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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 小舅

    “怎么样了?”

    严义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的时候, 沈砚之刚回到公寓,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摸索着进了房间。

    苏鹤声走时穿着衣柜里许久没穿过的一套, 留下了一套常穿的干净衣物,也不知是故意还是走的匆忙忘记了。

    总之,沈砚之睡觉时,便把衣服放在枕边。

    “能听见吗沈砚之?”

    “嗯。”

    沈砚之应声,拿走枕边的衣服, 丢进洗衣机。

    严义那边好像跟谁交谈了两句, 随后离声源远了些才继续说话:“砚之, 鹤声还在家吗?”

    “回剧组了。”沈砚之顿了一下,视线落在窗外,模糊不清, 犹如糊了一层雾,影影绰绰。

    闻言, 严义笑了一声,一准就猜到了苏鹤声的心思, 戏谑他:“该不会是你说要去领离婚证他就逃了吧?”

    “……”沈砚之无视他的打趣。

    苏鹤声回剧组那天,分明就给严义打了电话, 他话里有话的样子, 还明里暗里地让严义做他的说客。

    沈砚之才不相信严义没听出来。

    “给我打电话就说这个?”

    “当然不是。”严义郑重其事道,“砚之, 这两天刚好鹤声不在, 你来医院做个体检。”

    “不是做过了吗?”沈砚之使力睁着眼睛看东西有些累, 干脆捧着一杯热水,陷在沙发一角,阖目养神。

    “这次是孕检。”

    【“你不是怀孕了吗?”】

    沈砚之沉默片刻, 才说好。

    严义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这么快,但好歹不用劝说了。

    如果打定主意不要这个孩子,必须得在胎坐稳前给拿掉,否则越往后越难,对身体的伤害便越大。

    沈砚之也知这个道理。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跟苏鹤声还纠缠着,忽然又冒出个本应该在牢里度过余生的沈霖安。

    可沈砚之还是觉得蹊跷。

    这很不对劲。

    沈霖安在牢里待了近二十年,一出来便抱着报复的心思造成一场社会关注度极高的车祸,死伤惨重。

    可这样特大的事故中,他竟然能逃脱追捕跑出来,能够做到掩人耳目,必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样的车祸,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你爱人叫什么?苏鹤声?”】

    沈砚之沉沉吐出一口气,沈霖安在威胁他,用苏鹤声威胁他。

    虽说沈霖安讲了要一千万,但他不认为沈霖安在朝他要钱。

    自牢里出来,到事故发生,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沈霖安倘若没有钱财,怎么可能苟延残喘这么久?

    说不定也和他身后的人有关。

    沈砚之甩开脑子里魔咒一般的声音,回过神,跟严义说:“你有时间吗?来接我一趟。”

    “你自己打车来不行吗?”

    “我有点看不见。”

    “……”

    严义心下一沉,火速开车赶到沈砚之的公寓。

    在去之前,他想过沈砚之话里的有点的程度,但真正亲眼见到时,他甚至说不出话来。

    严义在他眼前伸手晃了晃:“砚之,一直都这样吗?”

    “……不是。”

    沈砚之皱了皱眉,眼前视线更昏暗了一些:“还好,偶尔会差一点。”

    “是近视的模糊还是感觉光线很暗?”

    “都有。”沈砚之细想着自己的症状,这两者他都有,好像是随机发生一样。

    严义不说话了,一声不吭带着沈砚之回了医院。

    产科的医生是严义约的,非常著名的医师,姓唐。

    “唐医生很厉害,他的临床经验虽说没有同科室其他年长的医生多,但指导经验又丰富,并且参与孕期各种罕见病症的研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表彰那可是真是数不过来。”

    “有你厉害吗?”沈砚之听他把那医生夸得天花乱坠,随口问了一句。

    分明沈砚之没说什么,但严义偏偏从话里听出了比较和轻嘲,他得为自己正名:“嘁,那他肯定没我厉害啊!你想什么呢?”

    “但你们科室都不一样。”

    “……那又怎么样?”

    话落,两人才走到诊室门口。

    严义直接推开门,里头的人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发现是严义,瞬间脸色就变了:“能不能有点礼貌?”

    “现在不是就诊时间吗?”

    “那你挂号了吗你就来?”唐臻表现的很不欢迎他,但语气里却是显而易见的熟稔,“没挂号就出去,不要耽误我坐诊。”

    “喂,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的病人就是我——”

    唐臻定眼瞧他。

    严义改口:“的朋友。”

    沈砚之看到严义朝自己指了指,随后又见唐臻的视线挪到了自己身上,他感觉那人眼神一顿。

    接着,便听见唐臻问:“你是沈砚之?”

    “是的,我托严医生帮我挂的号。”沈砚之没做他想,只当是唐臻这边的号码牌上显示了他的名字。

    严义扶着沈砚之坐下,正色起来:“唐臻,胎儿现在两个月多月。”

    “……”唐臻睨了他一眼,而后道,“请说主语,唐臻没有怀孕。”

    “……”

    严义无语了,唐臻一直就这样子,非得贫一句。

    他没搭理唐臻,唐臻就干脆直接跟沈砚之说话,先是调侃了一句:“沈砚之,我看过你的推送新闻。”

    “什么?”

    “关于你怀孕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砚之总觉得唐臻对他带着莫名的敌意,也可能不到这种程度,总之有些不友好。

    沈砚之看了眼严义,再看向唐臻:“唐医生,这和我的检查相关吗?”

    “没有关系。”唐臻坦然。

    他只是怀疑新闻的真实性,严义和沈砚之一起来产科,说不定并非捕风捉影。

    想到这儿,唐臻升起一股无名火。

    正这时,严义忽然适时打断他:“快点给他检查,后面还有病人,坐诊时间有限!”

