,然后就由着她为所欲为了,为什么从进去到现在,那么长时间,皇上的衣裳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她救皇上的过程也意外的顺利,总觉得娘娘在放水,她说过,这是她不想做的,别人逼的,所以临到头来后悔了吗?


    她救人,娘娘正好顺水推舟?


    方姝有点不懂她了,以前还能猜到她的心思,后来越发觉得娘娘的可怕,皇上这么谨慎的人都中了招,如果不是她放水,今儿人应该是救不回来的,或者救回来的时候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


    感谢娘娘给皇上留了个清白,她也应该保住皇上的节操,顺便保住自己的。


    其实用不着侍寝的,那些为了救男主献身的人要么不懂,要么就是主动投怀送抱的,恰好她两样都不是。


    皇上还是当网友的好,怕哪天他再来一个‘滚’,方姝的小心脏经受不住。


    雨越下越大,本就浑身湿透的人越发显得狼狈,背靠在墙上,认命一样闭上眼,静静坐在角落。


    方姝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你就……上下一下就好,很简单的。”试图教他。


    但是皇上眼都不睁一下,手搁在一边,一点想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你也太懒了。”


    一边抱怨,一边用手轻轻推了他一下,皇上整个人朝一边歪去,黑发遮了他大半个面容,只隐隐约约露出苍白的脸色,雨水顺着光洁的下巴往下流,滴滴答答砸在锁骨上。


    原来不是懒,是真的没力气了。


    这可怎么办啊?


    方姝瞧了一眼虚弱的人,万一让他憋死了,所有人都要陪葬,她也活不了,虽说左右都活不过今天,但是这么死会连累所有人。


    真是麻烦啊!


    方姝一咬牙,从怀里掏出帕子,覆在他身上……


    皇上陡然睁开眼,浑身绷紧了,手上青筋暴起,指头无意识的抠向草地,在上面留下几道抓痕。


    方姝莫名有一种她在欺负他的感觉。


    她也不敢瞧,但是余光还是能瞥见,皇上在看着她,一眨不眨的那种。


    方姝有些害怕,空出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


    他没有挣扎,很快方姝感觉到手心里痒痒的,是他的睫毛扫过的原因。


    他看不见她,她反而大胆了些,敢上下打量他了。


    这么近的距离观察,发现他可真白,皮肤真好,一点瑕疵都没有,摸着触觉也是光滑细腻,堪比几岁的小娃娃,真叫人羡慕。


    雨没下多久,很快停了,方姝打来水洗手,兴许是有过一次,她感觉皇上的情况好了许多,可以自己撑着手臂坐起身。


    刚刚他的反应很大,把头上的玉冠弄掉,一头黑发完全散了下来,有些挡住视线,方姝瞧见他抬手将散发掖在耳后。


    这个动作意外的女气,其实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坐姿也格外少女,两只腿斜蜷着,一只脚压在另一只大腿下,两只手臂撑在腿前,衣裳松松垮垮,从方姝这个角度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尽收眼底。


    这种时候似乎也顾不上吧?还有力气坐起来已经算谢天谢地了。


    方姝还在洗手,为了努力忽视身后强烈到极点的视线,当然还有些尴尬,上一秒刚说过要留他清白,让他自己来,下一秒就……


    方姝洗手洗的更勤了,用掉了两桶水,手都要搓破了。


    好尴尬,这时候该说什么?你差不多好了,我该走了?


    方姝张张嘴,正打算说话,皇上那边先开口,“你就那么嫌弃朕?”


    方姝瞪大了眼,想否认,瞧了一眼被她浪费的水,发现好像无法辩解。


    “你叫什么?为什么会来?”


    方姝有些无奈,“如果我想告诉你的话,就不会把脸涂成这样了。”


    放完火过来的路上捡了把泥巴抹在脸上,厚厚涂了一层,虽然因为下雨掉了些,但是也对皇上认出她多少造成一些困扰吧,怕声音暴露,特意找来棉花堵住了鼻子,说话声音带着鼻音,更难分辨了。


    不能让他知道她是谁,万一他翻脸不认人,杀了她,毕竟她是第一个瞧见他狼狈一面的人,如果因为这个而死那也太冤了,方姝不干。


    往好的一方面想,他想报恩,经常接触,完蛋了,穿到他身上的事肯定瞒不住,方姝不认为皇上接受她是因为真的想接受她,只不过是逮不着她罢了,真逮着了,他肯定挥刀杀她。


    她对他的威胁太大了,只要动了歹心,他完全防不住,不可能一辈子不睡觉,所以隐瞒这个身份也很有必要。


    其实只要他想查,还是瞒不过去的,这就是为什么她要留下来的原因。


    方姝转身在墙角里找了一块砖头拿在手里,颠了颠,然后抬脚朝皇上走去。


    皇上眯起眼。


    “我要说两件事,第一,我为什么会来,因为这是娘娘的命令,你看出来了吧,她是被逼的,所以暗度陈仓派了我来解救你。”方姝必须要这么说,不然解释不了她为什么突然间跑过去救皇上。


    显得很凸兀,就好像她是突然而然冒出来的一样,而且居然向着他,不是向着皇后。


    按照正常思维,她都更应该帮着皇后,毕竟是长春宫的人,背叛主子是不想活了。


    虽然回去后也不一定活得了,但是方姝还是想试试。


    时间太紧了,这事也是个意外,肯定是有漏洞的,她知道,但是她想不到其它办法隐瞒自己的身份,只能这样。


    “第二,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我要你发誓不要来找我,也不会调查我的身份,总之就当没我这个人。”


    殷绯冷冷看她。


    “快点。”用砖头对着他的脑袋,“你也不想因为这个挨揍吧?”


    他是一国之君,君子一诺千金,只要让他发了誓,就没问题了。


    殷绯目光更冷,“朕不喜欢被人威胁。”


    “那我求你了。”方姝语气放软,“怎么说也救了你一命,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不会不答应吧?”


    殷绯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沉默了许久,视线才重新放在她身上。


    “朕不爱强人所难,既然你不想,那朕保证不会找你,也不会查你的身份,就当没你这个人。”


    方姝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怕他反悔,连忙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如果做不到,你就是小狗。”


    殷绯挑挑眉没说话。


    方姝把板砖扔去一边,蹲下来,认认真真朝皇上道谢。


    “我要走了,有缘再见吧。”其实最好在现实里一辈子不见,只保持着网友关系就好。


    方姝站起来,刚要走,皇上又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第一次了,方姝没那么慌,只回头问道,“还有事吗?”


