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先生, 您怎么会……”管齐俊一脸慌张失措。
陈医生站在一旁, 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欧少文镇定地走到他们面前, 平静的双眸像两泓深潭,他像是随口说一句玩笑话一样,不带任何犹豫恐惧, “你们不用考虑这么多, 其实可以直接问我,我愿意为欧仁锦献出心脏的。”
管齐俊原本打算要说的话, 原本准备应对的表情,在这一刻忘得一干二净,欧少文的这句话几乎像是惊雷轰顶, 又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他的这么多年的认知和信念。
“你,你……”他说不出话来。
陈医生皱了皱眉, 他难以理解地望了欧少文一眼, 轻声解释道:“欧先生,心脏捐赠并不像什么骨髓移植、肾脏移植, 可以最小程度地影响捐献者自身,但心脏不行, 心脏只有一颗,人没了它是活不成的。”
“我知道啊。”欧少文有些茫然不解, 天底下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人体的构造了, 正因为人没了它活不成, 才要赶紧给欧仁锦做手术才行。“所以,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安排移植手术?我随时都可以配合。”
见对面俩人的目光还是一脸震惊加犹疑,欧少文挑了挑眉,真心实意地试图说服他们:“你们不用考虑我的,我没关系。”
这么多年来,自己承受过很多次的痛苦第一次被人注意到了,这种被人关心,被人重视的感动充斥在心底,让他产生了某种强烈想要回报的心情,“是欧仁锦不愿意吗?不用担心,我自己去跟他说就好了。”
他越过他们,准备往里走。
管齐俊终于回过神来,“等一下。”他叫住欧少文,沉默片刻,有些难以启齿地张了张口,欧少文疑惑地望着他,安静等待着他准备要说的话。
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一根竖立在他心脏正中间的指针在来回摇摆,他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放弃说出那句话了,可最后,他还是开了口,“如果你是真心愿意的话,就先签一份器官捐献同意书吧。”
他的目光重新坚定下来,甚至对着欧少文露出了一个期待而又鼓励的微笑。
“好的。”欧少文跟着他们去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在同意书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重新问了一遍,“欧仁锦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好吗?要过多久才能安排手术呢!”
他签字的动作太过于潇洒随意,管齐俊的心刚刚提到半空,一切就已尘埃落定。他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他鬼迷心窍产生的一个幻想。
陈医生直到现在还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他接过欧少文的器官捐献同意书,翻到刚刚被签上名字的那一页,安静地看了好久,再抬起头望向他的时候,眼底是极度的震惊、动容、怜惜与犹豫。
他喉咙哽了哽,“医院没有资格安排这个手术,即使你愿意也不行的。”
“为什么?”欧少文有些焦急。
“这种做法违背人道主义观念,要知道,国内就连安乐死都还没有通过呢。”
欧少文皱了皱眉,正准备说什么,就被一道敲门声打断,他回过头,看见护士一脸惊喜的表情,“陈医生,欧仁锦先生已经醒过来了。”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讨论。”陈医生摆了摆手,戴上他的听诊器,快步朝欧仁锦的病房走去。欧少文也在后头跟着,眼神涣散,一副陷入沉思的表情。
于是,他都没有注意到,欧仁锦看见他站在陈医生身后的时候,那一瞬间猛地缩小了的瞳孔。
“欧少文。”他语气冷冽地叫他的名字。
欧少文回过神,走到他床边蹲了下来,握住他的手轻轻吻了吻,“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他说话的语气太温柔,让欧仁锦都有些恍惚,他紧抿双唇,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
欧少文于是低头去亲他的手腕,他的双唇像一朵棉花糖触摸在皮肤上,欧仁锦有些痒,冷冷斥了句“别闹!”
陈医生很快做完了最基本的检查,表示欧仁锦暂时情况稳定,没有大碍。
他看了正蹲在床边目光晶莹的欧少文一眼,用最快的速度退出病房,走到门口,他拉住一直站在这里的管齐俊的手臂,带着他往外走,“别站在这儿了,走吧。”
扫了眼被陈医生关上的病房门,欧仁锦放任欧少文偏过头、用脸颊贴住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只是表情仍然冷峻,“你怎么会在这儿?管齐俊叫你过来的?”
“不是,他骗我说你们准备去国外出差,是我听到电话里有喊护士换药的声音,所以找过来的。”他抬起头,又像强调又像夸耀,“你们总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但我其实已经懂很多东西了。”
欧仁锦觉得他此时的目光灼热得让人有些发烫,于是偏头躲开了他的视线,此时此刻,他的情绪有些复杂,有那么一点点弱点揭露在别人面前的不堪,又有那么一点点等待许久终于到来的安然,似乎总算有另外一只手伸了过来,分担了他身上某件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的重担。
“欧仁锦,你疼不疼?”欧少文问,他轻轻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模糊和遥远,“我给你移植心脏好不好?”
欧仁锦猛地转过了头,他几乎是被重锤猛砸在头顶般大脑发懵,反应了好久才确定刚才的那句话并不是自己的幻听,然后他沉默下来,许久,轻笑了一声,“说什么自己都懂,明明还是什么都不懂。”
他声音平缓,听上去却让人觉得危险极了,“谁告诉你这件事的,谁劝你答应的?你明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把我的心脏挖出来,装进你的胸膛里,就这么简单,为什么都以为我不明白?”欧少文被一次又一次地反驳,语气甚至有些愤慨。他不懂,对于实验室里的人来说,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配型、手术、休养,循环反复,就可以完成一次又一次的移植。为什么外面的人总要考虑得那么多,把事情想象得那么复杂。
他明白,他都明白。
他明白什么叫违背人道主义,但是,从“可再生器官培养皿”这个课题成立开始,从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开始,他所经历的一切都违背了这个所谓的人道主义。所以实验室不能把研究成果公诸于众,不能把他的存在公诸于众,他们就像躲在阴沟里暗自繁衍的蟑螂蚂蚁,小心翼翼地朝这个世界探出自己的触角,以便偷偷获得足够他们生存和研究其他课题的利益。
“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叫医生悄悄地,别在医院做,不让别人发现就好了。”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又那么迫不及待,好像一只欢欣鼓舞、扑向火焰的飞蛾。
欧仁锦眼帘低垂,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整个身体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又难受了吗?”欧少文坐上床头,俯身去听他的心跳。
欧仁锦在半路就抚住了他的脸,没让他靠上自己的胸膛,他缓慢地笑了起来,凑近他的耳边,放低声音道,“你愿意把你的心脏捐献给我?”
“是。”
“可是不凑巧,”他轻轻推开他的脸,动作坚定得有些不近人情,“我不愿意要。”
欧少文又急又躁,又有点压抑不住的生气,“但我的这颗心脏,比所有能跟你配型成功的人的心脏都要好。”
“再好我也不愿意要。”欧仁锦甚至觉得有些荒唐,他努力地抛开那些杂乱不堪的情绪,尽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他忽略心里海浪滔天般的感情,压抑住自己想要和欧少文对视的冲动,一条一条地开始回想。
欧少文到底经历了什么,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遭遇过什么样的过去,才能让他对一个人刚认识不过几个月的人,说出“我给你移植心脏”这句话。
在今天之前,他仍然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拿人逗乐、拿人耍趣是一件多么过分的事情。人生在世那么短暂,把时间花费在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上,才是最好的安排。
但是,就在刚才,在欧少文坚定而又急迫地坚持说要给他献出心脏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后悔了,他觉得,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认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不应该认识他。
他是全世界最不适合跟他玩那种虚伪游戏的人,他太过真实,一举一动都表露着最真诚的情绪,他会收藏好任何一个人给他的任何一点微小的善意,耗尽全身热血来回报你。
他不想要他的热血,他也配不上他的热血。
欧仁锦喉咙微哽,拳头握得太紧,针尖似乎在血管里游荡。
整个病房陷入让人僵直的沉闷里。
半晌,他做了个深呼吸,平静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把管齐俊叫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欧少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欧仁锦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偏过头望向了他。
然后,他看到他捡回来的那个一开始都不会哭也不会笑的娃娃,此时安静地低着头,一颗又一颗的泪水连接不断地往下掉。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雾蒙蒙的,看不到光。
欧仁锦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觉得这个人真是让他头疼极了,心脏也难受极了。
“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傻子。”
32
欧少文还是不说话,他摇了摇头, 否认欧仁锦说他傻。
欧仁锦伸出手, 用指腹轻轻揩去他脸上的泪痕, 声音很轻,听起来很温柔,“乖,我会让你放弃这个念头的。”
欧少文抬起眼,眸子里还泛着水光, 他一脸委屈地望着欧仁锦, 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难过的时候。再绿的树叶, 再美好的风景, 再好玩的东西,都无法阻挡他的情绪慢慢跌到谷底去。
他能给欧仁锦的东西那么那么少,给他买礼物, 他不要,给他赚钱,他不缺, 他的这颗心脏, 是欧仁锦唯一需要,他也唯一能给的东西了。一直以来,他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才能够心安理得的呆在欧仁锦身边, 才能够理直气壮地让欧仁锦亲他抱他、陪他睡觉、陪他吃饭的。
可是现在, 就连他唯一有的东西, 欧仁锦也不要了。
他哑着嗓子,语气甚至带着哀求,“我不疼的,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做手术不会很疼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也不会……”
欧仁锦伸手抚住欧少文的后颈,把他按向自己的方向,堵住了他的嘴唇。
他之前吃了药,嘴里泛苦,不想去沾染眼前的这颗小糖豆,只紧抿着唇在他的唇瓣上蜻蜓点水地蹭了蹭。
之前是他错了,是他忽视了欧少文并不是一个拥有着正确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年轻人。最让人头疼的是,他也并不跟孩子一样如白纸一张,他已经拥有他根深蒂固的想法,他没有自我意识的觉醒,想法总是以自我牺牲为主调,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事情,像是古代神话传说里心心念念想着报恩的小狐狸,你一不小心成为他的恩人,于是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控制他的喜怒哀乐,得到他的真心实意。
他不该放任这样一个人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他不敢想象这样状态里的欧少文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来。
没关系,接下来,他会慢慢地教导他,教他这个世界其实是多么有趣。
他应该拥有可以插科打诨的朋友,那个人可以跟他分享心事,会有遇到麻烦求助他的时候,也会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
他也可以进行一段有趣的旅行,见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风景,遇到形形色色不一样的人。
或者,拥有一份成功的事业,站在舞台中央,得到无数人的喜爱和憧憬,享受无数人的热情和关心。到时候,他会得到无数份鲜花,收到无数封饱含着粉丝真挚心情的信,他们会在意他每天睡了多少个小时,会细心注意到他手腕内侧的一点点淤青,会支持他任何一个决定,让他知道什么是被无条件偏爱的滋味。
到那时候,他总不会再想要一份一份地送他们礼物,毫不犹豫地为粉丝们献出自己的心脏了吧。
这样想想,欧仁锦甚至觉得,把欧少文变成一个能够能够坦然接受别人爱意的人,好像比他之前创造的那些戏剧、玩的那些游戏还要有趣得多呢。
“好,我相信你不疼。”傻子,没了心脏,意识消失在麻药里,当然不会再疼。
“那我们……”
“真奇怪!”欧仁锦勾起唇笑了笑,“现在我这颗心脏,也没有完全到不能工作的时候吧,等到它彻底报废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个话题怎么样。”
欧少文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几颗水珠,犹疑不定地看着他,似乎有点被他说服了,“你现在还不想做手术吗?”
