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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我朋友。”此时此刻,欧少文有些敏感听到这样的字样。


    “是吗?”欧仁锦敲了敲鼠标放大了那张截图,“你现在都可以跟不是朋友的人搂搂抱抱了?”


    他想起自己刚刚把欧少文带回别墅的时候,那还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欧少文就已经毫无抵抗、任凭他牵手搂腰,那时候他心里想的是,这个人果然为他而来、早有准备。现在细想,却觉得也许他不是对他毫无抵抗,而是对所有温柔、所有善意、所有亲近都毫无抵抗。


    看他心心念念要给两个照顾他的阿姨司机买礼物就知道了。傻得冒泡,任何人对他好一点就开始掏心掏肺了。


    “搂搂抱抱?”欧少文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快到门口的时候董桥的确整个人揽住过他,“只抱了2.4秒左右,我就推开他了。”


    欧仁锦轻笑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这都记得这么清楚?”


    “嗯,我记性很好,对有标准量度的东西很敏感,比如我们第一次接吻,吻了28.7秒。”欧少文很开心有机会能跟欧仁锦说说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


    “咳。”欧仁锦清了清嗓子,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个人总是喜欢不自觉地把话题带歪。


    “那为什么过了2.4秒才推开他,不能0.4秒的时候就推开他吗?”到了此时此刻,他其实并没有质问的意味了,反而像逗弄小孩儿似的,期待着他的每一个反应。


    “当时我的手在按门铃,没有空推开他。”欧少文回答得乖巧正经。


    欧仁锦把那段监控录像重播了一遍,“好,算你过关。”


    欧少文并不怎么想继续跟他聊董桥的话题,转而说道:“我今天试着煎了牛排,周姨说我越来越厉害,手艺快赶上她了,她还说这几天我练习用的牛排品质一般,明天会送更好吃的牛排过来……”


    他没有明确说出邀请的词来,欧仁锦却能听出他的期待,他温柔地笑了笑,“知道了,明天过来跟你一起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想做给你吃的?”电话那头的声音语调不自觉升高,好像欧仁锦能猜中他的心思有多么不可思议一样。


    平日里欧仁锦只要跟他一起吃饭,都会迁就他吃中餐,可是欧少文从周姨那里知道,他原来是更爱吃西餐一点儿的,于是这几天,他跟周姨学了几道他偏好的菜,练习好久,今天才觉得足以让他品尝了。


    “很容易啊。”


    “怎么做到的?”欧少文好奇极了,“好酷啊,我也想学这个,我也能在你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就猜到你会说什么吗?”


    欧仁锦被他逗乐了,“那你等我,我明天过来慢慢教你。”


    “好,我等你。”他有点不舍得挂电话,“我这几天学了一只很厉害的舞,明天跳给你看。”


    “嗯。”


    “我今天把你的微博翻到最后一页了,有好多条我都想回来着,但是你上回跟我说,要我不要随便回你的微博,所以我就忍住啦。”


    欧仁锦自觉这个电话到了要挂断的时候,他已经关了监控页面,去看需要他签批的文件了,“嗯,真乖。”


    “那明天你也能跟我睡觉吗?”


    欧仁锦鼠标一停,眼含笑意,“如果没有突发安排的话,可以。”


    “好。”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终于正式道别,“那,拜拜。”


    “挂了。”他主动挂了电话,以免他再扯出些话题来。在把手头上的事解决了一阵,端起杯子喝茶的时候,欧仁锦脑海里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想起了欧少文刚才说的某句话。


    “我今天把你的微博翻到最后一页了。”


    他这人在微博上向来随性,跟那些漂亮小男孩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忌讳过在微博发他们,结束游戏的时候也从来不干删光有关微博的矫□□,“现任”是否在意这些与他无关,在意有在意的玩法,不在意有不在意的玩法,都很有趣。当然,主要原因是他懒得一条条往后翻找,他可没这个闲心精力。


    可是欧少文今天用那么淡定自然的语气跟他说,他把他的微博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突然有一种反应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慢慢升腾起来的尴尬,又有点莫名其妙地好奇,想要追问他对那些微博的看法,又不可能直接了当地开口问他。


    期待他的回答,又有点抗拒他的回答。


    他从小到大,向来好奇心重,也向来喜欢创造一些事情去观察别人的反应。他最擅长也是最有兴致做的事情,就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所以他毫不犹豫,直接打了个电话出去,一接通便开口道:“肖遥,过来帮个忙吧。”


    肖遥是他的第一任公开对象,也是他公司的旗下艺人,这个人清醒理智、目的性强,在他搬进别墅的第五个月,他发现了这个人借着他的名号打压公式对手、为自己争取戏份,面对他半讽刺半调侃的询问,他非常直接了当地跟他坦白,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资源,优质高档、源源不断、越多越好的资源。


    他还算得上欣赏他的直接,所以后来分开之后,依然跟他有过所谓单纯老板员工关系的后续互动,让他借着自己“第一任”“白月光”的旗号帮了他不少忙。


    “怎么,又到了你给自己找戏看的时候了。”肖遥那边好像正在翻一个剧本,伴随着哗啦哗啦的翻页声,“我看现在这个小朋友不是挺讨喜的吗?”


    “小朋友也是你能叫的。”欧仁锦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时间,把电脑关机,“给你几个面试的机会,要吗?”


    “行。那说说吧,你这回又是编的什么剧本准备让我演。”


    “你到我办公室来吧,见面跟你说。”


    管齐俊刚刚走到欧总的办公室门口,就见秘书部的小刘对着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稍等一下,肖遥两分钟前刚刚进去。”


    管齐俊皱住了眉。


    小刘之前当过欧少文一天的临时助理,对他还算有好感,所以此刻就半是遗憾地啧了两声,“话说,我们新任五姨太上位多久了,还没到两个月吧,不会创下最快分手的记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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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齐俊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沉默了片刻,上前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稍等。”欧仁锦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从屋内传来,接着,大约半分钟之后,肖遥拉开门走了出来,他对着门口的两人微微笑了笑,表情看起来有些愉悦。


    管齐俊木着一张脸对他点了点头,拿着文件走了进去。


    欧仁锦瞥了他一眼,“你很少在我和别人有事要谈的时候敲门打扰。”


    “抱歉。”管齐俊抿了抿唇,“因为明年的年度计划着急要您签字。”


    “拿来吧。”欧仁锦并未多问。


    管齐俊却忍不住开口道:“您,要跟欧少文分手了吗?”


    在他看来,其实希望欧总能对欧少文更上心一些,希望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能更久一些,久到那个看起来似乎单纯善良的少年会主动为欧总掏心掏肺,或者,久到全天下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少年会为欧总掏心掏肺。


    这个念头他不敢再在欧总面前说,但他从来没有停止设想过。


    “是又怎么样?跟你有关?你舍不得?!”


    一听到欧总似笑非笑的语气,管齐俊就有些压抑不住的紧张,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


    “我的私事,你不用觉得。”欧仁锦翻了两页计划报表,抬眼对着他勾起了嘴角,“就像你以后要和谁在一起,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都不会觉得什么的。”


    管齐俊就紧紧闭住了自己的嘴,他不知道欧总只是单纯地告诫他不要总是想要干涉他的私事,还是说,他看出了他还未消散的那点心思,残忍无情、又涉及犯罪的那点心思。


    欧仁锦把文件从头到尾粗略看了一遍,文件内容是他们开会讨论过的,已经足够完善无可挑剔,他潇洒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合拢递给他,“你可以走了,我今天要先走,所以你也可以早点下班了,你脸色不好,多多休息。”


    “好的,欧总。”


    打发走了这位哪里都好、就是总是不自觉地以一种包容小辈的态度来干涉自己私事的助理,欧仁锦兴致勃勃,甚至有些急不可待的开车回了他距离公司只有不到十分钟车程的另一套住所。


    他给周姨打了个电话,吩咐她之后肖遥会去别墅拿几本书,叫她好好招待。


    周姨听到这话时惊讶的语气也很有趣。


    然后,他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别墅里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调了出来。


    肖遥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他很快出现在别墅,比平日在外面时要更放松自然地跟周姨打了个招呼,好似对这里的一事一物都很熟稔,他笑着拒绝了周姨准备给他倒茶的意图,“您不用麻烦了,我知道那几本书放在哪儿,本来不准备麻烦欧总的,但我近来在外面找了好久,才发现这几本书竟然是绝版,只能厚着脸皮找欧总要了。”


    “您休息吧,我自己上去拿就好了。”他开口的同时,就已经起身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周姨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他上去的时间算得很准,是欧仁锦确定下来欧少文每天都会下楼帮周姨一起做饭的时间,所以,当他刚刚走到欧少文房间门口的时候,他恰好就推开了门。


    欧少文的眼神有些惊讶,他从来不曾在这栋别墅里见过外人,但仔细想来,这个人好像也并不是外人,欧仁锦转发过他的自拍微博,所以他能认出这个男人的脸。但他现在到这里来做什么呢,欧少文心里奇怪,却面无表情地绕开了肖遥,准备按照原计划下楼。


    “等等。”肖遥叫住了他。


    屏幕前的欧仁锦默默地调高音量,放大了画面。


    “你好,我是肖遥,今天来别墅只是跟欧总约好了让他送我几本书,他最近忙,我就自己过来拿了,你不要多想。”肖遥面露歉意,出声解释到。


    这个解释,对一般的现任来说,其实是杀伤力巨大的,固有的地盘被入侵,自己的男友和他的第一任初恋还保持着暧昧的联系,这句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极其放肆的挑衅。


    可欧少文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想了想,提醒到:“我把书架上的书按照颜色大小排列过一遍,你看着找就行了,应该很容易找的。”


    肖遥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但他毕竟演了这么多年的戏,很快就重新走起了剧情,“我看了那期《绝命大逃杀》,你很厉害。”


    “谢谢。”欧少文有些敷衍,他想快点下楼了,周姨做饭很利落,他再晚点下去,她都该把事忙活完了。


    “你跟绮梦签约了这么久,欧总就只给你安排了这一个资源吗?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试试去演戏,偶像剧之类,来钱快,赚得多,也容易炒作爆火,以你的外貌来说,肯定很合适。”说完,他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抿了抿唇,“抱歉,我只是在看节目的时候,觉得你好像有点缺钱,所以忍不住劝劝你。偶像这条路,前期训练十分辛苦,即使走到了舞台上,赚的钱、拥有的地位,都比不上演员,我有点不明白,欧总为什么要安排你走这条路。绮梦在这方面,也完全没有经验和资源。”