    殷绯盯着她的眼睛看,“前几天长庆得到一个好消息,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情况?


    “辣椒找到了。”


    方姝心里一喜,辣椒终于找到了,花了那么长时间,还因为这个跟皇上闹别扭,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她现在的身份是方姝,不是他的第二人格,他这么问,是对她起了怀疑。


    如果刚刚她表露出喜悦,或是顺口回答,这时候就露馅了,方姝眨眨眼,表情难看,“什么意思?”


    不知道露馅没有,只好强撑了,面对皇上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啊,差一点就上当了。


    如果在这里露馅,小命休也。


    “没事。”殷绯松开她,目光看向别处,“你可以走了。”


    方姝点点头。


    “等等!”


    方姝脚步顿住,“又怎么了?”


    殷绯将另一边的散发也掖在耳后,“今天的事我答应你不会追究,你也答应我不许告诉任何人,皇后也不行。”


    方姝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事不用他说她也会做到的,“知道了,我走了。”


    边说边挥手,这回是真的走了,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殷绯一直看着。


    皇后让她来的?


    是皇后的心腹?


    帮皇后做一些重要的事。


    脑海里已经锁定了人,无非是上次在宫外拍卖撞见的小宫女。


    还用得着专门去查吗?只要找到上次的出宫记录,还怕不知道她的身份?


    不过去查出宫记录,似乎也违背了跟她的约定。


    殷绯抬头看天,雨还在下,滴滴答答小了许多。


    小狗吗?


    是她说的,他没有答应,而且就算答应了又怎么了?


    ☆、太嚣张了


    方姝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 而是先去了御花园,用湖水洗干净脸,衣摆也洗了洗,方才蹲在地上, 沾了不少泥巴。


    其实她身上算好的,皇上才是惨, 她走的时候他指甲缝里都是泥, 因为插进了土里。


    身上差不多了, 方姝开始摘御花园被雨水砸败的花瓣, 塞满两个袖子, 理了理衣裳, 确定没问题了才往长春宫的方向走。


    路上碰到了长庆, 长庆正带着人找皇上,方向离皇上的位置很近, 应该能找到吧。


    现在不是操心他的时候, 应该多操心操心自己。


    方姝加紧了脚步,继续往长春宫赶,这回没有皇上拖累,很快到了地方, 前脚刚踏进门槛, 后脚被人拉到一边。


    木槿很是着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知不知道长春宫出事了?”


    方姝摇摇头,“怎么了?”


    “后厨着火了, 娘娘正带人灭火呢,这火起的蹊跷,几个婆子一口咬定炉里的火清干净了才走的,如果这样的话就是有人故意放火,大家都在,就你不在,我怕别人怀疑你。”她语气担忧,“是不是谁又想害你了?”


    这回真没人害她,火就是她放的,如果被追究责任,也只能算她运气不好。


    方姝点头,“我知道了,先去看看情况吧。”


    木槿颌首,拉着她一起去了后院,火还没灭干净,毕竟缸里备用的水用完,只能靠井里打水,和别处借水,速度慢,有可能这边浇完灭了,那边又烧了起来,就这样一直循环着,天上下雨才控制了些。


    方姝瞧了一眼四周,部分人在灭火,部分人站在廊下,紧靠着娘娘,娘娘脚边跪了几个人,很显然是后厨的婆子。


    方姝考虑了一下,没有去找娘娘,先帮忙救火,现在参与救火的都是太监和侍卫还有防火班的人,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木槿想了想,跟着过来。


    她不知道方姝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愿意陪她,方姝很是感动,以后怕是再也找不到一个这么信任她的人了。


    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这样做很有可能会得罪整个长春宫的宫女们。


    大家都是女孩子,都站在廊下观看,你倒好,非要去参与,显得她们贪生怕死偷懒一样。


    当然也是有好处的,这就好像下班后大家都早早离去,就你留下来加班一样,老板自然更喜欢你。


    可以说用得罪整个长春宫的宫女来表示忠心和勤奋,不过只有她能做,因为她已经得罪了整个长春宫的宫女,木槿还没有。


    木槿是个死心眼,大家都劝她离她远一点,她依旧坚持跟她做朋友,受了她的影响,现在似乎也有点全长春宫公敌的意思,算了,能得娘娘喜欢就是。


    为了防火,整个皇宫有三百多个太平缸,几乎哪哪都有,就是有点远,浪费的时间不少。


    两个小姑娘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最多拎着自己屋里的木桶,跟着大部队去别处拎水,能多拎一桶是一桶。


    这活虽然累,但是俩人平时没少干,所以勉强跟上了众人的步伐,没有掉队,如果掉队会影响其它接力的人。


    排队浇水,并不是胡来的。


    俩人都穿着裙子,多少有些不方便,方姝提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险些摔倒。


    有人看见了,站在廊下说风凉话,“这不是添乱吗?”


    “就是,没有那个能力还硬要凑上去。”


    金玉瞪了两个说话的人,那俩人才禁声。


    似乎也晓得自己的裙子碍事,方姝脱离队伍,去一边把裙摆的两头系上,里头穿了亵裤,长到脚踝,就算露出来也没关系,虽然有可能会被人说闲话,不过这时候哪还能顾得上。


    怎么说也是她放的火,咋样也要帮点忙,略尽薄力。


    就这样众人一起努力,花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将火灭掉,方姝没想到,居然这么难灭,兴许是后厨全是柴火,一旦烧起来,相当于在炉里烧火,整个屋子是炉。


    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她一开始就是考虑到会很快烧起来所以才点的后厨,因为救皇上要紧,没时间浪费,烧的越快,救下来的几率越大。


    火灭完自然就到了追究责任的时候,送走了防火班和侍卫,只留下了长春宫的人,关起门来调查,所有人跪成几排,方姝和木槿也在其中。


    先是从几个婆子开始,几个婆子一口咬定临走前锅底泼了水的,不可能失火。


    因为水浇的一塌糊涂,加上下了雨,这一点没办法查证,但是娘娘还是打了几个婆子,因为四个厨娘居然全去休息了,没有人留下来当值。


    其实她们平时也这样,但是运气好,没碰上事,碰上事就麻烦了。


    又打了当值的几个太监,因为怕处罚,想自己把火灭掉,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当时火势很小,结果因为他们拖,拖成了大火。