“对啊。”欧仁锦好玩似的伸出食指戳掉了他睫毛上的泪珠,“我现在还不想做,现在还没到必要要做手术的时候不是吗?所以,你先暂时不要考虑献不献心脏这种事,我现在有点饿,你去帮我煮份粥好不好,就在六楼电梯的右手边有我的专用厨房,冰箱里应该有些简单的食材。”
他挑着眉确认道:“能顺利完成任务吗?”
欧少文站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能。”
他终于先把做不做手术的事放到了一边,准备去厨房给欧仁锦煮粥,刚刚走到门口,管齐俊就敲了敲门,提着一个精致的打包盒走了进来。
“欧总,我让鱼羊阁那边送了两份瘦肉粥过来,您跟少文先生先填填肚子吧。”
欧少文就回过头去望着欧仁锦,似乎在等着他来命令他下一步要怎么做。
欧仁锦皱了皱眉,又安慰般的对他笑了笑,“可是我想吃你煮的,白粥就好,什么都不要加。”
“好。”欧少文点了点头,因为欧仁锦的这句话又变得有点开心了。
管齐俊站在原地没有动,随着欧少文在他身边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整个病房陷入了凝滞的气氛里,管齐俊能够预料到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境,他很冷静地走到床头,放下了手里的粥,叫了声“欧总”。
欧仁锦轻笑了一声,“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我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那时候你的回答是——没有下次了。”
管齐俊站得笔直,低头沉默。
“不小心在电话里听到有叫护士换药的声音?”欧仁锦百无聊赖地去弹输液管里的微小气泡,“我怎么记得,我当初把你带到公司当我的助理,也不是因为你的能力有多么卓越,不过就是看中你心思细腻、考虑周到。现在看来,你的心思的确很细腻。”
“抱歉,欧总。”管齐俊没有其他的话好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日里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私底下却显得太可怜了?这种反差是不是很有趣,是不是让你产生了蓬勃的保护欲?”欧仁锦语目光轻佻地望着他,眉头微挑,“要不然,我们非亲非故,你老是担心我这颗破心脏做什么?”
“欧总。”管齐俊抬起头来,他摇了摇头,双眼发红,“我只是接受不了您会死去这个事实。”
“接受不了?”欧仁锦笑得更开心了,“接受不了的话,你把自己的心脏挖下来送我啊,那样我肯定会很感动的。”
管齐俊握紧了拳头,“如果能配型成功的话,我会的。”
欧仁锦望着他看起来坚定决绝的眼神,半晌,他似乎是相信了,收敛了脸上嘲讽的微笑,目光微沉,表情认真道:“你怎么知道,配型没有成功?”
管齐俊心脏一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不知道吧,当初,配型报告在给你之前,就被我调换了。”欧仁锦似乎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像核弹一般轰天灭地,他轻巧地瞥了他一眼,“我可不希望我的助理随时都抱着会被老板灭口的担忧为我做事。”
“那时候我不会觊觎你的心脏,现在,同样也不会去动欧少文的。”欧仁锦沉默了一下,下了最后通牒,“你从明天开始就自动离职吧,离职手续可以等过完年再办。”
“我……”管齐俊发出一道急促的断音。
欧仁锦直直地望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说出某句话。
管齐俊的大脑还陷在被轰炸的震荡里,他没办法快速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分钟就这样过去,欧仁锦望着他脸上罕见不知所措的神情,突然就笑了起来,“骗到你了,看来我演技依然很不错。别害怕,配型报告是真的,你当初的确没有跟我配型成功。”
第二颗核弹在脑海里炸开,管齐俊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用乞求的目光朝欧仁锦望过去,努力想解释些什么。
“我还以为……”欧仁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多么失望,“你会把你愿意的话再重复一遍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才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哦,也不对,这已经是和他关系密切的人才会有的反应。正常人听到这种话,只会觉得他疯了,然后第一时间报警,控告他意图谋杀。
所以,欧少文这孩子,果然是个异类。
“还站着干什么,走啊。”他从头到尾,反而表情轻松,不曾显露一丝一毫的生气。说完这句话,他甚至对他挥了挥手,说:“祝前程似锦。”
听到欧仁锦这样的语气,其实管齐俊已经明白,事情不会有回旋的余地。他此时并没有心情去考虑别的东西,仍然震惊于他刚才自然而然产生的犹豫。
在漫长的陪伴欧总度过一次次痛苦的岁月里,在获得希望又只能失望的器官源寻找过程里,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想过,如果他能够跟欧总配型成功就好了,他在这个世界上也了无牵挂,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
但是,就在刚才,在对欧总的话信以为真了之后,他为什么没能照他预想的一样,说出他曾经想过很多遍的那句话呢?
欧少文煮好了粥,小心翼翼地端着往病房里走的时候,就看见管齐俊像块木头一样坐在走廊边的长凳上,他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见他好像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话的意思,就安静地从他旁边经过,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粥煮好了。”
欧仁锦正坐在病床上玩手机,在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他就对着他按了下快门,然后设置成聚焦人像、背景虚化模式,满意地发上了微博,配语到——看,好贤惠的小男友。
一群大过年还沉迷于刷手机的粉丝迅速开始了评论。
欧仁锦翻了好几页,除了骂他秀恩爱的,就是一群羡慕嫉妒恨的人对欧少文长腿细腰、颜好条顺的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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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少文的确是穿越了,因为一直是以少文的角度在写,所以没有直接点明这件事情。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实验室了。然后解释一下关于科技落后的问题,而少文一直以来其实是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科技落后的,但本着之前实验室里的人曾自豪地表示过实验室里的科技比外界要先进个五到十年,所以少文一直以来只以为他感受到的科技差异是实验室和外界的差异,而不是两个世界之间的科技差异。
表扬一下已经发现的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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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我酸了。”
“欧少文身上这件大衣什么牌子的啊, 种草了, 穿着可真他妈帅。”
“人家那是长得帅, 披件破麻袋都帅。”
“大过年瞎嘚瑟啥啊嘚瑟, 等你们一分手,欧少文就是你注定得不到的人了。”
“对啊对啊, 你们怎么还不分手啊,都三个月了,也不给人家安排资源, 不喜欢就快点分呗, 欧少文看起来这么可口, 一群饿狼还等着扑食呢。”
“渣男放开那个少年让我来, 小哥哥快来和我一起玩亲亲抱抱举高高呗。”
“欧总,自荐面试六姨太有兴趣吗?微博有大量私房照。”
“五姨太可真贤惠。”
欧仁锦翻了那么多条评论, 没有理骂他渣男的,没有怼想挖他墙角的, 反而回复了那句夸欧少文贤惠的。
回复的语气格外一本正经——以后别这样叫他。
“!!!???”
“woc”
“卧槽!”
“不是, 欧仁锦你快解释解释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准备把小姨太转正了吗?”
“浪子回头,要认真了?”
“不会准备结婚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家带着一种突然有瓜可吃的兴奋, 开始各种评论截图、转载讨论。
欧少文见欧仁锦仍然低着头在看手机,也不催促,安静地站在一旁拿着勺子一圈一圈地给他凉粥。
欧仁锦回完评论, 抬头去看欧少文, 他一副认真细致的样子, 每一圈搅动的痕迹都保持一致,像个可爱的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你过来喂我。”他笑着喊欧少文。
欧少文就端着粥坐到了他的床边,挖了不多不少的一勺粥伸递他唇前,欧仁锦配合他吃了两口,就见欧少文不知道怎么的,唇边慢慢浮起一层很浅很淡的微笑来。
“笑什么?”
“有点儿好玩,前段时间我看的一部电视剧里就有这样的画面。”他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别人,也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照顾过,就觉得有股难得的新奇,好像实现了某个心愿。
真好玩啊,只要是跟欧仁锦在一起,他就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有趣。
欧仁锦无法理解他那点没缘由的兴奋,他现在有点无法抑制心里的那点恶趣味,趁着自己正在生病,刚好可以顺理成章地使唤欧少文,一会儿让他给自己倒水,一会儿说想听他唱歌。欧少文就跟个小陀螺似的,在病房里转悠个不停,没个安安静静坐下来的时候。
欧仁锦每次叫完他帮忙,都会笑着对他说声“谢谢”,几次之后,欧少文终于对他的这句感谢有了回应。
“你不用对我说谢谢的。”
“为什么不用?”
欧少文认真道:“我没有做需要让你感谢的事。”
“那你觉得你要做到哪些事,才值得我感谢呢?”就是这种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别人在意的想法,让欧仁锦兴趣盎然,非常想要挑战一下。
欧少文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你感谢的。”
“即使你刚刚才告诉我,想捐献心脏给我,你也认为我不需要表示感谢?”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欧少文望着他的眼神又变得波光粼粼的了。欧仁锦可真好啊,明明该付的报酬早就付给实验室过了,能把他买下这么久,所花费的金额肯定都足够他把全身上下的器官换个遍了。
可他还是不愿意对他有一丁点的伤害,可他还是会因为他做了那么一点点小事而笑着对他说“谢谢”。
明明……之前那些移植过他心脏的富豪们,从来没有因此对他说过感谢。
欧仁锦体会不到他此刻的感动,他的脑回路在另一个纬度里,忍不住眯了眯眼,只觉得欧少文这种语气还真是让人心里火大。
“谁说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你去问天底下所有人,不会有一个人认为这是应该的。”
欧少文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不能这么算,我跟天底下所有人本来就不一样。”
他本来就是为此而生,也又不像其他人一样会死。
本来就,本来就,小朋友还真喜欢说这个词。
欧仁锦忍住心里的那点怒火,决定换个方式,他拍了拍床铺,示意他坐过来。
他刚走到床头坐下,欧仁锦又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上来,陪我躺一会儿。”
欧少文看着有些狭窄的病床,又望了一眼欧仁锦正输着液的手臂,稍微有些犹豫。
“乖,快上来。”
欧少文听不得欧仁锦对他说这个字,好像欧仁锦一旦对他说出这个字,他就瞬间被甜腻的空气所围绕,什么也没法想,只会乖乖照着他的话做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对两个大男人来说实在过于拥挤的病床上了。他心跳得有些快,这跟他们之前的同床共枕都不一样,欧仁锦柔软的头发能刺到他的鼻尖,他们挨得紧紧的,从肩膀到手臂都贴在一起。
“你之前不是想给我送礼物吗?”欧仁锦调整好姿势,他在被子下握住了欧少文的一只手,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突然就变得很温暖。
“嗯。”欧少文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突然又有点儿想要了。”他直接了当地推翻了自己之前疾言厉色说过的话,又为此觉得有些好笑,“以后,你想给我送的时候,就尽情地给我送吧。”
欧少文兴奋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亮晶晶的眸子像两颗漂亮的小星星,“我现在有资格给你送礼物了吗?”
那时候他虽然不太明白,可还是牢牢记住了欧仁锦说过的话,他当时说,要两个人身份地位相等的时候,他才有资格给他送礼物。他原本以为,到这一天还要等很久很久呢。
“你一直都有这个资格。”欧仁锦并不会跟他解释,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情有多么的别扭和复杂。
“那你想收到什么礼物,你终于又有喜欢的东西了吗?”欧少文拉着他的手晃呀晃的。
欧仁锦佯装思考了一会儿,认真道:“我最想收到……你最喜欢的礼物。你最想要什么,你最喜欢什么,那就给我买什么。”
欧少文一脸疑惑,“可是我最喜欢你啊!”