    说实话,在别墅二楼的走廊里遇到一个曾经和欧仁锦在一起过的人,欧少文虽然算不上嫉妒生气、伤心难过,但肯定是不会有多愉悦的,而且他很讨厌跟陌生人进行那些无意义的社交,再者,他在他面前用一种类似不赞成的语气提起欧仁锦,有多为他着想似的。


    “你觉得不合适,不用过来劝我,去劝欧仁锦吧,他改了决定,我就会照做。”他径直往楼下走去,刚走两步,肖遥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前途和人生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决定比较好吧,总是依靠别人,等到依靠不住的时候,会活不下去的。”这句话并不在欧仁锦的要求范围之内,但,看着这样的欧少文,看着他强忍着所有的情绪,表现得淡定如常,一字一句好像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由欧仁锦控制,就像一个主动把线送到别人手中的木偶,他突然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欧少文有些莫名的烦躁升腾了起来,又一次,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要一遍又一遍地过来告诫他,高高在上,像告诫一个在水里挣扎的人赶快扔掉手里的浮木,他们说,你依靠不了这个浮木太久,浮木很快就会离你而去,你要考虑未来,你要做好准备。


    为什么总要想着未来呢!未来在他的人生里,代表着一日一日麻木的痛苦,代表着一动不能动思绪飘散的空虚,代表着毫无色彩毫无声响仿佛真空的研究室,这样的未来,又有什么好准备,现在这么幸福,不是只要珍惜享受就好了吗?


    于是他转过头,用真实不解的语气说道:“等到依靠不住的时候,自然有依靠不住的活法,放心,能活下去的,又死不了。现在,我只用知道,和欧仁锦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幸福很享受就够了。你作为一个已经搬出别墅的人,就不用过来跟我说这些话了吧,我们又不熟,不是吗?”


    肖遥微微一愣,电脑那头的欧仁锦也慢慢坐直了身子,他轻轻朝后靠去,把自己跟屏幕的距离拉到了最远。


    在外面世界的这些日子,其实欧少文每一天都在变化,比如此刻,他对待肖遥的反应就跟对待秦一宁时完全不同了。


    镜头里,欧少文的表情淡漠无谓,和平日里那副双眼放光望着他的时候截然不同,欧仁锦突然心脏有点难受,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膛,低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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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极少出现这种感觉,所以有点难以形容这种一点点的酸楚从心脏蔓延开来的感觉,他有那么一点儿后悔,觉得自己应该给欧少文一段让他觉得更舒服自然的剧情,他又有点儿愤怒,觉得肖遥自我发挥的那段话让人压抑不住地生气,然后,还有那么一点点儿不知所措,觉得欧少文的每一个回答都不在他的设想里。


    在他的设想里,欧少文可以和肖遥一样,抱着自己的目的,把一切都当做一场你我心照不宣的游戏,他也可以跟齐舒阳一样,真正沉溺到温柔的陷阱里去,会吃醋会嫉妒,会把他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可是,他说“放心,能活下去的,又死不了”的时候,不带一点点讥讽自嘲,是一种能坦然接受、理所当然的语气。


    那种他好像游离于这个世界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欧少文就像是一艘毫无目的在大海漂游的船舶,遇到他就像遇到一个可以让他暂时停靠的码头,他可以停靠在这里,也可以马上起锚就走。


    那点酸楚慢慢地从喉咙里涌了上来,他端起茶杯咽了一口水,觉得自己当真有点不舒服起来。


    监控画面里,欧少文已经下了楼,走到了厨房里去,欧仁锦有点莫名地不敢再看,快速地关掉了页面,然后拿起手机给肖遥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可以拿着他的书赶快从别墅里离开了。


    厨房里,周姨有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欧少文的表情,半晌,看他好像当真面色如常,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刚才肖先生上去拿书了,你……碰到他了吗?”


    “碰到了。”欧少文在干净利落地收拾一条鱼。


    “他签了欧总的公司,所以难免还有一点工作往来。”这种场合,周姨想想就替欧少文觉得伤心尴尬,她有点儿想安慰他,说出来的话却冠冕堂皇到她都不信。


    “嗯。”欧少文点点头。


    “真的,我跟你说啊,欧总这个人呢,表面上看起来好像随心所欲,其实做事很有原则。至少他从来不会劈腿,不会在两个人之间暧昧不清,不喜欢了那就是不喜欢了,他会干净利落地分手之后,才考虑要不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所以你……”周姨越说越觉得不对,恨不得停下来把自己那张嘴打上两巴掌。


    “哦,”欧少文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想了想周姨这段话,说了句“知道了”。


    我的老天爷,你可别知道了啊,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千万别细想!周姨一拍脑袋,觉得挫败极了,好像莫名其妙就诋毁了欧总一番,成功破坏了他在小文心目中的形象。


    欧仁锦第二天晚上如约去别墅的时候,在车上坐了整整十分钟才开门走了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那十分钟里想了些什么,偶尔想起欧少文敲开他的房门说想跟他一起睡的样子,又突然想起他双手掐住女演员的腰,轻而易举把她举上窗台的画面。总之,脑海里车来车往似的,没个消停。


    刚刚进了别墅的大门,就有一股排骨的香气飘逸出来,夹杂着水果微微的清香和白兰地香醇的气味。再往里走几步,就看见了欧少文正端着烤盘放上了餐桌,香辛料和肉类的美味在空气里散发出一种诱人的味道,他看向他,照他教过的那样,扬起嘴角轻轻笑了笑。


    那一瞬间,欧仁锦移开了目光,盯着餐桌上的果香烤排骨停顿了一会儿,才开了口,“真香啊,看来你是得了周姨的真传了。可是,不是说今天煎牛排的吗?”


    “是要煎牛排来着,可是之前因为想要做给你吃练习了太多遍,今天突然做倦了,不想做这个了。周姨说你也爱吃排骨,这是我第一次做,但是好像比后面的牛排做得要好吃,今天吃这个好不好。”


    欧仁锦作为一个平日里在生意场上总是话里有话、同时又要察觉出别人话里有话的人,此时的思绪就从欧少文这句话里蔓延了开来。他在暗示些什么,在诉说委屈?还是在告诫他?在表达他也不是一颗真心任凭人糟践的,坚持太久人都会累,你之前不想要,不懂得珍惜的东西,也不是会一辈子都放那儿等你来拿的?在说感情还是一开始的最美好,虽然没有练习过,但有颗质朴的真心就足够美好了?


    “怎么了,你今天不想吃这个吗?”欧少文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先尝尝吧,如果觉得不好吃我再给你煎牛排。”


    看着欧少文这幅有点不安和期待的样子,他又觉得他刚才思考的一切好像都在自寻烦恼。


    “没有不想吃啊。”他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他,慢慢浮起一抹微笑来,“过来,喂我一口。”


    欧少文很轻易地高兴满足起来,他切下一小块肉,用餐刀插着递到他嘴边。


    欧仁锦叼下肉,轻轻舔了舔刀尖,欧少文就突然有点儿兴奋,往他身边一坐,把刀塞进了他手里,“我也要你喂,你也喂我吧。”


    他这个样子莫名有些幼稚,像等待着发糖果的小朋友。


    “行,那只能喂一次,剩下的自己吃。”


    “两次不行吗?我也喂你两次。”欧少文渴求道。


    欧仁锦忍不住笑了,笑完又无情地摇了摇头,“不行。”


    “那好吧。”他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像在迎接一个期待已久的惊喜。


    欧仁锦就突然觉得,曾经可以随手做来的举动现在却尴尬极了,在欧少文的目光中,自己的餐刀都快拿不稳了似的。好不容易把排骨送到他嘴里,他转过头,收敛心神,品尝起面前美食来。


    一整块的排骨横卧在烤盘里,看起来有些粗犷,欧仁锦一点点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分到他们俩的餐盘中,一口一口吃得优雅又细致。欧少文下意识地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其实,他经常不自觉地模仿欧仁锦,模仿他走路的姿势,模仿他穿衣的风格,模仿他说话的语气。他可能并未意识到,自己跟欧仁锦变得越来越相似。


    他们原本身高体型就相像,现在如果他们俩站起一起,恐怕远远看去,最熟悉欧仁锦的粉丝也难以准确分辨出他们俩来。


    吃晚饭,欧仁锦和他一起去小区里散步消食,静静地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提起了肖遥来,“肖遥到别墅来拿书的时候,你遇到他了?”


    欧少文皱了皱眉,“嗯。”


    “他不会再出现在别墅里了。”他语气平淡,却又带着那么一点儿像在保证什么的认真。


    “嗯。”他还是淡淡应了一声。


    欧仁锦转过头去看他,欧少文对视上他的眼睛,疑惑地挑了挑眉,“怎么了?”好像这么点儿事并不值得他放在心里的样子。


    他安静望了他一会儿,重新偏过头目视着前方,“我记得,我好像还欠你一个要求。”


    “有吗?”欧少文仔细在想。


    “在医院的时候,你说想让我送你几片树叶,我说这不占用你的要求。”欧仁锦提点了几句帮他回忆。


    “哦。”欧少文想了起来,然后又摇了摇头,“可是,在我看来我已经用完了这个要求了,树叶很漂亮,我后来把它制作成了标本,放在我的百宝箱里了。”


    “行。”欧仁锦笑了笑,不愿跟他争论,“那我们再互相交换一个要求吧,你答应我一个,我答应你一个。”


    “好啊。”欧少文觉得有趣极了,往前走的脚步忍不住蹦了一下,转过身蹦到了欧仁锦身前,“这个游戏我喜欢玩。那我可以随便要求吗?要求什么都可以吗?”


    “对,什么都可以,我能做到的任何事情。”欧仁锦很想知道他会提出什么要求,会想要让他做什么事情。


    “那你搬到别墅,住整整一个月。”欧少文伸出手指,本来是想举二来着,那一瞬间犹豫了片刻,又变成了一。


    欧仁锦的心脏轻轻一跳,他望着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可以。”


    “这一个月里,你每天都要陪我一起睡。”欧少文眉飞色舞地补充着。


    “不行哦。”欧仁锦摇了摇头,“这就是第二个要求了。”


    “这怎么能算第二个,这只是对第一个的补充说明而已。”他微微瞪起双眼,显得有些可爱。


    欧仁锦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很坚定,“因为你没有第一时间说清楚,所以对我来说,这就是第二个了。”


    欧少文闻言有些沮丧,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那好吧,那你的要求是什么?”