    还打了在后院歇息的众宫女,只顾自己逃跑,抢救自己的财物,没有去叫别人。


    方姝也挨了打,中午不好好歇息去御花园摘花瓣,她谎称要下雨了,很多花瓣败也是败,便想着收集起来,用来做点心,胭脂之类的。


    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为了躲雨,路上遇到来找皇上的人,觉得出事了于是冒雨回来。


    如此解释了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待了那么久,然后湿着身子回来,看似天衣无缝,其实正好这么多巧合,才显得不像巧合,不知道别人听出来没有,反正娘娘没有深究。


    只多罚了她擅自摘御花园的花,别人打二十个大板,她打了三十个。


    打完直接起不来了,兴许是觉得她罚的太轻了,有人质疑,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在现场的人,也等于嫌疑最大的人。


    但是不在现场怎么去放火?大家都在后院,能作案的机会更大,她是一早出门,看守的太监亲眼瞧见的。


    方姝也不傻,是先从正门离开后,翻了后院进来的,后院有一处墙比较矮,还有些镂空的部分,她踩着可以翻进来。


    也因此,那个提出质疑的人跟她一起罚了三十大板,因为怀疑娘娘包庇她。


    总之这件事除了娘娘身边的金玉之外,其他人都挨了打,说实话,方姝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又没有。


    为什么?


    因为这些人平时说她闲话说的可乐呵了,背地里说,明面也说,说不恨那是假的,如果搁在一个脆弱的人身上,比如木槿,或许会想不开自杀,而她们全都是凶手。


    不打人,不代表不是暴力行为,其实流言蜚语也是暴力的一种。


    所以这次就当是一个扯平吧,她们用言语侮辱暴力她,她连累她们一起受罚,每一个人都没逃过。


    这次受罚距离上次感冒有一段时间,方姝已经攒够了钱,可以去找御医偷偷的开瓶药,而且上次木槿的金疮药还剩下一些,俩人抹完,又买了一瓶。


    木槿买的,她照顾花草久了,身体锻炼上来,没以前那么脆弱,加上比方姝少挨了十个大板,打板子的太监跟她也熟,偷偷的打轻了些,所以还撑得住,买完回来跟方姝互换着清洗伤口加换药。


    三十个大板方姝屁股都开了花,冒着血,趴在床上许久没起来。


    好险命还是在的,只要注意一些别生病了,按时抹药,清理伤口,会死的几率很小,木槿那次是意外,没有人管她,也没有药所以才会有危险。


    方姝盖好被子,注意保暖,趁着今天娘娘大赦,让她们休息半天,赶紧去睡,如果运气好穿到皇上身上就好了,不用感受痛苦。


    很显然不太可能,这个点皇上不会睡的。


    *


    长庆是在御花园找到皇上的,皇上站在到他胸口的湖中,黑发散落着,随意垂在脑后,玉冠不知道怎么弄掉的,现在在他手里。


    他运气不好,没有等来丞相,又担心皇上出事,所以找了人带话,自己先行一步去长春宫。


    本想着拖着皇后,给皇上争取时间,或是豁出这条命保护皇上,脑子里都想过了如何大闹长春宫,结果到了长春宫后发现长春宫后厨着了火,前院一个人都没有。


    他第一反应是天助我也,于是连忙偷进了娘娘的寝屋,结果发现来晚了一步,皇上不在。


    当时脑子一翁,怀疑娘娘把皇上转移到了别处。


    但是细想觉得不对,娘娘能转去哪里?除了长春宫,她似乎没别的地方可以去,每个屋子都搜了搜,发现还是没人。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皇上自己跑了,毕竟皇上是长了腿的,而且不是束手就擒的性子。


    于是带人出来地毯式搜寻,皇宫很大,带的人也不是很多,一路上边走边喊人,拖了不少时间才在废弃的宫殿里找到了皇上脱下的外衣,和掉落的玉冠,但是皇上已经走了。


    因为下了雨的原因,又踩了泥,留下一串脚印,他跟着脚印,发现方向是御花园的,到了一半脚印已经没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御花园找人,还真被他找到了。


    皇上背对着他,只着了一件亵衣,中衣也被他脱在一旁。


    他爱干净,长庆知道,那外衣是因为脏了才被他舍弃的,中衣也脏了,只留了一件白色的亵衣。


    皇上低着脑袋,不知道在做什么,他喊也不应。


    在发现皇上丢弃的外衣之后他就已经命人去拿披风过来,虽然不知道皇上的情况,但是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那是皇上,即便只是没穿外衣的模样也不能被人瞧见。


    “皇上?”他又喊了一声。


    殷绯收了白玉镯子。


    “朕一直在等。”


    镯子是他最后一次拉住她的时候,从她手腕上脱下来的,羊脂的底,这么大一块,她还有一对,说是宫女似乎不太对,宫女戴不起这样的玉镯子,所以他对她的身份又产生了怀疑。


    “想看看你能慢到什么程度?”


    从出事到现在,怎么也一个多时辰了,这厮居然才来。


    “你还真是不负众望啊。”


    长庆额间冷汗冒出,吓的当即跪了下来,“奴才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殷绯踩着石阶,从水里上来,长庆连忙跪着去拿披风,抖着手给皇上递去。


    殷绯伸出还在滴水的手,接过披风披在身上,居高临下看他,“自去慎邢司领罚,下不为例!”


    长庆收了长春宫的好处,他可是听在耳里的,他在里头被人下药,他在外头使不得,这……太多了。


    没有要他的脑袋,是看在他自小跟在他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也是看在她的份上,如果不是他来晚了,或许不会遇到她。


    说实话,她的出现很意外,他从来没想过救他的人会是她,本来以为该是长庆来着,结果居然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在瞬间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在他身上混吃混喝的女人,前几天她还在打听长春宫的事,那两个问题都跟长春宫有关。


    细细想来如果只是随口问的话,没道理会突然不回他,不回他肯定是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因为这事对她来说很重要,没有得到想得到的答案所以才会生气。


    恰好救他的人也是长春宫的,能随意出入长春宫除了长春宫不可能是别宫的。


    就因为这样,他才会跟她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看看她是不是她。


    虽然后来她说是皇后安排她来救他的,出现不是偶然,是必然,他依旧没有打消念头。


    救人就救人,有必要涂成那样,还特意让他发誓,一定要跟他拉远距离,防他像防贼一样吗?


