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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


    方姝这一觉睡得很香, 很晚很晚才穿到皇上身上, 床头柜有个漏沙,漏沙亥时放下,可以一直流到第二天五更。


    她只要瞧一瞧还有多少沙子没漏下去, 就晓得现在是什么时辰, 大概是三更左右。


    三更才穿到皇上身上,说明他不是失眠了, 就是做别的事熬夜了。


    后者不太可能,如果有事的话,他不会出宫闲逛,还睡了一觉,那就是前者了, 他失眠了。


    睡眠状况堪忧, 不知道是压力太大, 还是白天睡过的原因,总之这个点方姝不可能起来活动。


    一旦唤醒了身子, 再想睡就难了, 所以她只是抬了抬眼皮,瞧了两眼便想将自己熬睡过去。


    晚上时他喝了一碗豆花, 还吃了一笼灌汤包, 吃饭方面不用操心, 肚子一点不饿,也因此,叫她很快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经是五更时间, 身为一个卖早餐的,迫不得已要起床准备了。


    和木槿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后开始剁馅,和面,包灌汤包。


    木槿全程心不在焉。


    “怎么了?”方姝问。


    木槿回神,“有点担心,李斋他爹娘还没回来,李斋又要上朝,几个孩子起来都很早,也没人陪着玩,昨天我陪他们踢毽子,他们可开心了。”


    方姝手脚麻溜的包好一个灌汤包,“既然担心,那就去看看吧,这里我一个人也行。”


    木槿低下脑袋,“他家里有那么多下人和奶娘,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快干活吧。”


    方姝没有再劝,说实话,早上饭点这会儿确实忙不过来,她自己想搞定有点悬。


    清晨时分,定做的桌椅终于送来,正好赶在了饭点之前,没有晚,有了桌椅,客人有地方坐,生意也会好很多。


    多定做了两套,饭点人多的时候可以摆在外面,只要别太过分,占了人家的位置,没人管的。


    巳时,方姝收到了一份惊喜,皇上答应送她的‘天下第一’到了。


    本来说是天下第一凉粉的,结果方姝半道跑去卖灌汤包,于是做了一半,又改成了天下第一灌汤包。


    无所谓了,有就好,长庆亲自送来的,还有皇上口谕,说是偶尔间来此尝了尝,味道堪称一绝,于是赐匾,其实都是胡扯的,但是皇上吃了都夸好的灌汤包,以后怕是要火。


    给她撑足了场面,赚足了眼球,长庆走后很多人好奇,拥进来尝尝味道,方姝和木槿忙的完全空不下手。


    没多久金玉带人也来了,张口便道太傅府送摇钱树一颗,声势那叫一个浩大。


    又过不久,将军府也来人了,估计是下朝了,李斋这个新任都御史亲自来的,送的是一对玉如意。


    娘啊,他们这些有钱人真会玩,方姝本来只是想开个早餐店而已,卖高端些的早餐,生意不用太好,不愁吃不愁喝就好,被他们这么一搞,直接火到了全京城,很多达官贵人慕名而来。


    毕竟被皇上赐匾,将军府和太傅府送礼,丞相还凑了个热闹,李斋拉来的,不火才怪。


    而且方姝发现大家出奇的乖,没有一个敢闹事的,就连穿着吊儿郎当的二世祖和一看就不好惹的流氓地痞,都老老实实,不急不躁,就算慢了,也没人催。


    这难道就是背靠大山的好处吗?


    方姝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是她的原因,肯定是因为皇上和太傅以及李斋和丞相的威名。


    怕得罪了她,她去找这些大人告状。


    其实吧,关系没那么好,如果真出了事,她可能一个都靠不住,但是狐假虎威,借一下威名还是可以的。


    当然也不会用来做什么,最多就是在遇到有人砸店的时候吓唬吓唬而已。


    忙了一个上午,赚了不少小钱钱的方姝开始考虑要不要招两个勤快些的婆子来?


    因为出名了,别看这里没有手机和报纸,但是大家平时闲着没事干,就爱串门聊天。


    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上午就来了不少人,很多都是有钱人。


    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钱,还是因为靠山太多,想交个朋友,有些给个一锭金子什么的都不让找钱,丢下就跑了。


    遇到好几个,一天赚了十几金,是方姝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开始考虑要不要把隔壁买下来,然后打通?


    只是个想法,暂时不会实施,怕这家店就像网红店一样,没几天就销声匿迹,没人过问,也没人过来吃。


    而且方姝决定了,以后不会做太多,怕累着自己,要么就招人帮忙,两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但是招了人,肯定要管人家吃喝和住的地方,太麻烦了,方姝纠结来,纠结去,决定过两天看看,这两天先这样。


    长门街的人流量本来就大,再加上慕名而来的,‘天下第一灌汤包’店一忙,忙到了下午。


    一直不得空,尤其是中午饭点的时候,本来打算这时候穿到皇上身上,替他吃个饭。


    已经可以确定了,皇上绝对有厌食症,厌食症是一种很难治的病,记得以前有模特为了减肥,总是不吃不吃,长此以往得了厌食症,瘦成了排骨精。


    皇上再这样下去,怕也会走她的后路,他最近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这样怎么行?


    方姝也好几次打算中午饭点时穿过去帮他吃饭,维持他最低的消耗,一日三餐还是要的,结果客人来来回回,没有停歇的时候,不小心就忙到了下午一两点。


    这时候谁没有吃过饭,皇上肯定早就午睡过了。


    方姝不死心,收了铺子,打算这时候睡一觉,尝试一下还能不能穿到他身上。


    木槿已经去找李斋了,她真厉害,忙了一天,竟然还有精力,方姝自个儿是受不了了,正好也趁着这个点歇息歇息。


    古人吃饭很规律,下午一两点,到五点之前,这段时间基本没什么客人,其实也是有的,但不是饭点,没那么忙,所以干脆拿来休息。


    方姝把今天收到的钱一股脑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都没来得及细数,赶紧躺了下去。


    *


    殷绯最近都没有午睡,其实他已经失眠很一阵子,每天要靠喝药才能睡着。


    喝药伤身体,所以现在只晚上喝,白天不喝,午睡也没有睡意,偶尔想睡了,醒来去看御史的手札,她并没有出现。


    本来午睡就是因为她,既然她中午不会出现,他干脆也放弃了午睡,只晚上睡。


    不知道是改变了作息,还是怎么回事,现在晚上也睡不着了,很是让人头疼。


    但是很奇怪,昨天他在她的店里,那个点,竟可以毫无戒备心的睡了过去,还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


    中间醒过,很快又睡了过去,后来也能睡,可惜被叫醒了。


    不晓得她那里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他睡的那般香甜。


    犹豫片刻,他瞧了瞧已经处理的差不多的奏折,起身叫来长庆,准备出宫。


    长庆办事很有效率,很快找来马车,换上便装,一路出了宫门,朝她的小店行去。


    *


    方姝刚爬上床没多久,想起来一件事,万一木槿回来,她把门杠上了,又穿到皇上身上,那木槿岂不是进不来门?


    方姝下了床,穿了鞋走到门口,想把杠门的棍子拿下来,半响又顿住。


    不杠的话,她穿到皇上身上时那么难叫醒,万一有人突然闯进来,杀了她,她都没反应,那死的也太冤了。


    门杠又放了下来,正打算回去睡,冷不防外头有人敲了敲门。


    方姝吓了一跳,担心是什么不好的人,顺嘴问了一句,“谁啊。”


    外头响起磁性好听的声音,“我。”


    那声音太熟悉,方姝连忙拿掉棍子,打开门,果然,门外站的人她认识,虽然头上戴了个帷帽,遮了大半容颜,不过那东西是透明的纱布,方姝还是一眼看清了容颜。


    五官精致,长相俊美,不是皇上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方姝有些意外。


    “这几天都在失眠。”殷绯答非所问。


    方姝等着下文。


    “中午也没有午睡。”


    方姝静静听着。


    “你给的手工皂也不管用。”


    方姝一脸迷茫,“然后呢?”


    话说回来,手工皂居然不管用,还真是没想到,那皇上是为什么睡得这么香的?


    “所以想借你的床用一用。”


    这话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殷绯加了一句。


    “昨天睡得很香。”


    更不对劲了。


    他抬眼瞧了瞧,方姝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没有半点邪念。


    “你早说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差点以为是她的手工皂用出了毛病,皇上可是九五至尊,尊贵着呢,一旦查出跟她的手工皂有关,搞不好她小命不保。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去睡吧,睡醒了正好尝尝我新包的素馅灌汤包。”


    刚研究出来的,自己吃着感觉还不错,相当于素饺里头多了汤汁而已,汤汁做的比以前精致,兴许是熟练的,包的也越发好看。


    “嗯。”


    殷绯拿掉头上的帷帽,抬脚迈了进去,熟门熟路,颇像来了很多次一样。


    方姝没给他引路,忙着开门,皇上来睡她的床,她肯定是没办法睡了,所以不如赚点小钱钱。


    门刚打开,想起来,她现在的床单跟木槿的一样,而且还换了位置,皇上肯定认不出来。


    睡错了就麻烦了。


    方姝连忙进去,一眼瞧见皇上躺在她那边的床上,还没睡,枕着她的枕头,抱着她的被子,只露出半张脸,一双点漆似墨的瞳子幽幽望来,里头还带着疑惑。


    “想起忘记拿东西了,你继续,我拿完就走。”


    方姝随手去桌上拿了个小玩意儿,扬手晃了晃,给皇上看,然后拿着东西离开。


    打开帘子走出来的时候心里还在疑惑。


    怎么回事?


    床单被单都是一样的,也是一个肥皂洗的,都有薰衣草味,位置也换了,皇上怎么还能认出来?


    ☆、皇上醒了


    这里面是有什么技巧, 还是皇上就这么神奇, 一下就能认出来?


    方姝跑去包灌汤包,包着包着反应过来,她刚刚在睡觉, 动过被子, 上面还有她躺下的体温,应该是这个原因认出来的, 毕竟木槿没在,就她一个人,还是很好分辨的。


    方姝灌汤包也包不下了,老脸红了又红,皇上……睡在她刚刚睡过的地方。


    要不要提醒他, 把被子翻过来?


    否则他会不自在吧?毕竟是有洁癖的人。


    方姝搁下皮和馅, 擦了擦手进去, 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双眼闭着, 表情安详, 她走近他都没反应。


    这也太快了吧?


    秒睡。


    难道床上有什么机关不成?还是这张床有什么魔力?


    方姝敏感的注意到他没有翻被子,就这么睡的, 脸上不由自主又红了红, 猜测他可能没她想的那么娇气, 睡别人的被子,还要翻过来嫌弃别人。


    但是睡这么快着实叫人出乎意料。


    方姝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是沾了枕头就睡, 刚刚就是,差点没起来,所以是这张床的问题吧?


    也许它设计的特别合理,特别符合人类的睡眠要求?


    方姝看了看床,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床沿高了一点,里面矮,睡在里面会特别有安全感,皇上睡第一次时还有些放不开,第二次姿势就不一样了。


    手大大咧咧伸到床沿外挂着,一只脚也探出了被外。


    说起来他睡觉好像喜欢露出手脚,这是他最舒服的睡姿,方姝十次穿到他身上,七八次都是这个姿势。


    方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的功夫,皇上竟还在她眼皮子底下翻了翻身,用后脑勺对着她,以及这样居然都没醒。


    方姝不是不识趣的人,万一他装睡,故意不想让她看正脸,那她多尴尬,所以她很快从里屋走了出去,继续包她的灌汤包。


    客人也很快上门,好在没什么大嗓门,每次招待完客人,她都会掀开帘子朝床上看看,人醒了没,发现这么点小动静根本没办法吵醒他。


    睡这张床时,连听觉都退步了?


    方姝没有深想,很快在赚小钱钱的愉快中忘了那事。


    大概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木槿回来了,似乎是跑着回来的,浑身是汗,一回来就问,“忙吗?”


    方姝摇头,“不忙,你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皇上还在里面睡着呢。


    “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就回来了。”她有些热,到门口拧了个湿方巾擦脸,边擦边往里走。


    方姝连忙叫住她,“过来帮我包灌汤包吧,马上就到饭点了,我们要提前准备。”


    木槿‘哎’了一声,搁下方巾过来。


    方姝在琢磨着该怎么跟她说皇上的事,还是把皇上叫醒,让他走后门离开。


    想了想作罢,那是皇上啊,天下都是他的,他想睡哪还不就一句话的事,要是惹怒了他,搞不好俩人小命不保。


    关系似乎还没好到吵醒他睡觉,他不会发怒的地步。


    虽然俩人一起约了会,但是感觉更像她单方面的决定,实际上他那边可能就是觉得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送牌匾过来,也只是遵守承诺罢了,并不能代表什么。


    总之现在的关系很迷,方姝都摸不准自个儿的定位。


    犹豫片刻,她决定跟木槿实话实说,“木槿,我上次跟你说的……”


    木槿打断她,“等一下,我去穿个围裙。”


    她的围裙放在里屋,方姝连忙站起来,“我去给你拿。”


    “你知不知道在哪啊?”木槿有些不放心。


    “知道。”方姝三步并做两步,忙不迭进了里屋。


    木槿在她身后喊,“我扔在床里了。”


    方姝‘应’了一声,快步走在床边,发现木槿的围裙挤在床和墙之间的角落。


    后屋很小,这张床有三面靠着墙,只有一面能爬上爬下,恰好皇上睡在床边,她如果去拿,肯定要先跨过皇上。


    那是九五至尊,能让人随便跨吗?


    难不成叫醒他,让他帮忙拿?


    后者也不好办,还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起床气,昨天是睡好了,所以没什么反应,今天才睡了不到半小时。


    方姝咬着指甲,一脸为难,想了想,还是决定偷偷的跨过他,只要她动作小点,不要惊动他就好。


    方姝跪在床沿,小心翼翼探出身子,越过他,去够墙角的围裙。


    太里面了,只有指尖能勉强够着,方姝压低了身子,正打算继续够,动作一大,长发垂了下来,扫了皇上的脸一下。


    方姝吓了一跳,连忙将头发甩去身后,又低头去看皇上,没有醒她才伸长了手臂,指尖用力一钩,拿到了围裙。


    怕过长的下摆扫到皇上,方姝把手里的围裙卷起来,裹在手上,差不多后才往后退,一只脚刚挨地,冷不防余光瞥见皇上睁着眼,黑谭似的瞳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方姝一下子萎了,还没想好该找什么借口糊弄过去,皇上脑袋一歪,又睡着了。???


    发生了什么?


    方姝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皇上可能没有醒,就像发癔症一样,身体做出的反应,其实本人还在睡。


    他睡着后像个天使一样,少了锋芒和锐利,也没了冰凉和冷意,安安静静,宛如刚出生的孩子,带着纯良和干净,寓意着美好,圣洁。


    方姝看呆了。


    这个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男人,非要靠才华。


    说实话,就他这样貌,随便找个人,无论男男女女,都恨不能把江山捧给他吧。


    前几天方姝还听人说起过,附近有个长相俊美的书生,被一个纨绔子弟绑去要了身子。


    那书生她见过,去木槿家吃过包子,瞧着也就是清秀罢了,那样都遭了黑手,皇上这样的,走在街上不带侍卫,怕是会被人套麻袋敲闷棍。


    这个时代因为没有监控,全凭人家张口一说,太多倒打一耙的,报官也没办法,所以其实比现代还乱,有钱人为所欲为,坏蛋猖狂至极。


    他今天要是又很晚回去,必须提醒他一声,男孩子出门在外,要多注意安全,毕竟这个时代变态太多了。


    很多权贵有圈养男宠的爱好,不仅女的有,男的也有,他要是一个大意,在宫外失了身子,方姝就罪过了。


    如果不是她老是把他叫出来,他老老实实待在宫里,那么多守卫护着,宫内五千多精兵,宫外也有不少军队把守,怎么可能会中招,也就出宫的时候只能带几个侍卫,容易被人暗算罢了。


    最好还是少出宫的好。


    方姝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出宫的,但是不出宫她就赚不到这么多小钱钱,不晓得自己的人生还可以这么精彩。


    说实话,手里有钱的感觉真好,人都自信了不少。


    方姝从床上下来,现在纠结这么多也没用,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围裙拿到手了,她最后看了一眼皇上的睡颜,正打算离开,冷不防身后响起‘啪’的一声响。


    方姝回头看去,发现是木槿,愣愣站在门口,手里的饺子掉在地上。


    她伸手指了指床上,“你好久没出来,我有点担心……”


    方姝连忙过去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了出来,“你小声点,别把皇上吵醒了。”


    木槿心里咔擦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


    果然是皇上。


    她发现床上有个陌生男人,方姝还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他的模样就猜到了,八成是皇上,没想到真的是。


    “皇上……”


    方姝示意她压低声音。


    木槿点点头,小声问,“皇上怎么会在这里?”


    方姝把她拉去一边坐下,“皇上失眠了,但是昨天吃灌汤包的时候在咱们店睡着了,所以这次又来试试看,还能不能睡着。”


    她尽量简言意骇。


    木槿张大了嘴巴,好半天反应不过来,手也抖的宛如筛子。


    “别紧张。”方姝劝她,“皇上其实很好相处的。”


    木槿不信,“我记得前段时间还处理了一个宫女。”


    “那是因为那个宫女一直盯着他看,还抱了他,皇上最讨厌被人触碰。”这事方姝还记得,锦绣告诉她们的,想警告她们不要打皇上的主意。


    皇上一年到头也就处理了这么一个宫女,所以方姝印象深刻,他不是乱杀无辜的人,那样都没有杀她,只是打发去了偏远地区干苦力。


    “可是……”木槿声音颤抖,“那是皇上啊,九五至尊……”


    “那又怎样?”方姝失笑,“皇上也是人啊。”


    木槿还想再说什么,方姝打断她,“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只要你老老实实,别惹他生气,他不会怎么样你的。”


    木槿还是有些怕,表情快哭了。


    方姝故意吓唬她,“皇上最讨厌这套,你可别在他面前扭扭捏捏,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要罚你还是要你小命,就是张张嘴的事。”


    木槿表情更加难看,“你别吓我……”


    “跟平常一样就好。”


    话音刚落,屋内响起动静,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木槿瞪大了眼,用嘴型说话。


    皇上醒了!