    唐臻沉默片刻后,才启动设备,照例询问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但都是严义答的,唐臻对他俩的眼神更不友好了。

    沈砚之躺在床上,这是他这一次怀孕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产检,机器屏幕上是小家伙的影像,肚子上冰凉的耦合剂提醒他,他真的再次有了一个小家伙。

    可与上一次的欢喜不一样,现在他正处于迷茫当中。

    他自己都不知道去处,何况给肚子里尚未成型的胚胎寻去处。

    **

    苏鹤声不想离婚,在沈砚之提起去民政局的当天,他买了票赶回剧组。

    见过沈砚之,他能稍微心安。

    跟天河集团的谈判不欢而散,可在酒局上,他说的话自己也不敢确定。

    对于小岛,他不再势在必得,直到现在,他找不到其它办法。

    苏鹤声回到剧组时,已经是凌晨了,意外的发现剧组没有开工,郭仲穿着短袖,坐在略冷的天空下。

    脸上愁眉苦脸。

    苏鹤声不明所以,收好情绪,走过去,视线扫过在场的工作人员欲言又止的样子,沉着声音道:“这是在做什么?”

    “不用赶进度?”

    “怎么赶进度?”郭仲的白色短袖沾满脏污灰尘,仿佛刚才在地上滚过一道,“欺人太甚!”

    苏鹤声眉心一跳:“怎么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郭仲猛地站起来,把手里的相机狠狠摔在地上,苏鹤声眉间拧得更紧,看了眼地上被摔成残骸的相机,低斥道:“郭仲!你发什么脾气?”

    被问的人没讲话,倒是身边的一个场务突然小心开口:“苏导,您别怪副导,白天天河集团的人过来说要撤资,带了一群人来,把他们的设备给收回去了。”

    撤资……

    “……收回去就收回去。”苏鹤声拧眉沉默片刻,继续说,“咱们自己不是有么?拿出来用就是了,哪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不说还好,这一说便犹如点了火星子,瞬间燎起郭仲的熊熊烈火,他大声说:“但母带都被他带走了!”

    “我们这部戏,已经耗时两个月,所有成本所有付出全部竹篮打水了!”

    苏鹤声怔了一瞬,转身看了眼四周混乱的现场,仿佛被人洗劫一空,只剩几台机器正孤寂地寥寥而立。

    “来的是天河集团的人?”

    “对!”郭仲愤懑不已,“他们自报家门还有错吗?”

    “除了天河集团,谁还会这么搞我们?!”

    “我们给他兢兢业业打了七年工,苏鹤声你所有荣誉所有成绩都算在天河头上,他们大发慈悲了就分你一杯羹,现在说撤资就撤资,剧本版权在他们手里,我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天河集团如此庞大,底下有名的导演不止苏鹤声一人,拥有的剧本版权来自四海,自然包含数个非常有名的编剧。

    曾经的秋雨老师就在其中。

    郭仲说到气头上,怕自己控制不止情绪,缓了缓,又坐下来,微冷的天气已经不足以平复他的燥热,他开了风扇,对着自己猛吹,将自己的半边脸都吹到麻木才觉得情绪好了点儿。

    苏鹤声靠在柱子上,他是主心骨,万不能乱了阵脚,但他不得不承认,此时他的确陷进了沼泽泥潭里。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夜之间变糟了。

    当年和天河集团签合同时,要求便是不允许自带剧本,必须用集团的制片人和剧本,所以苏鹤声从来没有这些剧本的版权。

    更是从不挑剧本,集团递过来的本子是什么样,他就拍什么样的。

    除去这些,他拥有绝对的自主权,不然也不会要求换掉林理。

    当初他年轻,只想着时间够了钱够了买完小岛再开始自己的梦想。

    可他低估了时间的影响力,十年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他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在同时发生。

    这些事情宛如两条直线,到了现在全都交汇在了一起,一一摆在他面前,打的他措手不及。

    “我来想办法。”苏鹤声沉着,此刻无比的冷静,“郭仲,先安排人收拾一下场地。”

    郭仲闷不作声,但也照着苏鹤声的指令来做。

    苏鹤声进了休息室,如果他没记错,这次正在拍摄的剧本是秋雨老师的,但除了上次在综艺的时候联系过秋雨老师,基本没联系过。

    剧本版权,机器设备,母带,工作人员,目前都需要解决。

    苏鹤声坐在椅子上,仿佛什么都没想,又在一瞬间想了很多。

    有求于人,就把自己交给别人,简直愚蠢至极。

    同一时间,天河集团即刻发声明,表示暂停和苏鹤声导演的合作,暂停目前剧本的拍摄进度,至于缘由和后续,皆用一句保密便搪塞而过。

    **

    “好了,起来吧。”唐臻收好机器,拧着眉,看了眼沈砚之。

    “目前看来,你营养不良对吧?胚胎发育比较慢,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的话,需要先调养好身体。”

    秉持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唐臻叮嘱了沈砚之很多。

    良久,严义实在听不下去,说:“我们已经约了你老师,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唐臻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难道沈砚之真的在婚内跟严义有什么,还怀了孩子,现在怕被发现所以要流掉?

    唐臻看沈砚之脸色不大好,但仍然开口问出他的困惑:“方便问一下,你和苏鹤声领离婚证了吗?”

    沈砚之还沉浸在胎儿影像里,听唐臻这样问,不禁觉得疑惑:“这和检查有关吗?”

    “无关。”唐臻冷眼看向严义,哼了一身,“如果没离婚,就跟其他人有了孩子,现在想打掉,你们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沈砚之:“…………”

    严义:“?你有病吧?”