    如果是为了上次在宫外拍卖的事,大可不必,他没那么小气。


    这就好像一个人,走在路上,捡到了一块金子,但是她开心的仿佛得到了十万两黄金一样。


    要么是真的没见识,觉得这一两黄金对她来说如同十万两黄金一样,要么就是这一块金子上刻了藏宝图,那地方有十万两黄金。


    他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她是她,所以不敢暴露身份,怕被他认出来。


    可惜那个试探没有试出来,不知道是她反应太快,还是她真的不是她。


    就算不是她,防他像防贼一样,怕他有异动,用膝盖跪在他胸口的事他记住了,现在胸口还很疼。


    洗澡的时候脱了衣物,才发现红了大片,不仅如此,手腕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闭上眼,脑子里还有她一只手盖在他眼上,不让他看,一只膝盖压在他胸口,一只膝盖跪在他腕上,死死控制他的行动,叫他除了一只手,全程都动弹不得的画面。


    太嚣张了。


    ☆、没第一次


    方姝是被疼醒的, 三十大板下来屁股疼的厉害,左睡觉得不对劲,右睡也不对劲,趴着睡了一会儿还是不得劲。


    毕竟一个姿势保持久了, 然后没能穿到皇上身上,如果穿到皇上身上就感觉不到了。


    方姝很是遗憾, 想换个姿势, 手一撑, 发现手也不得劲了。


    腕上这个位置酸麻的厉害, 难道是白天帮着灭火的时候闪着了?


    方姝盯着手瞧了一会儿, 莫名想起另一件事。


    她冒着雨, 给皇上……


    老脸一红, 方姝缩进被子里,原来不仅木槿谈到这事会脸红, 她也会啊。


    方姝很是意外, 记得自己脸皮很厚来着,难道是跟一群爱脸红的小丫头片子一起待久了,不小心传染的毛病?


    方姝闭上眼,脑海里莫名出现白天的场景, 完事后皇上似乎出血了。


    她还是第一次晓得男人居然也会出血, 吓了一跳,开始以为是她手太重的原因,都没敢告诉他,后来想起一件事, 一个同事告诉她的。


    她说有些男人的第一次,会流血,她老公就是。


    方姝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皇上大概平时真的从来没有过,自己也没有过,比较脆弱,所以……


    身为一个皇帝,拥有后宫三千佳丽,居然还是个老处男,真是叫人跌破眼镜。


    方姝揉了揉手腕,闷疼闷疼,难受的很,不过终于可能把欠皇上的还掉了,心里轻松了许多。


    她用皇上的身体吃吃喝喝长达半年之久,加上现在似乎快一年了,多少觉得亏欠他,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在皇上面前都抬不起头,当不得好朋友。


    真正的好朋友是互相的,你帮我,我帮你,而不是寄生虫一样,只靠着他,长此以往他会烦,方姝也会渐渐觉得理所应当,成了她以前最厌恶的人,自己还不知道。


    就这样就好,平时他帮她,偶尔她也帮他。


    方姝小心翼翼换了个姿势,侧着身子睡,腿上也夹了一个枕头,尽量不拉扯伤口,尝试眯了一会儿,发现不会难受很快闭眼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被疼醒了。


    还以为是被手腕和屁股上的伤疼醒的,睁开眼发现是在皇上身上。


    皇上迎面躺着,身后没有问题,疼的在胸口,方姝拉开衣襟瞧了瞧,才晓得他胸口红了一块,还有些疼。


    这个位置……


    莫名想到她跪在他身上的画面,那时候他反应很大,一直想挣扎,方姝很怕,毕竟是女孩子,而且皇上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所以坚持要控制住他的行动。


    一只手蒙住他的眼睛,有时候他想动弹,会把手放下来,帮着摁住他的肩头或是胸口。


    有一次一着急,把手伸了进去,她感觉皇上没了动静,一回头才发现她的手摁在他胸口微妙的位置。


    站在他的角度看,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吧,吃他豆腐。


    方姝扶住额,发现手腕也格外的疼,这个位置,也是她跪出来的,用膝盖压住他的手腕。


    他一直一声不吭,方姝注意力也在别的地方,没有留神,自然失了分寸,原来这么疼啊,他为什么不说?


    他如果说的话,她会注意一点的。


    方姝本以为穿到他身上会好一点,原来这厮也是个病号,而且头有些晕,烫的厉害,好像发烧了。


    应该是白天淋了雨的原因,有点难受,他肯定饭都没吃,现在肚子里空荡荡的。


    方姝有气无力扬声喊长庆,因为虚弱,声音有些小,长庆没听到,她于是抓起床头柜上的茶杯,一把丢了出去。


    茶杯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长庆还是没来,不过来了桂圆。


    桂圆说长庆公公去领罚去了,打了三十大板,现在还在昏迷着。


    方姝无语,同样是三十大板,她还好好着,长庆怎么说也是个男的吧,就算是太监也比女孩子强一些,她都没晕,他居然晕了。


    “找人看过没?”不用说也知道是因为皇上的事挨得打,他确实有些不尽责,方姝去找他的时候他居然不在,如果在该多好,就没后面那出受罚了。


    方姝也不会冒险放火,皇上更不用受那么大的罪。


    “刘御医白天来过了,还开了药。”


    方姝点点头。


    心说自己确实瞎操心了,他是大总管,有权利免费看病,女官和品阶高的太监都可以,但是有次数限制,也就只有嫔妃们和皇上可以想看多少次看多少次。


    方姝很是羡慕,她这次看病花了一两多,心疼死了。


    “去叫太医来,朕身子不舒服。”长庆没事,方姝开始给皇上看病了。


    桂圆‘哎’的一声去了,没让她等多久,很快回来,一看她的情况明白了三分,又隔着帕子摸了摸额头和手腕上的脉搏,确定了九成九。


    “皇上淋了雨,轻烧没大碍,微臣这就去开药,喝了药,注意点别捂住就好。”


    他又去叮嘱桂圆一些注意事项,没问题才走,方姝饥饿加上发烧,人都快糊涂了,也忘了什么时候吩咐的桂圆,这小可爱居然给她端来一碗粥,简直太感谢了。


    并且越看他越顺眼,眉清目秀不知道比长庆好看了多少,不过长庆有个好处,就是不言不语,晓得沉默是金,要不然她也不会穿成皇上半年才被发现。


    都是他守口如瓶的原因。


    方姝喝了粥,又喝了药,老老实实躺着,桂圆给她换头上的湿布。


    晓得他是太监,没有工具,很安全,所以都没有防备着,难道还担心他强了皇上不成?