    ☆、亏心的事


    方姝好笑的看着木槿, 木槿这是把皇上当成什么洪水猛兽了吧?这么害怕。


    不过想想当初的自己, 似乎也跟木槿一样怂,后来和皇上熟了,才好一些。


    “你在这里等着, 我进去看看。”方姝捏了捏她的脸, “表情自然点,要笑。”


    木槿勉强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方姝耸耸肩, 拿她没办法,只好先进屋去看看皇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难道是皇上掉地上了?


    想看皇上抱着被子倒在地上的样子,方姝脚下急迈,几步走到门口, 掀开帘子一看, 皇上并没有倒在地上, 还躺在床上,伸长了手臂去够地上的剪刀。


    那剪刀本来放在床头柜上,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弄掉下来, 可能就是这玩意儿发出的声音,叫她误会了。


    方姝走过去, 矮下身子将剪刀拿在手里, “怎么了?”


    殷绯收了手, 半撑起身子,抬眼看她,“头发……”


    “嗯?”方姝用疑惑的眼神瞧他。


    “挂在了枕头上。”


    方姝这才发现皇上的脑袋呈现不自然的姿势, 倾斜着,挨在枕头上。


    头发怎么会挂在枕头上呢?


    方姝绕过去看了看,很快晓得了问题,“不是头发,是你的银冠挂着枕头上的线了。”


    枕头的边缘有些流苏,正好跟皇上头顶的银冠缠绕在一起。


    那银冠是镂空的,线很容易钻进去,皇上方才定是起来的时候没注意,硬拽了一下,把流苏拽进了细缝的衔接处,卡住了。


    兴许是拉的时候扯到了头皮,有些疼,让他误以为是头发跟流苏缠在一起,打算拿剪刀剪,结果够不着,反倒把剪刀弄在了地上。


    方姝暗自庆幸,还好来的及时,否则皇上这一剪,把顺滑的黑发剪掉,那就可惜了,还相当于不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古人是不能随便剪头发的。


    皇上的头发到了腰间,比她还长,方姝嫌累赘,其实每个月都会偷偷的剪一回。


    她的头发只到肩头,平时都盘起来,很少垂下,大家只当她头发少,只能盘个小丸子,也没人深究她是不是剪过头。


    皇上是个守规矩的人,一头光滑看着就好摸的黑发,定是从来没剪过。


    腰间位置,很长的,因为他个子高,一根头发拉下来,可能有方姝半个人高,没有一米,也有大半米了。


    皇上似乎觉得银冠不重要,晓得不是头发之后,手臂摁住枕头,使了力气硬拽。


    方姝连忙阻止他,“别乱动,银冠都被你拽变形了。”


    银的东西本来就很软,可能轻轻一撞就变形,更何况他这么用力的拉。


    边缘镂空的花样扭曲,还挂掉了一颗宝石,银冠上有一颗大的宝石,还有三颗小的,挂掉了一边的小宝石。


    方姝一阵可惜,这顶头冠怕是废了,不会再被他用二回。


    不过她还是尽心尽力的在枕头夹缝里找掉的那颗宝石,可惜,并没有找到。


    “下次再还你吧,我先帮你把头上分开。”想上手,犹豫了一下,提醒他,“我要动手了。”


    先问问他愿不愿意,毕竟是脑袋这么重要的地方。


    “嗯。”殷绯轻轻回应。


    他今天比昨天睡得放松,期间翻了几次身,可能就是翻身的原因,导致银冠缠上枕头上的流苏。


    睡着睡着头上突然一疼,把他弄醒了。


    方姝趴着不好解,弯腰也比较费劲,她为了和面已经弯了一天的腰,腰疼,不想弯,想了想,半坐在床上,一条腿横着放,“靠上来。”


    皇上没有动,每次需要他主动身体接触的时候,他都会犹豫很久,久到好几次方姝险些放弃。


    这次也不例外,方姝已经做好了会被他拒绝的可能,然后自个儿辛苦一些,稍稍弯腰给他解。


    不过皇上和前几次一样,出乎意料没有让她失望,许是觉得于理不合,在靠上来之前垫了一条手臂,脑袋枕在手臂上。


    这个姿势莫名的悠哉加信任,就好像情侣躺在另一半的腿上看书一样。


    当然她俩不是为了看书,而且为了解皇上头顶缠在一起的东西。


    方姝突然想起了以前家里的猫,特别猴,总爱上窜下跳,够沙发套上的流苏,或是窗帘,然后理所应当的被挂在上面,嗷嗷叫着喊她来救,理直气壮,都成了习惯,一天最少挂三次。


    只在她在的时候挂,大概是怕她不在的时候吊在上面嗝屁吧,又或者只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


    方姝有点手机瘾,一到家就玩手机,没怎么有空陪它玩,它委屈,所以可劲的吸引它的注意力。


    皇上肯定不是故意的,但是这种被挂后第一时间挣扎,让流苏缠的越发紧的行为很像。


    方姝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声。


    殷绯听到了,抬头看她,“笑什么?”


    从他这个角度看人,五官有些扭曲,他都没有笑,她笑?


    “没什么。”方姝没说实话,只拉了拉枕头,不让枕头扯到皇上。


    殷绯依旧看着她。


    那股视线太强烈,无法忽视。


    方姝叹息,“就是觉得这样的皇上,可爱。”


    殷绯蹙眉,“可……爱?”


    在他的印象里,可爱是夸赞女孩子的词语。


    “嗯。”方姝实话实说,“皇上平时太严肃了,从来没笑过,浑身上下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女孩子都被你吓跑了。”


    殷绯沉吟不语。


    “皇上长得这般好看,应该多笑笑。”其实并不是没笑过,有限的那么几次,都让人觉得惊艳。


    就像昙花一现似的,转瞬即逝,有些可惜。


    方姝是希望他多笑笑的,毕竟笑得很好看。


    皇上将脸扭去一边。


    方姝:“……”


    这是不赞同的意思?


    可能是小时候的经历太操蛋了,方姝听娘娘说起过,据说那时候他的母妃被先皇伤透了心,连带着对他也有点讨厌,因为他和先皇太像了。


    这么一想先皇长得一定也很俊美吧?


    小时候的方姝不晓得,现在她还是知道的,皇上的五官已经有点偏向太后了。


    她上次见过太后,保养得当,宛如二八少女,跟皇上站一起像姐弟,不像母子。


    太后是典型的宋家子女,长得也很高,怎么也有一米七左右吧,身形高挑消瘦的女孩子特别显气质,长相又出彩,真不晓得先皇什么眼光,居然还跑去找别的女人,害了皇上一生。


    皇上之所以不爱跟人接触,总板着脸,从来没笑过,都是因为小时候没得到过爱和温暖。


    如果小时候有人暖一暖他,长大后说不定是另一番模样。


    “其实笑一笑没那么难的。”劝他,“多笑才有女孩子喜欢。”


    昨天灌汤包的事,她琢磨过味,可能就是因为她说对女孩子体贴,关爱,才有女孩子喜欢,皇上才松口答应卖的。


    方姝故计重施,想看看是不是这样的,以及是真的想劝他多笑,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可惜,皇上没给回应,依旧安安静静趴着,从方姝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长长的睫毛。


    一开始只敢看他的手,发现他那双手可真好看,尤其是在阳光下时,有种晶莹透亮,快要透明的感觉。


    后来胆子肥了,敢看他的脸了,发现他的脸也是倾国倾城,花容月貌直夺人心扉。


    再后来发现,其实他每个部位都很好看,五官分开看精致,合起来更精致,锦上添花一样,怎么看怎么好看,看不腻似的。


    能有这样的机会近距离看他,委实难得,方姝拖时间一样,故意弄得慢一些,不急不躁,一根一根的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突然出声,“我尽量。”???


    方姝一脸蒙圈,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让他多笑,这是在回答她的话。


    该说他迟钝,还是认真呢?过了那么久才回答。


    “嗯呢。”这么好说话,她要得寸进尺了。


    “皇上知不知道你睡的这张床是谁的?”不等他问,又继续,“是我和一个朋友的,她跟我一样,都是遣散出宫的宫女,她很怕你,待会能不能温和一些,别吓着她?”


    这要求委实过分了,不过没办法,木槿做不到自然一点,只好劝他平和一点了。


    皇上又将头扭去了一边。


    果然,这是拒绝的意思。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私底下见面的人交流,如果是公务上的,或者说他的臣子,应付自如,像这种不晓得是朋友的朋友,还是知己的知己,还真没有话题,怎么相处都是个问题。


    方姝有些无奈,“那皇上待会配合我,不说话,不表态也行,只要别露出太冷的神态,木槿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想被你误伤。”


    现在还记得湖中心凉亭上那个‘滚’字,以及宫外拍卖书时错身而过,对方冷冷的目光,寒冰似的,格外刺眼。


    方姝想的出神,手上不由自主使了些力气。


    “嘶……”皇上倒抽一口凉气。


    方姝吓了一跳,低头才发现她揪掉了皇上几根头发。


    方姝:“……”


    赶紧把头发藏起来,消灭她虐待皇上的证据。


    ☆、一份暖意


    皇上抬手, 摸了摸被揪疼的地方, 方姝另一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不小心跟他的碰到一起。


    方姝触电一样把手缩回来,皇上那边迟疑了片刻, 才慢慢将手放下来。


    从俩人反应来看, 方姝吃惊的发现自己居然还不如一个老古董,至少皇上没什么惊讶, 也没表现出什么意外,她这边反应有点剧烈,就像被咬了一样。


    这样可不行啊,丢现代女人的脸。


    方姝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缓过劲来。


    那边皇上似乎发现了她的异样, 抬头看她, “还这么怕我?”


    方姝纠正, “这不是怕,这是条件反射。”


    “条件反射?”殷绯挑眉。


    “就是本能做出的反应。”加了一句, “也是自爱的表现。”


    “嗯。”不管她是强词夺理, 还是转移话题,殷绯都没有拆穿她。


    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我以前是不是误伤过你?”


    为什么觉得他会误伤别人?因为她自己先被误伤过, 虽然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宫里有那么多人, 每天来来往往, 他又一直这个模样,也许什么时候冷冷瞥过哪个人,或是罚过哪个人, 恰好那个人就是她。


    方姝愣了愣,他还挺敏感的嘛,居然感觉到了。


    “嗯。”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方姝实话实说,“有两次呢,一次是在宫里,你歇息的那个凉亭,有只猫跑进去了,我去追,你还记得吗?”


    殷绯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几个月前,确实有个宫女,追着他的猫到了湖中心,把他的猫吓着了,被他呵斥了一声,还被长庆赶过。


    “那只猫是流浪猫,寿康宫出来的,寿康宫都是前朝妃子,被……”太后苛刻,这段被她省略了,“总之养不起了,猫就流浪了,有时候会来长春宫后院要食,我瞧它可怜,着实喂了一阵子,还给它起名叫小仙女。”


    “皇后不是有只叫黑白的猫吗?发.情了,我追小仙女是打算让小仙女和黑白配种,然后说服娘娘收养小仙女,可惜……”


    “你不知道那是我的猫是吗?”殷绯接着话道。


    “嗯。”方姝强调,“小仙女时不时还是会来长春宫后院,我怎么知道被你收养了,结果被你和你身边的太监骂的可惨了。”


    好委屈啊。


    明明那个熟悉的人,虽然在现实生活中不熟,但是她认识他和长庆,结果被那么对待。


    “后来还有一次出宫,拍卖《天下谋术》那次,被你拦下来了,你那种要杀人的眼神,娘啊,吓到我了。”因为抢了他的书,所以皇上先是透着帘子,遥遥朝她看来,视线强烈到方姝不敢看。


    后来虽然收敛了一些,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经历。”早就忘完了,于他而言不过是芝麻绿豆点的小事,但是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事。


    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成功激怒了方姝,手上使力。


    “嘶……”皇上疼的抽了抽气。


    方姝开心了,“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就是故意的,报复他。


    “还生气吗?”殷绯歪头看她。???


    他故意的,故意激怒她,好让她出气?


    “其实我早就不介意了。”这是瞎话,最多只是暂时忘记,很快又会想起来,尤其每次心凉的时候。


    “毕竟我们那时候都不认识。”


    更假了,就算不认识,伤害还是伤害了,就像一个疤似的,留在身体上。


    “嗯。”


    皇上相信了。


    方姝既开心又不开心,她这么说他就信?懂不懂女孩子的心啊?


    这要是放在现代,他肯定会被甩,也就在古代还有这种单纯不做作的男人吧?现代的男人求生欲都很强。


    “好了。”方姝终于拆完了,“不过你头发乱了。”


    拆流苏的时候偶尔力气大了,扯到他的头发,将髻好的发髻弄乱了。


    “散开给你重新弄吧。”方姝凑过去问他。


    皇上没有意见,“你看着办。”


    这是交给她的意思?


    那她就随着心稍稍整整吧,不然这副模样出去,木槿还以为她对皇上做了什么。


    方姝先把有些变形的银冠拿下来,徒手掰直,想先梳头发,暂时先将银冠搁在一边,空出手散了他的发带,又拿来梳子,顺着原来的形状梳。


    他头发实在太长,这个姿势方姝不好活动,便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坐起来。


    他一坐起来,方姝的个头够不上了,没办法,只好站起来,一只腿跪在床上,一只腿撑着全身的重量,给他梳。


    皇上的头发保养得当,很是光滑顺凉,方姝借着机会,没少摸。


    如果皇上是女孩子该多好,可以做朋友,然后天天摸。


    想摸娘娘的头发很久了,然而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木槿不喜欢别人摸她的脑袋,而且她的头发并不顺滑,大家都是宫女,没时间保养。


    方姝只偶尔趁着自己刚洗完头,半干不干的时候可劲的摸,那时候又顺又滑,跟现在的皇上差不多。


    用的肯定是上好的澡豆,说起澡豆,方姝想起来,“你用过手工皂没有?怎么样?好用吗?”


    明知故问。


    殷绯白了她一眼。


    看这表情百分百是用过了,并且吃了亏。


    方姝内心哈哈大笑,表面却十分没有诚意的道歉,“不好意思,那天时间太紧了,没来得及说。”


    明明是故意不说的,时间再紧还差那一两句话,况且也并不紧。


    “我提醒过你的。”


    强词夺理,并且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皇上没有拆穿她。


    方姝很是意外,还有点小感激,避免了尴尬。


    说他情商低吧,这不是挺高的吗?这样都没拆穿她,大概是头发在她手上握着,他要是乱来的话,搞不好又是一疼。


    方姝继续给他梳头,也无需怎么弄,最顶上扎一个丸子,然后用发带系一遍,银冠套在外面便是。


    方姝一边弄,一边正面去看皇上,怎么样,好不好看?


    事实证明这样的颜值就算胡乱折腾,也丑不到哪里去,依旧是那个翩翩玉公子。


    玉公子被她来来回回盯着看了好几回,开始还配合着回望过去,后来次数多了,干脆闭上眼,不闻不问,不听不看。


    方姝已经扎好了,放下梳子,去拿铜镜,“怎么样?”


    皇上睁开眼,只瞥了瞥,便将头扭去一边,然后下床去穿鞋。


    方姝吃了一惊,他居然不自恋。


    好看的人不都有些自恋吗?只要逮着镜子,就可劲的照,就她这样样貌不出彩的,都会时不时拿出铜镜盯着瞧上半宿。


    皇上那样的神仙颜值,居然没有多看几眼,真是叫人意外啊。


    或许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长得多好看,就像月赚千万的人觉得自己很菜一样,因为还有人月赚数亿,百亿,虽然只在传说中,但是真的有这种思想,叫什么症的方姝忘了。


    皇上可能拿自己跟过去的伟人相比较,或是天下的美人比较,于是就觉得自己不显眼,长得并不好看,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是这种人,方姝能感觉得到。


    头冠扎好,方姝先出去,留给他一点时间整理衣裳,每次睡都是穿着衣裳睡的,最多只脱一件外衣,所以睡醒后,衣服上全是折痕,越是贵的衣服,越怕折痕,有折痕就不好看了。


    方姝刚出来没多久,他后脚跟着出来,木槿很紧张,连忙跪下来行礼,全身都在发抖,说话的时候牙齿不自觉打颤,哆哆嗦嗦,仿佛见了恶魔。


    方姝很是无语,看来刚刚说了半天都白说了,木槿根本没办法自然。


    她害怕皇上,很害怕。


    毕竟是个能决定她生死的人,能理解。


    殷绯见惯了这种场面,虽然不喜,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道了一声,“起来吧。”


    木槿这才恭恭敬敬起身,像个丫鬟似的,站在一旁。


    “皇上是微服出行,不想让人知道,你反应别这么大,就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就好。”方姝拉着她去后面准备,还跟昨天似的。


    一碗豆花,几样灌汤包,还有一种刚琢磨出来的水晶虾饺。


    水晶虾饺很好吃的,以前在外地吃过一回,从此念念不忘,也在家里自己琢磨过,不过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其实她自己在家折腾过很多好吃的,油炸的,汉堡啊,披萨啊,都自个儿尝试过,做是可以做的,就是出来的成品不好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几样罢了。


    方姝水晶虾饺甫一拿出来,皇上目光便落在上面,“这是什么?”


    “水晶虾饺,我今天刚做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卖,你是第一个吃到的人,快尝尝看,好不好吃?”眼中含了一丝期待。


    想让皇上夸夸她,不过很可惜,皇上这边刚夹了一个,还没送进嘴里,外面便开始有人喊她,似乎来客人了。


    没办法,方姝只好先去招待客户,木槿本来想去的,但是全身僵硬,动不了,鼓起好大的勇气才勉强抬起头,结巴道,“我……我去帮忙……”


    殷绯放下筷子。


    那个少女实在怕他,以为他心有不满,吓的整个人抖了抖。


    “别怕。”他漫不经心道,“朕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木槿腿下一软,又想跪,想起方姝的话,皇上是微服出行,不想让人知道,强忍住没跪。


    “您说。”


    殷绯目光望向铺外,“方姝她……”


    正在和人交涉的人脸上扬起笑意。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睡得那么香,因为昨天他刚睡着没多久的时候,有个人在他耳边说。


    ‘你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就因为这句话,让他放松了警惕,在别人的家里,睡得深沉,完全没有意识。


    “对谁都那么热心吗?”