    唐臻关掉机器,盯着严义:“怎么,恼羞成怒了?”

    “什么恼羞成怒?”严义气笑了,“他怀的苏鹤声的孩子,他老公的孩子!”

    唐臻骤然定住,瞪大了眼睛。

    ……不是严义的孩子?

    那能说明严义跟沈砚之没什么吗?

    严义简直无语,还在絮絮叨叨说:“诶我不明白了,我都挂号了吧,咱俩就算过不去,你也没必要对砚之指指点点吧,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唐臻被怼的语塞,顿了半天,才冷硬地开口:“当然有关系,我是他小舅!”

    “?”

    严义朝沈砚之看去:“你小舅?”

    “……”沈砚之摇头。

    两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严义瞳孔猛缩,坏了!

    他结巴地又问了一次:“谁?谁小舅?”

    “苏鹤声。”唐臻答。

    严义:“!!!”

    沈砚之:“…………”——

    作者有话说:等会我要出门,今天就这么多,明天补起来准备日万

    屏幕前的家人们猜我明天能更新一万吗[彩虹屁]

    第42章 第42章 偏执

    从产科回到了严义的科室, 严义都还在发懵。

    反倒是沈砚之看上去很平静,像是根本不在意唐臻知道这件事。

    严义从走路,到呼吸, 到手脚动作,都让人一眼看出来,他焦躁不安。

    沈砚之瞥了他一眼: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居然一点都不稳重。

    “现在怎么办?”严义给沈砚之搬了把椅子,竟然还贴心地垫了坐垫, 沈砚之看了眼, 还是坐下了。

    他静了片刻:“孕检报告什么时候能出?”

    “一个小时后就可以打印了。”严义手上翻着沈砚之的病例, 脑子里想着刚才在唐臻那里的事情,嘴边还答着沈砚之的话。

    脑子没混乱都算他的确厉害了。

    沈砚之一怔:“这么快?”

    “开什么玩笑,我加了钱的, 加急通道!”严义翻了个白眼,把电脑打开看文献。

    沈砚之点头, 不知想了什么,片刻后才想起来安抚他:“你不要着急。”

    “我怎么不着急, 现在怎么办,被唐臻知道了!”严义把手上的笔头来回按, 突然福至心灵, 脑洞大开,“诶,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苏鹤声跟他家里人的关系不好, 跟唐臻更是水火不相容!他俩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沈砚之:“……”

    严义也坐下,开始觉得自己完全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当然他不是太监, 这只是一个比喻。

    他这样想着,才勉强冷静下来。

    沈砚之提醒他:“最近鹤声正躲我呢,手术时间也快了,手术做了之后再怎么说都无所谓了。”

    “那唐臻今天就跟苏鹤声说怎么办?”

    “不会。”沈砚之笑了一下,“唐医生怀疑我出轨你,鹤声他……心理脆弱,唐医生应该不会其直接说,很有可能会先试探一下。”

    “心理脆弱?”

    “嗯。”

    严义哽了一下,反问:“那他要是明白了呢?”

    “不会。”沈砚之笃定道,“他的脑子在这方面没那么聪明。”

    否则就凭他在苏鹤声面前露的馅,苏鹤声要是怀疑他和严义有关系,一早就想明白了。

    苏鹤声不相信他和严义有别的关系,自然就会顺势认为网友觉得沈砚之怀孕更是无稽之谈。

    听了沈砚之的评价,严义噎的不轻,嘀咕道:“你看看你那样子。”

    “嗯?”沈砚之不解,“我什么样子?”

    “一提到苏鹤声你就笑,他都这么蠢了你还对他有感情,疯了吧?”

    沈砚之:“……”

    “你不是劝我跟他和好?”沈砚之旧事重提,直截了当地控诉严义前后相悖的观点,“还劝我留下孩子,你不是让我们有什么误会好好解释清楚?”

    “……”

    严义摸了摸鼻子:“我就随口一说,你随口一听就好了。”

    他扯了话题:“你眼睛现在怎么样?”

    沈砚之似乎已经习惯了眼睛的视力,严义这样一说,他才眨了眨眼,还是和来医院的时候一样,没有好转。

    他摇头:“一样。”

    “除了心口疼还有其它的症状吗?”严义问。

    沈砚之想了想,其实还有,但不知道算不算。

    严义观察他发现他拧眉又松开,要说不说的,便直接问:“说吧,还有哪些症状?”

    “耳鸣。”沈砚之答,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和眼睛视线模糊不一样,多数都发生在低血糖低血压头晕或者听见非常剧烈的声音的时候。”

    闻言,严义沉默几秒,鼠标翻了翻文献数据,才问:“是完全听不见还是能听见嗡嗡声?”

    “……都有。”

    “什么时候开始的?”严义问。

    之前沈砚之有提过耳鸣这件事,只是严义那会儿权当他是贫血,有想过是因为病症,但眼睛的问题更严重,导致他没有在这方面多想。

    第一次耳鸣,是什么时候?