    没那可能,他做不到。


    方姝很是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忘了叮嘱皇上好好喝药外加好好吃饭了。


    昨天瑜伽和眼保健操也没做,他疼成那样,还发了烧,还是算了吧,下次再做。


    娘娘只许了放半天的假,今天又要上岗了,病号完全没办法起身,尝试了几下,还是起不来,只好拜托木槿帮她告个假。


    木槿点点头去了,留她一个人在寝屋,方姝没事做,尝试自己给自己洗伤口,然后抹药。


    早上木槿起晚了,因为伤口的原因,虽然没有她伤的重,但是也不轻,方姝只来得及给她抹药,她没时间给她抹,所以要自己抹。


    说实话,想想皇上的待遇,再看看自己的,给自己抹药真的不能再凄惨了,不过方姝不后悔。


    能保住命已经是娘娘手下留情了,总觉得她知道些什么,故意放水来着,方姝很是感激。


    她上完药,还是没事做,在房里等着木槿给她送饭,木槿伤的也不轻,还要给她端饭然后干活,比她还苦逼,方姝渴了都不想麻烦她,忍着渴吃完就老实的睡过去。


    *


    殷绯又起晚了,五更三刻才醒,最晚的一次。


    他想坐起身,额头上啪的一声掉下来一块凉方巾,已经被他的体温暖热,掉下来的时候砸在手上,温度烫了他一下,他本能抽出手,待看清是什么之后才摁了摁太阳穴。


    发热了吗?


    摸了摸额头,还真有点烫,手腕上的伤倒是有些好转,拉开袖子看了看,意外发现上面油乎乎的,似乎抹了东西。


    凑近闻了闻,一股子药香味,是药膏。


    拉开衣襟瞧了瞧,胸口也抹了。


    她给他抹的?


    那凉方巾肯定也是她放的喽?


    殷绯折身去枕头底下拿纸条,空着手伸进去,又空着手拿出来,她没给他留言。


    *


    方姝的伤还是那么疼,痛不欲生,加上昨天躺了大半天,今天也躺了一个上午,浑身不舒服,撑着身子下来,走几步试试,很快疼的又倒回床上,本来只是那个姿势待一会儿而已,没想到居然又睡着了。


    再醒来是在皇上身上,皇上昨天生病了,可能还没好全,药里也有安眠的作用,午睡的比较早。


    方姝坐起身,发现身上精神了些,没那么难受,好像有余力可以吃东西了。


    她当然不客气,喝了粥,还喝了一碗羹,然后去拿皇上留下的纸条。


    ‘我身上的伤,你为什么一点不吃惊?’


    方姝本来表情轻松,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又开始怀疑她了,为什么不吃惊,因为一开始就晓得啊,为什么她会晓得,因为她就是救他的人啊。


    这么一推理,很快就能揪出她,方姝当然不可能这么回答。


    ‘因为我醒来的时候你又发烧又饿,浑身没力气,我叫人喊来太医,叮嘱桂圆给你抹药就睡着了,没来得及问你,刚想问来着,你先问我了,所以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有一半是真的,不算撒谎。


    *


    原来不是她抹的。


    殷绯低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拿了笔写字。


    *


    晚上方姝又穿到了他身上,他也一如既往的没有吃晚饭,现在身子骨又弱,发烧刚好,胃也不好,不能吃其它的,最多一些流质的食物,比如粥,或是羹,晚上清淡点,方姝选了粥。


    坐在被窝里,将人都赶走,一边喝粥,一边去翻皇上的留言。


    ‘朕的第一次没有了。’


    噗!


    方姝一口粥喷了出来,她没有想到,皇上居然把这事告诉她。


    还有啊,他第一次还在的,只要没有跟女孩子睡,都算还在,手不计算在次数里。


    ☆、会不会来


    说起来, 他为什么会怀疑她?


    明明已经勉强做到面面俱到了。


    方姝咬着指甲, 十分想不通, 皇上就这么不放心她吗?


    其实不放心她是对的, 正常人的思维, 尤其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但是方姝想不明白,哪里露馅了, 为什么会怀疑她?


    如果怀疑她真实的身份无可厚非,为什么会连穿到他身上的事也一起怀疑了?


    到底哪里没处理好?


    突然出现救他的漏洞已经填上了,说是娘娘安排的, 除非皇上去找娘娘对峙,否则他不会知道的。


    刚在娘娘手里吃了亏,他不会去找娘娘的, 所以这条线几乎可以说万无一失,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试探的时候她反应慢, 心里开心, 还没有表现出来,已经意识到不对,脸部表情及时调整了, 就算不太完美,应该也差不多, 没道理因为这个露馅。


    方姝把粥放回床头柜上,自个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不通。


    仅限了几次接触, 每次都小心翼翼,保持警惕,没道理会露馅啊。


    方姝抓了抓头发,好烦啊,做贼心虚就是不好,精神压力太大了。


    要不干脆告诉他得了,然后老老实实等死。


    不,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是再撑一撑吧,想不到自己原来哪里露馅了,但是皇上肯定是不太确定的,确定的话不会一直试探,所以还有机会,以后不要再露馅就好。


    方姝稳住心态,开始写今天的纸条,尽量写的细一点,免得又被怀疑。


    写完纸条把粥喝了,药也喝了,她现在不能表现出异样,要和平常一样没心没肺,要不然肯定又被怀疑。


    皇上这个王八蛋,不是说不查了吗?怎么还每天怀疑这个怀疑哪个?


    方姝很是心累,做了眼保健操,顺便练练瑜伽,觉得差不多了,躺下睡去。


    *


    殷绯未时三刻才醒,他不需要吃午饭,从正午时分饭点直接睡,睡着后她会替他吃,大约小半个时辰搞定,他睡一个时辰,时间安排的刚刚好。


    每次醒来胃里都暖暖的,药也喝过了,身上的伤也清洗过,又换了其它药。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些不满她的存在,后来发现多加利用,有不少好处。


    比如说会替他吃饭,喝药,发热了等他醒来已经看过御医,喝过药等等,再比如,她会练一种很神奇的柔术,助他练剑越发顺畅,最近视力似乎也有进步。


    一晃认识她已经快半年了,从初春开始,现在夏天都快过去,最近天气转凉,要秋天了。


    人是有感情的,就算和阿猫阿狗生活那么久,都会习惯,更何况一个人,说不清对她什么态度,只是到目前为止特别在意,她到底是谁?


    他的猜测有没有错。


    殷绯从枕头底下拿出她写的纸条,瞧了瞧上面的留言。


    “什么第一次?不会是那个吧?你的第一次没了?谁干的?”


    不就是你干的吗?