    ☆、宋长生吗


    他想知道, 他对她来说算什么?


    一个随意帮助的对象,还是说……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殊?


    木槿愣了愣, 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也不敢问他为什么这么问,只诚实道, “方姝好像一直都这么热心,奴……我以前挨了板子,快死的时候, 求了很多人, 没有一个人肯帮我, 只有方姝……”


    在宫里待久了, 面对皇上这样的贵人, 就算出了宫,还是会不自觉自称奴婢。


    还好方姝和那些客人离得远, 听不到她们谈话, 否则又该引人怀疑了。


    “对谁都这样?”殷绯挑眉。


    桌上摆着五个蒸笼,每一个蒸笼里都有三个皮薄馅多汤浓的灌汤包。


    还有一笼是她新琢磨出来的水晶虾饺,他尝过一个,味道很好, 不咸不淡, 虾肉鲜美,颗粒分明,很是货真价实。


    如果是平时,他或许会多吃几个, 今儿不晓得为什么,突然没了食欲。


    其实刚刚还是有的,想着给她个面子,多吃几个,也才一会儿而已,为什么又没了?


    殷绯很是想不通。


    他最近似乎有些奇怪,总爱做一些不像他的举动,比如说她只在纸条上提了一句,他便搁下奏折跑了出来。


    再比如说,他居然在陌生的地方,别人的床上,睡了那么久。


    “也不全是吧,要看人的。”木槿认真想了想,“除了我和娘娘,方姝好像从来没在乎过别人。”


    空气瞬间一凝,有冷气呼呼的吹来,木槿察觉到了,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强大的求生欲,让她很快发现了冷气源头所在。


    皇上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瞳子里的神色,看不清他什么想法,不过她还是感觉到了,皇上心情不好。


    “她最在乎的其实还是……”一直盯着他的脸色看,“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四周的冷气似乎散开了些,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皇上抬眼,点漆似墨的瞳子幽幽望来,“怎么说?”


    危机好像解除了,木槿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方姝不承认,但是她每次做出新的小吃,都会第一时间给您先尝尝,在宫里时,临走前还不忘给您送凉皮,后来出来后每次都瞒着我,偷偷留了一笼灌汤包,还有啊,”


    说起方姝异常的地方,不要太多,“方姝那个没有柄的灯是您给的吧?出宫时我们带了很多东西,多到拿不下了,她也没有放弃那盏灯,现在还在床底下放着呢。”


    是不是一口气抖的太多,小心翼翼瞧了皇上一眼,发现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神柔和很多。


    说明他不讨厌她絮叨?


    不,应该是不讨厌她说方姝,那就多说一些吧。


    “上次七夕那天,她也是跟您在一起吧?”说起这个她有些怨言,“她本来跟我一起逛街的,二话不说把我甩了。”


    皇上淡淡睨了她一眼。


    木槿:“……”


    不敢抱怨了。


    “总之您在方姝心里,绝对是最重要的。”指了指里屋,“她连床都让给您睡了,男女授受不亲,这要是被别人晓得,她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女子连和男子拉手都不行,更何况睡一张床,如果真被人晓得,方姝会浸猪笼的。


    殷绯目光从她身上,挪到外面正在跟几个大娘介绍灌汤包的方姝身上。


    大娘们似乎不识字,她很认真的挨个解释,哪个是虾馅的,哪个是肉馅的,然后被大娘嫌弃,字写得这么丑,认都认不出来。


    方姝脸黑了黑,还是强忍着小不满,努力保持微笑。


    “如果没人要,那就进宫吧。”搁在桌上的手重新拿起筷子,他似乎又有了吃东西的食欲,“我要。”


    木槿一愣。


    上次她把她的秘密告诉了方姝,方姝同样把她的秘密也告诉了她。


    她的秘密是喜欢李斋,并且跟李斋相遇了。


    方姝的秘密是帮了皇上,并且对皇上……有了点小心思。


    她感觉得出来,方姝跟往常不太一样。


    皇上现在这样,是不是说明,他并非对方姝一点感觉都没有?


    方姝还有希望?


    不是单相思就好,如果是单相思的话,方姝会很受伤。


    “谢谢你。”皇上突然回头看她,“告诉我这么多。”


    木槿脸上一红。


    皇上长得俊美,她是知道的,听人提起过,但是从来没见过。毕竟他不来后宫,偶尔在御花园碰见,也是低着脑袋。


    只敢看他做工精致的鞋面,和隐隐约约一些修长高挑的身形,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现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才发现大家说得不对,他不是俊美,是十分俊美。


    天生夺人心魄,举手投足尽显高贵,与她们这些平民泾渭分明。


    方姝喜欢他,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的地位太高了,而且刚遣散后宫。


    如果这时候在一起,所有大臣和百姓都会以为是方姝蛊惑皇上这样做的,虽然她知道,方姝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别人不这样以为。


    方姝以后的路,会很难。


    “天晚了,我要回去了。”他突然站起来,朝屋内走去。


    来时戴了帷帽,既然要走,帷帽自然也要带走。


    那帷帽放在里屋的桌上,他拿起来,戴在头上,底下的绳子刚系好,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要走了?”


    “嗯。”他回头,一眼瞧见站在门口的方姝。


    刚给那几位大娘包好灌汤包,还没来得及收钱,发现他转身进了屋,连忙跟着看去。


    有预感他会走,果然,打开帘子瞧见他在收拾东西。


    “水晶虾饺还没吃完呢,怎么就要走了?”多嘴问了一句。


    方姝发现自己很奇怪,一边怕他,总担心他会因为她某句话没说对,然后治她的罪,一边又很自然的逾越,问他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皇上想走,还是不想走,那是她能问的吗?


    殷绯隔着一层白纱看她,“最近科考,出了很多人才,我打算亲自审卷。”


    方姝一怔。


    他这是解释吗?


    向她解释?


    就像她不该问他走不走的问题一样,皇上似乎也没有义务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她问了,他回了。


    两个人是不是都有点奇怪?


    不过她知道皇上一直都是这样,只要她问,他都会回答,除非是真的没理解她的意思,比如上次写纸条问娘娘的事,因为顺嘴扯了李斋,结果把皇上的关注点扯歪了。


    如果没有李斋那事,他应该当时就回答了,不会绕了几天才回答。


    不知道他这个别人问,他就回答的习惯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呢,还是只特别的几个?


    比如他在乎的人,几个哥们,太后,和她?


    方姝不敢深想,连忙道,“那你去忙吧,水晶虾饺带回去吃,等等,我给你包起来。”


    殷绯没有拒绝,似乎也习惯了,每次来找她,都会带一些东西回去,比如兔子花灯,灌汤包,手工皂,和现在的水晶虾饺。


    他好像还没有送过她什么?每次都是过来给她添乱,让她忙前忙后。


    可是如果要送的话,送什么呢?


    殷绯提着她包好的水晶虾饺,坐上马车回了宫,还是没想到该送什么好?


    一路上也留意了一些,都是些胭脂水粉,簪子钗子的东西,他并不觉得她会喜欢这些,她更喜欢……钱?


    看到钱的时候,一双眼睛都亮了。


    他听长庆说起过,一百多两银子的铺子卖给她十二两,讲价讲掉二两,她也很开心。


    为什么开心?


    省钱了?还是讲价成功的小得意?


    如果这样的话,他似乎知道该送什么了。


    “长庆。”


    长庆连忙恭恭敬敬候在一边。


    “上次的事,再做一回吧。”


    两个人睡一张床有些挤,而且前面就是铺子,铺子有被人打劫的风险,就算没人打劫,有附近的乞丐流浪汉撬开锁,到铺里偷东西吃,瞧见两个妙龄少女躺在里屋,一时色心大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送她一次开心和安全吧。


    长庆仔细听完皇上的吩咐,忙不迭拿着拂尘出宫办事。


    殷绯等他走远才摘下帷帽,下了马车,去养心殿书房办事。


    他说最近科考,亲自审卷不是借口,是真的要审卷。


    出了两个一样出彩的文章,底下的人拿不定主意,所以把卷子交给了他。


    其实这两个文章很容易分辨出好坏,但是有一个问题,文章好的那个,是宋家的人。


    他与宋家不合,当年登基的时候,太后非但没帮他,还想控制住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宋家人的事,都是大事。


    怕触霉头,所以把这个难题交给他自个儿处理。


    他白天看过文章,确实宋家那篇更出彩,而且不是一星半点,是脱颖而出的那种。


    可惜,他是宋家出来的。


    他最近在打压宋家,这时候出了个进入殿试,还有可能当上连中三元的状元,无异于告诉大家,我们和解了,没事了,都散了吧。


    当然是不可能的,还不够,还差点火候。


    宋家这副不闻不问的模样,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束手就擒,要么留有后手,比起前者,他更相信后者。


    这次一定会借着机会试探出来。


    可是这个人的文章委实大好,真的歪心点了另一个人,怕是会错过一个人才。


    宋家是宋家,不代表所有人都藏了野心。


    “去查查看,”他的手落在写了名字的纸张上,“这个叫宋长生的,什么底细?”


    身后有人无声无息出现,又无声无息离开。


    殷绯背靠在椅子上,仰头细想。


    宋长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意外的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晴天霹雳


    天色还早, 方姝和木槿正在准备包最后一轮灌汤包,还有水晶虾饺, 已经开始试卖了。


    新产品推销有两种方式,一种很热情的介绍,最好吃的是水晶虾饺哦, 只要是资深吃客,都不会错过。


    还有一种,告诉他们没别的了, 只有这个了, 他们也会买, 当然也有可能走去其它店, 不过方姝对自己的东西还是很自信的。


    她是真正的货真价实, 满满都是虾肉,不像别人包得小, 还故意掺和其它的东西。


    既然是虾饺, 那自然虾最多,其它为辅,但是很多奸商往往其它为主,说是虾饺, 一个饺子吃完, 也不见几块虾肉,她和人家恰恰相反。


    以前去吃东西,更希望别人做精致一些,而不是滥竽充数, 宁愿多花点钱,也要吃好吃的,纯正的,所以她的店,做的是精品。


    好在这附近是卖衣裳的区域,而且还不便宜,说明来这里的客人多多少少有些小钱钱,不会在意这么几个铜板,再加上几位大佬撑场面,热度还没下来,方姝的东西就算比别人贵,生意也不错。


    刚坐下来包了一笼,马上来了客人,是几个书生,边聊天,边点东西,要了几笼灌汤包,还有一笼水晶虾饺。


    方姝去做,隔间就是一块布拦出来的,没有封闭,前面说话,她在后面很容易听到。


    几个书生话里话外都在讨论一个人,一个叫做宋长生的,还阴谋论,跟皇上关联在一起。


    说是宋家的人,皇上搞不好会偏心,就算文章第一,也会点其他人状元。


    方姝原来不在意这事,以前也有人谈论过,不过她左耳进,右耳出,今儿皇上提了一嘴,她才把注意力放在这个上面。


    伸长了脖子去听他们说话,这群书生自命不凡,胆大妄为,竟然说起了皇上和宋家的恩怨。


    他们知道的还挺多,连皇上当年刚登基时,被逼去打仗的事都晓得。


    说来也是,好好的谁闲着没事干,跑去受苦打仗,还不是因为被逼的,当时那种情况真的没办法。


    不去打仗,太后逼完他成亲,马上就会逼他生娃留后,留完后,还有他什么事吗?


    看他不顺眼,杀了拥护他的子孙登基,一样可以的,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他不听话的话。


    所以他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让整个看戏的大臣陪太后斗,自己去一边建功立业。


    那些大臣们火没烧到自己头上,是不会管的,但是一旦太后把持朝政,她那个性子,爱恨分明,不喜欢直接做掉,比较任性的那种,不适合当帝王。


    总之她上位,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不得已才奋力和丞相一起抵抗太后垂帘听政。


    太后也不敢真的动摇根本,这才僵持了这么多年,一直到皇上回来。


    太后就等于宋家,自己娘家的人都不帮忙,还把他往火坑里推,这仇恨拉大了。


    太后现在还死性不改,总爱指手画脚,宋家的势力也有些过大,所以他才会打压。


    方姝听了一会儿,算是听出味来了。


    宋家这时候推出一个天才,是不怀好意啊。


    等于给皇上出难题,皇上是继续打压也不行,会被天下人唾弃,说他不公。


    不打压吧,其实宋家才伤了皮毛,根本还在的,没什么鸟用,很快就会恢复,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总之这事似乎十分难办,宋家本来就已经很势大了,再出个状元,更势大了,一旦开了头,一时半会撤不掉他。


    说起来这个宋长生是宋家的谁啊?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


    殷绯要的答案很快有人送来,暗卫搁下资料,就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消失在屋内。


    他低垂下眼,瞧了瞧放在桌上的竹筒,那竹筒上记录了他想要的。


    想了想,拿在手里,沉甸甸一份,打开,里面是宋长生的生平,很少。


    宋长生本名宋丰,字长生,与姐姐宋奈,字长落,是同胞龙凤胎。


    不过因为自小体弱,一直被当成女孩子养,别人只以为宋家是一对双胞胎,谁成想妹妹竟是个弟弟。


    不仅如此,因为这个弟弟从小病弱,颇受宋家大小宠爱,宋家的子孙,从他往后,无论是男是女,名字都跟他有关。


    比如说长落,意思是希望他长落不掉,再比如长生,不老不死。


    再往下,长明,是因为他小时候失明过。长叶,是希望他像树木一样,枝繁叶茂。


    殷绯没有想到,宋家居然还有这么个宝贝疙瘩。


    他也确实不负众望,据说从小就展现了非一般的天赋,只要听过一遍的东西,便能记得清清楚楚。


    千伶百俐,敏而好学,天生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殷绯合上竹简,闭上眼,从小体弱,被当成女孩子养。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了些印象。


    记得十几年前,还在皇家书苑进学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在男院进学,却穿着女装,漂亮的像个姑娘似的人。


    他们一起被称为学院里的异类,他是因为心狠手辣,下手从来不留情面,也不晓得别人受伤了会疼会难受而出名。


    那时候让他说出同窗友谊是什么?他或许都不清楚。


    宋长生是因为白净病弱,像个布娃娃似的,还穿着女装,偏偏本人是男的,自然引人争议,说他不男不女,丢君子的脸云云。


    异类和异类,自然更有话题,那个穿着女装的漂亮男孩时常来找他说话,那时候他眼睛已经好了,听说去了别出求医。


    可惜身体实在太差,才来书苑半年而已,便因为身体承受不住,回去养病。


    他的病很是复杂,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本以为他早该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当年就被太医诊断,活不到成年,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不仅活了,竟还在科考上取得了好成绩。


    病没事了?


    *


    方姝很气愤,气那个叫宋长生的,给皇上找麻烦,晚上她听说宋长生是宋长落的龙凤胎弟弟,登时不气了。


    毕竟是娘娘的亲弟弟嘛,而且她也没有理由生气,根本不是当事人。


    话说回来,娘娘不是双胞胎吗?怎么又变成了龙凤胎?


    难道有两对不成?一对双胞胎,一对龙凤胎?


    可是不对啊,总不可能两对的姐姐都叫长落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领悟了些什么,长生,长落。


    娘娘一直说自己是妹妹,代替姐姐进宫,可是她从来没听娘娘说起过自己的名字。


    宋奈这个名字肯定是她姐姐的,代替不可能连名字也代替了。


    那么她自己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那个叫宋长生的是个病弱书生,她也恰好身体不好。


    叫宋长生的天妒英才,小时候瞎过眼,她竟然也瞎过。


    没这么巧吧。


    妹妹顶替姐姐,那有没有可能,其实就一对,不是双胞胎,是龙凤胎,弟弟顶替了姐姐?


    方姝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好半天缓不过劲,怎么可能,弟弟怎么可能会是妹妹。


    可是不是的话,说不通啊,为什么娘娘说双胞胎,实际上却是龙凤胎?


    方姝又找人打听了一下,大家都说不晓得,只记得以前宋家确实有对双胞胎来着。


    更让她疑惑了,那难道这个龙凤胎才是假的,娘娘假扮弟弟?想科考?


    还是说真的有两对,一对双胞胎,一对龙凤胎,长得相似,姐姐不想成亲,于是妹妹代替姐姐?


    这个宋长生,是另一对龙凤胎的弟弟,或者他们三个是三胞胎,姐姐长落,又跟弟弟是龙凤胎,又跟妹妹是双胞胎。


    这种概率太低了,几乎不太可能,要不然也不会说什么双胞胎和龙凤胎,应该直接说三胞胎。


    既然顶替姐姐的事都告诉她了,娘娘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骗她,所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只有一对,要么是龙凤胎?要么是双胞胎?


    方姝更相信是双胞胎,现在叫宋长生的,是娘娘假扮的,虽然心中某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还是不敢相信娘娘是男的。


    其实证据已经很明显了,就算她不想承认也没用。


    比如把她的那些想法推翻,放在娘娘是男的上面,十分合理。


    为什么锦绣想让她死,怕她晓得娘娘男儿身,以及担心俩人相爱,那才是真正的诛九族的大罪。


    娘娘是女孩子的话,喜欢女孩子又怎么样,她不承认,或是逮着证据,谁知道?


    没人知道啊,也没有证据,娘娘上下嘴皮子一动,就可以拨乱反正。


    所以只有男儿身这个了,证据很明显,找个人验验就晓得了。


    方姝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一直当好闺蜜的娘娘居然是男的!


    这对她来说无意义五雷轰顶,她抱过娘娘,还跟娘娘一起讨论过现代的妆容,什么烟熏妆啊,日常淡妆啊之类的。


    说起化妆品,娘娘用的比她还熟练,举一反三,教她一次,她还能顺着学出来三个小窍门,反过来教她。


    大抵是熟悉了,方姝还曾经当着娘娘的面,伸手进衣襟里,将歪掉的肚兜拉正。


    方姝:“……”


    叫她怎么接受娘娘是男的!