好像半空中飞来一根箭,直接戳中了他的心脏,欧仁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半晌,他抽出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再喜欢我也没用,你又买不到。想想你能买到的东西。”
“可是我喜欢的东西,你又不一定喜欢。”
“不会的。听说过爱屋及乌吗?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喜欢。”欧仁锦微微勾起自己的小指,举到他面前,“那就这么说定了。”
欧少文双眼放光地望着他此时的动作,“我知道这个,这是拉钩的意思。”他勾住欧仁锦的小指,轻轻晃了晃,紧抿双唇,像是在对待某个神圣的仪式。
欧仁锦在大年三十的傍晚,坚持着出了院。但因为医生交代了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他不能陪欧少文去逛人山人海的超市,也不能吃太过油腻荤腥的东西。
欧少文陪着他吃了一顿清汤寡水的晚餐,然后他们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放了整整半个后备箱的烟花。
从此之后,在欧少文的记忆里,除夕夜就跟美丽绚烂的烟花划上了等号,再也没有一个情景,比这天晚上更美。
欧仁锦还是跟之前一样,会因为他给他递了一杯水道谢。欧少文听着听着,慢慢也就习惯了,会照着通用的礼仪,回他一句“不用谢”。
几天的假期实在太过于短暂,欧少文重新回到公司里开始训练课程的时候,欧仁锦还并不准备上班,于是他有些念念不舍地跟他告了别,然后坐上了齐跃特意过来接他的车。
“几天没见,我们家少文又变帅气了。”齐跃笑眯眯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一路上从他的头发丝,到他的新运动鞋,来来回回地夸赞了一遍。
“你今天是怎么了?”欧少文有些奇怪。
“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变得更喜欢你了。”
欧少文瞪大了眼睛,在他的观念里,喜欢是一种很幸福美好的情绪,只有对特定的人才会产生。所以当齐跃对他说出这个词,他就太过惊讶了。
他还没有消化整理好齐跃的这句喜欢,就在刚刚进公司电梯的时候,被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搭了讪,她对着他一脸兴奋激动的模样,努力克制着没做出失态的举动,只凑近到了他跟前,用欢畅的语气请求到:“欧少文,我很喜欢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可是……”欧少文眉头微蹙,朝后退了半步,“我并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啊,从《绝命大逃杀》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在公司工作,之前路过练习室有看到你练舞,你真的好厉害啊,将来一定会成为特别特别棒的偶像,我会一直喜欢你,一直为你加油的。”
欧少文有些迷迷糊糊的,在她随手抽出的一本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些人会喜欢上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可这真的算得上是喜欢吗?跟他对欧仁锦的喜欢一样吗?
原本严厉的乐器老师今天心情也好像格外的好,会因为他又按对了一个和弦毫不吝啬地表扬他。
在自动售卖机前面摸索着买水的时候,后面的男生上前默不作声地给他示范了一遍。
“谢谢。”欧少文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晃了晃自己拿着的手机,“刚才是你付的钱,你想买什么,这回我帮你付。”
34
“一样。”男生没有拒绝, 任他又买了瓶水, 回赠般递给了他。
男生接过水, 自然而然地就走在了欧少文身旁, 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一直走到练习室门口, 欧少文才停了下来,疑惑地偏过头看了一眼,“你也要上舞蹈课吗?”
“……对。”他做了一小会儿的心理准备, 开口自我介绍道, “我叫宋亦久, 今年25岁, 因为唱歌不错,挺擅长模仿别人的声线, 之后那档叫《灯光之下》的选秀节目,公司可能会派我跟你一起去。”
欧少文眨了眨眼, 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宋亦久不太习惯说话的时候和别人长时间的对视, 每次目光只是在他脸上扫过,就又游荡到了别处, “所以, 从今天开始,我可能会跟你一起上舞蹈课。”
“哦。”欧少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沉默了片刻, 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要礼貌性地同样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欧少文,今年20岁。”
其实这也并不是他的真实年龄,他究竟多少岁,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年龄是当初给他办.证件的人看他的外貌随手定的。
宋亦久并不是一个擅长和陌生人自然而然挑起话头的人,而欧少文更加不是,于是整堂舞蹈课,他们俩人几乎毫无交流。
对于现在的欧少文来说,公司的舞蹈课程只是起到了保持基本功、强化肌肉训练的作用,对他的舞蹈功底并没有多少技艺上的提升。而宋亦久不同,在舞蹈方面,他就当真是个没有任何基础的普通人,他不像欧少文般天赋异禀,整个人显得格外笨拙,老师花了很大的精力纠正他的基本姿势,但他越努力,似乎越显得笨拙。
他喘着粗气走到一边,扭开矿泉水,仰起头,倒了一点儿在自己脸上,然后在一片水雾模糊中,望向了欧少文。
今天一大早,接到所谓公司偶像部部长的电话、把他叫到办公室的时候,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自己镇定自若地接受了这个天上掉馅饼般的安排。之前的绮梦并没有偶像部,而他只是一个在众多的电影电视剧消磨青春的配角龙套,唱歌是他的私人爱好。可突然在这天早晨,部长亲自跟他解释,说他偶然经过练功房的时候听到他在唱歌,他欣赏他,认同他,觉得他可能在偶像道路上会拥有更大的前景。
为了给欧少文分担部分来自普通观众对于他大公司厚背景的关注,更重要的是,分担部分的炮火和压力,公司在这个离节目开始录制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做出了这个对他来说异常突然的决定。
最后,部长解释完一切,笑着叮嘱了一句,“你从今天开始就去跟欧少文一起上课。他舞蹈上还算有天赋,你可以尽情地求他帮忙,让他教你,不用拉不下面子,你应该对他有所耳闻,跟他搞好关系可以让你走很多的捷径。”
“对了,欧总最近好像在哄他的小朋友,你平日里跟欧少文在一起的时候,让他帮帮忙,多谢谢他,多夸夸他。哄人,你应该会吧,就跟哄小朋友一样。”
宋亦久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也实在不是一个嘴甜会哄人会讨人喜欢的人,但是他同样非常珍惜这个峰回路转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他已经不再年轻,可他也仍然有他不愿意放弃的梦想。
做了两个深呼吸,他捏皱了手里的塑料瓶,有些同手同脚地走到了欧少文面前,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老师上完课就要走了,你能再教教我刚才的那几个动作吗?”
欧少文抬起头看着他,宋亦久屏住呼吸,像是等待着某种宣判。
一个眼神的交汇结束,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练习室中间,“我给你0.5倍速再重新演示一遍。”
欧少文并不懂得要怎么教导别人,手该往哪儿摆脚该往哪儿放,他似乎看一遍就都明白了,身体的本能与之俱来,不需要他多加思索,所以他只是一遍一遍地给宋亦久重复动作,从连贯动作到分解动作,从0.5倍速到0.2倍速,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一直跳到宋亦久体力告罄主动叫停为止。
他瘫坐在地上,眼前一阵发晕,心跳快得好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欧少文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刚运动完,不能第一时间坐下来,会对心脏有负担。”
“哦,谢……谢谢。”宋亦久又挣扎着爬了起来,想起部长之前的吩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夸赞道,“谢谢你帮忙,你舞蹈真的很厉害,我从来没见过只练习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舞蹈跳得这么好的人。今天不是你帮我,我自己回去肯定怎么琢磨也琢磨不对这几个动作。”
说完这句话,欧少文还暂时没有反应,他自己就先觉得羞耻不堪,抱着目的性的夸奖让他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像完成任务般想要赶快略过这个话题。
于是他连忙找了一个借口,说是之后还有别的安排,匆匆忙忙跟他道了别。
欧少文站在原地看他大步离去,很快就没了影,然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有点儿被夸奖的高兴。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呢,怎么好像一整天都在被表扬。
欧少文给齐跃打完电话让他过来接他,坐在椅子上用脚跟敲了敲地板,想着,趁着这个好日子,他是不是顺便去完成他给欧仁锦买礼物的承诺呢。
“买礼物,行啊,我陪你一起去。”齐跃见天色还早,欣然同意了他的提议,开车到了整个城市奢侈品云集的高档购物中心。
在这里逛的人并不很多,店员们有的懒懒散散坐在一旁玩手机,等客人实在走到自己面前了才起来招呼一声。
欧少文连店都没有进过几家,他像是专门来欣赏招牌的,一路不停地往前走,偶尔经过人家门口,往里淡淡瞥上一眼。
“好久没听你说过要跟欧总买礼物了。”之前欧少文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齐跃还颇有些替他忿忿不平,只是后来欧总因为欧少文的缘故和他聊过多次,他渐渐觉得自己多年以来对欧总的印象好像是有失偏颇,至少,在对欧少文演艺事业的安排上,他冷静理智,思虑深远,不并把别人的前途作为自己取乐的途径。
对于这样上心的“老板”,是该好好买份礼物感谢。
“少文小朋友,我们都绕着商场逛了一大圈了,我脚都走酸了,你到底想买什么呀?”
欧少文停下了脚步,“欧仁锦说,叫我送一份我自己喜欢的东西给他,可我看了好久,觉得这里好像并没有我喜欢的东西。”
听到他的回答,齐跃颇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觉得欧总这要求提的还真有情趣,“那我们换地方不就得了,你喜欢的东西在哪能买得到?”
欧少文有些茫然,从他离开实验室之后,他只主动要求过两样东西,一样是让欧仁锦送他的那几片绿叶,一样是算不上精致的简易遥控赛车,但说起来这些都不是他的喜好,只是他从小到大,因为某句听过的话,某个见过的场景而产生的执念。
专门负责他表皮细胞恢复研究的研究员,有一个很喜欢做树叶书签的妻子,于是他的每本书里都夹着几片或是已经泛黄,或是被清洗得只剩叶脉纹理的叶片书签,他平日里明明对这些东西爱惜得很,曾经因为别人把书还回来的时候压皱了他的叶子,而揪着别人的衣领,用恶狠狠的仿佛要吃人的语气大吼过,但是接老婆电话的时候,他又好像总是表现得很嫌弃,会轻声跟她抱怨,“我觉得这叶子还是在树上时绿油油的最好看,生气勃勃的,压扁了就跟普通书签没什么区别了。”
但欧少文从来没有见过长在树上的、绿油油的叶子是什么样的。他也从来没有玩过某个研究员的儿子经常在实验室外的走廊里玩的遥控赛车。
后来他真正得到了,又觉得这些东西好像不过如此,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不值得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期待。
他真正喜欢的东西,想了又想,好像还是只有欧仁锦。除了他,他没有别的喜欢的东西。
于是他摇了摇头,“我喜欢的东西好像买不到。”
“这世界上还会有花钱买不到的东西吗?”
“欧仁锦啊,他就买不到。”这不是很理所当然吗?他还以为齐跃能知道呢。
齐跃噎住了。
他的眼角微微有些抽动,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认真严肃地给自家艺人解决难题,“想买真人肯定买不起,但买个替代品还是能买到的。不过,你确认要买个‘欧总’送给欧总吗?”