    殷绯收了纸条,扬声喊道,“长庆!”


    门外有人急匆匆进来,不是长庆,是桂圆,喊长庆喊多了,总是忘记这小子挨了打,正在修养。


    “朕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本来这事应该交给李斋,李斋最擅长这种事,不过李斋中毒还没好,也在修养。


    他最近确实有些累,就让他好好歇息歇息吧。


    那镯子线索那么明显,就算不用李斋,随便找个人也能查到。


    “查到了。”第一次被委以重任,他可是好好的下了一番功夫,“奴才听说这镯子是皇后娘娘的陪嫁物,上等的羊脂玉,找了京城有名的师傅打的,仅此一对,很是珍惜,当初太后看上,皇后娘娘愣是假装没听见,藏好了镯子没舍得送。”


    殷绯从他手里接过包了帕子的镯子,结果在意料之中,这镯子品相不凡,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一个宫女可以拥有的,果然是皇后的吗?


    那哪天的人——难道也是她?


    他很快否认,身高不对,眼神也不对,虽然脸抹的跟鬼似的,瞧不清模样,但是气质和说话语气完全不一样,不可能是她,那会是谁?


    这条线索几乎断了,不过还有另一条。


    “那天长春宫出宫的人是谁?”


    桂圆连忙将抄下来的纸条给他,“有三个人,一个是小厨房的婆子,一个替皇后买点心的小太监,还有一个回乡的养花宫女。”


    婆子可以排除,太监也可以排除,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脑海里莫名想起李斋的话,李斋曾经从那名宫女手里偷了一方帕子,帕子上恰好有很杂的花香味。


    “去把那名宫女带来。”


    *


    方姝实在口渴的厉害,但是后厨没了,现在烧水很困难,工具都是临时借来的,由婆子守着。


    挨了打之后婆子很是谨慎,谁都不给碰,想喝水只能等着,一天烧三趟,早中晚各一趟,现在是中午,方姝撑起身子,想去后厨碰碰运气。


    她走出门,发现跟她抱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一个,采雪。


    这孩子也是挨了打之后以自己病弱告假,还告了三天,方姝三十大板才告了一天半,明天就要上岗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歇息。


    没办法,她不去的话,就木槿和若香两个人,若香又是个好吃懒做的,会把重活都交给木槿,她怕木槿吃亏,也不想让木槿那么累。


    方姝关上门,扶着腰走,那边采雪是一样的姿势,俩人互不理会,走到同一条路时,采雪嘴角带着讽刺的笑,似乎觉得她这模样有点滑稽。


    呵呵,大家都是一样,王八笑乌龟,有意思吗?


    方姝加快了脚步,刚要拐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呜呜的声音,很像女孩子被人捂住嘴,说不出话的感觉。


    方姝连忙回头看去,发现采雪不见了,虽然采雪确实不是个好人,但是一个大活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还是大白天,也是蛮恐怖的。


    方姝在追和找人一起追之间犹豫,最后瞧了瞧四周,把别人撑窗户的棍子拿下来,举着棍子追,路不长,拐角也少,她很容易在角落里发现挣扎的痕迹,但是人没了。


    怎么回事?


    方姝几乎可以说一脸懵逼,怎么会有人绑架采雪呢?她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说对方绑错了,本来应该绑她,结果绑成了采雪?


    做贼心虚的人一直觉得自己会被抓,所以本能想到这个可能。


    *


    采雪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长春宫被人逮住捆起来,扔在一个不知名的黑房间里,一个躲在屏风后的人审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意外的好听,不是太监们尖利的嗓音,是正正常常的男音。


    虽然被绑着,但是也知道没走太远,也就是说还在皇宫,皇宫可没有正正经经的男人,即便是慎邢司的人也是太监,所以这个人是——皇上?


    天哪!


    皇上亲自审问她,多大的荣耀,死而无憾了!


    “奴婢长春宫三等伺弄花草的宫女采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最近可是安分的很,什么都没做,那皇上来找她,莫不是看中了她?


    记得上次在长春宫,就让她抬头来着。


    “六月初你是不是出宫了?”


    采雪连忙回答,“奴婢的奶奶生了重病,眼看快不行了,奴婢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是不是不太对,皇上好像在找什么人?


    “有没有丢一块帕子?”


    难道是皇上捡了个帕子,以为是她的?


    “有……”


    “什么样的?”


    “这个……”还真回答不上来。


    “送回去吧。”这句话是对着桂圆说的,他已经十分确定,她不是那个人。


    “是牡丹!”采雪急了,“奴婢绣的是牡丹!”


    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触皇上,怎么能错过,她瞎蒙胡诌,希望能对上。


    “还不快去!”最后一句已经带了冷意。


    桂圆不敢怠慢,连忙将人弄走。


    殷绯坐在原地,揉了揉太阳穴,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难道她不是六月初出的宫?提前了?


    “去把六月初前后几日长春宫出宫的人全部找出来。”想了想又道,“皇后身边信任的人也查一查。”


    只要想查,到处都是线索。


    “是。”


    *


    方姝身上有伤,蹲下来之后好半天起不来,缓了许久才扶着墙站起来,准备去找当值的太监,说一说这里的古怪。


    刚走了小段路,前面不远处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好像就是采雪的。


    方姝走过去,采雪还在抱怨,“我都说了帕子是我的,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什么帕子是你的?”方姝突然出声。


    吓了她一跳,“你想吓死我啊?”


    “你怎么突然消失了?”


    帕子?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帕子吧?


    但是帕子不是已经被李斋解锁了吗?早就查到是她。


    难道李斋没告诉皇上?


    是了,李斋上午查到是她,下午就中毒了,没来得及说吧。


    当时那种情况,更多的关注是在他的伤上,和娘娘身上,还有簪子,她的事实在微不足道。


    李斋肯定没说。


    他伤还没好,皇上也不可能就为了这么点小事把他招进宫问话,那也就是说,皇上在查帕子的事,他还不知道帕子的主人是她。


    这事能不能钻空子?


    “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采雪语气不好,她被抬来抬去,还摔了几下,现在浑身都疼。


    “让我猜猜看,你是做人太失败,被人绑起来打了吧?”激将法对才十三四岁的人很有用。


    果然,采雪不满道,“你才被打了,姑奶奶那是被请去见皇上了。”


    还真是皇上,这个王八蛋,明明答应了她不查的,但是好像也没踩雷,查的是手帕的主人,不是她。


    方姝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大多是害怕。


    因为她不知道被查出来之后的命运,会死还是苟活?