    作者有话要说:十五章完成啦。_§:з)」∠)_


    ☆、是因为你


    娘娘还是皇上的前妻, 一国之后啊,宋家怎么敢?


    或许是因为当今掌权的人是皇上吧,也许当初替换的时候,只是一时冲动,没想到那么多后果,结果成亲那天, 皇上突然跑去打仗,一打几年不回来。


    娘娘这边自然没人怀疑, 还能悠悠哉哉的继续当他的皇后,等到皇上回来, 干脆开始抵制后宫,他更安全了。


    所以他说喜欢皇上, 果然是假的, 最多只是兄弟情罢了。


    亦或是说只有这样别人才会以为他是她, 一般情况下, 男子养男宠, 只是玩玩, 不会爱上,所以这个时代真正的爱情还是男女。


    养男宠和男女之间,当然还是男女是正道, 说他喜欢皇上, 就能让人以为是女的。


    因为男的不会爱上男的,还是那句话,只是玩玩, 男宠一旦从少年长成青年,没有那种感觉之后,立马会被人抛弃,后半辈子很是凄惨。


    总之说喜欢皇上,会降低别人的怀疑度,娘娘还老是送很多东西给养心殿,做表面功夫,更让人觉得这就是个深爱皇上的女子。


    他除掉那些后宫的妖艳贱货,一来可以让人觉得他是怨妇。第二,皇上有自己母亲的前例在,绝对不会接近怨妇,所以他的计划得逞,直到出宫都没有露馅,皇上也一次没有宠幸过他。


    可是这样的话,最后临出宫那下是为什么?让人更坚定他是女子?


    还是说,他真的对皇上有意思,想……


    说起来娘娘的性向很迷啊,他说喜欢皇上说的坦坦荡荡,半点不带犹豫的,如果真的是男人,怎么说得出口?


    而且他还懂很多化妆的技巧,发髻也会扎,还喜欢涂指甲,精致到洗澡用羊奶,确实像个会喜欢男人的样子,不知道是伪装,还是本性如此。


    总之这样的人告诉她是男人,方姝至今无法接受。


    可是种种迹象表明,娘娘真的有可能是男的,比如他胸小,声音属于少年音,磁性中又带着女人的清脆。


    个子也很高,原来只以为是因为自己有点像男孩子,所以才会喜欢女孩子,对她特别好,是T,现在……


    三观都被打破了。


    方姝忙了一天,倒在床上时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说不可能。


    木槿问她,“什么不可能?”


    这么大的事,当然不能告诉她,万一她说漏嘴了娘娘怎么办?


    是诛九族的大罪呢。


    方姝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我新研究的水晶虾饺居然没卖完,有些吃惊罢了。”


    “是你今天关门太早了,平时不都亥时收吗?今天戌时就收了。”


    因为她想确定一件事,宋长生是不是娘娘,皇上那边应该有答案,让人把画像画下来,立马就晓得了。


    可惜她这么想,皇上不成全她,今天依旧睡的很晚,到方姝时已经没有精力折腾,这大半夜的,她起来会惊动整个养心殿的人。


    说起来皇上自从现实中跟她认识之后,再也不早睡,留一个半个时辰跟她交流了。


    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可真是无情啊,和现实里的她其实也没认识几天,差别待遇就这么大了。


    方姝有一种既心酸,又无奈的感觉,心酸陪了他这么久,说丢弃就丢弃。


    无奈是没办法,毕竟他才是身体的主人,他想怎么就怎么,她没有资格抱怨。


    其实还有点窃喜,窃喜他更倾向于现实里的她,主动跑来她的小店睡。


    条件肯定是没有宫里好的,但是他睡得很香,方姝有一种帮上忙的感觉。


    她喜欢这种能帮上忙的感觉,会让她显得没那么没用。


    希望皇上偶尔提起她,会想起她做的灌汤包,水晶饺,豆花,以及一张能让他安心睡下的床。


    不希望他想起她,全是一个没用的宫女,只会拖我后腿,可有可无,如果贴上这些标签,那就太悲哀了。


    方姝尽量不累着他,想探究的心,在他疲惫的身躯上也打消了念头。


    他今天太累了,过几天吧。


    一定是最近事太多了,宋长生的事,还有李斋要办的案子,迟迟没有动静,看来很难办啊。


    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事,他失眠,肯定跟这些多少有些关系,压力太大。


    听说太后也快回来了,太后去避暑山庄去了,现在都秋天了,没有暑,晚上要盖被子,所以最近应该就回来了,穿到皇上身上时,听长庆提过一嘴,让皇上做好准备。


    这个准备不知道是准备好应付,还是迎接?


    方姝揉了揉太阳穴,不晓得为什么,脑子昏昏沉沉的,这种感觉她熟悉,要么是没睡醒,要么是喝了药睡的,皇上每次醒的都很快,很明显是后一种。


    喝安眠药睡觉对身体不好。


    也许应该另外租个住的地方,专门给木槿睡,后面留给皇上。


    要不然每次皇上睡俩人的床,她都不好意思。


    睡她一个人的床就好了,木槿和皇上无关,也不喜欢皇上,没必要连累得她中午没地睡,晚上掀开被子,全是别人的气息。


    所以给她另外租个房子,势在必得,她自个儿就随便睡睡吧,还留在铺子后面就好。


    如此皇上白天想睡多久睡多久,其实他晚上来睡才好,白天睡得越好,晚上越睡不着,最好把睡觉时间改成晚上。


    实在不行,她跟木槿睡别处,让他晚上来,在铺子后面一觉睡到大天亮再走。


    方姝心里有了计划,很快睡着,回到自己身体上,不想再穿到皇上身上,影响他睡觉,强迫自己睡下,到第二天才醒。


    一大早兴致勃勃,打算找房子的时候,才听说昨晚出事了,街头那家卖包子的,门被几个乞丐撬开,偷了好些包子,连剩下的面皮都弄走了。


    方姝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因为是繁华的街道,很多要钱的乞丐,有时候要不到钱,确实会兵行险招,睡在铺子后面很危险,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个乞丐流浪汉怕被人发现,杀人灭口啊。


    方姝当即打消了住在后面的想法,租两个房子,她跟木槿分开,要不然她跟木槿住,让皇上一个人睡一间屋子也成。


    街头包子店出事的事跟木槿一说,她俩当即点头,分头行动,一个去买菜,一个去找房子。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么回事,二楼居然刚好有人出租屋子,据说赌博输了钱,急需钱填坑,整个二楼都要租出去,一年只要二十两银子。


    二楼很大的,三四个房间,一年只要二十两银子,赚翻了。


    但是她用不了这么多房间,可是二十两又真的很便宜,方姝考虑租出去的可能,觉得这地方还是不错的,把其它房间租出去,她还可以收房租。


    木槿回来后便跟木槿商量,要不要租,木槿完全没有意见,就说了,全听她的。


    方姝考虑了许久,大概一个上午吧,中午皇上应该会来午睡,为了让他有个更好的睡觉环境,方姝还是租了。


    按照惯例,缠了半天,还价还到十五两,二楼房东是个有钱人,三楼四楼都是他的,也不差那点钱,只是刚好急需而已,叫方姝占了个便宜,最后十六两敲定了。


    说是十五两没有十六两吉利,想着他是赌博赌输的,为了让他有个好运气,方姝同意了。


    去掉十六两,她还有几十两呢,现在不在乎那一星半点了,而且很快就能赚回来。


    *


    长庆得到房子已经交易完成的消息之后,麻溜的往宫里赶。


    不知道主子会不会夸他,他把整个二楼都买下了,也都卖给了方姝,这样皇上想睡觉的时候,就不会有旁人打扰,而且也不会有外人看到皇上。


    圣颜哪是那些平民百姓随便看的?他都不敢抬头,一年到头也没瞧见皇上的正脸几次。


    说起来能看皇上正脸的,除了太后,就数方姝了吧,一天能看好几回。


    *


    方姝在收拾屋子,然后和木槿一起,辛辛苦苦把床单被单分开,各自挑了个靠窗的屋子住下,另外两个房间一个留着,一个贴了出租的字样,希望能赚点小钱钱。


    她可真是赚钱的小专家,才几天功夫,赚了那么多小钱钱,方姝每天数着都要乐开了花。


    关键还能每天看到大美男,心情一天都美美哒。


    刚想到美男,美男就来了,站在门口,头上戴着帷帽,但是长身玉立,一股子贵气,还是很引人瞩目。


    方姝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连忙迎过去问,“怎么不进来?”


    殷绯摘下帷帽,露出惊艳的容貌,“看你做事挺有意思的。”


    “哈?”方姝吃惊了,“干活有什么意思?”


    她刚刚在擦桌子,方才一个带着孩子的客人,很是纵容孩子,又是让孩子爬桌子,又是让孩子玩筷子的,那孩子还把豆腐脑打翻了。


    妈啊,弄的一整个桌子惨不忍睹,她想着做生意和气生财,也就没有计较,一个人收拾了半天,脸色也不好,有啥好看的?


    “劲头十足?”殷绯没有细说,虽然心里晓得为什么,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说起十六两租了四间屋子的事,方姝情绪带动了些,神神秘秘朝他伸出手。


    殷绯盯着那只手瞧了一会儿,目光又挪到她脸上,也不是第一次被拉了,早就习惯了,所以那手配合的伸出。


    方姝没有握住他的手,而是直接握在他腕上,拉着他上楼,去看她给他留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最大的那间。


    她兴致勃勃的介绍,说把最好的床让给他了,还特意给他买了新的被子,床单被单也是新换的,床头柜上还放了一盆薰衣草,可以让他晚上睡得更好。


    虽然她说的津津有味,条件也十分‘诱人’,但是……


    “你是不是误会了?”


    殷绯目光巡视在屋内。


    看得出来,她很用心的布置过。


    他让长庆办事是昨天,今天早上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是中午,才一个上午而已,她又要照看铺子,又要抽出空装扮屋内,很是难得,然而……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方姝愣住了。


    “能让我睡着的从来都不是房间如何。”


    方姝脸上的兴奋收敛。


    “一开始我是不明白的,后来我想到了一件事。”


    兴奋已经转为了凝重。


    “小时候我都是一个人睡的,但是别的小朋友,都有人陪,那时候我就在想,被人陪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方姝瞳子里全是迷茫。


    殷绯叹息,“还没有明白吗?”


    迷茫更重,说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能让我睡着的和那些外在的条件都没关系,是一句话。”


    殷绯微微低头,直视她的眼睛。


    “一句让我安心的话。”


    你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婴儿一样


    方姝瞬间想到了这句话, 老脸红了红。


    她那天这样说, 是因为看皇上睡得放不开, 手脚蜷缩着,没有安全感一样, 所以随口说了一句, 实际上人并没有陪着, 但是会偶尔进来看看他。


    也仅此而已了,没想到皇上就是因为这句话,才睡得那么香的。


    说实话,有些意外。


    不过他自己都说了,是因为小时候别的小朋友睡觉都有人陪着, 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太意外也没有。


    隐隐约约想到了,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现在算是官方认可了。


    “那……”语气有些犹豫, “还睡在下面吗?”


    铺子后面那个屋子实在太小了, 放一张床, 一个桌子, 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转身都困难, 他放着好房间不睡, 非要去挤后面小屋?


    不过说来也是,方姝早该想到了,他是皇上, 什么条件没有,只要一句话,睡天上都有人想办法,所以那些外在的条件有可能真的不重要,重要的就是那句话。


    话说回来,他小时候是太子,想让人陪还没有吗?


    或许是想让别人主动,心甘情愿吧?


    主动和被动,那意思完全不一样。


    就像借钱一样,张口借钱肯定各种扭捏不舒服,但是如果朋友主动借你,我滴妈啊,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殷绯轻轻点头。


    睡后面,他可以听到前面她的声音,所以睡的很是安心。


    睡上面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到,他来这里就没有了意义。


    方姝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还不忘多嘴问一句,“你以前也这样吗?失眠严重?”


    记得以前还好啊,每天都有按时睡觉,生活十分规律。


    她俩没认识,没纸条传书的时候。


    殷绯边跟她下楼,边摇头,“最近的事。”???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这话又开始不对劲了,不能问的,他的麻烦,很明显是朝廷大事。


    殷绯下楼的动作一顿。


    方姝也不由自主顿住,呼吸都窒了一下,有点担心他会说什么?


    但是没有,他只轻轻‘嗯’了一下,不知道是解释,还是这事确实无关紧要,他对她说了出来。


    “李斋上次拿到的名单有问题。”


    有可能是对方故意留的,各种证据直指朝中老臣,其中还有一个是他那派的,对他忠心耿耿,他知道。


    因为那人是奴隶出身,他替他解开了奴隶束缚,一路提拔上来,他的家人也是他救的,他不可能出卖他。


    所以他对这份名单起了怀疑,有一半的几率是对方故意留下,好让他自个儿铲除自己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明显,对方针对的人是他,再加上最近接连不断的事,让他有一种背后有人搞鬼的感觉。


    藏在黑暗里,准备给他致命一击,不把这些隐患解决掉,叫他怎么睡得着?


    自从这件事之后,他已经失眠有一阵子了。


    方姝‘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毕竟不能深问,再问下去皇上搞不好会怀疑她是不是别人派来的间谍,来打探消息的。


    他对她的信任,也就到这里了,适可而止,对双方都好。


    方姝领着他回到后面小屋,还以为不用了,床单被套全部拿到上面,以及床上放了些杂物,方姝让他等等,自个儿收拾收拾,把床上空出来,然后去拿她的床单被单。


    当然不好用木槿的,这回全都是她的,铺的时候床单滑,这边铺好了,那边滑下去,那边拽好了,这边又滑。


    方姝有些生气,正打算这边铺完找个东西压着,冷不防另一边床上响起咯吱一声,有重物压在上面的动静。


    方姝抬头,发现是皇上,上了床,帮着她铺,他大概还没有铺过床单,拽着床单到了一边,把自己困在角落。


    方姝失笑,“你下来吧,我这边好了。”


    她这边已经掖了起来,现在准备去掖皇上那边。


    皇上果然听话的下来,方姝掖好那边的把盖的被子也放上去,还有枕头,都归了原位之后差不多就大功告成了。


    “你去睡吧,我正好现在没生意,等你睡着了我再去忙。”她撒了谎,其实有生意的,现在刚过饭点一点点而已,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吃饭的人。


    她这边先顾着皇上,前面铺子就木槿一个人了。


    殷绯不是傻子,听声音便听得出来,前面人还不少呢。


    他张张嘴,刚要说什么,方姝突然想起来,打断他,“你等一下,吃完东西再睡。”


    殷绯只好站在原地等她。


    方姝很快打好了一碗豆花,和一笼水晶饺,一笼蟹黄灌汤包给他。


    昨天打包的时候发现他就动了这两样,说明他喜欢。


    她店里别的不多,就这些多,让他吃个够。


    东西一一摆放在桌上,方姝招手让他过来,末了才反应过来,这个手势有点像唤……


    好险皇上没留意,也没多想,真的坐下,搅了搅豆花,又将水晶饺搁在豆花里沾了沾,然后才吃。???


    这是什么吃法?


    方姝来了兴趣,一双手压在桌子上,凑过去,道:“给我也夹一个,我尝尝这种吃法。”


    她很自然的说出口,殷绯也很自然的撸起袖子,依言夹了一个递到她嘴边。


    方姝刚要张嘴,突然反应过来,她用的是他的筷子,他应该会很介意吧,但是因为她提了,所以没办法拒绝?


    可是现在半路退回来,会不会被说嫌弃他?毕竟有过一次。


    方姝还没有考虑好要怎么办?沾了豆花的水晶饺上,有一滴白色的花脑直往下滴,方姝一个激灵,将整个水晶饺,连同那滴即将滴出去的豆花一起含在嘴里。


    因为太猛,差点咬了他的筷子。


    方姝嘴里含的水晶饺都来不及嚼,捂住脸,一脑袋撞在桌子上,刚刚的蠢样被皇上看在眼里了,好丢脸。


    “噗!”


    她听到了一声笑声。


    方姝从指缝里看去,皇上长袖半遮,眼角弯弯,笑成了一条黑缝。


    他的笑还是那么好看,方姝只有限的见过几次,所以这次也算没白蠢,好歹换来了一个惊艳的笑。


    可惜,皇上发现她在看他,很快收敛了笑容,又摆回了原来的表情,也没有嫌弃她,夹了个灌汤包,又搁在豆花里搅拌了一下,才递到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缺口没有沾上豆花,他又放在豆花里搅了搅。


    他居然喜欢这种吃法,真是奇葩,不过好像确实还不错哎,叫她想起了另一种叫做面藕的吃食。


    也是这样,蘸着料吃,面藕很能吸汁,一口下去全是汁水,但是很遗憾,她不会做。


    那个酱倒还能自个儿琢磨琢磨,面藕怎么做的完全抓瞎,就算平时自个儿在家做,也是在网上买的成品,泡一泡就好。


    不过不是没有替代品,比如油条,油条也很能吸汁,但是肯定没有面藕好吃,酱她可以自己调。


    说起来其实蒸饺啊,灌汤包也是可以蘸酱的,她就知道两种酱贼好吃。


    皇上真是福星,给了她新启发,多样化的吃法,会让客人更有新鲜感,而且特殊的东西,别家模仿不来。


    她知道其实附近已经有人过来,想模仿她家的灌汤包,和水晶饺,但是这些都是用特殊的东西做成的,不亲眼看到,只能看龙画虎罢了。


    而且她家最重要的是料足,别家比不上,所以一点不担心被抢了生意,门口‘天下第一’的招牌不是白来的。


    方姝有了想法,连忙出去尝试拌汁,汁也很简单,面粉,鸡蛋,还有一种辣椒面。


    可惜,辣椒面暂时还没有,因为她刚种没多久,才发了芽,小心放在自己的窗台上。


    下雨收回来,太阳太大也收回来,养得很是精致,肥也没少施,但是它只有一根杆,长根发芽需要不少时间,才大半个月而已,已经发了小芽,算老天保佑了。


    方姝是指望不上它了,用其它代替,比如现在有的茱萸,但是茱萸味涩,和辣椒相差十万八千里,方姝很快放弃,单纯试了试面粉和鸡蛋,加了盐和醋,味浓一些。


    出了成品之后本来打算给皇上尝尝,结果掀开帘子,发现他睡着了。


    每次睡着睡颜都像天使,不,比天使还干净,纯洁。


    方姝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儿,兴许是外面太吵,又刚睡着,睡得不稳,皇上眉头蹙着,似乎有要醒的意思,方姝连忙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结果没多久他就睡熟了,胸膛起伏的很均匀,呼吸也很和平。


    方姝手拿开,也就一会儿的时间,他眉头又蹙了起来。


    方姝吓了一跳,麻溜又给他拍了拍,这样哄了一会儿,他才逐渐缓和下来。


    突然有一种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一样,听说婴儿都是这样的,放不掉手。


    看着睡得好好的,其实你前脚丢手,后脚他就敢哭出声。


    方姝也有种丢不掉手的感觉,她试了一下,只要她轻轻拍着,他就睡得很稳,一旦离开,他那边立马有反应。


    怎么办?难道要这样拍一天不成?