听起来感觉有点变态呢。
欧少文的目光疑惑中带着期待。
“好吧,跟我来。”
……
欧仁锦窝在沙发里看完了一部刚上架的电影,正在细致地看片尾曲后面的人员表的时候,接到了一个从国外打过来的电话。
他稍稍有些惊讶,却没发现自己的脸色已经不自觉地严肃了下来,他接起电话,轻声说了句“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好像,查到之前的那个夜班护士现在在哪儿了。”
欧仁锦浑身开始不自觉地颤栗,他觉得头皮发麻,好像因为手机里传来的这句话,瞬间回到了那个折磨他多年的梦魇。
那个因为半夜疼得睡不着觉,偷偷地跑到妈妈的病房里,却因为害怕碰掉妈妈身上大大小小的仪器,躺在沙发旁的地毯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之后又被脚步声惊醒的噩梦。
35
那时候, 他的意识好像一半迈入了现实, 一半还沉浸在梦境。
他努力地睁开眼, 似乎看到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带着个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那一瞬间,走廊的灯从推开的门里透进来, 白茫茫的一片,他双眼刺痛地偏过了头, 好一会儿才恢复视物。
进来的两人都带着口罩, 欧仁锦眯着眼,意识混沌地盯着他们, 看着他们慢步走到了他妈妈床边, 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仪器上的各种数据。
站在后面的护士递了一个一次性注射器过去, 又低下头, 非常谨慎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三支玻璃装的药剂,很轻易地一个个掰开, 再次递了出去。
医生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就把这支药注射进了大瓶的点滴里。
当时的欧仁锦并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 他没有出声, 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很快就又被拉进了困倦的梦境里去。
第二天他醒得早, 因为在地上睡了一夜, 腰酸背痛, 他忍不住有些想哭, 只能趴在床头小声地跟沉睡中的母亲诉苦, 奶声奶气,又带着他压抑不住的恐惧和委屈。
照顾他的管叔叔一大早醒来,没有在病房见到欧仁锦,吓得魂都掉了半截,连忙一路找到了欧母的病房里,看到床头趴着的那个小小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一大早起来就跑过来找妈妈呀。”管叔叔把他从冰凉的地板上拉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担心,医生叔叔昨天说了,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病床上看了一眼,又下意识地看了眼监护仪,然后瞳孔猛地一缩,浑身发抖、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欧仁锦被独自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看着管叔叔冲出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好像从这一刻开始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但他不愿意相信。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把挡在床前的他猛地撞到了一边,医生掀了掀他妈妈的眼皮,又开始挂听诊器。
管叔叔一把拉过他把他挡在身后,开始哽咽着给欧家人打电话。
他爷爷和大伯一家很快赶了过来。伯母开始哭天抢地,好像她跟他母亲有多么深厚的情谊,爷爷在厉声质问医生,为什么儿媳在明明已经情况好转了之后突然死亡,为什么明明身体都已经僵硬,监护仪却没有任何提示警醒。
乱哄哄的一片,无数道声音混乱在一起。欧仁锦浑身僵硬地扶着病房的门框,看着病床上那张被拉起来遮住了脸的白布,觉得这一切都让人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他安静地看了好久,突然转身朝爸爸的病房里跑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伯父坐在他爸爸的床头,用水沾湿棉签,给禁食禁水的欧父润唇,两次之后,大伯把棉签往旁边一扔,突然低下了头,发出一道压抑的痛苦的抽泣。
欧仁锦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正准备走进去,就听见大伯双眼通红、悲痛万分地开了口,“弟妹在今天早上过世了,你要是再熬不过来,让小锦一个孩子无父无母的,以后要怎么办呢?”
就像是诅咒。
沉睡中的男人似乎是动了动手指,心跳监护仪立刻发出了一道尖锐刺耳的警报。
欧仁锦猛地一震,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欧易云,大脑迟钝得宛如锈迹斑斑的齿轮,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来不及悲伤恐惧,一种奇怪的想法如藤蔓般在他脑海里疯长。
他觉得大伯是故意的。
他退后两步,看着眼前仿佛又重复了一次混乱画面,浑身汗毛直立,有个声音在他脑海不断重复着——他是故意的。
就在这一天,欧仁锦同时失去了父母。
后来又过了很久,他的父母已经下葬,他一直纠结于大伯在父亲病床前说出的那句话,他当着全家人的面,满脸泪水,用稚嫩的童声大声质问他。
但所有人回馈给他的,都是不可思议的眼神,他们觉得他非常不可理喻,觉得他伤了大伯的心。
在某一个并不算特别的夜晚,他突然就被一个噩梦惊醒。
梦里,他躺在黑暗里,脚步声一下一下、清晰可闻地踩在他的心脏上,然后他猛然清醒过来,看着两位戴口罩的医护人员逆着光走进病房,走到了他母亲的床头,把一只药注射了进去。
那一瞬间,那个似梦非梦印象模糊的场景好像突然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们发出的每一道声音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一段连贯清晰的电影。
他浑身发抖,从床上跳起来就跑下楼去找爷爷,在楼梯口,他左脚绊右脚狠狠摔了一跤,却二话不说地爬起来继续往楼下跑,跑进欧正辉的房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努力地想表达他的猜测和想法,却词不达意、前言不搭后语,欧正辉刚好这段时间安慰过太多次他奇怪诡异的噩梦,又因为他坚持是大伯故意气死了父亲纠缠不休而暗自生气,他早已过了那个对孙子疼惜关怀的界点,无法控制地不耐烦起来,没等他说几句就训斥了他,挥挥手算作打发。
欧仁锦的声音突兀地断在那里,莫名其妙的空虚感蔓延开来,受伤、绝望,似乎整个天地一齐昏暗下来。欧仁锦直到现在,还能把那种感觉记得一清二楚。
父母的死是他最深刻的挫折和打击,但是他却是在爷爷满不在乎地斥责他赶快回去的那一晚,才瞬间明白,这天底下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成为他的堡垒,他没有人可以依靠,他只能自己长大。
“你问清楚那天晚上的事了?”从漫长的回忆里醒过神来,欧仁锦努力让自己保持语气平静。
“还没敢直接开口问,旁敲侧击了一次,她说起很久以前她在国内,曾经因为医院的仪器故障,替医院背锅被直接解雇过一次。”男人的语气倒是有些异样,“你说,我是应该来软的,还是直接来硬的。”
“我不管这些,我只需要知道结果。”
“知道了,半个月之内,我会给你结果。”
欧少文悄悄地抱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等身抱枕走进别墅的时候,因为视线狭窄,对着空荡的客厅松了口气,准备趁着欧仁锦可能在书房工作的时候偷偷把东西转移到自己房间里去。
齐跃带他去了一个bjd娃娃定制工作室,那里有满屋子精致漂亮的娃娃,他兴致勃勃地欣赏了好久,确定下来,这就是他全世界最喜欢的东西。
他从手机里翻出一张欧仁锦的照片发给了店长,付了定金,约好四十天之后来拿成品。
等着开票的时候,他又发现了一件让自己蠢蠢欲动的东西,店长解释说这个倒是可以立马制作,当天拿到现货。欧少文抿了抿唇,在他意有所指的眼神里思考了片刻,终于做下了决定。
把娃娃当做给欧仁锦的礼物,抱枕就留给自己。
他没有忘记,欧仁锦之前的承诺只是在别墅里住到月底,但是,有人陪伴入眠的感觉太过美好,就像齐跃说的,真人买不起,至少可以买个代替品。
之后,他可以每天抱着抱枕入睡,可以随意蹂.躏他,亲他抱他,跟他说话,都不用担心半夜吵醒他。
他抱着抱枕从楼梯方向走,一边走一边一脸满足地低头蹭了蹭抱枕上欧仁锦的脸。
“你拿的什么?”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
欧少文被吓得微微一颤,搂紧了抱枕的腰。
欧仁锦从沙发后探出头来,纤薄的睡衣被他解开两颗扣子,露出大半个胸膛,他朝他的方向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语气有些随意,“不会是我的等身抱枕吧。”
欧少文:“……”
可是为什么他总是能轻易猜准他在想什么,干了些什么?
这也是他的特异功能吗?就跟自己全身上下都能快速愈合重生一样。
欧仁锦看着他一脸震惊的表情,虽然不怎么有心情笑,还是习惯性地扬了扬嘴角,“送我的?”
欧少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了他的后半句。
“还是准备送给自己?”
他一只手把抱枕的头按进自己的颈窝里,试探着问:“我想自己留着,我可以拥有他吗?”
如果是平日里的欧仁锦,肯定会笑着给他一句调戏,类似于——真人你都拥有了,再去看抱枕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他现在有些提不起力气,他松开自己撑着靠背的手,放任整个人又重新倒在了沙发里,望着天花板慢悠悠地回答了一句,“可以。”
欧少文快步跑到楼上放他的抱枕去了,然后他又一步跳三层地蹦了下来,往沙发旁一蹲,在他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欧仁锦,我今天很高兴。”
“是吗?”
他闭着眼并没有睁开。
欧少文也不在意,凑到他脸旁轻轻蹭了蹭,就跟刚才蹭抱枕时一样。有点可惜,还是跟真人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更高兴。
欧仁锦在他亲完蹭完准备起身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猛地一使劲,想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欧少文这次是真真切切地吓了一跳,他生怕自己的头不小心砸到欧仁锦的胸口,顺着力道往下落的时候把头努力地往上仰了仰。
“砰”的一声,额头在沙发扶手上磕得一响。
欧仁锦停住动作,看着欧少文呆滞着望过来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
他伸出手帮他轻轻揉着额头,“你是来专门逗我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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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更新时间啊,又控制不住过零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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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欧少文有些享受地任凭他揉着自己连一丁点红肿都没有的额头, “但是如果你因为我开心了的话, 我会觉得很有成就感的。”
欧仁锦最后拍了拍他的头顶, 收回了手, “我每天都因为你很开心。”
“你又开始哄我了。”明明语气就不是那么回事。
欧仁锦这下真的笑了起来,“厉害啊, 现在都知道我是在哄你了。”
看他平日里总是那么认真地对待他每一句话的样子,还以为欧少文一直都无条件地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呢。
“没关系,齐跃说能被人哄代表对方很喜欢你很在意你, 我以后也会经常哄你的。”这段时间, 他其实有尝试着去学要怎么哄欧仁锦, 网上说哄人就是说对方喜欢听的话, 这一点欧仁锦总能轻而易举地做到,但他不行, 他不知道什么话才是欧仁锦想听的,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得到了真实的反馈。
因为欧仁锦喜欢笑, 不管他说什么, 都是一副好脾气笑眼盈盈的样子,之前他生过几次气, 都是因为他做错了事情, 只要他乖乖巧巧的时候,他就永远是温柔带笑的。
这样想想,就觉得欧仁锦是真的天赋异禀, 随口说出的话就能让他好高兴。
“欧仁锦, 我问你个问题?”他趴在欧仁锦面前, 一脸的求知欲。
“问。”
“每次,你听到什么话的时候会最开心?”