    “就你,去见皇上?别骗人了,我还去见太后呢。”方姝还想知道一些细节,但是采雪这个人吧,不能好好说话,越是好好说话,她越是不会说。


    “就我怎么了?我为什么就不能见皇上了,皇上那是有问题想问我。”


    “你可别让人笑掉大牙了,皇上会有问题问你?”越是激将,她越是透漏的多。


    “皇上捡到我的帕子,当然要问我了,不然问你吗?”


    方姝已经得到了全部想要的,他果然在查帕子的事。


    突然想起来,记得她回来后木槿抱怨过,终于回来了,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告假啊。


    她随口问了一句,还有谁告假,可不就是采雪。


    赶上了,恰好她提前两天出宫,采雪那天出宫,于是被皇上提溜出来审问。


    方姝不认为她运气好,这事过去了,恰恰相反,很快就会轮到她,因为皇上识破了采雪不是手帕的主人,他马上就会翻那天之前的记录,然后一个一个的像绑采雪似的,把人弄去问话。


    方姝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知道了,你很厉害嘛。”


    很是敷衍,因为已经没有力气笑了。


    采雪愣愣看着她,猜不透她什么意思,只蹙着眉骂了一句,“有病。”


    方姝也不跟她一般见识,拄着木棍往回走,全程心不在焉,回到自己榻上时还在想该怎么办?


    似乎没办法避免了,她一定会被逮着的,这一动可能是两个身份,第一,她帮皇上那啥的身份,第二,能穿到皇上身上的身份。


    好惨啊,没想到会暴露的这么突然,事实上方姝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馅。


    她咬着手指头努力回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实在想不到,人趴在床上,去抱床头的枕头。


    举起手臂时袖子短了一截,露出纤细的腕脖,上面挂着白玉镯子,方姝猛地撑起身子。


    白玉镯子少了一只!


    什么时候?她居然一点都没注意。


    这镯子是娘娘十二岁时的嫁妆,猜测,因为做的很小,当时戴合适,现在肯定戴不上了,所以才会送给她。


    方姝这副身子已经十四岁了,也花了些功夫戴上,一般情况下只要戴好,绝对不会自己掉的,所以是怎么不见的?


    她也顾不上了,连忙起身去找,忍着痛,沿着她那天走过的路,已经过了小两天了,如果在路上丢的,肯定会被人捡走,捡走了谁还会还她。


    但是路上都有青砖,掉下来肯定带响,她不可能带响都听不见,那就一定是在泥地上掉的。


    只去过两个泥地,一个是莲妃的废弃宫殿,一个是御花园,方姝先去近的找,很着急,担心被皇上捡去。


    被他捡到就又是一个罪证,找到她的速度更快,所以方姝更希望是掉在御花园。


    本着试一试的态度,加上腿脚不方便,不可能绕过莲妃的废弃宫殿,先去御花园,而且在废弃宫殿待的时间更久,那里的几率很大。


    关键在废弃宫殿时她全程心不在焉,虚的厉害,手镯掉了她注意不到,御花园那会儿已经冷静了许多。


    方姝一路提心吊胆,带着伤口,一瘸一拐,花了不少时间才到废弃宫殿门口。


    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进去,意外注意到里面有人,方姝慌忙藏起来。


    来这里的人毫无疑问除了她只有皇上了,方姝小心翼翼露出头去看。


    皇上今天穿了一身暗红色衣裳,一头黑发半竖了冠,半垂在身后,到了腰的位置,比她还长,却意外顺滑好摸。


    那天……咳咳,不小心摸到过。


    这身衣裳真的很显白,脖间露出的皮肤如玉似的,干净好看,修长高挑的身形站在井旁,望着他曾经躺过的角落幽幽问。


    “你会不会来?”???


    对着墙说话,他难道以为她是墙精变的不成?


    ☆、你是她吗


    方姝并不想理他, 跟说话不算数的人没什么好交流的, 本来就因为湖中心被骂的事对他印象不好,现在更加不好。


    都说他记仇,其实女人更记仇。


    他记仇是这个仇不报, 会一直记得, 但是报了之后,立马抛在脑后, 以后都不会想起。


    方姝记仇是这个仇报还是不报都会记得, 其实那事他已经服软, 事后放低了态度跟她说话,但是那个心结就是过不去了,尤其是每次他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女人都爱翻旧账,真的一点没说错, 方姝也爱翻旧账, 总之皇上在她心里, 已经升级到不仅性格恶劣,还说话不算话,不能信任的程度。


    方姝正打算悄咪咪离开, 突然发现他手里的东西有些眼熟。


    虽然背对着她, 但是似乎在端详, 把东西举的很高, 正对着阳光,所以方姝一眼瞧清了模样。


    是她的玉镯子!


    怎么会在他手里?


    捡的,还是偷的?


    有个偷帕子的属下, 不得不让人怀疑主子也是如此。


    “应该是不会来了。”将镯子对着墙,“那就砸了吧。”


    “你敢!”


    方姝连忙出声,很快意识到不对,怎么可能会有人闲着蛋疼因为对方不来,就把对方的镯子砸掉,很明显,皇上早就知道她躲在门口,这么说是为了引她出来。


    上当了,方姝很是懊恼。


    “来找镯子的?”殷绯回身,语气熟络,仿佛见一个老朋友。


    他确实一早听到了脚步声,起初并没有收敛,或许以为里面没人,发现有人后才开始警惕,并且躲起来,只露出小半个影子。


    这个点影子拉的很长,轻而易举把她的踪影显在地上,他一直看在眼里。


    方姝也在看着地上,扭曲的影子渐渐朝这边走来。


    “你别过来。”有点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都成了惊弓之鸟了。


    殷绯脚步顿住,地上的影子也顿了顿,“不过来,怎么把镯子还你?”


    他愿意还镯子?不为难她?


    方姝想了想,道:“你把镯子放在地上,然后退后,远一点,背过身别看。”


    殷绯蹙眉,“为什么这么怕我?”


    他边说,边照做,矮下身子,将玉镯搁在地上,自己朝后退去,然后背过身站好。


    方姝不小心瞧见了,吓了一跳,皇上是被施了法还是怎么回事,居然这么乖?


    老老实实站在墙根,背影挺拔高挑。


    方姝抠着墙,犹豫片刻,决定再信他一回,一边小心翼翼走过来去拿镯子,一边接话道,“你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君王,当然要防着你啦。”


    看来他查她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殷绯低垂下眼,“朕并没有言而无信。”


    都查到长春宫了还有脸说自己没有言而无信?