    ☆、带着诚意


    瞧了一眼外面, 木槿还在忙,她开业这几天总是出去, 业务不熟悉, 但凡稍稍多来两个客人, 便会手忙脚乱, 应付不来。


    暂时让她忙忙还行,一直这样会让客人等着,客人不耐烦。


    想了想, 还是把手抽了回来。


    皇上那边果然不出所料, 很快动了动指头,有要醒的趋势,方姝连忙道,“别醒, 我没走。”


    不知道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皇上竟真的继续睡了下去。


    方姝放心了, 出去给木槿帮忙, 送走了几个客人, 闲下来后去包灌汤包, 无论在哪包都一样,方姝选择去后屋包,这样可以看到皇上。


    木槿怕皇上,还留在前面,一边包, 一边照顾生意,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客人了,方姝让她去找李斋吧。


    她最近总是帮李斋带娃,准备先从孩子拉近关系。


    为了爱情,难得聪明了一回。


    她走后方姝一个人在后屋包饺子,有人就应一声,稍稍招待招待,没人继续包。


    包了一个多小时,大概快四点的时候皇上醒了,方姝开始没瞧见,包了一会儿,不经意抬头,发现他睁着眼睛,半张脸陷进枕头里,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怎么了?”方姝问。


    殷绯摇摇头,掀开被子下床,理了理折出痕迹的衣裳,戴上桌上的帷帽,道:“要走了,事还没忙完。”


    方姝点头,放下手里的活送他到门口,一直看着他离开后才回来。


    又继续包灌汤包,然后水晶饺,生活回到千篇一律。


    木槿还没回来,她和李斋进展神速,偶尔还会在他府上留夜。


    木槿太单纯了,没想到后果,男人都是管不住自己的动物,有时候控制不住就……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失了身了可怎么办啊?


    方姝为她发愁,偶尔想想自己,好像也半夜出去跟皇上见过面,王八笑乌龟,彼此彼此,于是那点操心也搁在一边,木槿也不小了,该知道分寸,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而且吧,李斋在她印象里,不是那样的人。


    他最近也很忙,应该是在调查名单的事,和名单上的人,皇上说了,那名单有问题。


    如果他回来晚了,木槿就会替他把几个孩子哄睡着,木槿说过,他府上的人都很好说话,老开她玩笑,叫她少奶奶什么的。


    看样子应该没什么事。


    方姝把包好的灌汤包拿去蒸,晚饭前卖掉一批,晚饭后又蒸了一批,全买完了,亥时木槿还没回来。


    看来李斋又忙到很晚。


    方姝自个儿收拾收拾,关了店去睡。


    *


    深夜三更,有人做贼习惯,不走正门,直接翻墙回府。


    小厮也晓得他这个习惯,守在墙下,一眼瞧见人,浑身一个激灵,“少爷。”


    “虚!”李斋脱下披风给他,随口问,“长乐,长幸,长福睡了吗?”


    弟弟妹妹的名字起的都很接地气呢。


    “睡了。”小厮压低了声音回话。


    “木槿姑娘走了吗?”他又问。


    “还没呢,木槿姑娘说几个孩子睡不深,时不时醒来一次,看到旁边没人就哭,所以一直留着,想等少爷回来再走。”


    李斋推门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更加小心的将门打开,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挤了进去。


    小厮被挡在外面,他也习惯了,刚准备去将少爷的披风拿去洗洗,冷不防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干净修长的手臂伸了出来,朝他够够手指。


    他连忙凑过去,“怎么了少爷?”


    那手够了他手上的披风之后,毫不留情的重新将门关上。


    李斋抖了抖披风,盖在灯下趴着睡觉的少女身上。


    屋里只亮了一盏灯,灯光很暗,散发着昏黄的光圈,将少女的侧脸照得很是柔和。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又跑去一边的炕上,将斜七竖八,脚踹在妹妹脸上的熊孩子板正过来,又挨个将被子盖好。


    三个人要用三条小被子,因为闹床厉害,而且特别难缠,半夜醒来会哭会闹,需要人哄着。


    她就是考虑到这点,才每次都等他回来后才走的。


    不过他最近回来的越来越晚,因为公务繁忙,查到了一些不太利的消息。


    辛苦她了。


    *


    四更。


    殷绯失眠了,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到书房,盯着墙上挂的画看了一夜。


    上面《天下》两个字写的大气磅礴,气势滔天。


    *


    五更,习惯了这个点起床收拾,然后给太后请安的人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不太想起来,但是已经睡不着了,而且今天好像有重要的事要办,迟早要起来。


    又赖了一会儿,门口金玉喊人,最终还是无奈起了身。


    金玉拿来一身男装,嘴里一直在絮叨,说的什么她左耳进,右耳出,始终没怎么上心。


    目光落在窗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墙角,那里有一排镂空的洞,一墙之隔后是贫民窟,生活着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人。


    她听金玉说起过,她和锦绣都是贫民窟卖进来的孩子,那里日子很苦,要饭要不着钱,有时候就算有,也会被大人抢走,每天饥一顿,饱一顿,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这话她似乎听谁说过,挥开金玉给她理冠的手,她站起来,鬼使神差走到那个墙角。


    手摸上镂空的洞,又比了比距离,印象里这些镂空的洞好像没这么小,也没这么矮,居然才到她腰间吗?


    难道不是胸口吗?


    她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因为她长大了,所以才显得洞口小了,还矮了。


    那洞口突然伸进来一只小手,脏兮兮的,上面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她一惊,尘封许久的记忆稍稍松动了些,似乎有个同样脏兮兮的小手,从洞口伸进来过。


    那只手和这只手重叠,一个拿了菜饭出去,这个……


    在空中摸索了几下,不小心碰到她腰间的玉佩,先是缩了缩,又小心翼翼探出,猛地一抓,将松松别在腰带上的玉佩拿走。


    她没动,一直看着。


    玉佩过洞口的时候,和青砖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小手的主人并没有发现异常,硬是拽了过去,盯着瞧了许久才发现拿错了东西,又连忙塞回去。


    洞口对孩子来说太高,看不到对面,只能靠摸索。


    玉在空中晃了晃,似乎想挂回原位,但是并没有原位给他挂。


    “为什么又还回来了?”她很好奇,这枚玉佩,应该够他,或是她吃很久了。


    小手的主人吓了一跳,玉佩一丢,快速缩了回来。


    “为什么又还回来了?”她又问了一遍。


    对面许久才有人说话,“我们……在玩游戏,谁输了就偷一支花……”


    她回头瞧了瞧开满了整个院子里的花,心下了然。


    这些花挨墙头太近,有些伸出了墙外,太高,孩子们够不着,于是想着从洞口探进来,结果摸到了她的玉佩,以为是花枝,一紧张揪了出去。


    又还了回来,说明心肠还不错。


    “饿吗?”???


    对面几个小朋友一起愣住。


    她笑了,“我这里有好吃的。”


    *


    卯时是上朝的时间,名单的事暂时压下,现在最要紧的是科考。


    退朝之后,殷绯指头一点,长庆会意,将参加殿试的所有人请进了殿,在金銮殿上考。


    没有浪费时间,行过跪拜礼后直奔主题。


    长庆尖利的嗓音回荡在金銮殿内,“此次的题目是‘何为天下?何为君?何为臣?何为民?’”


    宫女和太监们勾着头递上一张张试卷,压在四排的矮桌上。


    在皇上面前,没资格坐,全都是跪着,不过好歹给了个蒲团。


    说来也怪,往年皇上开恩,都会赐坐,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提都没提这事。


    或许还在生宋家的气吧,坊间那些流言,真以为皇上听不见吗?


    皇上最近总爱出宫不全是去找方姝,还有一件事,听流言发展的方向,小饭馆无疑是最好聊天的地方,大家聚在一起,闲着无聊你开个头,我说几句,将什么都抖了出来。


    很明显,这些都是为了给宋家刚从外地养病回来的小公子准备的。


    因为他,让皇上背上偏心的骂名,皇上没弄死他,算他运气好,以及皇上心胸大。


    公是公,私是私,皇上还是分得很清的,他问过皇上,有争议的考生其实可以直接除名,还没入选呢,就搞事,说明作风不正。


    不过皇上说,与其放他暗地里搞事,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搞。


    总之圣上的心思他猜不透,也不敢乱猜,叫宋长生的倒是留了下来。


    他跟娘娘是龙凤胎,样貌很有识别,和娘娘有七分相似,只不过一个艳丽,一个清隽罢了。


    似乎不想让人认出来,特意选了个中间位置,很不起眼,不过他宋家做的那些事,没一件低调的,所以想不注意都难。


    长庆回头瞧了瞧皇上,考虑到有些考生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搞不好吃过方姝家的灌汤包,怕认出他,遮了帘子。


    帘子制作很是巧妙,里面可以看得见外面,外面看里面就难了。


    龙椅位置也高,可以俯览整个金銮殿,包括那些考生的一举一动。


    谁作弊,皇上都能尽收眼底,真正的凭实力比拼。


    *


    今天很奇怪,中午皇上没有来,晚上也没来,方姝听几个人说,今天是殿试。


    难怪呢,殿试有全国会试通过的考生,估摸着不少人,要考一天呢,应该没空来。


    木槿又去给李斋带娃去了,方姝按照老规矩,收了铺子之后,开始回房间数钱。


    每天忙完一天,最开心的就是数钱了。


    不过收益一天一天在减少,因为少了第一天的热度。


    第一天可是有好些大佬敲锣打鼓祝贺,还做了买一送一的活动,生意自然好。


    做完一天就开始心疼钱,没做了,生意自然一天天冷下来,但是还行,比方姝预想的要好。


    她开始觉得,一天能有一两银子就够了,现在一天十几两呢,是小富婆了。


    小富婆决定犒劳犒劳自己,给自己买了一身新衣裳。


    天蓝色的,有三层,料子是厚绸,已经是秋天了,天气变冷了许多,方姝感觉到了,提前做好准备。


    她收拾好银子,躺下去睡,刚有点睡意,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担心她放在阳台上的辣椒淋到雨,连忙搬了回来,关窗的时候发现楼下多了一把白色画了墨竹的伞,有光从薄薄一层伞面上映出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


    不会是皇上吧?


    被伞挡住,方姝也看不清楚,她喊了一声,“要买灌汤包吗?”


    带了墨竹的伞微微挪动,朝一边倾斜,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方姝上面有灯,他手里也有灯,虽然因为夜色,看的不太清晰,不过方姝还是认了出来,就是皇上。


    她连忙噔噔几步下楼,打开铺子的大门让他进来,“怎么这么晚?”


    还好还没睡。


    皇上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不到一秒,便转去了别处,“白天有事。”


    方姝想起殿试的事,倒也不觉得意外,刚刚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就像平时遇到邻居,张口来一句‘吃了没?’一样的。


    “殿试结束了吗?”皇上不善言语,她只好主动找他闲聊。


    “嗯。”皇上的目光始终落在别处,一直没看她。


    方姝察觉出不对劲,低头一瞧,第一眼没反应过来,因为亵衣对她来说很保守,长袖长裤,遮的严严实实。


    第二眼才猛地醒悟,亵衣就相当于睡衣,所以皇上才会不看她的。


    方姝眨眨眼,其实没什么感觉,她在要不要上去拿披风,先盖一下,或是留下,假装不知道,很自然的跟皇上聊天之间选择,还没选好,冷不防肩上一重,皇上将他的披风给了她。


    他的披风很大,拖了地,她要拉着才能正常走路。


    方姝紧了紧披风,也不知道皇上大晚上的过来干嘛,总不可能是为了送披风吧?


    她刚想问,皇上先道,“昨天我又失眠了。”???


    方姝等着下文。


    “今天也没有睡意。”殷绯回头看她,“所以想来你这里试一试。”


    这个‘试一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这里睡的意思?


    他在这里睡好像还不行,必须人陪着,想让她陪他?


    方姝不自觉后退一步。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而且她早就说过,男人都是管不住自己的动物,就算平时衣冠楚楚,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衣冠禽兽?


    她眼神太明显,他感觉到了,伸手解下腕上的发带,道:“不放心的话,把我绑起来吧。”


    还真是带着诚意来的,‘绳子’都准备好了。


    ☆、童年阴影


    方姝懵了一下, “绑起来怎么睡?”


    殷绯目光中一片清明,不带一丝杂念,“我睡觉很乖的, 不闹。”


    方姝还是有些犹豫, 她晚上会穿到皇上身上, 这不是坑自己吗?


    可是皇上这意思很明显了,他很坚持,就是想尝试一下。


    如果真的能治好他的失眠, 方姝稍微牺牲点时间, 哄着他睡也成。


    而且她本来也打算跟他谈恋爱来着, 最要紧的是,把他绑起来,他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她很安全。


    清白在不在,自己晓得就好, 别人怎么说,不去听,不去看, 也无所谓。


    方姝考虑许久,还是答应了, 接过他手里的发带, 道:“跟我来吧。”


    她拖着过长的披风大摆上楼,皇上跟在后面。


    有时大摆拖地,他还顺手帮她提了一把。


    方姝走到二楼, 在自己的房间,和隔壁给皇上留的房间之间犹豫,让皇上睡隔壁好呢,还是睡她的床好?


    很明显,她想让皇上睡隔壁,还没那么开放,晚上也让皇上睡她的床,区别大了去了。


    万一皇上误会了,以为她是随便的女人可怎么办?


    古代是个保守的地方,一旦打上轻浮的标签,这辈子算是完了,要浸猪笼。


    这个时代对女子要求太高。


    方姝最终还是选了隔壁,隔壁她已经铺好了床,一应东西齐全,皇上也说过,那些外在的条件是次要的,主要是她陪着他就好。


    方姝点上灯,掀开被子拍了拍床,不用她提醒,皇上已经脱了鞋袜上床,被子盖到胸口,一双手伸过头顶。


    那头顶有一排木头做的支架,他想让她把他绑在上面?


    手举过头顶有些辛苦吧,还要保持一夜,第二天起来血液循环不过来,会僵硬的。


    想了想,方姝拉过他一只手,缠上发带,发带很长,她比着距离,只要皇上两只手不要碰在一起,嘴巴也咬不着绳子,没办法解开就好,其它的无所谓,所以条件可以稍稍放宽一些,让他微微挪动挪动。


    一只手绑好,方姝拆下头顶的发带,去绑他另一只手,另一只手在床里,想绑起来,只能爬上床。


    方姝瞧了一眼躺在上面的皇上,顿住了。


    皇上闭上眼,似乎在给她方便。


    踌躇片刻,还是爬了过去,跨过皇上的身体,去系另一边的绳子,都弄好之后快速下来。


    回头瞧了一眼自个儿的杰作,笑出声,皇上像个被绑架的人,双手大大分开,成一条直线。


    这时候她要是说劫财或是劫色,更像了吧。


    皇上倒是不以为然,只在她笑的时候问了一句,“笑什么?”


    “没什么?”方姝坐在床头,拿了一把老爷扇,给他扇风。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子太厚,他额间出了汗。


    “睡吧。”方姝边扇边道,“我陪着你呢。”


    殷绯目光上移,看着她的眼睛,“你呢?”


    平时都是他居高临下看她,方姝要仰着头才能看他,现在反了过来,脖颈一阵舒服。


    “我守着你啊。”这里也没别的地方可以睡。


    殷绯晃了晃手,“你把我往里面绑绑。”


    他以为他是东西吗?


    说往里面绑就往里面绑,不过床是挺大的,皇上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睡的比较靠里,但是绑他的人是方姝,方姝怕他手不舒服,舒展开绑的。


    皇上全程没说话,默默配合。


    现在绑都绑好了,方姝懒得动是一回事,不想跟皇上睡也是一回事,还是那句话,没那么开放,这个距离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了。


    不过皇上这个样子……


    就像等待人欺负一样,方姝突然指着他的脸说,“你脸上有东西,我帮你弄下来。”


    殷绯没说话,视线跟着她的手移动。


    那手开始还很正经的擦了擦,似乎真的有东西一样,擦着擦着原形毕露,陡然一把捏住他的脸,笑得很开心。


    “上次没有捏够,这次补上。”原以为会遇到剧烈挣扎,手都做好了准备,他一有动作就摁住他的胸口,但是很意外,皇上动都没动,任她捏着。


    和上次一样,脸上皮肤细腻光滑,捏都捏不住,还没保持两秒呢,已经滑了下去。


    再捏好像不太好意思,方姝咳嗽一声,收了罪恶的手。


    说起来他俩到底谁更像流氓?


    感觉好像是她,因为每次都是她对皇上动手动脚,皇上一直很守规矩。


    肯定以为她是很轻浮的女人吧?