    欧仁锦手扶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故作腔调,“那……我的要求是,这个月里,你每天都要陪我一起睡。”


    欧少文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明朗起来,那双带着惊喜的眸子晶莹漂亮,微抿的嘴角也迷人极了。他又仿佛突然袭击一样,借着股跳向他的冲力扑到了他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你刚才故意逗我。”


    欧仁锦这回倒是费劲地把他抱稳了,“对啊,是在逗你,因为逗你特别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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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少文扬起脸,突然靠近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发出一道清晰的声响。


    欧仁锦看了一眼周围,在他又要吻上来的时候轻轻推了他一把,“行了,回去再让你亲。”


    欧少文却紧紧揽住他的背,并没有放开的意思,“可是我现在就想亲你,一秒钟都忍不住了。”


    任性、亲昵,又直接了当的语气。


    欧仁锦应付般地亲了亲他的唇,又温柔地摸了把他的头发,然后就得意地笑了起来,“行了,你今天的亲吻份额又已经用完了,要想吻我,再等明天吧。”


    欧少文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这个……还有份额?那一天能吻几次?”


    “取决于我当天的心情。”他挑了挑眉,语气调侃。


    “那你明天的心情可以好一点吗?”


    欧仁锦忍俊不禁,“明天的事明天才知道,走吧,快回去了。”


    于是他们绕了一圈往回走,欧少文忍不住提醒他,“你昨天答应了我今天陪我睡觉的。”


    “嗯,我记得。”


    “今天不能算在那一个月里,今天是例外的。”他强调道。


    欧仁锦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好。”


    答应完他停顿了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常用的东西,在二月一号之前搬进来。”然后他突然笑了,“怎么办呢,可是二月好像只有二十八天耶,算不算这一天都没什么关系。”


    欧少文:“……”


    “不是的,一个月要按三十天来算的。”他有些着急地解释着。


    “可是你没说三十天啊,你说的是一个月。”欧仁锦笑不可支,敲了敲他的额头,“笨。”


    欧少文就沉默着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接受事实了还是在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直到晚上欧少文裹着自己的被子躺在欧仁锦床上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好像亏大了。他很喜欢跟欧仁锦呆在一起,觉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都能让他欢欣不已,所以,被他不小心少掉的这两天,加上在欧仁锦那边也同时少掉的那两天,对他这段可能短暂的时光来说,就好像变成了不可接受的巨大损失。


    “在干吗呢?”欧仁锦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就见自己床上多了一只裹成一团的蚕宝宝,“洗完澡了吗?”


    “没有。”欧少文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我能在你的浴室洗吗?”


    欧仁锦失笑,“这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区别,所以我能在你的浴室洗吗?”


    欧仁锦拿他没办法。“你下一个要求不会让我每天陪你洗澡吧。”


    “还能有下一个要求的吗?”欧少文双眼发光,惊喜极了。


    “去洗澡吧你。”欧仁锦把擦完头发的毛巾朝他扔了过去,“不要太贪心啊,小朋友。”


    欧少文眼疾手快地接中毛巾,似乎也同意他说的贪心,反思完,朝他抱歉地笑了笑,乖乖地进了浴室。


    他洗完澡出来,带着和欧仁锦一样的沐浴露味道,心满意足地爬上了床。欧仁锦正坐在床头打电话,替他拉了拉被压住的被子,“没关系,我偶尔出镜也可以,不用特意避讳我。”


    “他训练的场景也要记得拍。”


    “一个星期一期左右,先拍三期,把他这段时间的空白期填补过去。”


    “可以开始给他安排声乐课程了。暂时先这样,你综合我们讨论的几点写个计划给我。”


    挂了电话,他转过头来看着欧少文说:“过几天公司会安排一个摄影师给你拍一些素材,你回家之后他也会跟到家里来,需要你配合的时候他会告诉你,不需要你配合的时候你无视掉他就行了。”


    “在家的时候,你也会出镜?”欧少文微微蹙眉。


    “怎么,不想我出境?”


    “不是。”他摇了摇头,他自己倒并不怎么在意有摄影师实时跟随拍摄这件事,只是,他跟欧仁锦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很珍贵,所以一点也不希望有外人打扰。


    “那就这么说定了,快睡吧。”他关了灯,也躺了下来。


    欧少文侧过身躺着,目光落在欧仁锦的脸上,在一片黑暗里,他依稀可以看见他脸部的轮廓,他的呼吸平缓又有节奏,鼻尖飘着一股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


    整个世界好像被他充斥得满满当当的,一点都不无趣了。


    欧少文的目光存在感太强烈,让欧仁锦想要忽视也难,好半晌,他重新睁开眼,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怎么没上次乖了,让你睡觉呢,眼睛还睁这么大。”


    “对不起。”欧少文朝他的方向挪了一点距离,摆正了头,回到了他那个惯用的睡觉姿势。


    欧仁锦也重新闭上眼,两秒钟之后,他又突然坐起身来,一只手臂撑住身子,探过头去给了欧少文一个晚安吻,“看你一副想亲我又不敢的样子,赠送你一个份额之外的吻,好好睡觉,压抑住你想对我搞突然袭击的念头,记住了?”


    “我没……”


    欧仁锦打断他的话,“我被吵醒睡觉会很难受,所以你晚上乖一点,像上次一样就很好。”


    他第一次主动跟别人谈起这个话题,好在欧少文不是一个喜欢追根到底的人,他认真地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可能是由于最近工作过于繁重,欧仁锦这一晚还是睡得不怎么安稳,一个接一个的梦消耗着他的心神,第二天早上醒来,大脑还是有些昏昏沉沉,心率过快,口干舌燥,他坐起身来,愣愣地醒了半天神,转过身看着睡得深沉安稳的欧少文,突然伸出手,“啪”的一下拍上他的脸蛋。


    “嗯?”欧少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很快清醒过来,带着笑意对他说了声“早上好”。


    欧仁锦揉了揉前额,下床朝衣柜走去,“我要去上班,你上午在公司是不是有课程,我顺便把你带去。”


    “好。”欧少文趿拉着拖鞋回自己房间洗漱去了,他的速度很快,吃早餐的时候望过来的眼神都透着股蜂蜜的甜味,好像他把他捎带到公司是一件多么值得期待的事。


    ……


    从车库里出来,他们一起上了电梯,欧少文那点兴奋慢慢从心里升腾上来,他安静地站着,没有靠近欧仁锦,没有去牵他的手,却依然觉得莫名其妙的快活。


    电梯到了二楼,打开,一群人走了进来。


    “欧总。”“欧总早上好。”大家纷纷向欧仁锦打完招呼,各自站好。欧少文才发现,肖遥也在这些人里,他没有去看欧仁锦,反而对着他笑了笑。


    在一片沉默里,欧仁锦突然开了口:“你下午是要去外面的舞社学舞对吗?”


    “对。”


    “结束了之后等等我,我去接你。”


    欧少文其实是有些惊讶的,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电梯到了六楼。


    “晚上见。”欧少文有些傻地跟他挥了挥手,准备出电梯的时候被欧仁锦一把拉住手腕,他轻轻用力,把他朝自己的方向扯了半步,快速地吻了下他的脸颊,这才放开手,“晚上见。”


    “哇!”电梯里有人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叹。


    欧少文迷迷糊糊地下了电梯,觉得这两天的欧仁锦突然变得热情极了,不过刚好,他特别喜欢他对自己动手动脚。


    过了几天,欧仁锦的东西陆陆续续地搬进了别墅,他果然在三十一号的晚上住了过来,这回等在客厅里的不止有欧少文一人,摄影师抗着他的机器默默地站在一边,听到声响立马把镜头对准了他们。


    欧少文迟疑了片刻,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去迎接他,欧仁锦倒是比他表现得更自然,微笑唤到:“过来。”


    他刚刚走近,就被欧仁锦揉了把头发,他似乎有点想吻他,但是却忍住了,在镜头面前,不好表现得太过犹不及,最后只淡淡问了一句:“吃过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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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了。”欧少文的兴致并不怎么高,他凑到欧仁锦的耳边,低声跟他解释到,“刚才摄影师连厨房都跟着进去了拍了好久,周姨觉得尴尬,吃完饭就躲回自己房间了。”


    “那你也觉得尴尬吗?”欧仁锦拉着他的手坐到了沙发上,压低声音,“没关系,我们说话的时候悄悄地说,不让他听到就行了。”


    “可不可以别让他拍了,都这么晚了,让他回去吧。”欧少文又有几天没见着欧仁锦了,还想着今晚可以多跟他说说话,“我今天学唱歌了,你想不想听?”


    他们交谈时虽然都放低了声音,但房间这么安静,摄像收音装备跟他们离得又不远,哪能拍不到,摄影师站在他们的斜前方,镜头稳稳地对准他们,自己拍着都觉得这两人秀恩爱秀得人发腻。


    那头,欧少文还在那低声地哼那首他刚刚学会的歌。


    “没关系你也不用对我惭愧,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浪费,就算我再去努力爱上谁,到头来,也是白费,不如永远跟你耗来得快乐,对不对。”他的声线像一颗颗磨砂石滚在你的耳膜,带着他独特的不疾不徐的咬字,音准毫无偏离,虽说并不算多惊艳四座的唱功,但配合着他认真的侧脸,显得特别动人。


    欧仁锦回过神,微微笑了笑,“好听是好听,就是你还没弄明白这首歌所代表的情绪,所以还不能把别人代入到你的世界里。”


    欧少文垂下眸子,“老师也跟我这么说。”他顿了顿,“我明白这首歌代表的情感,歌词都那么明显了,怎么会不明白。”


    形容一段无疾而终漫长的单恋,以及一个倔强无谓又很傻的人。


    老师教他的时候,也特意跟他讲解过了,当时他问他,“你有现在喜欢并且觉得自己会一辈子喜欢的东西吗?”