    沈砚之垂眸细想,头一次跟以前耳鸣的情况不一样的时候,是在综艺上那场步行街事故之后。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听到,沈砚之自己也有所感觉,却仅仅只是有些猜测,后来在卫生间,苏鹤声叫他,他没听到时,他才确定,自己耳朵的问题,绝不只是耳鸣那样简单。

    “上次步行街恶意伤人那会儿,是全都听不见,后来有过耳鸣的情况,但持续时间都比较短。”

    严义静静听着,思忖着,沉默半晌,而后说:“我知道了,还是得及时告知我症状,我们研讨组已经开始根据病情制定治疗方案了。”

    “另外,砚之……”严义叫他一声,言辞恳切且郑重,“你多思,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也不要多想多虑,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你的病情。”

    “能做到吗?”严义强调。

    沈砚之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却不见严义妥协退步,只得说:“我尽量。”

    “……行。”

    严义的上半身放松下来,他知道沈砚之只能做到“尽力”这个地步了,要求一个没有求生欲望的人去积极地根据医嘱调养身体,很显然这是很难的。

    故此,严义也不会对沈砚之要求太高。

    他定眼看了会儿沈砚之,眼神幽深,脑子里闪过众多念头和说辞,最终尽数被他咽了下去。

    算了,没有多的要求,只希望沈砚之能多给他一些时间,至少等治疗方案出来。

    沈砚之没有求生欲望,但作为一个医生,严义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

    天河集团发出公告之后,剧组大半人员便陷入了焦灼之中。

    剧组无法开工,两个主演都临阵脱逃,《松亭》的进度几乎归零。

    郭仲焦头烂额,对着面前不算简陋的晚餐不断叹气。

    苏鹤声看他一眼,咳嗽一声,镇静道:“叹什么气,先吃饭再说。”

    “现在怎么办?”郭仲拿起筷子,愁眉莫展,“主演都跑了,要不是我们提前结算了其他群演的工资,恐怕现在剧组都没人了。”

    闻言,苏鹤声只是顿了一下,才说:“走也行,这里面从人到设备,本来就没有一个是我们的。”

    但也不是天河集团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天河集团的行为堪称流氓,径直闯进剧组现场,连母带都带走了。

    这东西是一定是苏鹤声所有,可天河旗下,不止苏鹤声这一个导演团队。

    郭仲挑了几口米饭,将要送进嘴里,又叹着气放下:“他们怎么这样呢,我们还签了合同呢!”

    “签了合同,天河才会这么做。”苏鹤声也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酒店窗边,依旧能看到那片海。

    “怎么说?”身后郭仲在问。

    苏鹤声顿了片刻,解答:“当初我要小岛,天河要名誉和爆款,所以天河近几年跟我是一荣俱荣,但我和天河仅仅是合作关系。”

    “对啊!都是合作关系,他们还这么做?!随便毁约吗?!”

    “合同是需要我在十年内赚到二十个亿的净收入,这你应该知道。”苏鹤声说。

    “我知道。”郭仲沉思,不明白苏鹤声要说什么。

    等了半天,苏鹤声都没接着说,郭仲便也起身,跟着他一起站到偌大的落地窗前,外面霓虹彩灯亮成一片,依旧繁华热闹非凡。

    从套房看下去,看不见渺小的人,入目的只有林立高耸的写字楼大厦。

    这样的大厦,天河仅在唐城便有四栋。

    苏鹤声望着,看着,说:“二十亿中,我有五亿,其它的都是用来交换小岛。”

    因为小岛是天河的。

    “?”郭仲怒目圆睁,“什么?!什么意思?!”

    那座小岛很大,一切都在按照苏鹤声的要求开发。

    郭仲怒不可遏:“先不说二十亿意味着什么,就算我们已经赚到了二十亿,但现在这座小岛他说扣就扣了,这不违约吗?!”

    “是,就是违约。”

    苏鹤声点头,接着说:“但如果我单方面节约,只需要付六千万的违约金,可要是他指控我违约呢?”

    以天河的流氓性子,天河会出这六千万的违约金,可他却得赔偿天河的损失。

    毕竟,当时有关小岛的事情,是没有被写到合同上的,但那二十亿却写了。

    苏鹤声简单阐述了一下,郭仲听得目瞪口呆,他是一个为艺术献身的人,只想导好每一场戏,压根儿不知道苏鹤声跟天河签的居然是霸王合同。

    “艹他娘的,这世界上就这一座小岛吗?!”郭仲骂他。

    苏鹤声沉默片刻,随后道:“不是,但这座小岛,是天河所有,是单单可以用钱就能买下来的。”

    “……现在不也买不了了。”

    “是。所以我提了解约。”苏鹤声眼神骤然凌厉起来,郭仲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压都低沉许多。

    他提出解约,只是因为砚之,又恰逢天河塞进来的林理心思不干净,相比起来,砚之的存在而言对他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他原本想着及时止损。

    基于此,他提出了解约。

    从前的名誉和钱他都不要,只当白白送给了天河,小岛他再想其它办法去得到,可他想差了。

    ——天河压根不会放他。

    冷静下来的郭仲似乎也想到了,他张了张嘴,试探着说:“所以你说的合作关系,其实是因为咱们跟天河是合作关系,不是从属,天河那边不好掌控我们。”

    “——他们不想放我们走。”郭仲问,“是这样吗?”

    苏鹤声点头。

    十年二十亿,意味着平均下来,每年得有两亿的净收入,也意味着每年至少出一个大爆款,但现实只会比这更难,不会更简单。

    天河旗下有众多自己的导演团队,可偏偏每年都是苏鹤声这组的剧本远超出其它本源团队。

    这恰恰说明了天河非常看重苏鹤声团队的能力,苏鹤声的能力对他们来说百利,却仍有一害。

    倘若不绑住苏鹤声,那苏鹤声对于他们来说便是一害。

    郭仲说:“这些年天河递过来的剧本,本来有非常好的剧本,但因为要捧资源咖,所以对剧本进行改编,有些面目全非,有些只是换了个皮子,但改过之后,明显没有之前的剧本好。”

    几乎所有工作为演员服务。

    所以要打造出一个爆款,对于导演组来说,异常的难。

    “可就算这样,我们也创收了十五亿,而且是不包含周边经济的。”郭仲说的义愤填膺。

    苏鹤声没说话,他不抽烟,即便压力大的时候,他都不曾抽过烟,可此时他竟然生出了想点烟的冲动。

    但怕有一就有二,于是又生生克制住了。

    “如果我们什么都没有,组建自己的团队,你觉得,成功的概率有多大?”苏鹤声扭头,认真看向郭仲,“是足以跟天宝抗衡的影视公司。”

    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可郭仲听着却莫名的热血沸腾。

    苏鹤声今年二十八,他郭仲今年三十六,如今被天河摆了一道,前些年的努力极有可能付之一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缺,可他们最不缺的就是一腔慷慨的奋勇!