    方姝收敛了些,端正坐好,给他扇风,边扇边哄小孩子一样,哼起了摇篮曲。


    皇上在轻柔婉转的声音中几乎没什么抵抗力,很快睡了过去。


    方姝感觉到了,她停下歌声,像个哄孩子睡觉哄出了经验的老手一样,在他即将要醒之前在他耳边说,“我不会走的。”


    实际上已经溜之大吉了,去了隔壁睡自己的,过了一会儿,感觉自个儿好像不太地道。


    想了想,翻出一张老席,小心翼翼铺在隔壁的地上,然后抱来两床被子和枕头,上面一床,下面一床,打地铺守着他。


    半夜睡着后不出意外穿到他身上,瞧了一眼绑在床头上的手,放弃挣扎了。


    还好是先有考虑,皇上的手活动范围还挺大,没出问题,这姿势好像也挺舒服的,总之方姝很快睡了过去。


    睡之前还在想,他好像没吃饭,明天早上一定让他吃完了再走。


    再回到自己身体上时,本打算一口气睡下去的,结果一道惊雷响起,方姝被声音吵醒。


    有一就有二,很快开始连续传来打雷的声音,轰隆隆不断,闪电也挺吓人的,还有雨水洒进来。


    刚刚关的窗户是隔壁她自个儿的,这个窗户还没关,关上多多少少能让人安心些。


    方姝艰难的爬起来,将已经快被蜡油浇灭的烛绳提起来,里面的蜡油倒掉,然后去关窗。


    刚关完发现床上坐了一个人,方姝吓了一跳,打眼细瞧才发现是皇上。


    “你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的,因为绳子系的很松,所以他可以撑起身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知道吗?”


    殷绯目光落在她身上。


    方姝刚把支窗的杆子拿下来,吓的手一松,杆子掉在地上,她矮下身子去捡。


    殷绯视线也下挪。


    她直起身,将棍子搁在角落,殷绯视线也落在角落,她去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也不说话,跟梦游似的。


    窗外又是一道惊雷响起,照亮了整间屋子,方姝敏锐的发现他脸色一片苍白,手指紧紧抓住床单和发带,勒的手心发白。


    “你不会……”有些不敢置信,“怕打雷吧?”


    秋天雨水多,雷阵雨也多,几乎三天两头下雨,有时候天气明明很好,晚上就不好了。


    尤其是深夜,这几日就没怎么停歇过。


    方姝脑中一闪,突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失眠了。


    忙啊,操心国事都是借口,是因为怕打雷。


    难怪呢,记得以前他也很忙,但是从来没失眠过,每天睡觉都很准时的。


    其实也不是每天都准时,有时候也会缺席一两天,方姝一直以为是忙国事,没睡觉的原因,现在看来是她不了解皇上,是因为打雷下雨天,他才缺席的。


    总感觉好像发现了他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居然怕打雷,真是不可思议。


    因为穿到他身上时是冬天,跟他认识,是春天,今年春天还好,基本上只下雨,没怎么打过雷,以至于她没有注意这个小细节,现在发现似乎也不晚。


    “怕打雷很正常,我也怕来着。”只是没人家那么怕,担心他羞于承认,才这么说的。


    “小时候……”殷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让声音不那么沙哑,“有人把尸体吊在我窗户下。”


    他瞧了瞧不断从窗外透进来的光,道:“也是这个天,这个季节。”


    所以一到这个季节,这种天,他就会想起那个脑袋和身体分家,死相极惨的尸体。


    方姝蹙眉,“谁这么坏?”


    “是母后的老对手,父皇的贵妃。”抓住床单的手紧了紧,“她曾经用这招将写得一手好字,颇得父皇喜欢的二皇弟吓得再也动不得笔……”


    即便到了现在,也依旧动不了笔,一写字手就抖,就像他一到这个季节,便失眠一样。


    三五不时下雨打雷,处处尽是潮湿,廊下常年聚集着水汽,阴风从窗户口灌进来,就像那天一样,秋天真是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季节。


    方姝明白了,“所以故计重施,想把你也吓成那样是吗?”


    他虽然熬过来了,但是那时候毕竟还小,留下了心理阴影。


    小时候的阴影,长大后也很难去除,因为已经伴随着一起长大了。


    “嗯。”那是她惯用的手段,不伤人半点皮毛,却让人再也没胆跟她的儿子斗。


    可惜,后来还是没斗过他的母后,被他母后毒死在冷宫里,儿子也随她去了。


    后宫一向残酷,弱肉强食,生死搏斗,应该说有人的地方便有刀光剑影。


    所以他未来只有一个皇后,不会让她去斗去争,皇位也只能是她的儿子继承,不需要每天提心吊胆,觉都睡不好。


    方姝走过去,坐在床边,手犹豫片刻,伸了出来,“要抱一下吗?”


    皇上点漆似墨的瞳孔望过来,盯着她瞧了许久,久到方姝都心虚了,手也微微抖了起来,因为举着太累。


    也不知道保持了这个姿势多长时间?眼前突然遮来一道阴影,方姝抬头,发现他轻轻覆了过来。


    僵硬的手动了动,也虚虚的抱着他,俩人挨得不紧,但是足够传递热量。


    “现在没事了,我会陪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参加了晋江的活动,急需营养液,宝贝们有的话,投给我好不好?明天加更,我保证。( ˙ˇ˙ )


    然后推荐一个好基友的文文,喜欢一定不要错过哦~


    最后,这章留言都有红包滴~


    《放开那个反派让我来》BY 龚心文


    传说叶裴天的血具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人类强者打着正义的旗号像蚁虫一样蜂拥而来,只为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用黄沙全数碾死这些觊觎者,叶裴放任自己的残破之躯泡在血泊中。


    他看见一个女人出现在战场边缘,悄悄向自己靠近。


    叶裴天轻扯动一下都有点费力的嘴角,勾出一丝嘲讽的笑,连一个低阶圣徒都敢趁机来取自己的血肉……他了无生趣的闭上眼。


    然而,女人却弯下腰把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叶裴天:???


    楚千寻濒临死亡的时候,看见了另外一个平行世界发生的一切。


    在那个世界,那位令全世界毛骨悚然的大魔王竟然没有黑化,而是又软又害羞地冲着自己笑。


    为了那个笑容,她踩过尸山血海,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位残暴嗜血的大魔王。


    却听见对方说道:你走吧,再靠近我一步,我会让你死得很不好看。


    等她真的转身,衣角却被人勾住。


    叶裴天双目通红:“再走半步,我就毁了这个世界。”


    哪怕全世界都唾弃你,我会也牵着你手。


    如果所有人都害怕你,那么就让我来爱你。


    ☆、那是娘娘


    手在他背后拍了拍,意外发现他的身子微凉, 透着寒气。


    想了想, 紧了紧手上的力道,用力抱紧他, 让热度传达的更清晰, 平复他紧张的情绪。


    嘴里也不忘安抚, “我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 从来没有打过战, 也没有经历过尔虞我诈,刀光血影,但是我能理解你。”


    她柔声细语,“那种场景, 不用经历,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生在皇家, 也许并非好事。


    皇上虽然掌握了别人没有的权利,但是也承受了别人没有的‘压力。


    至少一般人小时候不用经历窗外吊着死尸这种事。


    肩上突然一重,皇上把脑袋搁在上面,方姝有一瞬间不知所措, 生怕他脑袋掉下来一样, 伸了手去接, 手举到头顶才意识到不对, 又连忙放下。


    低头一瞧,皇上抓紧了床单的手在慢慢松开,被发带勒住的地方先是发白, 慢慢红了起来,留下一道痕迹,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她能明显感觉他的情绪缓和许多,呼吸也平稳许多。


    她的安抚起了作用,他安静下来了。


    方姝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看到的话,说是一个人,在最害怕的时候找你,是因为你能给他安全感。


    皇上在自己最害怕的时候来找她,是不是说明,她能给他安全感?


    心脏突然砰砰跳了起来,有一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满足感。


    就冲他对她这么放心,大半夜冒着被拒绝的风险过来找她,她决定了,今晚不睡觉也要把他哄睡着。


    还好皇上没那么难缠,方姝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哄他,他已经脑袋一沉,在她肩头睡了过去。


    女孩子的肩对他来说太小,脑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方姝连忙接住,小心翼翼的放回原位,他没有醒,睡得很香。


    方姝瞧了一眼他因为坐起身而绷紧的发带,勒的他两只手腕吊在空中,这个姿势肯定很不舒服。


    方姝在给他解开,和放他下去睡觉之间犹豫,最终还是选了后者,她不可能抱他一夜,她不舒服,他也不舒服。


    看了看距离,觉得差不多,慢慢将他放下,期间皇上眼睛睁开了一下,大概发现是她,又闭了回来。


    还是有一点距离没对上,皇上一定是起身的时候发现绳子太短,稍稍挪了挪位置,让自己坐得更稳,于是就不够他躺下了。


    方姝把他头上的银冠拆下来,散了他一头黑发,才够睡。


    他睡觉的时候,她在一边守着。


    夜还没过去,雨也在不停的下,时不时一声秋雷炸开,每次他都会突然惊醒。


    开始方姝还会耐心的哄着他,后来顶不住,撑着下巴睡在床边。


    但是很奇怪,她没有穿到他身上,是不是说明,他一直没睡,她对他做的那些,他都知道?


    又一次因为惦记着他,在打雷声中醒来,瞥见他好好的躺着,才又安然睡下的方姝心想,他为什么不睡?


    她给的安全感不够?


    也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难道要成长成强悍的女子才行?


    方姝其实对现在的自己挺满意,出了宫之后她放飞了许多,不用担心小命,胆子都大了不少,做了以前很多她不敢做的事。


    不过这对于皇上来说还不够吧,皇上可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肩膀,让他有时候可以靠一靠。


    怎么成为强有力的肩膀,还需琢磨琢磨……


    方姝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


    她刚睡着,床上的人睁开眼,借着屋里微弱的灯光,细细端详长相清秀的面孔。


    方姝的五官很柔和,偏温柔的那种,一看就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能吃亏的女人。


    难为她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和京城,都保持了一份善心,时常会故意留下几包小笼包和灌汤包,救济贫民窟吃不上饭的孩子。


    在宫里时也没少帮助别人,是一个爱笑,有自己想法的女子。


    消瘦纤细的肩膀上承受了许多不该承受的压力,如果放下这些压力,她会过的很好,不过她没有。


    好人会有好报的。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带着温度的躯壳,记得就是这副身子,平复了他内心的焦躁,耐心的哄他睡觉。


    其实没有睡意的,因为外面还在打雷,断断续续,就算睡着了,也很快醒来。


    夜越来越深,搁在桌上的蜡烛被窗户缝隙里的冷风吹的左右摇摆,角落的墙上倒影出影子。


    殷绯举起的手遇到阻碍,在半空中顿住。


    发带太短,方姝又睡的很靠外,不着。


    拉了拉发带,将绳子拽的笔直,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那手不死心,垂在半空中,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久到方姝困意上头,一脑袋栽在床上。


    整个趴在床上,当然比一只手枕着脑袋睡觉舒服,方姝本能盘起手臂,下巴垫着手背,眼都没睁,继续睡了起来,用头顶对着殷绯。


    殷绯试了试,指尖可以摸到微凉的黑发,不知道是痒,还是怎么地,方姝脑袋朝这边蹭了蹭,正好在他的手心。


    修长白皙的指尖先是一颤,随后五指展开,放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黑暗里,好看的唇形一角微微勾起。


    摸到了。


    *


    方姝这一觉睡得挺深,如果不是手臂太酸,她说不定还能继续睡,可惜,这个姿势不太顺,压的血液循环不过来,脖子疼,手也疼。


    揉了揉后颈,方姝站起来,发现天还没大亮,不过外头已经有了人声,隔壁也传来敲门声,木槿的声音响起。


    “方姝,五更了,还要去买菜呢,你怎么还没起来?”


    方姝连忙跑过去,将门打开一条缝,自个儿挤出来后又把门关上,怕木槿看到里面的皇上。


    木槿还在敲隔壁的门,她咳嗽一声,示意自己在这里。


    木槿愣愣看着她,“方姝……你……”


    她应该想问她不是在另一个房间吗?怎么跑来了这里?


    方姝撒了谎,“那屋里漏水,我昨天半夜自个儿换的。”


    她反问木槿,“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先将她一把,“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因为现在俩人都有钥匙,每次关门后,方姝会用链子把门从里面锁起来,链子长,可以开一条小缝,足够木槿开锁。


    她进来后才杠上大门。


    还是杠上让人放心一些,再顺便锁上,毕竟是两个女孩子,安全第一。


    也因此,现在木槿几点回来,方姝能正好逮着的几率很小。


    “啊。”木槿开始打马虎眼,“昨天不是下大雨了吗?还打了雷,好可怕啊,我就在李斋家待了一晚,今天早上才回来。”


    方姝才留意她的衣服是换好的,往常这个时候,都是她叫木槿起床来着,木槿很少有机会先起来喊她。


    方姝露出暧昧的表情,“我懂了。”


    她故意打个哈欠,“我这还没洗漱呢,你要是准备好了,先去吧,待会老地方碰头,我去接你。”


    木槿也不想浪费时间,早去买到的菜新鲜,点头道:“好。”


    主要还是为了躲方姝调侃她,方姝脸皮厚,她开她玩笑,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就不行了,方姝一逗她,就忍不住脸红,这方面不如方姝。


    方姝挥挥手,送别了她之后,连忙回去屋内,给皇上解绳子,刚到床边发现皇上已经醒了,又安安静静躺着,看着她动手。


    方姝边解边道,“昨天为了让你睡的更好,我把你的发髻解了,你自己绑一绑吧,我跟木槿约好了一起去菜市。”


    没时间帮他梳头,男式的发髻很麻烦的,也梳不来,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次胡乱弄弄就好,这次他要上朝的。


    “嗯。”殷绯轻轻应着。


    方姝刚给他解开一边的发带,他便揉了揉手腕道,“另一个我自己来吧,你要是忙的话,先去忙,我这边不要紧。”


    方姝点头,为了不让木槿怀疑,她要尽快梳洗好去接她,她买菜很快的,基本上不讲价,看中什么买什么,不浪费半点时间。


    她梳洗好,从这里到菜市,正好可以接到人,一点时间不能拖,毕竟木槿到时候可是提着很多东西的,她没那么狠心,让她就这么等着。


    方姝扎好头发,穿好衣裳,简单洗漱后马不停蹄去找木槿,回来后皇上已经走了。


    在意料之中,他卯辰要上朝的,从这里回宫,再收拾收拾,时间也有点紧。


    大概是雨过天晴,接下来都没有阴过天,这两天皇上也没来找过她,白天也没有,估计在忙。


    方姝听人提起过,皇榜下来了,好多名字,说明有很多张试卷,他最近应该在忙着批卷子吧。


    莫名有一种考场老师的感觉。


    因为大家都去看皇榜了,方姝铺里生意很是凄凉,都没有客人,没办法,只好关门,跟着去凑了凑热闹。


    木槿和她一起,人太多了,都挤不到前面去,但是想看这次的榜首是谁,方姝还是拉着木槿硬生生挤了进去,目光在榜上巡视一圈,还没找到榜首在哪?木槿突然拼命的拍她的肩膀。


    方姝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有事等她看完榜首再说。


    皇榜很大很长,她这边很不巧,正好是尾,想找榜首还要去另一边,人实在太多,挤过去需得费一番功夫。


    方姝提了提裙摆,刚要过去,木槿突然扭过她的脸,瞳孔里全是见鬼的模样。


    “我看到娘娘了!”她手指了指外圈,“她……她……”


    着急的话都说不清了。


    方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眼瞧见被人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穿着大红衣裳,骑着白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报喜队伍,威风八面,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


    不,应该说,那是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的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哦~


    以及,感谢大家的营养液,方姝两口子已经榜上有名啦~


    ( ˙ˇ˙ )


    ☆、又要进宫


    ‘他’的脸和娘娘一模一样,即便是跟娘娘朝夕相处, 方姝也分辨不出有什么区别, 所以肯定是娘娘无疑。


    样貌像她,又不像, 娘娘的五官偏艳丽, 眉峰纤细, 眉尾朝上, 瞧着有些凶。


    他的眉峰稍宽, 有男孩子的阳刚,又带了一些中性美,脸上少了病态的苍白,显得红润许多。


    娘娘的脸色是长期生病导致, 这个一时半会应该改变不了。


    除非‘她’脸上化了妆,离的远, 瞧不清楚,方姝也不敢肯定‘她’有没有易容。


    这个时代有易容,她知道,其实现代也有, 很多厉害的化妆师, 可以把自己画成别人, 粗看一模一样, 根本瞧不出区别。


    方姝凑近了些,可惜,人委实太多, 她最多只能接近一两步,很快又被挤了出来。


    这可是新科状元,结交一番,或是沾沾喜气也行,大家都是拼了命的往前挤。


    状元也大方,身边有人发钱,一抓一大把的铜板,花生,糖,嗖嗖的往人群里扔,引得众人哄抢,边捡钱,边跟着走,一片喜庆。


    方姝实在挤不进去,处在外围很是着急,她想确定一下,宋长生到底是不是娘娘?


    一定要知道。


    方姝突然大喊了一声,“娘娘!”


    这个称呼跟了她很多年,如果真的是她,她不会没反应的。


    正常人都会第一时间回头。


    方姝等着,如果她回头了,就是娘娘无疑。


    可惜,‘他’没有回头。


    是没听见吗?


    方姝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喊,木槿突然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整个人从人群里拽了出来,一直拉到角落才放开。


    方姝有些不解,“怎么了?”


    木槿很是着急,“方姝,你平时挺聪明的,今天怎么犯糊涂了?后宫都没了,‘娘娘’还能随便叫吗?还好没人反应过来,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


    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方姝陡然醒悟过来,是啊,她刚刚好像确实有些冲动。


    以及那个可能真的不是娘娘,第一,娘娘没那么冷漠,望向众人的目光像看蝼蚁一样,不甚在意。


    第二,‘他’对‘娘娘’这个称呼没反应。


    难道真的是娘娘的龙凤胎弟弟吗?


    可是娘娘说的妹妹代替弟弟入宫又是怎么回事?