    “你设想,不管你多么坚持不懈地追逐它,你依然永远都得不到这件东西。但是你想告诉大家的,并不是你有多累多痛苦,而是你有多无所谓,有多觉得满足,你没法放弃它,你将会也只能一直追逐下去。”


    他在路上把老师的话思索了很久,他觉得,他可能会有一辈子喜欢的东西,但好像不可能有一辈子追逐的东西,他向来信奉对于得不到的东西不能太执着,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能明白这首歌代表的感情,却无法准确地表达它吧。


    “好,你明白,你都明白。”实在是欧少文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努力展示完自我、期待被表扬的孩子,欧仁锦于是习惯性地附和道,“我们家小朋友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能做得这么好。”


    伴随着欧仁锦按在他头顶上的手,欧少文瞬间就忘记了刚才那些追不追逐得不得到的问题,他扬起脸,觉得自己好高兴,“我们上楼去好不好。”


    欧仁锦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又瞥了摄影师一眼,“我们再坚持一会儿,让摄影师一次性拍够素材,之后再也不到家里来了好不好。”


    “那好吧。”欧少文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欧仁锦思考了一下欧少文身上能够吸粉的特质,提议道:“那你教我玩游戏吧,你不是很厉害吗?”


    “你不会玩游戏吗?”欧少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就跟他必须什么都得会似的。


    “也不是不会,就是挺菜的,大神带我躺赢啊。”


    他们又嘻嘻哈哈地打了两盘游戏,欧仁锦才挥挥手让摄影师离开了。


    这些素材被减成第一期vlog,在微博和B站放了出来。


    视频不算太长,前半部分是欧少文全程高冷的训练日常,他话不多,面无表情地跳起舞来的时候却简直是一种视觉享受,踩点准确、力道舒服,是一场荷尔蒙爆发的美色盛宴,后半部分,当他回到家之后,却好像又变成了可爱乖巧的小甜豆。


    会进厨房帮家里阿姨做饭,切菜的姿势熟练帅气,聊一些今天的土豆多少钱一斤之类的话题。


    到这里的时候,大家还是仅仅在垂涎他那张不管干什么都格外赏心悦目的脸,直到——欧仁锦回来。


    弹幕瞬间开始狂欢。


    “卧槽!所以说这期vlog的拍摄地果然就是那栋传说中的别墅吗?”


    “天啦,欧仁锦这个大猪蹄子太会了吧,说话的语气苏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好甜。”


    “欧总:虽然我游戏玩得菜,但我会替小男友挡枪啊!”


    “妈呀,好宠,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四姨太之前口口声声说爱过了,这宠法,是个人都会有错觉吧。”


    “所以我都说大家一直对欧仁锦有误解啊,人家每次都是在认认真真地谈恋爱好不好,走不到最后又不能怪他。”


    “呵呵,那你认认真真谈恋爱的时候会一次次的把现任带到前任住过的房子里去吗?我就不信欧总名下就这一套房子,明晃晃的恶趣味也没谁了。”


    “我草草草草草草,欧少文这反差也太萌了吧,完全就是小奶狗啊喂。大家卖萌的都学着点,什么叫天然萌,这就叫天然萌。”


    “歌唱得好好听啊,这唱功这舞蹈,能横扫一大片爱豆圈吧。”


    “新墙头冲啊,妈妈想为你花钱。”


    不得不说,大家都有窥视欲,所以这种类日常的东西总是会比你的一组照片一次访谈更容易吸粉,就一期三十分钟不到的vlog,让欧少文又迎来了一波比得上《绝命大逃杀》威力的涨粉。


    欧仁锦趁着热度,给欧少文争取了一个快销品牌的代言,代言费都是其次,对于欧少文这种知名度还仅限于网络的艺人来说,这种广告遍及线上线下、商品在大大小小的超市便利店随处可见的品牌,代言反而是一种极为有效的知名度提升方式。


    有工作对于欧少文来说原本算得上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是由于这款运动型饮料主打恢复精力,广告的拍摄方案是让一群极具冒险欲望的年轻人相伴登山,由原来的精疲力尽到喝了饮料之后的活力充沛,挑战自我放肆青春的过程。所以他们的拍摄要去到深山老林不说,还因为有夜景,所以基本上需要工作到很晚才能结束拍摄。


    “嘿,又见面了少文,我们也太有缘了吧。”一下车,人群里的董桥就惊喜地对他打了声招呼,他凑过来,递给他一瓶水,“男主角,我好不容易捞到个小群演的角色,你待会儿让我站你旁边,多蹭两个镜头呗。”


    董桥自从上次进别墅喝了口水之后,只在舞蹈课上遇到过欧少文两次,他依然是一副自然熟的话唠样,欧少文也依然一副懒得说话的敷衍样,两个人偶尔凑在一起说话,外人看起来,觉得他们俩好像特别熟。


    “谢谢。”欧少文接过了董桥递过来的水,扭开喝了一口,“但是,待会儿让谁站在我旁边是导演组决定的事情,我没有办法答应你。”


    董桥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嗨,我就随口一说,不行就算了,没事儿。对了,你是怎么过来的,坐绮梦的车过来的吗?山里的路不好走,我本来想让公司派辆车送我过来的,谁知道他们说公司的车都有前辈要用,叫我跟摄制组挤一挤就行了。”他一边抱怨一边打了个冷颤,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我也坐摄制组的车过来的。”绮梦倒是不会少他的车,齐跃原本想要送他,是他听说摄制组有接送服务,觉得没有必要麻烦他开来回几个小时的山路,就自己跟摄制组一行人一起过来了。


    “这样啊,我原本还想着可以蹭个车呢。”董桥遗憾地耸了耸肩,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啊,山上晚上很冷的,你小心别生病了。”


    “谢谢。”跟其他人对比起来,他的确穿得少了点,不过他从小到大很少生病,所以并不怎么注意这个。


    被董桥拉着聊了好一会儿,摄影组才正式开始拍摄。他和六七个群演一起换了帅气却单薄的登山服,戴着可以照明的矿工帽,在一片看似陡峭、但还算好走的山坡上开始了登山镜头的拍摄。


    趁着他们刚刚开始,体力充足,导演组要求他们先展示喝完饮料后健步如飞的状态,被挑选出来站在欧少文背后、和他一起拥有喝饮料特写镜头的两个男孩里并没有董桥,他站在中间偏后的位置,看着前方如众星捧月的欧少文,那种不平衡、不甘心的酸意无法抑制地汹涌起来,他轻轻握了握拳头,有些异常的安静。


    很简单的一段镜头,却也把山坡爬了六七遍才过。


    拍完他们喝饮料的特写,导演放他们先中场休息了一会儿。


    欧少文按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半,拍摄完再怎么也要九点,回去估计十一二点,是怎么也不可能赶上欧仁锦睡觉的时间了。他觉得遗憾极了,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欧仁锦的声音很轻,温柔得让他耳朵发痒,“听齐跃说你一个人过去的,会不会害怕?”


    “不会。”欧少文看着闹哄哄的拍摄现场,“这儿很多人呢,导演也很好,准备的零食也很好吃,今天不能跟你一起睡觉,我会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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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要入v啦,大概是下午会有一章,晚上会有两章。喜欢就继续支持一下呗,谁叫你们都是小仙女呢。


    言情预收坑:


    《大佬的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是我》


    他左耳失聪,左眼弱视,一路走来,受苦良多。


    一周目,她给予了他最真挚的善意,忽视他身体的缺陷,包容他的冷淡敏感。


    小心翼翼、温声细语。


    可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下了那个错误的决定,望向她的眼神毫不动摇、无情坚定。


    二周目,她开始不管不顾。


    只想追求他那副能让人面红腿软、心跳加速的躯体。


    她把他的忌讳触犯过无数次。调查过他极力遮掩的过去,故意在他的左耳边小声说过话,在会议室的桌子下蹭过他的腿,嘲笑过他,调侃过他。


    然后,在她早已不准备任务成功之后,她才知道——


    原来,他的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是她。


    有兴趣的可以预收一下。


    26


    “没关系, 你今天晚上回来的话, 我明天早上等你一起吃早餐。”欧仁锦低声安抚他。


    “回来的。”欧少文的脚冷得有点发僵, 原地跺了跺, “我们还有一小段镜头就结束了。”


    “表现得怎么样,没有被导演骂吧?”


    他带着点骄傲回答了句“没有”, 他们ng的那几次都不是他的缘故。


    “真厉害。”欧仁锦毫不吝啬地表扬了他,接着道,“我等会儿把你的被子抱去你房间, 你晚上回来就先回自己房间睡好吗?”


    “可以是可以, ”欧少文抿了抿唇, “那缺的这一天之后可以补上吗?”


    欧仁锦就笑了, 欧少文在这种事情上的执着和纠结总是让他好笑,“不可以的。我偶尔晚上也会有事, 总有不一起睡的时候,像这样补下去, 哪里补得完啊?”


    “补得完的。”欧少文语气有些不解, “缺几天就补几天不就行了,怎么会补不完呢?”


    “这件事之后再说, 如果你这段时间乖, 那就补给你。”原本对于他来说,欧少文睡觉向来安静乖巧,跟他睡还是自己睡, 多几天还是少几天都没什么紧要的, 但是看他这么在意的模样, 自己就总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他替自己争取道,“我一直很乖的。”


    “少文。”导演助理在不远处大声喊他,“开拍了,快过来!最后几个镜头,拍完了我们赶快回去了。”


    “好。”他应了一声,回过头来有些不舍得跟欧仁锦结束这次通话,“我们要开始拍摄了。”


    “嗯,继续加油,那我挂了。”手机那头的欧仁锦倒是体会不到他这点不舍,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欧少文盯着通话页面上欧仁锦的名字看了两秒,才收起手机,快跑几步过去了。


    最后几个镜头倒是因为欧少文的缘故卡了两次,他从来不是被拘束在床上无法活动,就是下地后永远精力充沛,很少会有精疲力尽的状况,有些不明白该如何表现这种状态。好在他模仿能力强,几次之后就知道照着其他几位的群演的模板去演,倒也顺利的通过了。


    导演组开始收拾器材,准备要回去了。欧少文主动过去给他们帮忙,想着能早一点便早一点,万一回去的时候欧仁锦还没睡呢,他偶尔也会被突发工作耽搁到很晚的。


    可是他只象征性地帮忙抬了两次东西,整个导演组的人就都推辞起来,他们感动倒是感动,但一是怕欧少文万一有点错漏摔坏他们的器材,二是觉得人家毕竟是绮梦公司老总决心要捧的人,也不能真把人当娱乐圈小新人看,还是别放任他干这些费力气的重活了。


    导演助理激灵得很,见状连忙道:“这样吧少文,你去帮忙收拾下大家吃喝完的垃圾呗,我们到时候一起带走,不能污染了环境啊。”


    “好的。”欧少文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去了。


    他们一行人继续搬运器材,他们身旁,几位群演正聚在一起,一边聊着天一边往车上走。有人往那个方向瞟了一眼,忍不住开了口,“不得不说,欧少文性格真好,虽然话不多,但比这些人会做人多了。”


    “不然人家怎么是代言人呢。”


    群演里,走到最后的董桥脚步顿了顿,他朝身后望了一眼,犹豫了片刻,否定了自己再上前帮忙的想法。欧少文帮是平易近人,他去帮就指不定会被说成谄媚讨好了。


    一群拍广告的导演,还犯不着。


    最后收拾好东西,大家都陆陆续续地上了车。


    开车前,导演助理巡视了一圈,开口问道:“欧少文,他上车了没。”


    “他好像去群演的那两辆车上坐了吧,我刚看到他正和其中一个人说话呢,看起来关系挺好的样子,好像说之前就是朋友。”


    “那行,那我们开车吧。”


    另一头,董桥接过欧少文手上的两袋塑料饭盒和饮料瓶,“弄完了吗?”