“那要看跟我说话的人是谁。”欧仁锦坐起身,把欧少文拉到自己怀里,从背后整个搂住了他,下巴有些疲惫地靠在他的肩头,“如果是商业伙伴,听到事情敲定他说合作愉快的时候最开心;如果是员工下属,听到公司的效益又增加了多少多少倍最开心……”
他没有嫌弃欧少文的问题幼稚,回答得相当正经。
“那我呢,听到我说什么你最开心?”欧少文就像是个马上要被老师漏题的差等生,有点儿兴奋激动。
“你?”欧仁锦带着气声的轻笑在他耳畔响起,“看到你的每一秒我都很开心。不是因为听到某句想听的话才开心,而是因为你是你,所以你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能让我高兴。”
又,又来了。
总是能随口说出让他耳膜发颤、浑身酥麻的话。就像他随手丢下一个火星,就能让他整个人开始燃烧沸腾,愉快的情绪不断地鼓着泡冒出来,一个接着一个,直到一潭池水烧干之前,都不会有停止下来的时候。
“你在哄我。”他耳垂微微发红,语气却很笃定。
“没哄你。”明明自己本身就是一颗最天然的小糖豆,能在一秒钟里把整片空气都变得甜腻腻的,可自己却浑然不觉。
跟他呆在一起,比看戏有趣。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太过特别,于是本身就像一场神秘精彩的戏剧,你会不自觉地期待他的每一句回答,每一个反应。
欧少文想要回过头确认欧仁锦脸上的表情,被他整个人牢牢锁住,不能动弹了。当然,如果他想,他可以轻易地挣脱,可是被欧仁锦抱着的时候,他就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
“明天跟老师请个假,带你出去玩吧。”
“去哪儿玩?”欧少文勾住了欧仁锦垂在他跟前的一根手指,轻轻地晃啊晃。
“带你去玩你没玩过的东西。”对于欧少文这种喜欢玩遥控赛车的小朋友来说,其实带他去游乐场应该是最好的决定,但他因为身体原因,百分之八十的项目都不能陪玩,所以,也只能委屈他陪自己去玩玩“老年人养生项目”,喂喂动物坐坐缆车看个花花草草什么的。
“我好高兴啊。不是因为要出去玩所以才高兴,而是因为你是你,跟你在一起,我干什么都很高兴。”
欧仁锦轻咳了一声,松开手,扶着他的肩膀与自己拉开了距离,“不许学我。情话得自己想,说别人说过的就没意思了。”
“不能学吗?”欧少文有些失望,欧仁锦有些过于平淡的反应更让他有些失望,“但我不会说。”
“傻。”欧仁锦敲了敲他的额头,站了起来,“不会说就不说,说你想说的话就行了。”
他觉得他得赶快回自己房间了,跟这个小朋友在一起呆太久,他会被他可爱死的。
欧仁锦借口有事去书房了,欧少文在他刚刚躺过的位置躺了下来,望着天花板,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他非得学会怎么哄人不可。
他猛地从沙发上蹿起来,给齐跃发了条微信——今天我问欧仁锦他最喜欢听我说什么话,结果他说,只要是我,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高兴。所以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哄得到他?你觉得谁会比较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过了两秒钟,齐跃给他回了一长串的感叹号过来。
欧少文还没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的下一句话立马发了过来。“卧槽,我做错了什么?大晚上的要被你喂狗粮。”
“所以这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齐跃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估计是嫌打字太麻烦说不明白, “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我的确不太清楚。照我哄我女朋友的经验,必须在她没有明示之前,先察觉出来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一点很难,没有深厚的功底基本上无法做到,你就别学了,学学最基本的操作吧。比如多关心关心欧总,想起他的时候给他发发微信,打打电话,记得他的生日、纪念日,各种对他来说意义深刻的日子,什么事都站在他这一边,替他着想,给他支持,让他感受到你充沛的爱意就行了。”
“可是……”欧少文有些疑惑,“这不是本来就能做到的事情吗?这样也算哄人吗?”
欧少文这句话仿佛给了齐跃杀伤力巨大的一击,他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被堵的无话可说。
“这样都不够的话,那进阶教程我肯定是无能为力了,你还是自己琢磨吧。”他呵呵傻笑了两声,二话没说挂断了电话。
欧少文握着手机迷茫了一会儿,无人可以求助,他只能继续上网查找攻略,网友们倒是一整段一整段的长篇大论,个个都理论知识满分,可是欧少文把它安到欧仁锦身上,又觉得这些操作好像对他没什么用。
他真的会因为自己放任他打一晚上的游戏而高兴吗?
看了好久,唯独有一条还算合适: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尽情的夸赞他,要崇拜他,让他在你身上找到存在感和满足感。
于是,第二天欧仁锦带他出门的时候,他一路上开始借着各种由头夸他。
“欧仁锦,你开车的姿势好帅呀。”
“欧仁锦,你怎么连哪条路会堵车都知道?”
“你一路超过了好多辆车,你比他们都开得好!”
“那个路边标志是什么意思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真的好厉害。”
一直到坐上了缆车,欧少文瞬间被空旷的天地和漂亮的风景吸引了注意力,终于没心思继续绞尽脑汁地夸欧仁锦了。
他扶着面前的护栏,整个身子都在往下探,感觉这种整个人好像飘在半空中的感觉特别新奇有趣。
欧仁锦抓住了他的胳膊,示意他小心,调笑到:“怎么?你的第一次哄人尝试结束了?表现还算可以,给你打个60分。”
他一开口说话,这漫山遍野的风景都瞬间失去了吸引力,欧少文转过头来看他,惊喜到:“真的吗?你有很开心吗?”
欧仁锦对视上他的双眸,忍不住捧住欧少文的脸,在湿冷摇晃的高空上,闭眼亲吻了他。
当然是真的,他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快乐。欧少文每一个小心翼翼朝他踏来的脚步,每一份饱含着真挚和热忱的心意,他其实都能感受得到。正因为能感受得到,他才会觉得,他不能再任凭自己的心意行事了。
他们维持了一个相当漫长的吻,直到欧仁锦已经听到前方不远处有工作人员过来解锁扣的声音,才终于放开了欧少文,他的脸颊已经染上一片绯色,挪了挪屁股,悄悄看了一眼欧仁锦,又看了眼前方越来越近的目的地,有些遗憾的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情。
“好玩儿吗?”
欧少文积极地点头, “可以再玩一次吗?”
欧仁锦笑了笑,没有说好与不好。
欧少文就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我想再给你亲一次,我们再坐一次好不好?”
这一刻,欧仁锦很想告诉他,每一次他这样直截了当把心意表达出来的话,好像都能戳中到他的心脏里去。他可以尽情地做他自己,他自然而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比他刚才又尴尬又刻意的夸赞要好太多了。可是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他跟他说了真话,他却不信。
“好,今天听你的,你想坐多少次都行。”
“没有亲吻份额了吗?想吻你多少次也行吗?”
“对,”欧仁锦望着他笑了起来,“多少次都行。”
欧少文好像得到了一个惊天大礼物,这个上午,他真的拉着他坐了整整七趟的缆车,上去又下来,每一次他都会在中途凑过来亲吻他,理直气壮,丝毫不在意偶尔对面朝他们滑过来的缆车,也不在意上面是不是坐了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的人。
直到他终于尽兴,他们下了缆车准备离开,工作人员努力保持着职业的微笑,又忍不住地在他们身上打量个不停,开口推荐说可以去取他们坐在缆车上的纪念照片的时候,欧少文才在惊讶之余,透出那么一点点羞涩来。
37
“可以请问一下, 拍的是什么时候的照片呢?”欧少文脸颊微红, 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了当。
没等工作人员回答, 他紧接着问:“有拍到亲吻照吗?”
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的嘴角微微抽了抽,频率极高地连连点头, “有!有很多很多的亲吻照。”他强调到,“非常多。”
欧少文就回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了欧仁锦。
“想要?”欧仁锦笑着对他挑了挑眉, 又瞥了眼一旁的工作人员, 他那张笑容僵硬的脸特别有趣。
“想。”
“那就去挑。”
欧少文欢快地给了他一个熊抱, 转头跟着工作人员到了电脑前, 勾着腰认真仔细地挑选了整整二十多张照片,虽然在欧仁锦看来, 它们都保持着几乎千篇一律的姿势和构图,光影效果也不怎么令人满意, 但他并不准备在这时候表现他的品味与挑剔, 毕竟,现在这个像只贪婪的小仓鼠、哪张照片都不舍得放弃的欧少文, 真的又傻又萌就是了。
“我想买个钱包。”虽然照片并不是免费赠送, 欧少文仍然觉得满足极了,他跟着欧仁锦头也不抬地往前走,拿着那几十张照片一张一张翻个不停。
“专门用来放照片?”欧仁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又知道了。”欧少文已经见怪不怪, 随口感叹了一句, 就有些激动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之前看了一部电影,男主每次思念他女儿的时候,就翻钱包看他们的合照,每次一放到这种桥段,我就会觉得画面变得特别美特别动人。”
“女儿?”欧仁锦的目光里带着些欧少文体会不到的调侃。
“嗯。”他还点了点头。
算了,欧仁锦不预备计较他占自己的这点便宜。“放钱包一张不就够了,拿这么多张干嘛?”
“我还可以夹在书里当书签,还可以装进相框摆在床头,可以用在很多很多地方呢。”
欧仁锦就又瞥了一眼那些色调构图都糟糕透顶的照片,有些不太敢想象满屋子里都可以看到这些照片的画面。不过,毕竟是欧少文自己的房间,他想怎么摆弄都成。
他们吃完午餐,又一起去喂了长颈鹿,看了满动物园的狮子老虎,还没等他们结束行程,网上的偶遇照片就已经飘飘扬扬得到处都是了。
“卑微cp粉在线发疯,我不管,这对嗑得我太上头了。”
“想当初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嗑欧仁锦的cp,现在——真香。”
“为什么感觉今天全世界都在跟他们偶遇。”
“卧槽,欧总拉着小朋友的表情也太宠溺了吧,他这回来真的?”
“我我我,我要在线爆料,他们俩上午坐缆车,在上面亲了有整整半个小时。”
“啊啊啊啊啊,缆车吻我拍到了,当时我远远的看到一对小哥哥接吻,差点激动得拿不稳手机,近了发现是W欧这一对,更激动得我现场表演癫狂症发作,差点从缆车上掉下去。[独家近距离亲吻照.jpg]”
“欧仁锦是疯了吗?虽然他一贯明目张胆,但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真要浪子回头了?”
“呵呵,几个月以前,欧仁锦还没跟齐舒阳分手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说的。”
正如他们所说,欧仁锦虽然一贯行事大胆,却也从来没有被拍到和小姨太的亲吻照过,最为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搂腰和脸颊吻而已。所以,他明示不让粉丝叫欧少文“小姨太”时的猜测又冒了上来,难道,这回是真的要收心了?
但是这两位当事人任网上的猜测讨论沸沸扬扬,却都没有出来做任何回应。欧少文是八百年都不登一回微博,欧仁锦倒是津津有味地翻了不少评论,可是他有他的恶趣味,尤其不喜欢剧透。看这些其实跟他的生活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网友们,从他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不同的称呼,微博提起的次数,给予资源的优质程度,不断地分析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这些人,到底谁在他心中的地位最高,就会觉得真的有意思极了。
“等会儿一起吃饭?”宋亦久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等着人来接的欧少文,终于试探着说出了这句话。
欧少文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好像不曾料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邀请。
“最近你帮我了我很多次,我希望能表达一下感谢。”他对待欧少文的态度已经比之前自然许多了,毕竟只要跟这样一个人相处起来,就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
他会永远体谅你,包容你,你犯再多次错也不会责怪你,话不多,但你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又会认真地听你说每一句话,对于内向慢热的宋亦久来说,他真的是一个相处起来特别舒服的人。
“可以。”欧少文点了点头,对他说了句“稍等”。
他当着他的面,给欧仁锦打了电话,说晚上要和一起练舞的队友吃饭。
电话拨通的那一刻,宋亦久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浑身紧绷,聚精会神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他先听到了一声轻笑,然后是一道温柔慵懒的男声,“行啊,回来的时候给李伯打电话,他去接你。”
“不用,我可以自己搭车回去。”欧少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现在对公司到家里的路线已经很熟,走都能走回去了。
“好。”欧仁锦也丝毫不在意他的拒绝,“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他语气有些调侃,“我十一点之前不会休息,所以不用担心吵醒我,嗯?”