    娘娘身上好多古怪的事啊。


    方姝猜不透了,她对娘娘的感情也比较复杂,把她当朋友,但是一旦她过度接触,或是露出什么凶态,又会怂怂的远离。


    好几次了,若即若离,娘娘应该感觉到了,所以如果他真的是娘娘,听到她的声音,不想鸟她也是正常的。


    方姝心里有些难受,想想是自己自作自受,又释然了些。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能勉强。


    她是娘娘也好,不是也罢,似乎都跟她没关系。


    最要紧的是,如果她真的是男的怎么办?以后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人就是女人,不该和男人有什么男性朋友,尤其是这个时代,而且娘娘对她……有点特殊,她不可能假装不知道。


    所以无论她是男是女都一样,没结果的,不如早点断。


    方姝叹息,她更希望娘娘就是娘娘,女孩子,喜欢男人,俩人还可以一起讨论谁谁谁长得帅,哪家的公子俊俏之类的话题。


    这样可怎么聊啊,她是女孩子,喜欢女的,见面都会有点尴尬。


    他是男的,喜欢女的,更尴尬了,因为她正好是女孩子。


    她是不相信男女之间有什么纯粹的哥们感情,男男之间都有可能变弯,更何况男女,不小心就在一起了。


    方姝回来后还在为这事烦恼,木槿倒是没心没肺,在一边包灌汤包,来了几个客人,话题不出意外,围绕着新科状元。


    什么新科状元好年轻啊,居然还未娶妻,媒婆快把宋家的门槛踏破了。


    方姝叹息一声,搁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安安静静做羹。


    她又开始琢磨新东西了,因为很多卖家说,她们店里缺一样主食,汤汤水水之类的。


    刚吃完灌汤包,都想喝些清淡的,粥啊,或是蛋汤之类的,方姝觉得有道理,于是开始钻研羹,因为其它的没有难度,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所以更想研究羹。


    羹是主食,也很清淡,配灌汤包顶好。


    灌汤包毕竟是肉做的,多多少少有些油腻,她是晓得的。


    羹用了豆花,嫩竹笋,和小冬菇,蛋花,掺和起来加淀粉勾兑而成,第一次只做了一小锅,先试试大众的口味,适不适合他们?


    推销的工作一向是方姝做的,木槿跟别人沟通不来,她好跟客人吵架。


    一次是因为别人说李斋吊儿郎当,是靠走关系才上位的。


    一次说别看俩小姑娘正正经经的,其实每天晚上都有马车到门口,也许是做那生意的。


    还有一次想调戏她,被她抄起茶杯泼了一脸的水。


    方姝开始以为只有自己变了,其实木槿也变了,变的大胆了许多,果然,皇宫是个让人只能小心谨慎,变胆小的地方。


    方姝解下围裙,刚要去照顾一下新来的客人,顺便介绍介绍新品,木槿拦住她,“你顾着锅,我去,是个女子,应该没关系的。”


    她每次怼的人都是男子,跟女孩子倒是很聊得来,方姝很放心的交给她了。


    她的羹还差一个染色,总觉得太白了,颜色不喜人。


    方姝加了点酱油和醋,颜色立马变成了暗色,说不出到底什么色,总之挺好看的,满意了。


    方姝边搅锅边听外面的动静,想知道木槿推销好了没有,没有听到木槿的声音,倒是突然响起一声厉喝,“大胆,敢跟贵人这么说话?”


    木槿不服,“你们这是强人所难,想买灌汤包可以来店里买,凭什么让我们跟你走。”


    啪!


    她脸上挨了一下。


    木槿也是倔脾气的,上手还回来,那人都被打懵了,还想打回来,方姝走出来,“怎么了?”


    她的声音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店里几个客人晓得有事发生,连忙跑了出去,钱都没给。


    木槿想追,方姝把她护在了身后。


    很明显,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站在木槿这边,毕竟木槿不是胡闹的人,反倒是对面,架子拿的很大。


    木槿自觉有了‘靠山’,捂着脸,狠狠地看了对面几人一眼,“这几个人吃了咱们家的灌汤包,觉得好吃,说要一百金请我们去她们府上专门做给她们吃。”


    “我说你不会肯的,她说这事由不得我们,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哪有这样的?还动手打人,太不讲理了。”


    方姝打量了几人一眼,这几人模样和衣着打扮都挺不错,但是吃饭的地方,不是坐着,是站着,说明都不是做主的人。


    再看被她们围在中间淡然吃喝的女子,明白了,这才是主儿。


    那人正在喝豆花,一边喝,一边赞美,“这东西叫什么?倒是挺好喝的。”


    方姝如实回答,“这个叫……”


    她不经意间朝那人看了一眼,就像发现了吃人的老虎似的,整个人僵住,话也说不下去了。


    “什么?”那人催促道。


    方姝咽了咽口水,“豆花……”


    或许比老虎还要可怕。


    长相精致,明眸皓齿,和皇上有三分相似,尤其是一双眼睛,明明大了皇上一轮,看着却无比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罢了。


    不是别人,是皇上的母亲,太后!


    她怎么会来?


    是发现她在勾搭她儿子吗?


    听她和木槿的谈话,好像不是,就是单纯觉得她家的灌汤包好吃,想请进宫专门给她一个人做而已。


    但是谁知道是不是借口,也许已经知道了,才会提这种要求。


    方姝腿肚子微微发软。


    木槿还不知道,顶了顶她,让她给她做主。


    方姝苦笑,也许小命都要不保了,太后可不像皇上那般讲理。


    算算日子,好像确实该是这段时间从避暑山庄回来,因为已经秋天了,跟皇上的事也告一段落,没必要再留在避暑山庄。


    她回来了,她就是噩梦啊!


    方姝推了推木槿,“你去找李斋吧,让他好好安慰安慰你,这里交给我。”


    如果真的是她儿子的事,方姝不希望连累木槿。


    其实她挺担心太后不让木槿走,但是很奇怪,她没有拦着,木槿受了委屈,确实想去找李斋诉苦,但是不放心,问了一句,“你呢?”


    “没事的,大家都是女孩子,还能吃了我不成?”还是先夸一波吧,把几位嬷嬷和太后夸成女孩子。


    她们这个年龄,本该叫女人的,女孩子是那种年轻,未成婚的人叫的。


    为了活命,只好违心一回了。


    “嗯。”木槿走了。


    方姝整个人松了一口气,连忙双膝跪地,行大礼,“民女方姝,给太后请安,未能第一眼认出太后,请太后治罪。”


    太后明显有些意外,“你认识哀家?”


    “民女原来是长春宫的,侥幸见过太后一两面。”


    太后点头,“你做的什么汤包还挺好吃的,哀家想让你随哀家进宫,每月百两金子,你可愿意?”


    方姝低着脑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苦笑。


    这不是她愿不愿意,是根本没有选择题,看看她刚刚怎么对木槿的,木槿只是说了一句不同意而已。


    如果她也不同意的话,怕是会激怒太后。


    太后一直被人说成恶毒的女人,不是白叫的,她的手段真的很残忍,人也是随心所欲的那种,有点任性妄为,落到她手里,只怕死的很惨。


    所以她才会把木槿支开,如果非要去,非要死的话,一个就好。


    “民女愿意。”


    嘴角的苦笑更大,兜兜转转,到底还是没逃过那个牢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哦,答应的做到啦。( ˙ˇ˙ )


    ☆、我知道的


    不知道再次进宫, 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许小命不保, 也许太后真的只是单纯想吃东西。


    第一,她刚从避暑山庄回来,消息没那么灵通。


    第二,她听说过, 太后自个儿的小厨房,搞得比皇上的御膳房还大, 在吃上面花了不少银子。


    儿子不跟她一条心, 她总不可能还每天围着儿子转吧, 就跟娘娘似的,找了自个儿喜欢的东西, 娘娘喜欢花儿, 她喜欢吃和保养。


    吃排在了保养前面。


    娘娘只是爱美, 她还年轻,所以不需要做什么保养,最多精致一点, 泡个羊奶浴什么的。


    太后到底年纪大了, 除了吃, 最重要的就是保养。


    听说她为了减肥, 十几年没吃过米饭,吃的喝的都以养生为主。


    她能保养的这么好,倒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只第一次有些吃惊罢了。


    兴许是她的识趣令太后满意, 太后点头,“去收拾东西吧。”


    方姝有些吃惊,“现在就走?”


    太后挑眉,“怎么?你不愿意?”


    方姝连忙摇头,“民女只是想给朋友留个信。”


    左右都要走,早走晚走而已,她要尝试一下,能不能联系上皇上。


    太后颌首,指了指身边的俩人,道,“去帮帮她。”


    那俩人连忙行礼,“喏。”


    方姝也勾了勾头,站起身,在前面带路,这样看来是没机会通知皇上了,不知道太后派两个人跟着她,是真的帮她,还是防止她跑?


    如果是后者,就要考虑考虑太后的用意了,可能不单单为了吃。


    还有可能知道她勾搭她儿子的事。


    方姝最怕后者,来的太突然了。


    她正了正脸色,向两位嬷嬷打听,“嬷嬷,到了宫里,只要给太后娘娘做灌汤包就好了吗?”


    先探探她俩的态度。


    “当然不是喽,咱们太后口味刁钻,一样东西最多吃个十次八次就腻了,到时候你还要钻研新的口味,咱们太后可不好糊弄的,百金也不是白给的。”其中一个嬷嬷解释道。


    方姝放心了,如果她态度不好,说明是后者,知道了她就是勾搭皇上的人,主子常年喜怒不表于色,收敛情绪,宫女可做不到。


    所以一定是单纯为了吃。


    说实话,方姝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如果单纯是为了吃,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也不用通知皇上了。


    方姝写了张纸条,告诉木槿,她要进宫去了,目的是为了可以和皇上更近,这样木槿就不会担心她。


    铺子也给了木槿,但是钱她拿走了一半,毕竟是去宫里,说不定用得着。


    她只拿了些大额的,还顺手塞给两位嬷嬷一二两。


    两位嬷嬷品阶跟锦绣差不多,一个月三五两的样子,一人二两对她们来说也不少了。


    收了钱,脸上更是缓和,还提醒她,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被人欺负了之后,报她俩的名字。


    她俩一个叫云夕,一个叫雾夕,云夕年长一些,方姝要尊称她为云姑姑和雾姑姑,倒也好记。


    这俩人跟在太后身边久,知道太后不少事,方姝对她俩挺用心,临走前用油纸包了几包灌汤包,偷偷的塞给她们,自个儿也带了两包,然后关门。


    说实话,在这里开业才十几天,手脚还没伸展开呢,就要离开,委实不舍,但是这事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希望太后快点吃腻她做的灌汤包,然后放她出宫。


    方姝背上收拾好的包裹,跟随太后的马车,慢悠悠朝宫里行去。


    还好这里离皇宫没太远,否则光靠两条腿,走都走废了。


    太后不愧是挂了恶毒招牌的女人,太狠了,她自个儿坐马车,让数百人走路,一路上还跟着官兵,她在小店里吃灌汤包,喝豆花,外头的官兵和宫女太监们顶着大太阳啃干馍。


    一路上还不肯好好走路,一会儿这里停一下,一会儿哪里停一下,玩个个把钟头再走。


    方姝本来还抱着庆幸想法,庆幸自个儿快到皇宫了,结果被她这么一拖,在外头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进宫。


    一路上玩什么,去了哪?方姝观察了一下,也许以后有用。


    她也确实发现了一些关于太后的事,比如太后对玩的不怎么感兴趣,只爱吃,什么都想尝尝。


    她竟然是个资深吃客,还真没想到。


    方姝有些意外,又不意外,因为她刚来那会儿就打听过各宫主子的事。


    刚穿到皇上身上那会儿,还是个没品宫女,吃不饱,穿不暖,前几个月还没有月例,于是她便想着升级来着。


    御花园没品宫女想升级,只能去各宫各院里伺候,方姝便开始琢磨着,哪个主子好相与?


    知道太后爱吃之后,第一反应是,吃货都是单纯的,当时就想选太后,但是找长庆一打听,吓到了。


    她问母后凶吗?


    长庆说还好。


    她问打死过人吗?


    长庆:这个还真没数过。


    她又问:大概多少个?


    长庆:一二十个总归有的吧?


    方姝自那以后打消了念头,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比如后宫最大的皇后,改成勾搭皇后了。


    可以说全靠长庆那一句话救她小命,后来听说刚入慈宁宫的一个宫女,擦灯笼的时候不小心拽掉了灯笼,被打了二十大板,小姑娘才十二岁,没熬几天就过去了。


    方姝想想自己,这副身子也只比那个宫女大了两三岁而已,她的生日好像已经过了,今年十五岁了。


    没人给她祝福,连她自己都忘了,这个生日过的悄无声息,有些可悲。


    所以十五岁的生日礼物是让她进宫吗?


    方姝翻个白眼,认命的跟着云姑姑去了后厨溜达一圈,然后给她安排宿舍。


    因为后厨都是太监,和一些太后从宫外请来的厨子,十有**是男的,还有一对做烧饼的夫妻,所以方姝很是幸运,可以一个人住一个小屋。


    在头尾两遍的尾部,古人迷信,不要头尾,和正对着楼道的房间,于是这间房便宜了方姝,床不小,一个人睡绰绰有余。


    其实如果太后人还可以的话,这待遇挺不错的,有单人的房间,每个月只要伺候好她一个人就行,完了能拿百金。


    百金应该是估计了她的铺子,和她那地方的盈利开的报酬,给少了不来多掉面子?


    所以一口气出了百金。


    现在只希望就算太后不好说话,也不要太为难人,以及,最好不要见着太后,一个前庭一个后厨正好。


    方姝刚来,第一天没有偷懒,搁下行礼后跑去后厨给别人帮忙,正好也快到了晚饭时间,大家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她一边套话,一边给打下手,旁边有几个监督的太监,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这是怕有人下毒,太后很惜命的,毕竟还有大好日子没过完,能理解。


    太后用膳很讲究,主食,菜,汤汤水水,点心,还有水果,她一次吃的不多,但是喜欢每样尝一点,极是奢侈。


    后宫的开销她一个人占了一半,这些外在的东西,皇上也不怎么在意,他是一个日进斗金的男人。


    何况现在没了后宫,就养太后一个人而已,还养不起吗?


    因为皇上的放纵,多多少少还有些气这个亲生儿子,太后对自己很是舍得。


    她每天的开销都在数百金之间,养了很多大厨,做菜用的材料,还有衣裳,首饰啥的。


    因为才第一天,这是方姝能打听到最多的东西了。


    做了晚饭之后,还有一顿夜宵,每天太后都会提前让人把菜名送来,他们跟着做便是。


    方姝其实有些不放心,夜宵也留了下来,继续顶着,看别人怎么操作的。


    她不是个打没把握战的人,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会首先考虑如何更好的生存下来。


    现在无疑哄好太后,了解慈宁宫是怎么运行的,很重要。


    *


    科考的事告一段落,殷绯今天很有空,甚至开始期待起下雨来。


    下雨了,就有借口去找她了。


    可惜,抬眼瞧了瞧窗外,天气干燥,没有半点想下雨的意思。


    难道不下雨就不能去找她了吗?


    殷绯突然搁下奏折,起身朝外走,边走边道,“准备好马车,朕要出宫。”


    长庆连忙应了一声,脚下疾走,先他一步去了马窖将马车牵来。


    殷绯已经披好了披风,戴好了帷帽,马车还没完全停下,他便一跃跳了上去,几乎可以说急匆匆离了宫。


    本来就不远,赶的又急,很快到了地方,这个点,她早就收了铺子,只二楼窗户口有微微的光亮出来。


    殷绯摘下帷帽,盯着窗户望了许久,他敏锐的发现方姝放在窗台上的辣椒不见了,还有,扎着两个辫子的影子从窗纸上一闪而过。


    “木槿?”


    方姝不会扎这种辫子,她喜欢松松垮垮绑在后面,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不带任何装饰,显得略微老气,偏偏脸又是嫩的。


    她才十四岁,是不是太小了点?


    木槿听到声音,以为是李斋,连忙打开窗户,探出头一看,发现是皇上。


    皇上的眉眼是冷的,眼神里含着寒意,只有方姝才能平静的和他相处,她做不到,也被他吓了一跳。


    “方姝在吗?”他想起了方姝的话,语气尽量温和地问。


    木槿摇头,“她不是进宫去找你了吗?你不知道吗?”


    殷绯眉头一蹙,二话不说掉头回去,刚上了马车,便命令道,“去找人查查看,她出了什么事?”


    她不是个甘愿被困在皇宫里的人,很早之前他就知道,给了她机会,让她选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可以留在皇宫,也可以衣食无忧,她都没有选,反而……


    殷绯摸了摸脸,似乎那触觉现在还在一样,只是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不那么清晰。


    他放下手,目光望向马车外漆黑一片的夜,瞳子不由自主染了丝冷意。


    反常即为妖,她突然说进宫找他,一定是出了事。


    ☆、攻略太后


    方姝晚上平安沾上枕头的时候, 已经百分百确定了,这就是个意外, 太后没发现她和皇上的事。


    只是恰好她的店在京城大火,而且还是太后没吃过的,身为一个吃货, 这怎么能容忍?


    于是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来她家的灌汤包店,吃了个过瘾, 突然发现跟自己有点像。


    她也是那种, 一旦发现附近有新店开, 一定要尝尝味道的人, 身为吃货的执着吧?


    这么一想难道和太后还有话题不成?