    从此以后他们虽失去了从前的所有,可桎梏和枷锁也一道失去了。

    “我们一定可以。”郭仲握紧拳头,回到餐桌前,他们没买酒,便给自己和苏鹤声都倒了杯清水,递给他,严肃道,“苏导,我年长你几岁,我有无数的机会,你只会比我更多。”

    长夜当空,街道通明,唐城没有升温,依旧凉意汹涌,外面的高楼大厦不知遮挡住了多少志气,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在渺小的人类面前是座庞然大物,显得格外的可怖。

    但倘若坐上飞机呢?倘若他先入云呢?

    苏鹤声眯了眯眼,心里想着沈砚之,想着小岛,想着电脑里被砚之删除的那部分文件,想着从前他和砚之一同拍摄的素材……

    他想了很多,在这样孤勇的境地中,他竟然生出一种对一切都势在必得的自得。

    **

    沈砚之看到有关苏鹤声的新闻时,已经是在两天后。

    这两天苏鹤声照常给他发消息,依旧每天轰炸式的信息发送,他仍旧挑着回了两句,心照不宣的对那天他重提离婚的事情闭口不谈。

    同时苏鹤声对他的困境也只口不提。

    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沈砚之便给苏鹤声拨了电话过去,这会儿正中午,他猜苏鹤声现在应该没时间休息。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电话已接通,就询问:“新闻怎么回事?”

    “什么新闻,你看新闻了吗?”苏鹤声装糊涂,“我最近没有出绯闻,你不要生气。”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苏鹤声。”沈砚之语气很淡,却令苏鹤声觉得有些冷。

    那边沉默了一下,头一次面对沈砚之近乎诘问的语气,苏鹤声无动于衷。

    沈砚之想了想,忽然问起他:“这两天身体怎么样?还烧吗?”

    “……不烧了。”

    “药吃没吃?”

    “吃了。”

    这些问题苏鹤声倒是回答的很直接老实。

    沈砚之冷笑一声:“这不是会说话?”

    “……”苏鹤声又不做声了。

    沈砚之整理好自己的检查报告单,随手塞进书房抽屉,最上面的那张,是严义今天新给他的。

    之前的孕检报告,被他和这些体检报告分开另放。

    沈砚之坐在电脑前,重新登陆自己的邮件,翻找着一直跟他联系的制片人联系方式。

    他问道:“新闻怎么回事?”

    又重复一遍,苏鹤声有些紧张,自知他必得张嘴说话了,否则砚之可能会生气。

    于是他思虑一番,只说:“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等他话音一落,沈砚之便接着问。

    苏鹤声没讲话,又安抚他:“没关系,砚之,你不要多想,不用担心我。”

    “…………”换沈砚之沉默了。

    他半晌没说话,却又不挂电话,弄得苏鹤声心里发毛,心脏上上下下的跳动不安,落不到原处。

    苏鹤声试探着开口:“……哥?”

    “你是这样想的吗?”沈砚之说,“我不用知道,是这个意思吗?我不需要知道,是这样吗?”

    这话一出,苏鹤声便察觉到了不对,一声“哥”刚出口,那边便挂断了电话,他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是下意识重新拨出了电话。

    不过已经是无人接听状态。

    此后无论他打电话还是发信息都得不到回应。

    沈砚之确实气的不轻,开了手机静音放在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心脏泛起阵阵酸痛,沈砚之抬手捂住摁了摁,深深呼吸才觉得好一点。

    沈砚之坐了很久,给严义拨去电话,让他帮忙查查天河的情况,之后又给秋雨老师打了视频。

    严义的动作很快,在第二天就发来了天河集团的相关信息,沈砚之翻着,果然看到了天宝影视的信息。

    只是有一个奇怪的地方,秋雨老师说天宝是天河旗下的影视公司,可沈砚之看了很久,没发现这两家公司有任何交集的地方。

    压根算不上子公司!

    沈砚之心下一沉,跟秋雨老师约好时间,果断订了飞往法国的机票。

    给严义打电话的时候,严义震惊到说不出话,良久才骂出一句:“你疯了吧?!”

    “我得去处理一下。”沈砚之无视了他的咆哮,淡淡答。

    严义被气笑了:“你身体还要不要了?!你顶着现在这样的身体,毫无准备的去长途飞行,然后呢?再劳心劳力给苏鹤声解决问题,你图什么?!”

    “严义,他也是普通人。”沈砚之自有自己的担忧,“他是个很优秀的导演,但天河是什么体量你也知道。”

    那边顿了一下,劝道:“但你至于这么着急吗?等做完手术,等身体养好一点了再去不行吗?他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你何必这么着急?!”

    “万一养不好呢?”沈砚之反问,一下子把严义拉回现实。

    “……所以你就要在发生最坏的结果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给他处理好?”严义嘲讽他,“你怎么知道一定会跟天河硬碰硬?”