“我知道,我很快就回去的,一定会在你睡觉之前。”
宋亦久在一旁听完了他们的电话,微微松了一口气,他非常满意欧少文并没有在欧总面前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别扭和在意,明明当初就是抱着目的来接近欧少文的,但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不怀好意。
“我们去哪儿?”欧少文疑惑地望过来,等待着他的安排。
“你喜欢吃辣吗?我们去吃火锅?”宋亦久带着欧少文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没关系,我有车,待会儿吃完饭我可以送你回去。”
欧少文跟欧仁锦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吃过火锅,他对这种食物的印象全部来自各种影视作品,此时就有些好奇期待,“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吃辣,但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你没吃过火锅?”
“嗯。”
宋亦久笑了笑,难得透出一丝孩子气来,“火锅吃多了不好,没关系,我们悄悄的吃,偶尔吃一次,不告诉老师就好了。”
自从他们为了准备选秀开始训练起,声乐老师对他们耳提面命过很多次,要他们多保护嗓子,平日里少吃一些生冷辛辣刺激性强的东西。
“好,我不跟老师说。”
等到欧少文回到别墅的时候,兴奋得像一只小羔羊,他冲到欧仁锦面前,浑身散发着浓烈的火锅味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让我确定我最爱吃的东西是什么吗?我现在知道我最爱吃什么了,我最爱吃火锅,超级超级好吃,比牛排更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欧仁锦用手里的书抵住了他的额头,“先去洗澡。”
欧少文点了点头,临走之前又突然转回来,抱了欧仁锦一个满怀,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脸颊,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把他往后推的样子轻轻笑了出来,“现在你也有气味了。”
“怎么现在都这么有心机了,难道是想跟我洗鸳鸯浴?”
“对,想。”
欧仁锦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但我不想。”
“没关系,那等你想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洗。”欧少文已经隐隐约约掌握了欧仁锦是否会同意的规律,丝毫不觉得失落,迈着欢畅的脚步跑开了。
他看着欧少文活泼又元气地走向浴室的背影,薄唇轻抿,有些异样的沉默。
你看,之前说什么全世界只喜欢他,现在不就已经有喜欢的东西了吗?
欧少文喜欢吃火锅,可他向来吃不了辣,看来是没办法陪他一起去吃了。
这样很好,他会变得越来越开朗,会慢慢拥有自己的交际圈,会有越来越多喜欢的东西,也会有越来越多喜欢的人。最后,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欧仁锦也同样很期待。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带着一身未散尽的水汽走了出来,往欧仁锦身边乖乖巧巧的一坐,挨着他的肩膀开始跟他讲今天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吗?火锅店里的员工居然是踩着轮滑上菜的,超级厉害,过道那么狭小,他们嗖的一下就过去了,特别帅气特别拉风。宋亦久说他轮滑很厉害,下次带我一起玩儿。对了,你知道宋亦久吗?他说他是公司安排和我一起参加比赛的。”
“知道。”
“我们吃完饭下来的时候,发现广场上有好多人在玩滑板,还有聚在一起跳舞的,卖会发光的气球的。我们还去滑了一下小朋友滑的滑滑梯,不过只滑了两趟就让给小朋友了,因为他们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我们,看得宋亦久都不好意思了。”
“是吗?”
“他还说他的外号叫019,因为他之前的学号外加名字的谐音,所以别人就这样叫他了,跟我之前的名字好像……”
欧仁锦翻动书页的手微微一顿,皱眉道,“你之前的名字?”
欧少文点了点头,“但是我更喜欢你起的名字。”
脑海里有些奇怪的猜测浮现了起来,欧仁锦放下了手里的书,转头去看欧少文脸上的表情,“你不是说你没有名字吗?”
“我没有你们的这种名字。”欧少文打了个哈欠,“我们去睡觉吗?”
“你之前叫什么?”
“之前的名字不好听,我们不提了好不好。”他不喜欢他那乏味又冰冷的编号,这跟宋亦久带着故事和回忆的外号不同,它的存在只能证明,在他之前,已经死亡过三十五个失败品的事实。没有任何美好的意象,也没有任何可供怀念的回忆。
“你困了就先去床上睡吧,我收拾一下,马上就上来。”欧仁锦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并没有多问。
欧少文今天有些难得的兴奋,他喜欢接触新的东西,接触实验室里接触不到的东西,这会让他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实验室的事实,他也想在这段时间里,创造好多好多美好的回忆,到时候,他也会跟实验里的所有人讲,以后他的名字叫“欧少文”,再也不叫“036”了。
“好。”他爬上床,一躺上枕头却怎么也不困了,于是,他在荧白明亮的灯光里,默默地望着欧仁锦,双眼眨也不眨,像盯着某个随时会飞走的风筝。
欧仁锦对上他的目光,很快就移开了去,他站起身来关掉了灯,也跟着躺了上去。
欧少文在被子底下探出手来,握住了欧仁锦的手掌,满足地叹了口气。
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欧仁锦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声音,“明天是三月七号了。”
“嗯?”
“二月份我欠了你六天,到今天为止就补完了。”他停顿了片刻,“我明天会让人来搬我的东西,你有事跟大家一起出去玩,也不需要跟我报备了。”
欧少文几乎是瞬间没了睡意,他睁大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出来,甚至没能故作轻松地说一句“好”。
真奇怪啊,明明之前的好几个月都是这样过来的,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欧仁锦只答应了他一个月,明明每一天都做好了准备,每一天都在计算日期。后来是怎么慢慢的,就遗忘了这个约定,开始相信欧仁锦会在这里呆很久很久了呢。
他在一片黑暗里沉默了好久,终于低低的应了一声,声音哑在嗓子里,难听极了。
38
欧仁锦没有再说话, 他自然而然地把手从欧少文手里抽了出来, 安慰般地探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欧少文伸手想抓他, 黑暗中只轻轻打到他的手腕, 他便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又回到一片沉寂。
欧少文屏了口气在胸口,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开始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自我催眠般的让自己入睡。
他向来擅长让自己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尽快入睡,因为在很多时候, 他也只能靠这种方式逃避。
过了一会儿, 欧仁锦偏过头看他的时候, 他就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呼吸平稳,姿势一如既往的规矩。
还真是睡得快。欧仁锦哂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行吧,如果他这时候跟他哭哭啼啼的, 恐怕他心里又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了。
欧少文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 房间里就已经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他在床上发了会儿愣, 然后慢慢地把腿从床上挪下来, 拖鞋在另外一边,他懒得绕过去穿,光着脚拉开了衣柜的门。
属于欧仁锦的衣服并没有完全带走, 只剩下了一半。
他盯着那些衣服看了一会儿, 挑了一件穿上, 很合身,合身得就像他自己的衣服。
他又去了浴室,里面欧仁锦惯用的东西都没有收走,平摊着放在那儿。沐浴露、洗发水、男士香水,小小的房间里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好像就形成了独属于欧仁锦的味道。他轻轻嗅了嗅,觉得就连这个味道也让人高兴。
下楼的时候,他就又变成那个没什么事能让他在意的欧少文了。他到厨房里陪周姨聊了会儿天,吃完早餐,坐上了李伯的车,去公司继续训练。
公司为了《灯光之下》的初评级,特地聘请了知名编舞老师,给他们编排了一支燃系唱跳曲,节拍紧凑,动作又难又繁多。宋亦久其实心里明白,这种安排全为欧少文服务,能最大程度的体现他的优点,同时,也暴露自己的缺点。但公司也承诺了,会给他争取时间单独展示他的个人技。
所以他并没有抱怨些什么,这段时间,欧少文上完课之后会再耗费将近一两个小时重新把动作教他一遍,他更是每天回去都会自己加练。他现在的目标很简单,在初评级的舞台上,别给欧少文拖后腿就行。
“注意安全,明天见。”宋亦久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笑着对欧少文挥了挥手。
原本他打算今晚继续跟他约饭,但是欧少文说,他跟家里的阿姨先约好了要品尝她的新菜式,听到这个拒绝理由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对欧少文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估计还会以为他连找借口敷衍都不情愿呢。
欧少文下了车,回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宋亦久疑惑地对他挑了挑眉之后,他突然开口邀请道:“你想也去尝尝吗?周姨的手艺很好。”
宋亦久愣了愣,立刻拒绝了,“还是不用了吧,我这时候临时过去还要麻烦阿姨加菜,太打扰了。下回吧,下回我们先约好,我做好准备再去。”
那可是传说中的“金屋别墅”,再加上还有顶头boss坐镇,宋亦久实在不愿意搅入这种尴尬的局面里。
“我不喜欢下回,就这次不行吗?没关系的,家里食材很多,你也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来吗?”他语气平静地问,邀请的欲望好像并没有多强烈,但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他提出邀请,或许心情和他之前忐忑不安地开口邀请他一起吃饭时一样。这样想着,宋亦久就有些心软,他轻轻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
“但是……我觉得我需要确认一下,欧总也在吗?他等下会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欧少文垂下了眼眸,无声地摇了摇头。
宋亦久松了口气,豪迈地对他一挥手,“那就行,上车。”
在一辆陌生的车在别墅的车库里停下来的时候,欧仁锦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把手里的项目预算请示往一旁的茶几上一扔,脚蹬在地上轻轻一滑,成功地来到了电脑跟前,切出了客厅的监控镜头。
没等多久,欧少文和另外一个男人相互交谈着走了进来。
欧仁锦知道这个人,宋亦久,刚刚带了欧少文一起去吃火锅的人,外号019,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主动提的人。
这不是欧少文第一次带朋友回别墅,他上一个带回来的,是个惯会伪装,想踩着他往上爬的,他那么傻,不知道现在这个所谓的朋友又会不会是他真心的朋友。
欧仁锦安静地看着,客厅太过空旷,收音效果并不很好,他听不太清他们在交谈什么,只是,欧少文的神情和之前很不相同,他虽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有多么愉快,但神态是完全放松的,说明他面对着的,并不是一个会让他感觉到厌烦和负担的人。
他们在客厅说了会儿话,然后直接进了厨房,欧少文接了周姨的手亲自做下一道菜,宋亦久有些腼腆地对周姨笑了笑,接下来就有些紧张似的,只跟欧少文对话。
这时候,欧仁锦已经能把他们的对话听得非常清楚了。
“你还真的会做菜啊?”
“刚学会的。”
宋亦久笑了笑,“也对,你向来学东西就快,什么都能做得很棒。”
欧少文微微抿了抿唇,看神情是有些高兴的。
“我来帮帮忙吧,就这么在旁边看着挺不好意思的。”
欧少文没有拒绝,递给他一捆本地芹,然后转过头对周姨说,“您去客厅休息会儿吧,接下来两道菜我们来炒就行了。”
“……哦,行,饭我已经做好了,这些菜我先端出去,你小心点,别让油溅着客人。”周姨有些犹疑地看了宋亦久一眼,慢慢腾腾地出了厨房。
宋亦久顿时连站姿都更随意了几分,他把手上的芹菜放到水龙头下面稍微冲了冲,就开始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往下摘,“听说比赛赛程有将近三个月,全程都是封闭式管理,不能随意跟外界联系,所以,我想着明天请个假,回家住一天,跟爸妈一起吃个饭,先跟你说一声。”
欧少文动作微微一顿,“哦。”
过了一会儿,他问,“电话也不能打吗?”