    “地上还有一些纸屑烟头。”


    “现在灯光都收了,不太好清理,那点东西你就别管了,快上车吧。”董桥打开后备箱,把两袋垃圾扔了进去。


    欧少文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把电筒打开,“我再去看看吧。”


    “那行。”董桥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有些讥讽,他扯下一个垃圾袋递给他,“那你去吧,快点回来,我们该走了。”


    “嗯。”欧少文点点头,转身很快就走进了黑暗里,晚上的山里雾气重,他手机的那点灯光也很快被山雾包裹其中,再也看不到了。


    他盯着欧少文的背影发了一小会的呆,准备开车的司机过来清点完人数,问道:“欧少文呢,他坐我们的车走吗?”


    董桥转过头,突然笑了,“他到前面去了,我们两辆车塞了七个人,他怎么可能跟我们一起挤。”


    ……


    欧少文蹲在地上捡起了最后半张纸屑,突然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远远的好像不能确定,他仔细分辨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跑着跑着,已经可以看到最后几辆车的尾灯了,他奔跑着对着那个方向张了张口,还没有叫出声音,灯光就慢慢消失在了迷雾里。


    他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半晌,他按亮手里的手机,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他和欧仁锦的通话记录,他下意识想按下去,手指虚虚落在屏幕上方,却又停住了。


    欧仁锦之前跟他说过,他如果睡觉的时候被惊醒,会很难受的。


    他得乖一点,不能让他难受,不然欧仁锦就该不愿意补上这一天了。


    手机上的时间还没到十点,欧仁锦其实一般没有睡得这样早,但他不愿意去赌那个可能。他朝着汽车灯光消失的方向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给齐跃打了个电话。


    可是他没接。


    毕竟都这么晚了,每个人回到每个人的家里,都会有自己的事吧。


    他攥紧手机走了一会儿,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好一会儿,露在外面的手指有些冷,他才把手和手机一起塞进了自己衣服口袋里。


    他的记性还算好,中间走错了一段路,又摸索着回去了。走过这一段枝桠恒生的山路,终于到了水泥的盘山公路上,他浑身已经热腾腾的,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于是他又把手机拿了出来,捏在手心里,时不时地按开看上一眼。


    手机的电量只剩百分之十八了,他最后看了眼时间,又把手机装进了口袋里。


    天地一片静寂,就连风声和鸟叫声都没有,只有他自己坚定向前的脚步声,他其实算不上害怕,就是觉得有点……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会不自觉地去想欧仁锦现在正在干什么,他睡着了吗?今天晚上洗头了没有,枕头边是不是会有那股清爽好闻的香气呢?


    他好想听听他的声音,他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笑,笑起来好看极了,他自己好像就怎么也学不会那种能让人瞬间心情欢快的笑容。


    其实他睡觉的时候也同样很容易被惊醒,偶尔会有人半夜过来观察他的仪器,也会有人刺破他的血管,把药物注射进去。但他不会有任何反应,会依然闭着眼,假装自己还在继续沉睡下去。


    但是欧仁锦肯定不一样,他心脏不好,肯定会比他多千倍百倍的难受。这种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幸运的,虽然是个无父无母的怪物,但是好像永远也无法被什么疾病打倒,还能救好多好多痛苦绝望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能救欧仁锦。


    于是,他又想起那个琢磨已久的问题了,欧仁锦准备什么时候让他移植心脏呢,移植完之后他就算半夜被惊醒也不会那么难受了,到时候,他是不是还能偶尔趁他睡觉,偷偷牵牵他的手。


    脑海里全都充斥着欧仁锦的名字之后,他才突然明白,自己此时的感觉是什么了。


    有点儿……孤单。


    这条路还有多长呢,他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好久好久。


    他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转过来又回过去的盘山公路,沉默了一会儿,跨过路边低矮的护栏,准备抄一段捷径。


    他从这里走到下面的盘山公路上,应该还需要二十分钟,但是如果从山坡上滑下去,可能两分钟都不要。


    是个好主意!他判断了一下坡度,拉上了装着手机的口袋拉链,毫不犹豫地一俯身就冲下去了,山坡并不算太陡,他还能跑着冲下去,只是最后几步控制不了自己的速度,从上而下的时候又难以做出高抬腿的动作来,只能整个人“砰”的一下撞上了公路的护栏。


    他蹲下身子,忍着疼痛揉了揉肚子。真奇怪,他好像比以前稍微怕疼了一点点,可能是太久没有遭遇过痛苦的缘故吧。


    迈过栏杆,他又走了一截,照葫芦画瓢地抄了几段近路,终于在凌晨一点半的时候见到了山脚下的几户人家,他站在人家门口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敲门的意图。


    大家都睡了,还是不要去吵醒人家的美梦了吧。再说了,他还要赶回去跟欧仁锦吃明天早上的早餐呢!


    于是他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好久好久,终于在路上看到了偶尔从他旁边驶过去的车,他这回试着拦了一辆面包车下来,跟人家谈好价钱,搭了便车,在已经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小区门口。


    他下车跟好心的司机挥了挥手告别,考虑了一会儿,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掏出来给了他,“耽搁您的事了,谢谢。”


    27


    他本来想直接给他转账来着, 可是司机不会用手机支付, 好在齐跃之前说去山里郊外的又不比市里, 所以他还带了点现金在身上以防万一。


    “没事没事, 也没耽搁好久。”司机犹豫了一会儿,只多拿了一张二十的,又把剩下的钱推回到他手里, “够了,小伙子快进去休息吧,趁着没天亮还能睡几个小时。”


    他收回剩下的钱, 再次跟司机道完谢, 按开小区门禁的密码,尽量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推开别墅门的那一刻, 他瞬间舒了口气, 终于觉得心安,一股疲惫感从大脑一直蔓延到脚底,让他想要找个地方快点倒下去。这下他能明白精疲力尽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这种感觉并不是身体上的, 而是心底里泛出来的。


    他回到自己房间, 换了件睡衣, 给手机充上电, 又定了个闹钟,躺在床上立马陷入了沉睡。


    “早上好。”欧少文模模糊糊地睁开眼, 就看见欧仁锦正按掉他响着闹铃的手机, 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似乎沾着清晨露水气息的微笑, “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拍摄很累吗?”


    欧少文坐起身来,反问道:“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快十一点吧,怎么了?”欧仁锦有些奇怪。


    原来他是可以打出那个电话的,欧少文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他喉咙发酸,抿着唇摇了摇头。


    “好了,这一天补给你就是了。”欧仁锦失笑,把他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觉得自己还是别总想着逗他了,万一把人惹哭了可怎么办啊。


    他们一起吃完了早餐,欧少文不知道是因为昨天拍摄太累,还是对他一个人睡觉的这一夜耿耿于怀,全程都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欧仁锦只能主动开口问他:“拍广告和拍照片,哪个比较好玩。”


    “拍照片。”他说话的声音都不知觉地拖长了尾音,没气没力的,又透出股撒娇的意味。


    “昨天的拍摄不开心吗?”欧仁锦蹙了蹙眉,“你昨晚不是还跟我说导演人很好吗?”


    欧少文慢悠悠地叉起一个蒸饺塞进自己嘴里,摇了摇头道:“拍摄的时候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觉得他们都很粗心大意,这样不太好。”


    这孩子很少说人坏话,看来昨天的拍摄的确不怎么高兴。欧仁锦这样想着,但因为等会儿一大早约了一条院线的负责人准备谈谈股票收购事宜,他此时也不好深究,略略说了几句好听的哄了哄他,就着急着上班,没再跟他多说几句。


    过门禁的时候遇到了正准备换班的年轻保安,他停下脚步,跟欧仁锦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在他正准备起步的时候,突然开口寒暄到:“您家的小欧先生工作倒是比您还忙,凌晨三点多才回来呢,他们当艺人的还真辛苦。”


    他那时正半夜醒了准备上厕所,就见欧少文一身灰尘仆仆,进来的时候却没忘记放轻脚步,果然越有钱的人就越有素质,估计是怕吵醒他呢。


    欧仁锦转过头,眉头紧皱,脸色立马就变了,“凌晨三点?”


    “是……是啊,我刚好那个时间起了次床。”欧仁锦冷着脸看过来的时候实在有点骇人,保安好歹没下意识地跟他道歉,考虑了一下自己也没有说错话的地方啊。


    “知道了,谢谢。”后面的车按了喇叭在催,他重新发动车,一路上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因为心情不好,跟院线负责人谈判的时候他就显得有些冷血无情、寸步不让,为了个一百万左右的利益两人你来我往了半天,最后终于各退半步互相妥协了。


    欧总平日里是绝对不会把这五十万放在眼里的,他总说时间宝贵,为了这么点钱耽误他半个小时的时间,绝对不值当。管齐俊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却没有多话。


    欧仁锦翻了两页他们现改现签的合同,突然开口道:“管齐俊,你去查一下昨天昨天跃动的广告拍摄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还有,欧少文在拍广告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好的。”管齐俊打了个激灵,总算明白欧总一大早的是因为什么不开心了,他出了办公室,立马先跟齐跃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齐跃刚刚结束和欧少文的通话,他昨晚跟女朋友吵架,忙着去哄小祖宗了,哪顾得上看手机啊,今天一大早见着欧少文的未接来电,才连忙打了个电话过去,谁知道他就一回没有跟着,自家艺人就被人欺负成了这样!