    “朕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到。”


    方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都已经失信了,怎么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所以……”他余光朝这边瞥来,“你叫我小狗吧。”


    方姝错愕,“你以为我不敢吗?”


    这是明晃晃撕毁合约,并且坚持要查她的意思,马上就要露馅了,等于她马上就要嗝屁了。


    都要死了,有什么不敢的?


    “小狗!”方姝指着他的脑袋,“站着不要动。”


    她戴上镯子,矮下身子去找工具,只喊小狗太不解气,她要做个更大胆的举动,捡个小石子,朝他的方向砸去。


    本来只是发泄的,没想到他真的不躲,而且运气太差,那石子好巧不巧砸中了他。


    殷绯脑袋惯性的朝前点了一下,修长白皙的指头并起,摸了摸被砸中的地方,潮湿的触觉分外明显。


    方姝也被他吓到了,“你怎么不躲?”


    他不是会武功吗?


    练武的人耳目聪敏,不可能听不到。


    “解气了吗?”殷绯问她。???


    所以他站着不动是为了让她发泄怒火?


    这么讲理的吗?


    方姝有些意外。


    按照道理来讲,俩人身份不对等,他完全没必要在意她的想法,毕竟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她也只是他的奴仆罢了,他拥有她的生杀大权。


    这样的人突然这么通情达理,反而显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一样,尤其是瞧见他后脑勺上有血滴进白皙的脖颈里,滑出一道血痕,心里登时一阵发虚。


    “你坐下来,我看看你的伤。”毕竟是她弄的,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她本来以为他会躲,就是砸一下发泄发泄心里郁结的心情,没想到真给人家后脑勺开了个洞,还弄出血来。


    他可是皇上啊。


    殷绯几乎没什么犹豫,当真撩起下摆,盘腿背对着她坐下。


    实在太乖了,乖到方姝觉得有诈,“你把双手背到身后。”


    殷绯察觉到她要做什么,不过还是将双手背了过去,垂在身后。


    方姝从怀里掏出帕子,斜着对折,拉长了帕子,小心翼翼接近他,像接近一只吃人的野兽,发现他没有危险后才蹲下来,快速将他两只手绑起来。


    怕他自己解开,特意系的死结。


    殷绯全程配合,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


    方姝莫名有一种自己想多了的想法,他好像不会对她做什么,如果做什么的话,没必要这么配合。


    “你后脑勺的伤好像有点严重,流了很多血,头发挡住了,我看不清楚,你等等,我扒一下。”方姝说着想上手,又顿了顿,“你有没有帕子啊,我先把血擦掉。”


    她的帕子用来绑他了,现在什么都没有,用袖子擦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而且血特别难洗,关键她现在身上有伤,洗不了。


    “在我怀里。”殷绯平静道。


    方姝眨眨眼,犹豫还要不要拿,在用自己袖子,和从他怀里掏帕子之间犹豫了许久。


    想着心里没有杂念,动作就是神圣的,于是撸起袖子,将手伸进他的衣襟里。


    殷绯低头看着,那手是做惯了粗活的手,手心里有茧,手背也有些粗糙,还不如他的手。


    手的主人发现他的视线,咳嗽了一声,继续在他怀里摸帕子。


    左边没摸着,右边也没摸着,顿了顿,往上面摸了摸……


    “也许在袖子里?”殷绯提醒道。


    方姝白了他一眼,去摸他的袖子,这个好摸,不用伸进去,直接摸一摸下摆,厚的那边就是,很容易在左边袖子里找到。


    方姝伸手进去掏,那袖口有些小,不可避免碰到他的皮肤,凉丝丝的。


    他是雪糕精变的吧?这种天身上还是凉丝丝的。


    方姝已经掏出了帕子,折起来,替他擦后脑勺的血迹,帕子是纯棉的,很吸血,没擦几下血就没了。


    方姝扒开他的头发瞧了瞧,“还好,只是破了皮,芝麻大点,没大碍,不用管它,一个时辰不到它就自己结疤了。”


    “嗯。”殷绯轻轻应了一声。


    方姝把他凌乱的头发理回去,犹豫片刻,道:“你别查我了好不好?”


    殷绯挑眉,“如果你肯告诉我,我不会查。”


    方姝咬牙,“你想知道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殷绯回头问她。


    方姝想了想,如果他毁约的话,这些东西早晚会暴露,太容易查了,不如主动告诉他,还可以选择性回答,或是编瞎话答他。


    等他查的话,百分百全是真的,还有可能挖出她另一层身份。


    “我叫方姝。”方姝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镯子是哪来的?”


    “娘娘给的。”方姝答道。


    “撒谎。”殷绯又想回头看她,方姝躲在他背后,不让他看,“这镯子是皇后的嫁妆,珍惜异常,她会送给你?”


    “你看不出来吗?镯子小了,娘娘已经戴不上了。”方姝继续道,“而且娘娘曾经说过,我有点像她的姐姐,所以才会送给我的吧。”


    她也不太确定,是真的不懂娘娘了。


    “为什么那么怕我?”


    这句话他刚刚问过,显然她刚刚的回答并没有让他满意。


    确实,在大家都恨不得贴过去的时候,她这么怕他,很显然不太合理。


    如果说皇上是香喷喷的唐僧肉,那她们就是恨不得吃了唐僧肉的妖精,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不想吃唐僧肉,还怕他,打算离他远点的妖精,怎么看怎么古怪。


    难怪会露馅呢,方姝现在才发现问题原因,就是因为她太谨慎了。


    还好这个问题难不倒她。


    几乎不用怎么想,方姝顺嘴回答,“因为你不仅是你啊,你还是皇上,是娘娘的丈夫,如果我敢跟你有关系,娘娘不会放过我的,太后也不会放过我,所以为了活命,只能离你远一点。”


    殷绯点头,“只是这样吗?”


    他有些不信,不是因为是她,怕被他发现真实身份,所以才那么怕他的吗?


    “嗯。”方姝附和,这也是原因之一,她不算撒谎。


    “那天在宫外拍卖的人是不是你?”


    这个显而易见也很容易查到,“是我。”


    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


    “前两天……”


    “也是我。”不等他问完就急忙回答。


    殷绯沉默了,许久才道,“最后一个问题。”


    方姝抬头看他。


    下午是阳光最烈的时候,他恰好坐在阳光下,整个人宛如镀了一层光,白到透明了似的。


    “你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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