    沈砚之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跟天河妥协,这些年他跟天河合作,得到的远没有付出的多,虽然他这样选择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但天河现在发这样的声明,只有一种可能——鹤声跟他们撕破了脸。”

    “……就不能再等等?”严义极力劝说。

    他不是沈砚之,没那么关系苏鹤声怎么样,他是个医生,只在乎他病人的身体。

    沈砚之却说:“我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会赶在手术之前回来。”

    “……随你便!”严义骂了一句,然后挂了电话。

    沈砚之拧眉,闭上眼仰靠在车上,脑子里把所有合作过的制片人都过了一遍。

    他合作的制片人不少,印象中一定跟天河的人合作过,可翻了一整夜的邮件,都没有看到有标着天河集团titlle的。

    天宝的倒是有。

    所有人都知道天宝影视和天河集团的关系,可从明面上偏偏找不出破绽。

    沈砚之猜测,恐怕天河一早就猜到了今天的局面,所以做好了弃车保帅的准备。

    临上飞机前,他给严义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随后将手机开启飞行模式,一切等到了法国再说。

    **

    苏鹤声一直联系不到沈砚之,心里慌的要命,他往海边跑了两天,甚至跑了多家拍卖行,为小岛做准备。

    郭仲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跑这些位置。

    苏鹤声只说:“天河如果拍卖小岛,我得抓住先机。”

    “…………”

    但沈砚之一直不回信息,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亦无心跑拍卖行。

    郭仲在酒店处理之前的素材和天河发来的邮件。

    和苏鹤声说的一样,天河所做的一切,都是不想放苏鹤声走。

    可千不该万不该,天河不该动小岛的心思,这么些年苏鹤声就为了这个小岛,现在天河为了一个林理,居然用小岛威胁他,苏鹤声不提解约才怪。

    郭仲撇撇嘴,看了那封天河集团发来的邮件,里头软硬皆施,最终目的都是想跟他们团队继续合作。

    他故意没回,让邮件显示已读之后就扔在一边不管。

    从前两天的气愤之后,他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反正现在僵持着,苏鹤声走不了,天河也碍于想要留下苏鹤声所以一直不动作。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苏鹤声肯定会有办法。

    郭仲甚至磕起了瓜子。

    苏鹤声这两天一直没歇息,给沈砚之发了好多小作文道歉,沈砚之其实都看了,但没理。

    他虽然的的确确在道歉,并且态度诚恳真挚,但沈砚之仍然生气。

    因为他根本没说到点子上!

    苏鹤声把所有的发生过的,即将发生的,没发生的错按条理写下来,编辑给了沈砚之。

    偏偏众多为错误道歉的条理中,就是没有沈砚之想看到的。

    所以沈砚之依旧没搭理他。

    苏鹤声刚从一家拍卖行中出来,寻了一家茶馆坐着,再次给沈砚之拨了个电话。

    仍然是无人接听。

    正考虑着是不是干脆订机票亲自回去时,对面的座位上忽然坐了一个人。

    苏鹤声抬头去看,那人正朝他笑着。

    **

    “非常抱歉余老师,这么远来打扰您。”沈砚之将其中一杯拿铁推到余碧青的跟前。

    余碧青莞尔,沈砚之看了她许久,老师比视频里更加和蔼,浑身散发着从骨子里溢出来的书卷气。

    “砚之,你比视频里要更漂亮。”

    沈砚之礼貌地笑,同她寒暄:“余老师是移民法国生活?”

    “是的,我丈夫生病,在这边治疗了许多年,所以就干脆移民到了这边,省的来回折腾。”

    “哦……您丈夫现在好些了吗?”

    “前两年已经去世了。”余碧青笑,像是猜到接下来就要听到沈砚之说出口的抱歉一般,她率先出声,“不用抱歉,你不知道,我也不那么忌讳提起这个事情。”

    “好。”沈砚之了然。

    异国温度更凉,沈砚之来的着急,早就忘了看天气这个事情,一下飞机便被冷的够呛,冷风像要吹透他的身体,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骨缝。

    尤其是现在已经傍晚,温度更低,沈砚之就穿了一件外套,手都已经冷的苍白不堪。

    余碧青看他风尘仆仆,神色憔悴,问他:“你是今天刚赶过来?”

    “嗯,我有点着急。”沈砚之说。

    “那你要不要先休息一天?”余碧青说话很温柔,白发苍苍,如同一个长辈,对不那么熟悉的沈砚之给予慷慨的关怀,“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穿的太薄了?”

    沈砚之摇头:“没事,不休息了,我需要尽快赶回去。”

    “好。”余碧青尊重他的意愿,指了指他手边的拿铁,“那你赶紧捂着,暖一暖。”

    “好。”

    余碧青看沈砚之越看越觉得喜欢,她还是觉得沈砚之实在是漂亮,比天河选的那些艺人角色漂亮多了。

    即便此时脸上染着病态,依然不输那些艺人半分。

    “上回苏导过来,我才知道你,砚之,我看过你的作品,你非常优秀。”

    “你署名清月的作品,我看过很多。”余碧青丝毫不吝啬夸奖沈砚之。

    对她来说,沈砚之是难得一见的后辈,简直能称得上后生可畏。

    沈砚之直奔主题:“余老师,我这次来,是因为版权的事情。”

    余碧青略微皱眉,正色起来:“你说,是有什么问题吗?”

    “您的作品是授权给了天宝,同时也知道天宝是天河的旗下公司是吗?”

    “没错。”

    “我请朋友帮忙查了一下,从面上看,这两家公司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从某种层面来看,他们甚至是竞争关系。”

    余碧青一怔,随即果断道:“不可能!天宝一定是天河旗下的公司。”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继续说:“虽说我常年不在国内,但和我对接的一直都是天河集团的项目负责人。”

    “和您签合同的呢?是天宝还是天河?”