    他现在怒火蹭蹭蹭地直往外冒,接管齐俊的电话语气都有些阴阳怪调的。


    欧少文这孩子傻啦吧唧,他问起他为什么昨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只说什么“没什么,现在已经没事了”,还是他追根究底地审问了半天,才知道昨晚拍摄完,他一个人被扔在大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竟然是自己摸黑走了四五个小时的山路走出来的,这傻子说起来的时候还一副不以为意的平淡语气,让他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恨不得直接上微博圈导演组骂他个酣畅淋漓。


    欧少文信任这些人,才再三拒绝他跟去,结果最后就是被人这么欺负的。怎么的,这些人是不是就是贱得慌啊,别人越好说话就越是看别人不顺眼呗。


    管齐俊皱着眉听他骂骂咧咧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冷静道:“有可能只是导演组离开的时候错漏了人数,他们跟绮梦合作过很多次了,不至于故意得罪我们。”


    “呵呵,整个导演组工作人员这么多,群演六七个,都能一个不落的装回去,怎么就把最重要的代言人给错漏了呢!我看欧少文存在感也没那么低吧,合着能在他们面前隐身了不成。”


    “这些事我会去调查,你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他对怒气冲冲的齐跃保证,“放心,绮梦还没这么无能,让人这么欺负我们家的艺人。”


    管齐俊没有直接打给广告导演,而是先找了那个所谓的导演助理,那人接到电话,听清原委之后惊讶极了,连声解释道:“不可能的,先不说我们和欧先生合作得很愉快,就算合作得不愉快,我们也不可能做出故意把人扔在山沟沟里的事啊。”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开车之前我确认过欧先生是否上了车,不是说他到后面的群演车上坐去了吗?听说他跟其中的一位群演是朋友,开车前他们正站在一起聊天。”


    “群演?”管齐俊心中疑惑,“您能确定是谁吗?”


    “稍等,我先去打个电话问问,马上就回复您。”


    很快,助理重新打电话过来,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宜信娱乐,董桥。”


    董桥从公司大楼里出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昨天晚上,他脱口而出那句话,并不是早有预谋,只是在那个时间点,莫名的情绪好像突然冲破了理智,于是大脑一阵发懵,什么原则后果都考虑不到,不管不顾的,只想让欧少文品尝一下他积攒已久的那点点恶意。


    那句话他说起来是一时冲动,却没有料想到导演组的人也当真那么粗心大意,汽车慢慢驶远的时候,事情就像开弓的箭无法回头了。


    在返程的路上,他的理智渐渐回笼,又立马被害怕所笼罩。他不断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到时候如果欧少文问起来,他就推脱说,也是别人告诉他,他上了前面导演组的车的。


    本来,欧少文来的时候,就坐的是前面导演组的车,他们这几个小群演,在车里你挤我,我挤你的,腿都伸不舒展,自然会理所当然的这么以为了,也不能怪他不是吗?


    谁叫导演组不细心确认呢?


    对呀,谁叫他们不细心呢?


    他这样一遍遍的想着,好像真能理所当然地说服自己。当时现场鱼龙混杂的,谁又能真的把事情的责任推脱到他身上来呢?


    最多是各执一词,不可能有证据的。


    他正准备在公司门口打个滴滴回宿舍的时候,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打开,露出欧仁锦那张精致的侧脸,他转过头,对他轻轻笑了笑,“你去哪儿?上车我让司机送你啊。”


    董桥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心脏蹦得很快,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开口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发抖,“欧……欧总。”


    “不是听说你前段时间还跑到别墅里去了吗?你是去找我的,对吧?”欧仁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得轻佻又勾人。


    董桥开始犹疑不定,难道欧总不是知道了昨天晚上的真相,过来报复他的?


    看他的态度的确不像。


    他松了一口气,同时,一股暗喜从心头涌现了出来,他忍不住开始猜测,难道欧仁锦是到了又准备换人的时候,因为他主动去过别墅,所以难得记住了他,今天特地过来找他?


    收拾好心情,他立马对欧仁锦笑了起来,“您说上次去别墅吗,因为我跟少文在同一家舞社练舞,那天我顺便送他回家,就进去喝了个茶。”


    “是吗?”欧仁锦朝他勾了勾手,“先上车吧。”


    董乔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坐上了车,他开始主动跟欧仁锦说话,“您怎么会有空到宜信这边?是有什么正事吗?”


    欧仁锦摇了摇头,“不啊,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


    28


    董桥差点忍不住露出微笑来, 他轻咳了两声, 偏过脸,努力绷住了, “您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欧仁锦低头在看手机,闻言笑了笑,语气却有些敷衍, “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的。”董桥小心翼翼地做了个深呼吸, 倒是鼓起勇气转过头明目张胆地看他,他双手捧着手机,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漫不经心的几个动作都显得迷人极了。


    汽车在市区里穿行,慢慢的越开越偏, 路边已经渐渐没了建筑,连路灯都稀稀拉拉时不时熄上一盏。天色渐晚, 夕阳在天边最后一点余光也被黑暗包裹其中, 董桥越来越心慌,他忍不住打着寒颤, 问:“欧总,我们要去哪儿啊?”


    欧仁锦回完欧少文的又一条短信, 终于抬起头来,施舍给了他一个目光, 他依旧笑得很好看, 此时此刻却让董桥觉得有些胆寒, “你看旁边的路都不觉得眼熟吗?”他摇了摇头, 叹息道,“看来你记性不太好,那可就糟糕了。”


    董桥心里有一个预感越来越清晰,他咬了咬唇,“欧总,我突然想起来我还跟别人有约,待会儿他该打电话催我了,那个地方,我们还是改天再去吧。”


    “看来你是想起来我们这是去哪儿了?”欧仁锦伸手握住他手里的手机,轻轻翻转了一下手腕便夺了过来,他把手机捏在指间,一下一下地旋转着,“我还以为我这个人向来名声在外,最是护短,原本以为既然有人有胆量欺负我的人,总该有点身份背景,却没想到这世上总有些分不清轻重利弊,自己在泥潭里跟只任人揉.捏的蚂蚁,却想把飞着的天鹅一起拉下来……”


    他直视着董桥的双眼,沉下表情,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眼神,“凭你也配。”


    董桥开始全身发抖,不知是生气还是恐惧,他试着去拉车门,拉不开,又回过头来求他,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欧总,我真的以为少文是去了前面的车里坐了,真的,我看着他往前面去了,我不知道少文是怎么跟您说的,但我可以跟他当面对质的欧总。”


    欧仁锦嗤笑了一声,把董桥的手机递给了前方开车的管齐俊,“你以为我是办案的警察,要考虑两方供词,找到关键证据了才能结案?真相怎么样我自有途径知道,我也不会相信一个被断定有罪的人的言辞。你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有多可笑吗,比我见过所有搞笑的丑角还要可笑。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出现在欧少文的面前,凭他比你单纯比你傻吗?”


    “行了,”他打断了董桥开口辩解的意图,“别多话了,烦得很。我呢,一般来说并不是那种千倍百倍报复回去的人,我可公平了,绝对报复得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你对欧少文做过什么样的事,我今天让你也感受一下就行了。”


    车子开到了昨天的拍摄地,董桥被管齐俊拉扯着下了车,他过了求饶的界点,开始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一对恶心的同性恋,祝你们染上艾滋性病、全身生疮,死的时候都没人送终。”


    欧仁锦充耳不闻,扔了一个崭新的没有插卡的手机下去,扶着车窗非常愉悦地给了他最后一个祝福,“加油,祝你好运。小心脚下,注意别摔下山崖,也要保持运动,小心别冻死在夜里,有点用,别让我惹上刑事案件。”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惹上了也没多大关系。”


    汽车在他面前重新启动,他大叫了一声,捡了块石头朝车尾扔过去,却没对准角度,只能看着石头无力地坠落在地。他蹲下身子,一瞬间觉得害怕又懊悔,忍不住嚎嚎大哭起来。


    管齐俊朝后视镜里望了一眼,“欧总,真的就这样不管了吗?万一人真的不小心出了事……”


    “你也会担心这个?”欧仁锦对他挑了挑眉,“之前建议我挖人家心脏的时候,不是说得挺成竹在胸吗?我还以为,我聪明能干的助理早就不把这一两条人命放在心上了呢!”


    管齐俊听语气就知道,现在的欧总依然心情糟糕,他闭上嘴,再不多发一言。


    到了别墅门口,下车前,他还是交代了一句,“派几个人,注意一下董桥的行踪。”


    “需不需要注意别让他报警?”


    “这个倒随意,这个情节程度轻微,是可以控制的范畴。大不了到时候走舆论战,还可以顺便给欧少文炒炒热度,挺好。”欧仁锦挥挥手,并不怎么在意。


    进了别墅,欧少文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书,专心致志到直到他走近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欧仁锦从上头抽走他手里的书扔到沙发上,然后拉起他的手,重重地咬了一口。


    欧少文任他咬着,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有些不解地望着他,可能还以为这是某种新的情趣。


    欧仁锦跟他有些生不起气来,绕过扶手坐到了他身边,敲了敲他的额头,“我早上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欧少文慢悠悠地眨了眨眼,牵住他的手放到犬齿处轻轻咬了咬,咬出两个浅浅的牙印,欧仁锦倒是面无表情地抽回了手,冷淡道:“回答我的问题。”


    “我那时候在想别的事情。”在想真的好可惜,没有把那个电话打出去,不然,你肯定会开车过来接我回家,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或者亲吻,再聊着天一起睡去。


    “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跟我打电话?”


    这个问题问出来,欧少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欧仁锦好像是知道了昨晚的事情,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向他诉说委屈,“我本来是想给你打的,但你不是说过被人吵醒睡觉会很难受吗,我怕你难受,就不敢打了。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你还没睡呢,真可惜啊,对吧?”


    “可惜个头,我说得吵醒不是那种吵醒。”欧仁锦觉得眼前这个人又可怜又可气,让他忍不住想狠狠地把他骂一骂,又有点想责怪自己,“再说了,不能打电话还不能发短信吗?我如果没睡自然就看见了。”


    “可是短信也会有提示音啊!万一还是把你吵醒了呢?”