“好像说会有特定的时机让你打电话,不过一共也没几次机会,还都没多久。”宋亦久转过头,就见他一脸怔忪,眼底的焦距涣散开来,好像有些迷茫。他用沾着水珠的手指朝他脸上一掸,“没关系,到时候无聊的时候就找我玩,到时候我带几幅棋,进去了教你下。”
欧少文回过神来,对着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欧仁锦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情,对着电脑屏幕看了近一个小时的监控,他们从头到尾都聊得很愉快,宋亦久不像他这样无趣,会玩很多很多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的东西。
他用草叠过蛐蛐,用塑料瓶做过赛车,因为想弄清楚遥控器的原理拆过无数个遥控器,因为觉得帅气自己染过头发,还因此被他老爸狠狠打了一顿。他其实也不怎么会主动地聊天,并没有多么喜欢说话,但是随口提的几件小事,都能特别有趣。
欧少文也觉得特别有趣,他刚才那一点点郁闷不舍好像很快就消失在了持续的交谈里,把宋亦久送出门的时候,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欢快,表情特别生动地对他挥了挥手,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欧仁锦最后看了一眼屏幕里目光明亮的欧少文,关掉了监控页面,安静地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笑了一声。
他把椅子重新滑到茶几前,拿起刚才自己还没看完的预算请示继续看了起来。
欧少文上了楼,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开了欧仁锦卧室的门,他更喜欢这件屋子里的气味,他有关于嗅觉的记忆好像深刻到和情绪产生了某种联系,于是每次闻到代表着欧仁锦身上味道的时候,就好像总能比之前更开心一点。
他拉开衣柜的门,从里面挑选了一件衣服抱在了自己怀里,躺在床上轻轻嗅了嗅,表情有些满足。至于那个原本打算在欧仁锦离开后,当做他的代替品的抱枕,正孤零零地躺在他自己的卧室,床铺上干净整洁得没有任何人躺过的痕迹。
又是一天过去,欧仁锦终于在傍晚打了个电话过来。
欧少文当时正在吃晚餐,慌忙中筷子非常失礼地在碗碟上撞出清脆的声响,他看不见自己现在的表情,不会知道他的一双眼睛就像瞬间明亮起来的星星。
“喂,欧仁锦,我有点想你。”
欧仁锦正准备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他似乎是笑了笑,“想我怎么没有主动跟我打电话?”
他沉默了片刻,“我在等着你打。”
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主动跟别人打电话的人,就像一个伫立在原地的灯塔,时时刻刻顽强地对你散发光亮,却不会主动朝你靠近一步。
“这样可不行哦。”欧仁锦的语气十分轻松随意,“我每天要思考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等我想起你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后了。这一次隔了两天,下一次也不知道会隔多久。”
欧少文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好像听到了一件很不愿意听到的事情,“那会是多久?”
“是多久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起你来的时候,就会主动给你打电话,那你呢?为求公平,是不是也该主动打给我?”
“可是……”他微微拖长尾音,带着一点不知所措,“如果我每次想到你的时候都打给你,那一天我能打一万个电话给你,这样不行的,不是吗?”
欧仁锦呼吸一滞,他的心跳漏跳了半拍,好像有只小鹿撞了进来,又好像有一片海浪打过来,留下酸涩咸苦的味觉,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欧少文像在对他说黏腻的情话,又像在对他进行委屈的控诉。他在说,你两天才会想到我一次,但我一天就能想起你好多回。
“对啊,这样好像也不行。”过了好久,他才轻声回答,“那如果有某个时刻,你觉得你很想很想我的时候,比平常要更想我的时候,就主动给我打一次电话好不好?”
“给你打了电话,你能过来见我吗?”
欧仁锦笑了出来,“但是,你主动要求的话,才有可能会有回应啊!就像之前,不是你主动提出让我去别墅陪你,这件事情也不会成立。”
39
欧少文沉默了一小会儿, “那我想见你, 明天就见。”
欧仁锦没有立刻回答。
“宋亦久说比赛要封闭管理三个月, 到时候我就有整整三个月不能见你。”他害怕的不仅仅是这三个月, 他在想,等到他比赛结束回来的时候, 是不是欧仁锦就再也不会见他了。
“我明天有点忙。”他的答复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时候,欧少文依旧面无表情,他心里的失望升腾到半空, 被欧仁锦接下的话又按了回去。
“但我现在可以见你。要出来吗?我有大概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带你去玩。”
“要。”欧少文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今天不能开车, 你让李伯送你过来, 我在新余路这边的射箭馆, 李伯知道位置。”
原本对于欧少文来说,到了晚上还把本来可以休息的李伯拉起来开车, 是他向来都能避则避的事,可是欧仁锦这样开口了, 他就把那一点点对李伯的愧疚也压在了心里。
从客厅到李伯房间的这点距离他几乎是跑过去的, 他敲了敲李伯房间的门,探头进去, 声音放得很轻, “李伯,我可能需要麻烦您送我去一个地方。”
欧少文刚刚走进射箭馆,一抬眼就看见了欧仁锦, 他穿着射箭专用的手套和护臂, 单眼微眯, 歪着头,面色冷峻,箭矢“啪”的一下射了出去,直接命中红心。
整个射箭馆空空荡荡,只有门口到欧仁锦练习的两个箭靶处还亮着灯光。
“欧仁锦!”他站在有点远的地方叫他,声音很大,在场馆里荡出一声回音。
欧仁锦转过身望向他,原本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微笑来。“过来。”他对他招了招手。
欧少文快步走了过去,几步之后,他跑了起来,欧仁锦笑着阻止他,“抱就抱,可别扑我,我现在没力气接住你。”
他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欧少文就已经到了他跟前,他果然收敛了力道,在一段看似凶猛的助跑之后,给了他一个轻柔的拥抱。
欧仁锦一只手还拿着弓,用弓尾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吃饭了吗?”
“嗯。”
“吃的什么?”
“吃的手撕鸡和蒜蓉虾,好吃,就是有点咸,害得我之后喝了好多水。你呢,晚上吃的什么?”
“我忘记了,跟导演一起吃的,乱糟糟的,没吃到什么味道。”那是绮梦刚签下的一位新锐导演,小成本处女作票房就相当不错,后来任性去拍了文艺片,国内无人问津,国外却拿下了几个奖项。欧仁锦看过他的几部电影,觉得他在情节的把控上颇有才华,所以亲自吩咐下去签下了他,准备多加培养,接替绮梦已经老了的当家导演。
他们初次见面,这位导演并不清楚他从不喝酒的作风,全程都在兴致勃勃地给他敬酒,他这个人有时候又有种很奇怪的原则,不管对别人的印象如何,下回该发火发火该冷漠冷漠,初次见面的时候却从来不会给人家难堪。于是,仅仅是一次次维持场面的推脱拒绝,就快耗尽他的心神了。
果然还是应该见见欧少文吧,今天这么累,应该给自己一次奖励。
他们安静地抱了好久,欧仁锦把他朝外推了推,他才顺势放开。
他开始环顾四周,颇有兴致地盯着插在箭靶中心的那支箭尾,感叹道:“欧仁锦,你刚才好帅啊,让我有点儿心动。”
“你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吗?”
“就是那种心脏扑通扑通跳,特别想冲上来抱你的感觉。”
欧仁锦笑了笑,转了话锋,把弓递到了他手上,“来试试吧,让我也体会一下心动到想冲上来抱你的感觉。”
他站在一旁,手把手地指导欧少文拿弓的姿势,他的声音像丝绸一样在他的耳朵里飘飞不定,害得欧少文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能聚精会神地听清楚话中的含义。
“松手。”
一道短促的箭矢声响起,仅仅是第一箭,就直接射中了七环里去。
“真厉害。”欧仁锦退开到一边,“自己再试几遍。”
欧少文站在原地不动,接下来的每一箭,都没有射到过七环以外的地方去。他一次比一次更接近红心,终于,在有一箭射中红心之后,他仿佛被设定了正确精准的程序,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轻而易举地射中同一个位置。
“我也好厉害对不对?”他转过脸来求表扬。
“对,很厉害,比我厉害,比我认识的每个人都要厉害。”
听到他有些夸张的赞叹,欧少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他瞥了一眼前方的箭靶,目光就不自觉地落到了一旁的钟表上,“都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欧仁锦检查了一下他握弓的手臂,轻声道:“别撒娇了。”
“嗯?”他一脸茫然。
“没事儿,我在夸你太可爱了。”他确认欧少文手臂并没有什么淤青,从旁边又拿过一张弓,“来比一次吧。你赢了就给你一个奖励。”
“是那种又可以实现要求的奖励吗?”欧少文眨眨眼,有些期待。
“不是,奖励我定,到时候想不想要也随你。”欧仁锦走到箭靶前清理上面的箭矢,欧少文落后几步,跟在他后面。
“好吧。”虽然不能像之前一样,直接让欧仁锦住回到别墅,但可以收到他送的奖励,也非常值得惊喜。
“能赢我吗?”
欧仁锦走回原地站定,欧少文这只跟屁虫又乖巧地过来站好,“我也不知道。”
“作为天才,这么点自信都没有?赢不了的话,就没有奖励。所以想清楚,再回答我一次。”欧仁锦瞄了他一眼,表情明明还是很温和,却让人觉得有些严厉。
“能赢。”欧少文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有这种自信的,在跟身体控制有关的事情上,他向来能做得很好。
“好。”欧仁锦眯了眯眼,一箭已经射了出去,“一人五箭,环数相加,多的人获胜。”
十环!
欧少文也跟着射了一箭出去,九环,是一个离十环圈线咫尺之间的距离。他刚才走动之间变换了位置,现在再比,需要重新再找基准点。
欧仁锦勾了勾嘴角,又是一箭十环。
这次欧少文紧随其后,虽说没正中红心,但也落在了十环圈线里。
最后一箭,39比40。
欧仁锦拉住弓弦的手微微顿了顿,箭头以轻微的角度差射了出去,落在八环的位置。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拉弦的肩膀,也不知是单纯说明,还是在给欧少文施加压力,“九环打平,十环你赢。”
欧少文的眼神透着笃定和自信,语气难得有些张狂,“那一定是我赢。”
弓弦“啪”的一声弹了出去,欧仁锦微眯着眼确认箭头的位置,果然稳稳当当、笔直地落在红心里。
他轻轻鼓起掌,朝欧少文调侃地挑了挑眉,“果然让人心动得想抱你。”
欧少文翘起嘴唇,愉快地笑了起来,“那抱啊。”
欧仁锦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是别了吧,现在抱了你,那我就直接把这个拥抱当做我的奖励了。”
他一脸被虚假宣传伤害到的表情,“这怎么能算奖励,我没办法轻易得到的才算奖励。”
“那等你比赛回来,如果你能留到最后十名,顺利出道,也会有奖励,到时候两个一起给你。”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欧少文异常地开心,比刚才射箭赢了还要更开心。
欧仁锦低头看了眼时间,“回去吧,不早了。”
“不是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吗?你之前说,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陪我的。”他的情绪立刻低落了下来,像垂下了耳朵的兔子。
“对啊。”欧仁锦偏偏有他的恶趣味,“从我给你打电话开始算起,明明就已经快两个小时了,我坐车送你到小区门口,不就差不多了吗?”