    “是天宝。”

    这样一说,余碧青转眼与沈砚之对视,仿佛明白了什么,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眼神疑惑,却又带着了然。

    沈砚之捧着微烫的杯子,手指收紧,诚恳开口:“余老师,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

    “苏导,介意一起喝一杯吗?”

    苏鹤声拧眉:“我们应该不认识。”

    “我们确实不认识。”沈霖安戴着帽子,声音压低,“我认识你就行了。”

    苏鹤声定眼看了他一会儿,心中对他莫名的排斥——光天化日之下全副武装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苏导,我想跟你合作。”

    “我不想给你合作。”苏鹤声冷言冷语,说完就要起身。

    但沈霖安一动不动,只道了三个字,苏鹤声便又坐下。

    “沈砚之怎么?”苏鹤声翘起腿,靠在椅背上,眼神凛厉凶狠。

    他不认为沈砚之会和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集。

    沈霖安笑了下,说:“我和沈砚之多少有点关系,但现在不重要,我找你的目的是,想让你继续跟天河合作。”

    “……”

    苏鹤声懒散地撩了下眼皮,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侧目看向窗外,直言:“如果是天河让你来的,你可以现在就走。”

    “另外,你这幅模样,是不想被认出来?做了什么亏心事?”

    沈霖安不答,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对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已经没有了感触。

    “苏导,何必这么倔呢?”沈霖安犹似好言相劝,“你如果能继续跟天河合作,沈砚之也能安全一点。”

    “……威胁我?”苏鹤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低头俯视他。

    沈霖安脸色一僵,他尤其讨厌这种看蝼蚁的视线,令他想到沈砚之的父亲,那种桀骜自私的模样,他至今难忘。

    “算不上威胁。”沈霖安强制冷静,“但你要想清楚,我听说他现在怀了孩子吧?”

    苏鹤声冷笑一声,压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一双腿站的笔直,眼神不屑。

    他不觉得有跟面前人解释的必要,网上的捕风捉影,他早就体会过了。

    苏鹤声从椅背上拿过外套,搭在臂弯,转身离开。

    沈霖安阴狠地盯着他的背影,随后笑着给沈砚之发过去一张照片。

    **

    沈砚之返回国内时已经是早上五点。

    天还黑着,早晚温差大,国内虽比外面暖和一点,但从飞机上下来,他还是被冻的一个机灵。

    飞机的轰鸣声太大,他睡不着,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睁眼到现在。

    胸口已经开始闷堵,喘不过气,他再次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差到什么地步。

    下车坐在候车厅缓了许久,直到心脏跳动的不那么剧烈后,这才起身离开,到机场外去打车。

    手机长时间没开机,沈砚之坐上车才想起来这件事,一打开,蹬蹬蹬地弹出无数条信息。

    最多的就是苏鹤声的,各种电话和消息,他实在翻不过来。

    另外的就是严义和那个陌生电话的短信。

    沈砚之的手指停顿片刻,先点开了沈霖安发过来的短信——仅仅一张照片,他十分熟悉,那是苏鹤声的背影。

    他看过无数遍。

    不可能认错。

    那一瞬间,沈砚之确定,他的确恐慌了一秒,随即沉着着回了一句:【跟踪?】

    那边立刻回过来:【这么关心?看来也不是跟你说的一样没有感情嘛】

    沈砚之:【所以?你想要什么?】

    沈霖安:【你猜。】

    沈砚之不想猜。

    不知是不是路程遥远奔波,他这会儿头晕的厉害,还有点恶心想吐,便把脑袋磕在车门上,阖目养神。

    但注定休息不好。

    他有心将自己脑子里的思绪赶出去,但一闭上眼,各种想法和事情都如潮水涌进来。

    乱的他头疼。

    沈砚之回了公寓,额上浸着一层薄汗,走路都有些虚浮,他皱眉摸了摸自己小腹,没有什么感觉,应该没出问题。

    他身上的病痛太多,腹中的小家伙带来的反应很大,但没有的时候,便容易被他忽视。

    这会想起来,才知道要注意一点。

    刚打开公寓门,身后响起电梯的声音。

    这里是一梯一户,来不了其他人。沈砚之回神看了眼,是苏鹤声。

    他一怔,但又收起怔然的神色,换上一副冷漠的神情,回头继续进屋,但给苏鹤声留了门。

    苏鹤声有点拘谨,猛然看到沈砚之,他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捏了捏掌心,跟着他进了屋。

    沈砚之到厨房烧水,一手撑在倒台上轻轻喘气,实在是累的厉害,头晕始终不散。

    他一直不说话,苏鹤声就有点拿不准主意,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哥。”

    沈砚之没答。

    苏鹤声站在他身后,声音离他更近了。

    “哥,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苏鹤声抿了下纯唇,“天河那边,我真的没事。”

    不提还好,一提沈砚之便觉得火不打一处来。

    他低着头,闭了闭眼,沉着声音,说:“不用跟我说,咱俩什么关系,你有事没事都不必跟我说。”

    闻言,苏鹤声一皱眉:“……哥。”

    “别喊我!”沈砚之低斥,一天多都没吃东西,胃里还灌了几口咖啡,现在一直泛酸。

    水烧好了,他倒了一杯。

    苏鹤声还在锲而不舍地讲话,但说来说去,左不过就一句“哥”和另一句“对不起”。

    听得沈砚之火直冒。

    他猛地放下杯子,磕出一声清脆的重响,苏鹤声一愣,沈砚之转过身,眼神冷冷地盯着苏鹤声:“你除了这两句还会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当然对不起!”沈砚之握着桌上的杯子。

    滚烫的温度灼的他掌心疼痒。

    苏鹤声拧眉,由着他说,走近几步,握住他的手,拿掉他手中的杯子,温声道:“烫,不要捏太紧了。”

    沈砚之收回手,沉沉吐气,抬高声音:“如果你不知道对不起什么你就不要说这三个字,很廉价吗?还是觉得这三个字可以解决任何事情?!”