    欧仁锦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他按住少年的头,狠狠地吻了上去。这是一个区别他一贯温柔做派的吻,舌尖攻城拔寨般地探进了他的齿间,唇瓣重重地揉擦着他的双唇,时不时用上牙齿,轻轻在他嘴唇上惩罚般的咬上一口。


    这个吻停止下来的时候,欧少文没什么反应,他倒是有些气喘吁吁,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面色如常地站起身来,下了判书道:“为了惩罚你遇到事情不主动给我打电话,昨天说好要补的那一天也不会再补了。”


    欧少文惊讶地望着他,“明明是你说过,叫我睡觉的时候别打扰你的。”


    “好。”欧仁锦有时候会觉得,他不太合适跟太过于单纯懵懂的人在一起,他心思细腻敏感,总会遇到被人惹得生气,对方却全然不知的情境,“就算是不能打扰我,你没有别的可以打电话求助的人吗?你可以打给你助理齐跃,可以打给周姨,打给李伯,打给你的舞蹈老师,打给公司的经纪部负责人,甚至打110报警,你手机的通讯录里有多少个号码你就可以打给多少个人,为什么没打,为什么要一个人傻傻地自己走回来,嗯,回答我?”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了解欧少文,但他也能看清,藏在欧少文骨子里的那种自贬自轻的特质,他总是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没什么重要的,会努力不麻烦到别人,不习惯向别人求助。


    他并没有多么自大地觉得自己一定能改变别人,但是他恰好最喜欢别人相信他依靠他,所以这一点,他还偏偏要把他拗过来。


    欧少文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点了点头,“好,我记得了。”


    “记得什么了?”


    “要打110报警。”


    欧仁锦瞬间想再按着人咬上一顿,他按住自己的心脏,轻轻吸了两口气,一字一句地重复到,“以后遇到事情,先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可是你晚上……”


    欧仁锦沉默了下来,犹豫片刻,悠悠地开了口,“我晚上很害怕有人在我身边发出声响,最害怕走到我床头的脚步声,至于手机闹铃之类的,倒没什么要紧的。”


    欧少文的心里微微颤了颤,他想他能对这种莫名的恐惧感同身受,因为他也惯常如此,会被走到自己床头的脚步声惊醒。这种脚步声,对于他来说,代表着无法预知,却注定要很快降临到他身上的痛苦。


    但欧仁锦又为什么会害怕这个呢?


    他以前,也经常被人半夜伤害过吗?


    欧少文有些疑惑不解地望着欧仁锦,他微微抬头,就对上他真挚疑惑的目光。


    “这时候不要用这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欧仁锦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后俯过身子,在他额头落下了一个吻,“是不是很好奇原因啊,可我偏偏不告诉你。”


    说前半句的时候,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压抑已久的愤恨和落寞,虽然之后被他用欢快轻巧的语气带了过去,但欧少文不知怎么的,就是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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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三更终于结束啦,谢谢各位的支持,爱你们哟,么么哒


    29


    “我不好奇原因, 你不用告诉我。”说出来, 肯定又是一个不怎么让人高兴的故事,欧少文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伸出手掌,学着欧仁锦常做的那样,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 神情严肃, 是他真诚的安慰。


    欧仁锦拉住他的手扯下来,“下次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办?”


    “给你打电话。”


    “如果我的电话打不通, 就给管齐俊打,他的电话打不通,就给齐跃打, 从通讯录里一个挨一个的打,直到打通某个人的电话为止, 记住了?”


    “知道了。”


    欧仁锦张了张嘴, 还想说些什么,欧少文伸手一把捂住了, “我真的记住了,你不用再重复了。”


    欧仁锦掐了掐他的脸, 声音低沉道:“连告状都不会,真没用。”


    “教过我一回, ”欧少文不太喜欢听他说自己没用, “下次我就会了。”


    欧仁锦就站起身, 准备上楼去了, “我去书房办公事,你暂时不要进来打扰我。”


    “好。”欧少文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他才又低下头,重新去看那本被扔在一边的书。


    ……


    董桥并不像欧少文,能坐在车上走过一遍就记住路线,这一晚他先是漫无目的地在山林中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回去的路。他越走越恐惧心焦,中间摔倒了无数次,最后一次时成功扭伤了脚,那一刻,他竟然没有尖叫出声,只是慢慢地蹲坐在一颗树干前,忍着脚腕传来的剧痛,冷得浑身发抖。


    过了那个时候,似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他抱着自己的膝盖,无边无际的恐惧像张裹尸布把他包围,而他就是那具浑身冰冷的尸体。


    他会死在这儿吗?不知道是因为被欧仁锦最后的几句恐吓吓到,还是他本身就对这种娱乐圈大佬的权势有着过高的估量,他此时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有可能会真的死在这个晚上。


    他害怕到极致,反而麻木了,他只是在想,如果时间能回到昨天晚上就好了,那么,他绝对会在别人问起欧少文的时候,实话实说地回答一句,“他去收拾我们刚刚扔的垃圾去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山脚下还是不见董桥的身影,管齐俊把情况报告给了欧仁锦,然后听从他的吩咐带着人从山上把人找了回来,送回到了他的住处。


    董桥发了三天的烧,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那个欧少文常去的舞蹈课上了。


    欧少文的舞蹈课程已经减半,把时间分配给了乐器课和声乐课,欧仁锦已经在替欧少文约歌,同时翻看了近来各大电视台网站准备制作的选秀项目计划,挑选了一个他觉得赛制比较合理,又比较适合欧少文性格的。


    他准备把这孩子扔到这档选秀节目里,到时候他自带热度,可以借此滚雪球般吸引更高的热度,然后再借着热度就此偶像出道,发歌出单曲,比他们费劲资源替他炒作要强。


    欧仁锦替他挑选的那个选秀节目叫《灯光之下》,项目一个月后正式启动,所以这段时间,欧少文的课程也排得相当之满,除了又拍了一套模特照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了练习室里。


    所以,很多个夜晚,等欧少文从练习室里回来的时候,欧仁锦都已经入睡。虽然他曾经承诺过,会把这个月里他们缺掉的每一天都补起来,可欧少文本来就是一个更注重享受现在的人,将来承诺得再美好,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到来的将来。


    马上到了年尾,不管是欧仁锦公司的业务,还是欧少文诸多的训练课程都告一段落,就连周姨和李伯也被欧仁锦放了半个月的假,回去跟家人团聚去了。


    偌大的别墅里,空荡荡的没有了人气,好在欧少文一直很习惯这种情景,欧仁锦在的时候,他望着欧仁锦发呆就可以打发一下午,欧仁锦不在,他偶尔复习一下老师教导过的课程,默默地看一会儿电视,再自己去给自己做上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欧仁锦这段时间好像心情并不怎么好,在家里的时候肉眼可见的低气压,偶尔对他笑笑也显得敷衍得很,最重要的是,他都好久没有再主动吻过他抱过他。


    欧少文忍不住翻着日历开始往前数,然后才发现,他搬到这个别墅好像已经快满三个月了。


    而欧仁锦持续时间最短的一个前任,就只有短短的八十天。


    是不是到了他要回去的时候了呢。


    大年二十九。


    欧仁锦坐上了开往墓园的车,他侧着身子默默地望着窗外,又是这种阴冷的天气,好像开再高的暖气也叫人暖不起来。


    车在墓园门口停下,欧仁锦下车买了两束花,他把还带着露水的花抱在怀里,在初春的清晨,鲜花遮住了他俊俏的半张脸,发梢被一层薄雾打湿,轻轻地搭在额前,原本是一副非常值得欣赏的美男图鉴,却被他过于阴沉冷傲的表情破坏殆尽。


    “我在外面等您,您早点出来。”管齐俊早已习惯了欧仁锦在这个日子里过分持久的沉默和过分糟糕的心情,毕竟欧总的父母都在这同一天去世,还都是原本已经转危为安、让人充满希望和期待了之后,命运又陡然转了一个方向,变成了一个让人难以招架的噩耗。


    欧仁锦点了点头,不发一言地独自迈步走了进去。


    管齐俊有些担忧望着他的背影,然后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准备照往常一样,如若欧总半小时后还不出来,就二话不说进去找他。


    他第一年陪欧总来这儿的时候,他才刚刚考上高中,还是个清俊瘦削的少年,那时候,他也是捧着两束鲜花,坚持要自己一个人进去。可进了墓园,他过了好久都没出来,等到管齐俊进去找的时候,就看到欧仁锦面色苍白地晕倒在墓前,浑身冰冷,无声无息。那一回异常凶险,伴随着感冒高烧,欧仁锦差点就这样停止了心跳。


    后来的几年,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欧仁锦总会发一次病。再然后他渐渐长大,慢慢变得喜怒不行于色,这几年倒是都把这一天安稳度过了。管齐俊回到车上,拿出自己为了以防万一备用的药,握紧在了手里。


    欧仁锦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过一排陵墓,在马上就要到达他父母墓前的时候,他突兀地停住了脚步,望着前方的目光里是无法掩饰发酵日深的恨意,握着鲜花的手掌青筋暴起。


    欧易云和秦月然正蹲在他父母墓前,一打一打地往火堆里扔着纸钱。


    秦月然打了个哈欠,伸手出在火堆上烤了烤,非常细致地一根一根地揉.搓着她有些僵硬的手指,“老公,你说老爷子今年怎么突然那么坚持让我们过来给他们上坟,这地方老远不过,开个车要开几个小时。之前不是只清明过来,忌日的时候在家插两柱香就成吗?”