    方姝双手枕在脑袋下, 想瞧一瞧月色, 发现床没有靠边, 看不到。


    她特别喜欢睡在窗户底下,歪头就能看到月色的那种。


    想了想, 爬起来把床挪了挪,对着窗户才满意。


    她这个房间是后院宫女太监住的, 又是在最后一个房间,晚上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听说是太后怕吵, 方圆一百米之内, 连只鸟叫都不能有,半夜也不能乱跑,类似在长春宫半夜练武那是绝对不能有的, 逮到了要打板子。


    一位老师傅告诉她,因为太后招揽了太多民间小吃,一般情况下,一个月也就吃他的东西两三次而已。


    平时很轻松的,太后点餐点到,有专门的人过来喊他,做好让人给太后送去就成,然后就没他事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不错,因为轻松嘛,而且百金,就算她在外头,辛辛苦苦一个月,怕是也到不了百金,就开业那天十几金,接下来都是几十两银子,相差大了去了。


    因为暂时没有危机,所以晚上方姝穿到皇上身上时,没有告诉他,替他吃完东西就去睡了。


    她不在京城外做生意了,他肯定也不会去了,现在日常三餐完全没有保障,所以在发现没有吃东西之后,就算知道很晚了,她还是吃完才睡的。


    不吃第二天他会胃疼,他的胃已经很脆弱了,只要一顿饭没吃好,就会隐隐抽疼,就这样还不珍惜自己。


    方姝很是无奈,他不珍惜自己,她珍惜啊,只好多担待点了。


    *


    第二天一大早,殷绯发现身上有动过的痕迹,睡姿变得稍稍没那么雅观,衣襟上有滴下来的油渍,肚子也鼓鼓的,便明白了,她来过。


    昨晚上让长庆去查的消息很快查到,附近的村民都说是几个比较强悍的丫鬟,和一个贵妇,将人带走了,那人带了数百个官兵,估计是哪家官老爷的夫人,极是威风。


    再一查这位威风八面的夫人是谁,竟是他的母后。


    他的母后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方姝铺里,吃了灌汤包,然后花了百金将人强行挖走。


    倒也没亏待她,先给了定金,又单独安排了房间给她住,似乎没有为难的意思。


    他的母后作风他是知道的,如果晓得了他和方姝的事,怕是会立刻杀了她,或是利用她,生下他的孩子,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是她两样都没做,说明她还不知道。


    他已经封锁了消息,以后她也不会知道。


    只是在慈宁宫,以后再想见到她就难了。


    母后的小厨房经常养一些民间厨子,他早就晓得,对他们似乎也不错,只要不犯大错,几乎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出问题的可能不大,又是新人,也不会有人故意为难她,何况慈宁宫,有他的眼线。


    *


    方姝一大早就被喊起来,云夕说太后想吃水晶虾饺和灌汤包,豆花也要一份。


    大清早的,她吃的还挺多。


    方姝不敢抱怨,连忙跟着去了后厨,抄家伙做饭,除了她,还有另外几个人,太后还想吃烧饼和羹,大家伙相视一笑,笑里都藏着苦。


    因为都是民间来的,经历相同,十有**都是‘强’聘来的,对彼此都充满了同情,没什么勾心斗角,毕竟银子是固定的,讨好一个喜怒无常的太后也没什么好处,尤其是看到她眼也不眨的说杀人就杀人。


    钱没有命重要,都怕啊,巴不得太后赶紧吃腻,放他们出宫。


    也不敢故意做难吃了,被太后发现会挨板子的,几十大板打下去,人少掉半条命,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等着太后吃腻。


    同行私底下这样告诉她。


    他们是前辈,方姝谨记在心,因为活轻松了,不用买菜什么的,她这边做完,会顺手帮帮别人的忙,大家互相照应,等来端盘和监督的人走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聚一聚聊天。


    后厨平时是封着的,只有做饭的时候才开启,因为太后怕有人趁机给她下药,就算不下药,吐口口水也是够膈应人的,她自己的行事作风自个儿晓得,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罢了。


    真给了他们机会,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


    后厨是有监督的人,但是他们只监督做菜的过程,不是饭点的时候这么多人聚在后厨,肯定监督不过来,所以平时都不让大家用小厨房。


    *


    长庆发现最近皇上有点怪,时不时会坐在窗前,把玩挂在一边的兔子花灯,指尖一会儿捏捏兔子的耳朵,一会儿弹一弹兔子故意做大的肚子,宛如……得了相思的少女?


    他被这个比喻吓到,再抬眼,皇上冷冷看着他,眼里哪里还有半点看兔子花灯时的柔意。


    果然,吃人的狼还是狼,只是偶尔不吃人了而已。


    “去把都御史叫过来,朕有事核实一下。”昨天晚上在等消息的时候,他去了一趟九门提督府上。


    这个一向对他忠心耿耿的武将显得有些慌乱,看他的眼神躲闪,就连说话都支支吾吾,他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所以一定瞒了他什么。


    很有可能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叫他又开始怀疑李斋送来的名单是真的。


    那上面涉及的人从下到上,足足有数百人,小到九品芝麻官,大到正二品大官,叫人看了很是触目惊心。


    殷绯合上账单,揉了揉太阳穴,一口气清扫数百人,里头还有朝廷正二品大官,肯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这不是小数目,几乎相当于朝廷五分之一的人换了个遍。


    更让他好奇的是,这些人有些是老顽固,也有些是他一手提拔上来,几乎没可能叛变,所以幕后操纵的人给了他们什么条件,让他们动心,以身试险?


    亲人被威胁?


    据他所知,九门提督确实有个弱点,是他的亲生弟弟,他家是犯了重罪被流放到边疆,刺了印的奴隶。


    在路上那些押送的官兵懒得去那么远的地方,想就地解决他们,爹娘冲上去和他们拼命,临死前让他好好照顾弟弟。


    为了他这个弟弟,他差点因为少年时期长得清秀,被人豢养。


    有个三品大官看上了他,愿意花重金买下他,恰好那人身上背了命案,被他注意。


    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案子,他喜欢亲自处理,便找了当时被买入府的何清收集证据。


    何清也把握住了机会,扳倒那人后,主动要效忠他。


    他做事果断,心狠手辣,不是池中之物,迟早会飞,便顺手帮了他一把,找了几个师傅教导他,几年后,他果然在军营大放光彩,没有辜负他的栽培。


    当初最难的时候,他去边疆打仗,朝中势力孤立无援,他都没有背叛过他,为什么现在日子好了,他弟弟的病也有钱治了,他反而生了异心?


    *


    中午方姝正在琢磨着午睡,因为实在太闲了,一天就做一顿饭而已,收拾锅碗什么的都不是她们干的,中午太后想吃好点的,烤鸭之类油腻的食物,没有点她的菜,她也不需要去后厨。


    但是必须要留在房里,尤其是饭点的时候,等候吩咐,谁知道太后会不会突然改变注意?


    总之虽然闲,但是哪都不能去。


    她躺了一个下午,没穿到皇上身上,倒是把自己给睡饱了,晚上如何也睡不着,正发愁干什么呢,门突然被人敲响。


    “谁啊?”大晚上的,还有人敲门,有古怪啊。


    “我。”


    声音十分熟悉,方姝想起来,是个做桂花糕的师傅,很是热情,给她讲了很多慈宁宫的规矩,和太后的禁忌,总之只要不提她的禁忌,基本可以活到出宫,他就是,熬到出宫,结果太后想念他做的桂花糕,又把他招了回来。


    “什么事?”毕竟是男的,方姝没有第一时间开门。


    “太后又想吃我做的桂花糕了,御花园里有颗桂花树,要不要陪我去摘,顺便转转御花园?”他建议道。


    “御花园还有桂花树?”她居然不知道。


    “是啊,在太后以前住的朝阳宫,太后和皇上亲自种的。”他调笑道,“快出来吧,别误了好时辰。”


    方姝还在考虑,想去,因为是太后和皇上以前住的地方,说不定里面有皇上留下的痕迹。


    她想去看看。


    但是大半夜跟个男的出去,太危险了。


    “放心吧。”扬声道,“我还没大胆到碰太后的人。”


    方姝心思被揭穿,忍不住咳嗽一声,不过说来也是,这里是皇宫,她还是太后刚聘进宫的人,太后还没吃够她的灌汤包呢,她人就没了,或是出了事,太后肯定会怒火攻心,彻查此事,防止有人再犯。


    总之人身安全是没问题的。


    方姝打开门,道:“你等我一下。”


    他很瘦小,小孩子一样,就算有什么小心思,她也可以打得过,还没她高,而且吧,感觉他不是那种人,小哥人很好的,风评也很不错。


    不过方姝还在带了把剪刀在身上,有备无患嘛。


    事实证明小哥风评好是有原因的,一路上果然规规矩矩,带着她去了一个院子,推门进去,里面竟然真的有桂花树。


    方姝看呆了,第一次知道皇宫居然还有桂花树,散发着阵阵香气,很是好闻。


    她深吸一口气,冷不防身后突然传来锁门的声音,方姝回头,才发现小哥不见了,她被锁在了里面。


    她连忙大叫,喊救命,骂他无耻,都没人回应,门外连动静都没有,没多久响起脚步声离去的声音,方姝气急败坏,又没办法,开不了锁,只好去找其它路。


    翻墙应该还是可以的,但是要找个矮的地方,矮的地方没找到,倒是不小心瞧见了屋里隐隐倒影出的火光,和珠玉碰撞的下棋声。


    下棋声?


    方姝想起什么,几步跑过去,推开门一看,果然是皇上。


    他知道了,知道她在宫里,故意让小哥引她出来?


    殷绯收了下棋的手,在昏黄的灯光下幽幽看她,“我的母后……”


    “嗯?”


    “喜欢吃甜的。”???


    这是干嘛?


    方姝先是不解,很快反应过来。


    莫不是在教她如何投其所好,攻略太后?


    ☆、被发现了


    还真有可能, 要不然干嘛告诉她太后的喜好?


    方姝看了一眼他米白色的衣袍, 没有穿朝服,便权当他是私底下见她, 以‘朋友’的身份,没有行礼,直接半坐在他对面, 手肘撑在桌前,两只手拖着下巴。


    “告诉我这个干什么?”明知故问。


    就是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殷绯倒茶的动作一顿,壶嘴里的水断掉, 很快又重新流了出来。


    “教你怎么在慈宁宫活下来。”


    茶杯还没满, 他继续倒,一只手压着茶盖,一只手提着壶,语气随意,“我母后的作风, 你该有些耳闻。”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他偶尔闲了, 也会过来看看,所以屋里经常有人打扫,一应东西俱全,不缺茶具和锅碗瓢盆,就连棋盘都放了两个。


    方姝点头,“嗯。”


    不仅晓得他母后的作风,还晓得皇上大半夜把她引出来, 告诉她这些,是在关心她。


    看来这段时间的努力没白费,总算在皇上心里留下了那么一点好感,皇上都会关心她了。


    可能也是怕她死了,没人安抚他睡觉了。


    方姝被这个想法弄的有些哭笑不得,再抬眼时,皇上那双点漆似墨的瞳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方姝连忙摇头,“没有,就是好奇,你今天不忙吗?”


    忙,他刚接见了李斋,让他彻查名单上所有人的可疑之处,也找了丞相和几个信任的人,商量对策。


    接下来可能要物色人才,顶替这数百人的位置,务必让朝廷在瞬息之间恢复平静,不至于因为失掉这数百人乱起来。


    “不忙。”他撒了谎。


    大概是为了在这么平静的夜晚,和她多说几句话?


    如果他说忙的话,她一定会想着早点离开,不打扰他。


    她就是这么善解人意的人。


    方姝颌首,“不忙就好。”


    她端起桌上的皇上亲手给她倒的茶,小口抿了抿,还有些烫,不敢大口喝。


    “太后娘娘除了爱吃甜的之外,还喜欢吃什么吗?”


    她自个儿不喜欢吃甜的,所以她的饺子里都不怎么放糖,就算虾饺的原视频里写了,要放几勺糖,她也没放。


    如果放的话,会不会更和太后的口味?


    明天太后要是还点她的菜的话,她会去尝试尝试。


    “桂花糕。”殷绯望了望院里没人修剪,长得越发旺盛,枝头伸进屋里的桂花树出神。


    这颗桂花树承载了他许多记忆。


    小时候唯一一次和母后一起做的事,树是他俩种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母后心情很好,牵着他的手,一起为这颗树填土。


    她只是心血来潮,种完就不管它了。


    他每天都会给它浇水施肥,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公务繁忙,住的地方也换了一个,依旧隔三差五过来瞧一瞧,给需要添水的它浇一浇。


    偶尔也会站在桂花树下思考,为什么母后那天那么开心?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扳倒了她的老对手,那个对他下手的贵妃娘娘。


    不知道是因为除掉了她之后,母后在后宫再无对手,还是为了给他报仇,才那么急着除掉她?或者两者都有。


    总之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


    母后再不喜欢他,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他去。


    “桂花糕是我找人学来,做给母后吃,母后才爱上的。”


    他回头,眉眼宛如高高挂起的皓月,清冷淡泊,皎皎无尘。


    “我可以教你,要学吗?”


    方姝刚刚被他电了一下,现在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好看。


    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也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可真是养眼啊。


    她回神之后很快摇头,“算了,那是你的拿手绝活,我就不学了,而且吧,也许不是东西好吃,是心意。”


    或许太后根本不喜欢吃桂花糕,是因为是皇上做的才喜欢的。


    看得出来,先皇死后,皇上长大,太后就开始拼命的弥补她跟皇上之间的遗憾。


    可惜,隔阂已经生了,现在不是她决定弥补就弥补的,是皇上开始有意见,不愿意让她弥补了。


    和太后拉近关系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说服皇上跟太后和好,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了,太后也不会怎么样她,因为她是站在她那边的。


    但是不行,她不会违背皇上的心思,逼他做不愿意的事。


    很显然,跟太后和好,是他不愿意的,要不然他不会过来教她如何接近太后,而不是自个儿和太后拉近关系。


    “告诉我一些太后的事呗,我好更了解她。”方姝说的义正言辞,“了解,我才能知道从哪方面下手好。”


    他应该不会说,她就是试探性的问一问,看他对太后抵抗到什么地步?


    现在已经明白了大半,刚准备转移话题,他突然道,“她做母亲很失败,但是做自己,很成功。”???


    “这话怎么说?”方姝认真听着。


    “站在她的立场,我能理解她。”殷绯目光落在棋盘上。


    方才她没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这里,边下棋边思考,她会怎么想?会怎么问?


    这样的问题也在他的思考范围内,所以没有意外,继续道。


    “她变坏,是因为父皇。”


    一颗棋落在棋盘上,连成了五颗,被他收掉。


    “母后曾经也善良过,是个不忍心罚下人,看到动物受伤会救,小孩哭泣会哄的人,父皇夸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这个最美,不仅包括外貌,还有这里。”


    他指了指心口。


    “可惜这个‘最美’没有维持多久,父皇很快将‘最美’的称号给了别人,母后跑去质问,被骂泼妇。”


    “那个女人原来是母后的姐妹,表面帮着母后说话,背地里嘲笑母后,说她生过孩子之后,肚子上的伤疤宛如怪物,这事没多久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见面必要讽刺她几句。”


    “男人另寻欢好,姐妹背叛,自己也沦为笑柄,母后从此性情大变,处死了几个笑话她的宫女和太监,便开始对后宫其它的女人下手。”


    “母后确实没了父皇的宠幸,也没了曾经的姐妹,但是她有宋家。”


    “父皇需要宋家,就要容忍她的所作所为,她也在他的放纵下,越发大胆,最后将整个后宫里的对手扫除,真正做到了唯吾独尊。”


    “男人靠不住,她便自己拢权,儿子靠不住,她便自己垂帘听政,所以我能理解她,但是不赞同。”


    方姝有些意外,他把自己说成靠不住?


    是真的靠不住,还是没尝试靠过?直接就想垂帘听政,皇上不肯,这才‘靠不住’的。


    “那是她的角度,站在你的角度呢?”


    啪!


    白棋重重落下。


    “站在我的角度?”殷绯冷笑,“对亲生儿子不管不顾,心狠手辣残害他人,妄想拢权独登大位,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的大罪。”


    方姝看着桌上的棋盘,有些明白了,这下的是五子棋。


    五子棋她是会的,于是拿起黑子,当他的对手。


    “治病要看根,光治表面是没用的。”


    他母后的事,根源在哪?


    在先皇啊,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随意抛弃诺言,眼瞎宠了一个白莲花,表面好,实际上恶毒。


    如果不是他俩,太后不会性情大变。


    突然有些懂了,这就是他说的,既能理解太后,又不赞同她的意思。


    理解她,是因为站在她的角度想事情。


    确实,很多事她都是被逼的,坏并不是她的本态,是看尽了世间炎凉,无奈做出的变化。


    不坏,她可能无法在这个吃人的环境里活下来。


    不赞同,是因为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她的所作所为,很明显,就是个恶毒的女人。


    这么一想,对她的感官复杂了,身为一个女人,她确实没什么错,丈夫靠不住,自己手撕白莲花,拢权,搞不好就连先皇都是她弄死的。


    儿子不跟她一条心,她立马开始想着垂帘听政,在现代算很厉害的女人,在这个时代,就是争了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连自己儿子的王位也惦记着。


    有点……过了?


    应该给儿子一点信心,只要太后不乱插手朝廷的事,她相信皇上不会为难她,反而会让她一辈子荣华富贵,该有的尊贵有,该有的权利也会有。


    只管着后宫的话,皇上不会插手的。


    虽然后宫嫔妃确实都遣散了,宫女太监也送走了不少,不过要维持这么大的后宫运行,还是要不少的人,都需要人管,太后很明显是个很好的人选,她要是不乱折腾的话。


    看她被气到跑去避暑山庄,十几天不回来,也没管遣散后宫的事了,就知道她估计是心凉,懒得管,懒得折腾了。


    所以应该开始晓得辅助皇上了吧?


    方姝也不确定,有一件事她是确定的。


    “放心吧。”语气肯定,“我会努力和她好好相处的。”


    她不会单纯的以为皇上告诉她这些,只是为了让她在慈宁宫生存?不,还想让她跟太后好好相处,最好不要对双方出手。


    略带有防备的意思,似乎担心她伤害太后一样。


    这怎么可能?她一个小啰啰,怎么伤害太后?


    “我调查过你。”殷绯骨节分明的手推动棋子,“利用皇后帮你惩罚说闲话的人,锦绣和你在河边争执,当天下午就跳楼了。”


    他抬眼,琉璃珠似的瞳子宛如江心侵月,透着寒意,“你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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