欧少文不自觉地撇起嘴的样子好玩儿极了,他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走吧,别让李伯等我们太晚了。”
说是送他到小区门口,但因为欧仁锦的住处离这边更近,欧少文又不愿意麻烦李伯把自己送到家,又要出来送欧仁锦,于是开口提议,让李伯先送欧仁锦回去。
“这路程也不远,开个车也很快的。”李伯偏过头,对视上后视镜里欧仁锦的双眼。
“是太麻烦了,您就先送我吧。”
欧总表示同意,李伯才点了点头,“那行。”
下车前,欧仁锦扶住车门,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加油,期待在节目里,看到不一样的你。”
“我会出道的。”欧少文抿了抿唇,神情很坚定。
他轻轻一笑,直起身子对他挥了挥手,然后示意李伯可以走了。
李伯就真的没有再停留一会儿,很快发动了汽车,欧少文回过头,扒着座椅靠背往后看的时候,欧仁锦已经转身朝里走去,连背影都很快被遮挡在了树荫里。
他倦倦的,好像迅速被抽空了力气。
射箭真好玩啊!可是好像有点耗体力,不然为什么他此刻就觉得什么也没力气做,连眨个眼都好疲惫。
最后两天,欧仁锦果然没有再跟他联系。在开始拍摄的那天上午,欧少文主动地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自己的手机很快就会被收上去。
他回复得到是很快——
我倒是没关系,反正半个月之后就能在电视里见到你。
我也没有关系。
欧少文不知道怎么的,有点莫名其妙地生气,他翻出自己的钱包,空荡荡的钱夹里夹着那张缆车上的亲吻照,在他所有的照片里,只有这张只露出了他的后脑勺,却能把欧仁锦的脸看的最清楚。
反正我也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你。
欧仁锦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时不时瞥一眼手机,但是欧少文没有再回复过来,他等了十几分钟,最后按开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把手机倒扣了下去,专心致志地开始处理起公事。
“欧总?”小刘现在接替了管齐俊的工作,成为了他的贴身助理,他性格活跃,在公司里有时候并不像管齐俊那么规矩。
这不,他推开门,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对着他傻傻地笑了笑,“少文先生今天早上坐车走之前,给了我一个东西,让我转交给您。”
“进来吧,什么东西?”
小刘从身后拿出个包装盒递到他跟前,“我也不知道,好像说是礼物,那您慢慢看,我先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倒是很懂事,知道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欧仁锦笑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美工刀小心把包装裁开。
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欧少文跟他约定好要送的,他自己最喜欢的礼物。
40
那是一个bjd娃娃, 穿着缩小版的丝绸睡衣, 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眼神却显得有些冷淡, 明明是动漫般的夸张,却莫名抓住了他的神韵, 让认识的人能一眼看出这是欧仁锦。
“早知道,就别让他送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了。”放一个自己的人偶在身边,被其他人看到, 该误会他很自恋了吧。
欧仁锦掰弄着小人的全身关节, 把它摆弄成了一个双手环胸坐着的姿势, 放在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还挺好玩的, 怪不得有那么多把娃娃当儿子养的怪人呢!
虽然看着一张俏似自己的脸,会稍微有些别扭, 但他考虑了片刻,还是没有把娃娃收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任它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坐着, 拥有一块独属于他的地盘。
他的心情有点不错,大概是因为视线接触到这个娃娃的每一秒, 都会提醒到他, 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是真心实意把他视若珍宝的。
他是他的礼物。
……
欧少文和宋亦久走进录制大厅的时候,现场瞬间喧闹了起来, 眼前非常气派辉煌的金字塔座位上有将近一半的人已经入坐, 大家对他们的进入给予了非常夸张的反应, 惊叹声连连响起。
“啊,是欧少文!”
“他真的来了。”
“之前爆料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节目组故意炒作呢。”
“他实力怎么样啊?我只知道他跑步超级厉害的。”
“这颜值也太高、身材也太好了吧,这种人的存在完全是让我们这些平凡人自卑的嘛!”
“欧少文是谁啊?”
“真的,孩子你多上上网吧,该补课了。欧少文你都不认识,绮梦总裁的男朋友。”
“天呐,绮梦这么大的公司,真的也派人来了吗?”
欧少文沐浴着所有人的关注和目光,表现的相当平静,他漫不经心地低头问道,“你有比较喜欢的位子吗?”
“你呢?你想到上面去坐坐看吗?”
“想。”
“那我们上去。”宋亦久也无所谓的很,这次过来录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当自己是过来陪太子读书的。
他们一路微微鞠躬,走到了最上面一层,所有人都仰着头朝他们望了过来,看着他们在第五第六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们是不是坐得太高了一点,我怎么突然这么发慌呢?”
“不会啊。”欧少文说,“等下大家表演节目,坐在上面会看得比较清楚。”
“你这语气跟个吃瓜群众似的,你当自己是来看演出的呀?”宋亦久本来不打算接茬,但是想想欧少文那副比他更话少的性子,不趁着他还跟自己这个还算熟悉的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多抛抛梗说说话,之后大家乱糟糟地分了班,就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主动争取镜头了。
“录制时间也久,上面凳子软,坐着舒服一些。”
“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特别实用主义。”
101个座位终于全部坐满,创始人和各位导师们一一进场。这全程宋亦久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在很多时候,欧少文都会有一些很萌的脑回路,但是需要你主动去挖掘,他才会慢慢向你显露出他有趣的内里。
“为什么他们都是一副对赛制很惊讶的样子,这都不是第1季了,不是早该知道了吗?”
“这一组跳的很棒。”
“好像跑调了。”
“我喜欢戴帽子的那一个,他跳舞的节奏感很好,看着让人开心。”
每一组选手表演的时候,他都会摆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用波澜不惊的语气给予反馈。
然后,一对一开嗓调就跑到九霄云外去的选手开始了他们的表演,他们的调跑到什么程度呢?跑到几乎全场的人,都发出了不堪入目的轻嘘声。
“这组怎么样?”宋亦久用一种期待吃瓜的表情看着他。
欧少文思索了一会儿,好像一时间找不到合适评价他们的言语,最后,他回答道:“我要是他们,连过来公费吃盒饭看表演的勇气都没有。”
宋亦久“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以免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于幸灾乐祸。
在他好不容易快成功的时候,欧少文轻轻瞟了他一眼,“别笑的这么开心,很容易被别人以为你在幸灾乐祸。”
宋亦久没忍住又开始乐得前仰后后翻。
欧少文重新把目光投向舞台,不再管他了。
终于,到了他们出场表演的时候。
宋亦久在后台练声,神态紧绷,嗓子也在一个高音的时候唱劈了一节。
“别紧张。”欧少文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笃定的模样看上去可靠极了。
宋亦久不知怎么的,好像果然不太紧张了。
他们在舞台上站定,音乐一起,欧少文的目光立刻就变了,他还是冷着脸,没什么表情,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处在完全不同的状态里,目光锐利,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进攻性。
他的嗓音也微微带着磁性,伴着他轻声的喘息,显得格外迷人而有吸引力。
宋亦久毕竟演了那么久的戏,虽然他全程都在紧张地数着节拍记着动作,生怕自己有所错漏,但从表情上却只觉得他轻松随意,甚至,在一个他落了半拍的动作里,被他用一个转半圈的方式掩饰了过去。
最后一个高音,伴随着欧少文特技般的腾空翻,被他轻而易举地唱了上去。
表演结束,舞蹈最后的定点,欧少文直直地望着镜头,眼神幽暗又深邃。
坐在前方的九十九位少年们已经又开始惊呼不定,低声惊叹着:“哇,这个眼神!”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透过镜头想看见的人到底是谁。
你说希望让我留到最后十名,你说期待我展现出不一样的自己。
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很少很少,但是,一旦你对我提出了要求,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表演结束,他们站在一起向评委老师们鞠躬。老师们的表情似乎很满意,夸了他们几句,果然给了时间让他们另行介绍自己。
宋亦久用一段串烧模仿了许多知名歌手的声音,是一段效果很好的个人技。
欧少文并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其他可以展现的东西,歌舞方面,他已经在刚刚的节目里展现出了自己最高的实力,所以,在老师们问起的时候,他思索了片刻,回答道:“不然我展示一下我的记忆力吧,我记忆力很好,比如……”
他抬头望了一眼坐在金字塔上的九十九位少年们,“我能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大家开始下意识地挡住自己身上的名牌,虽然,以欧少文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他们衣服下沿的名字。
“哦?真的吗?”
“这么自信?”
导师们果然很感兴趣。
有机灵的同学已经在上面招手,按住自己的名牌朝他大喊,“我我我,我叫什么?”
欧少文拿起手里的话筒,“壹天练习生——张厚月。”
张厚月把嘴撑成了o型,非常给面子地感叹道:“这也太厉害了吧。”
创始人来了兴致,站起身回过头随便点了几人问他,他都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出来。
等到他们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就连宋亦久都忍不住问道,“你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我怎么都不知道的?”
“可能是没有找到机会炫耀吧。”
宋亦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一本正经回答问题的样子特别搞笑,于是他就又笑了起来,惹得欧少文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像是在疑惑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喜欢笑。
……
欧仁锦是回到家洗完澡之后,才悠闲地躺在床上,开始看这期节目的。
原本八点钟节目刚刚上架的时候他就想点开,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像等待着广大的观众发现原本独属于他的宝藏,期待着大家的评论,比每次别人对他品头论足时,要更加在意紧张。
他特地等了几个小时,伴随着已经密集了的弹幕,点开了这期节目。
当欧少文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那种绵长不断、平时却无影无踪的情绪突然冒了出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果然有点想他。
第一期的节目给了欧少文很多个镜头,平日里,他待在他身边的时候,在很多时候都没什么存在感,特别是他安安静静、不主动打扰你的时候,好像你一不小心就会把他忽视掉。
所以他总是有点担心他上节目时的样子,担心他会不会适应这个被他推着进入的娱乐圈。
现在看来,他适应良好,而且表现出众。
前面的那些镜头,弹幕有嘻嘻哈哈夸欧少文有趣的,有阴阳怪气、酸他跟欧少文之间关系的,觉得他跟宋亦久的互动很萌,在那儿调侃凑cp的也同样很多。
到了上台之后,唱反调的部分弹幕就被瞬间淹没,大家开始认真欣赏舞台,整片弹幕都是密密麻麻的夸赞。
“天啦,欧少文手长脚长,力道又舒服,跳起舞来也太好看了吧。”
“原本以为五姨太是打算借着大佬的势走废物花瓶人设的,居然是个实力派,真叫人意外。”
“别叫人五姨太行吗?欧总都发话了。”
“我死了,欧!少!文!我死得透透的了。”
等到欧少文漫不经心地一个一个念对那么多少年名字的时候,新一轮的刷屏又开始了。
“卧槽,一轮接着一轮的暴击,朋友们我顶不住了,我要转粉了!”
“这位我可以,我太可以了。”
“天啦,这也太苏了吧,这谁还招得住啊?怪不得欧总都栽在他头上了呢。”
“还有什么是欧少文不会的吗?歌唱得好,舞跳得好,运动出众,还有那么卓越的记忆力。”
“我有预感,他很快就要成为万千少女新的梦中情人了。”
“快点跟欧仁锦分手吧,一天不分我一天不粉。”
欧仁锦用他出色的阅读速度,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整片弹幕,那点担忧彻底沉了下去,他知道,他不会再对欧少文之后的表现有任何怀疑了。
果然,站在他面前跳舞和站在舞台上跳舞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帅气程度都飙升了好几个档次,就连眼神也让人陌生。
“真厉害呀,欧少文。”他轻轻笑了起来,觉得接下来的这几年里,绮梦可能要多一颗摇钱树了。
他的眼光果然很好,不是吗?
后面那些没有欧少文的镜头,他是拖着进度条快进看完的。看完后他特地把画面拖回到之前,截了那条让他快点跟欧仁锦分手,一天不分一天不粉的弹幕。
发微博隔空回复道——那你慢慢等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