    “把灯摆好,赶快回去了。”欧易云一把把剩下的纸钱都扔了进去,火势被猛地一扑,突然就有要熄的意思。


    欧仁锦觉得自己耳膜好像有些发翁,他急急地喘了两口气,压抑住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面色如常地走了过去。


    “纸钱都没诚心烧完,干嘛还要过来祭拜呢?”欧仁锦越过他们二人绕到墓碑前,蹲下身子拿起只烧了一半厚厚的冥纸,微弱的火星接触到空气又重新复燃起来,迅速地朝他的手指袭来。


    他似乎被火舌卷到了皮肤,“嘶”的一声就甩开手任纸钱四散开来朝他们的方向飘去。


    欧易云猛退几步,秦月然也骤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虽然他们躲得快,可衣服上还是被灼了几道黑印,秦月然怒极反笑:“欧仁锦,这么多年来,我作为你伯母,看在你从小父母双亡的份上,不知道包容了你多少次。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别以为自己是任性的小孩子,做错事都能一遍一遍被原谅的。我告诉你,你爷爷这一回是真的铁了心不准备认你了,你就继续像这样时不时来回幼稚的恶作剧吧。”


    “抱歉,因为看伯母生气实在太有趣了,我总是忍不住呢。”说话的同时,他瞥了一眼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欧易云,露出来一个诡异的微笑,“大伯怎么不说话了,平日里不是总喜欢给伯母帮腔的吗?怎么,站在我父母墓前,心虚了?”


    “不可理喻。”欧易云横了他一眼,不怎么想跟他纠缠,被这个神经病黏上了,又得在他们面上发好久的疯不可,“月然,我们回去吧。”


    欧易云带着秦月然还没走出两步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被猛地踢倒的声音,他回过头,就见他们带来摆在墓前的两盏灯和一束鲜花全部被欧仁锦踢到一边,他把墓前的那块地腾得干干净净,才把自己的花放了上去。


    他冷笑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欧仁锦的父母刚死的时候,公司里一直有一些没头没尾的猜测和传闻,这小子年纪小又天真,很快就对那些话深信不疑,只是这些传闻都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和线索,这么多年以来,他也就只能时不时地在他们面前撒撒气了。


    强忍着祭奠完父母,欧仁锦回到车上的时候已经嘴唇青紫,他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喉咙好像被人紧束,他一只手狠狠按住自己的胸膛,似乎这样就能抵挡住那种错了节奏、好像撞击在胸腔里的心跳声。


    30


    “欧总。”欧仁锦闭着眼, 急促的呼吸声让人听着都心里发颤, 管齐俊伸手去触摸他的时候, 只觉得手掌冰凉, 他按住欧仁锦毫无意识直往下倒的身体,颤抖着手指扭开药瓶,倒了两颗出来, 合着保温杯里的温水倒进了欧仁锦的嘴里。


    然后,他迅速的把欧仁锦搬到后座将身体放平,观察了一下他的呼吸, 稍微松了口气, 回到驾驶座猛踩油门启动了轿车。


    同时,给私人医院的电话已经拨打了出去, 他没有多话, 只说了一句,“欧总又发病了,已经吃了药,我们现在正在往医院赶, 我尽量一个小时之内开到。”


    电话那头的陈医生立马站起身从办公室往外走, “吃药了应该暂时不会有事, 你别着急, 开车千万注意安全,我让医院派救护车过去接你们。”


    他们虽然紧张, 但一套流程早已熟练, 有条不紊。


    半小时后, 两辆车在路中相遇,欧仁锦被搬上救护车,戴上氧气罩,进行初步检查和恢复治疗。


    ……


    欧少文盯着手机屏幕上游戏结束的字样,不自觉就走了神,他退出页面,对着锁屏上一秒一秒往前跳动的时间发呆。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整个别墅安静得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欧少文有些无聊地抹着沙发光滑的绒面,看深浅两种颜色不停地在自己手下变换,忍不住地想,为什么欧仁锦还没有回来?平日里,就算晚上有事耽搁,他至少会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告知,不可能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开始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出去。欧仁锦之前跟他强调过,遇到事情要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所以……他应该是不怎么介意被打扰的吧。


    试试吧,试试看好了,如果他没接,或者影响到了他的公事,就再也不打了。


    在心里自我说服了很久,他总算翻开通讯录的页面,打出了那个电话。


    铃声响了两下之后被人接起,那头的人应了声“喂”,欧少文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他有些失望,轻声回了句“你好”。


    “喂,欧先生。”管齐俊没有等欧少文问出来,先开口解释道,“我正准备跟您说呢,欧总他今天有个临时的出差,马上就要飞国外了,可能要过四五天才能回来,这几天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欧少文皱了皱眉,“可是欧仁锦昨天才跟我说,要到除夕了终于可以放假休息两天。”


    “是,是啊。”管齐俊磕磕巴巴,“本来该过年了,是该好好休息的,但是国外的业务突然出现了一点小纰漏,非要欧总亲自去解决不可。”


    欧少文语气越发犹疑,“他现在不能接电话吗?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欧总他……现在正在和别人谈正事,不太方便接电话。”


    “你跟他一起去吗?”欧少文已经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面色低沉。


    “嗯……对,我跟欧总一起去,我们现在已经在机场,马上就要登机了,飞机上不能通话,等我们落地,我再让欧总给您回电。”


    “二十三号病床的病人该换药了。”他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人从他身后绕过来,对着护士站的护士轻声抱怨,“按了好几下铃都没反应,血都要倒流了。”


    他听见动静的那一刻瞬间往旁边躲了老远,慢了半拍才去捂手机话筒。


    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欧少文有些失落的声音,“那好吧,那你们一路顺风。”


    管齐俊一时间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他挂掉手机,看了就站在他旁边的陈医生一眼。


    “是那个配型成功的小孩?”


    他情绪复杂地点了点头。


    “你故意透漏欧总正在住院的消息,是想要偷偷让他知道欧总的病情?”陈医生笑了笑,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费这功夫了,这世上不会有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愿意为别人献出心脏的,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即使是再亲的亲人也不例外。”


    管齐俊哪能不明白这一点,但是在绝望的深渊里漂浮久了的人,已经变态得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丁点微弱的希望。


    当然,他不会指望欧少文一得知欧总的病情就大义凛然地愿意舍生忘死,他只是希望,欧少文此刻对欧总的感情正是到了最炙热最不可理喻的时候,而这份不可理喻,能让他愿意签下这一份器官捐献同意书,以保证在他出现意外、失去生命的情况下,让欧总得到他身上那颗健康跳动的心脏。


    到那时候,事情会拥有更多可操控的空间,如若能尽快找到其他的心脏源固然是好,欧总情况稳定、不再发作也固然是好,但万一事情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们无路可走面临绝境,那欧少文这颗心脏,就到了该派上用途的时候。


    “我知道的。”管齐俊掩盖住自己眼底危险的眸光,低着头轻声开了口,“没关系,只要他来医院就好了,他会来医院的。”


    欧少文挂掉电话,愣愣地望着前方,半晌,他握紧拳头,一字一顿地呢喃道:“骗人!”


    他起身走到衣架前拿过自己的大衣,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欧少文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脑海里乱糟糟的,就像一大把珠子怎么也串不起来,洒落在地板上叮叮当当的作响。


    奇怪,真的好奇怪,这段平静美好的日子里,他猜测过无数次欧仁锦并没有立刻安排手术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身体没有调养到最好状态?或者有其它病情限制不能轻易做移植手术?甚至仅仅是因为他很怕疼,想要任性地把手术的时间往后拖得更久一点?


    但是这所有的猜测,都不能解释为什么他就连发病了也要费尽心思地瞒着他,为什么要瞒着他呢?他不是为了救他才出现在这里的吗?


    他有限的认知无法理解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只能徒劳地让出租车再开快一点。


    他其实并不能确定欧仁锦现在正躺在哪家医院,但是,在司机问起他目的地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说出了那家私人医院的名字,也许是因为他从这家医院里醒来,也许是因为那里的护士曾经跟他说过医院开设不到八年,欧仁锦陆陆续续投进了几个亿资金的八卦。所以,这家医院,应该就是让欧仁锦能拒绝实验室的设备,将他接到外面来的原因吧。


    他下了车,走进医院到前台提起欧仁锦名字的时候,护士没有丝毫犹豫,礼貌直接地告诉了他欧仁锦的病房所在。


    “谢谢。”他坐上电梯到了指定楼层,门一打开,是一条和大厅截然不同、异常安静的走廊,欧少文的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他像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却不知道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刚刚来到一个拐角,不远处特意压低了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畔。


    欧少文猛地停下了脚步。


    “您别再提了,是欧总不愿意。”


    是管齐俊的声音!


    看吧,说什么在机场,果然是骗人的。


    “和欧少文说清楚原委也不行吗?欧总这些年一直对外界隐藏着自己的病情,其实也到了该找个自己人分担一下的时候了,欧少文之前在医院住过一阵,那孩子看起来还挺健康挺沉稳的,说清楚,让他平日里多照顾些欧总就行了,总归是比欧总一个人熬着要好些的。”


    “欧总不想说,我也没有办法,他就是单纯喜欢欧少文,当初把人带回别墅,跟欧少文有没有配型成功没多大关系,欧总想跟人家单单纯纯地谈恋爱,不想透露自己的病情,让其他东西夹杂在两个人之中,我也能理解。您想,万一欧少文知道了欧总的病情,顺藤摸瓜又知道了我们趁他生病,偷偷做了他跟欧总的心脏配型,该有多膈应啊。到时候,即使欧总再怎么解释对他的心脏并没有企图,他也不会相信了。”


    欧少文的大脑开始嗡嗡作响,被一榔头一榔头地砸得缓不过神来。


    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在说,欧仁锦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病情闭口不谈,是因为根本就不准备移植他的心脏吗?他把自己带回别墅,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因为想单单纯纯跟他谈恋爱吗?


    他们说的谈恋爱,跟他平日里理解的不一样。他们说的谈恋爱是指什么呢,是指即使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不愿意从他这里拿走一颗心脏吗?


    为什么呢,是因为怕他疼吗?


    欧仁锦好像总是怕他疼,平日里,他手指划破一点点小口子,都会被他温柔地舔掉血迹。他身上出现一点点淤青,其实很快就会消失不见,可他仍然会细致地给他擦药。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觉得觉得心里发酸,明明就很幸福,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想哭。


    之前的每一次他都忍住了。


    可这次……


    欧少文低下头,一滴眼泪从他的下巴滑落,轻轻滴在地上。


    其实,其实他也不会很疼的。


    或者疼一疼,很快就过去了。他甚至都不会像那些跟他同时做完手术的富豪们一样,在麻醉醒后的日日夜夜都痛苦得哀嚎出声呢。


    他也不会膈应,他愿意给欧仁锦换心脏,他愿意的。


    带着心头酸涩不堪的情绪,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沉默而又坚定地走过拐角,朝正在交谈的那两个人走去。


    听到脚步声,他们立刻停止了谈话,齐齐转头朝他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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