    他很生气,一点都不像他嘴上说的不生气那样,一点都不平静。

    沈砚之说着,一把被苏鹤声抱进怀里,整个人都被圈进苏鹤声的胸膛,冰凉的身体开始渐渐回暖。

    他听见苏鹤声说:“哥,我担心你的身体,你平复一下,我好好跟你说。”

    苏鹤声一边说,还一边替他抚背,太瘦了,苏鹤声想。

    “不用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沈砚之推开他,端水抿了一小口,很烫,但流进胃里,将他胃里的酸意压下去了一些。

    苏鹤声猜他在说气话,伸手拿过他的水杯,一把将他抱起,放到沙发上坐好,他自己便盘腿坐在沈砚之跟前,仰着头看他,手里握着的是他哥的脚踝。

    “哥,新闻是真的。”他谨慎措辞,尽量让砚之不要那么担心,“虽然暂停了合作,但天河暂时不会为难我。”

    “……这不叫为难吗?”

    沈砚之垂眸,静静地看着他,手抵在沙发上,支撑虚弱无力的身体。

    “我可以解决,只是需要时间,可能会有点忙。”苏鹤声说,“但我保证,无论如何,以前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坐在沙发上的人没说话,面无表情,说不准他对鹤声的这番保证是什么看法。

    说的不必做的有用。

    前段时间鹤声的信息里有他想看的,可出了事,他又被摘出来,和苏鹤声成了两个个体。

    沈砚之想着,他承认自己有点偏执,可他从前就想要这么一个苏鹤声,他处处隐忍处处压抑,但仍然想要苏鹤声的所有全部属于他。

    他只有苏鹤声,他想要知道苏鹤声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全部,全部!

    可苏鹤声有很多,不止有他沈砚之。

    沈砚之觉得自己很累,他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不善表达,所以他只承受他只拥有苏鹤声的一部分,不贪婪的想要另一部分。

    忽然有一天,因为什么误会,苏鹤声连另一部分都分走了一点,他怎么接受?

    苏鹤声一点点从他生活中溜走是假的,不回信息是误会,不关心他不在意他不爱他都是误会都是他臆想。

    但这两年,他因此不断地反省自耗,煎熬纠结的痛苦,还有流掉的孩子,都是真的,这些没有一件是假的。

    心脏很痛,又酸苦,沈砚之张嘴小声喘气。

    忽然,眼皮上被人吻了一下,是鹤声。

    苏鹤声红着眼,柔声哄他:“你不要哭,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你不要哭,我不是故意惹你哭的。”

    沈砚之不愿意听对不起,苏鹤声便舔舐掉他眼睛上的湿意,哑声哽咽:“原谅我,我很难受,你不要哭,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一万[彩虹屁]

    我先死会儿[彩虹屁]

    第43章 第43章 还是要离婚的

    沈砚之不知道自己哭了, 他没那么容易哭的,可能是身体太难受了,最近跟苏鹤声关系稍有缓和, 骤然又回到前两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痛苦坏了。

    哭的时候自己没有感觉,苏鹤声吻他眼泪时,沈砚之才察觉自己脸上的湿润。

    沈砚之缓了会儿气息,等情绪平复后才起身, 抬手贴在苏鹤声胸膛, 推开他一些:“我好了, 你起来,别跪着。”

    “不好。”

    苏鹤声不想起来,但他跟着沈砚之的力往后退了一点, 双手从沈砚之的后背上落下来,放到他的膝上。

    “哥,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苏鹤声细心问他。

    他刚才也跟着不知不觉地哭过,眼里都还残留着可怖的红血丝, 沈砚之凝眼看了会儿,也像是发了会儿呆。

    片刻后, 沈砚之才说:“天河那边, 到底什么情况。”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哑,听得苏鹤声心就揪疼, 这都没哭的撕心裂肺嗓子就哑成了这样, 更别说要是大哭一场。

    不过想来, 沈砚之也不会大哭。

    就连见他哭,今天都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都是被他惹哭的。

    苏鹤声难过的不行。

    这会儿沈砚之又重复问这个问题,苏鹤声松开盘着的腿, 利落地坐下来,他沉思半晌,道:“不算很严重,我还有办法。”

    “……”

    沈砚之忽然又有点不耐烦,他不是想听这个,还不待他起身离开,苏鹤声下一句便追着他的脚步赶了上来。

    “天河不会放我走。”他说,“前段时间林理的事情闹得猖狂,我提了解约。”

    沈砚之垂眼看他,但没说什么,只静静听着。

    苏鹤声的手搭在沈砚之的膝盖上,触感便是脆弱的骨头,可想而知,沈砚之的身体怎么会好。

    他看了看手掌下的膝盖,沉沉吐出一口气,才接着说:“从前也有这样的事情,天河会时不时塞一些人进来,能用我都将就用了,之后闹出事情,基本上都能够很快解决。”

    “但这次不一样。”苏鹤声仰头看了眼沈砚之,与他对视时,看见砚之红透的鼻尖,怔了一下,随后垂头,把脑袋搁在沈砚之腿上,然后说,“林理的能力对于目前我们手里的这个剧本来说,已经足够了,拍摄的时候再打磨一下,就可以。”

    “是因为让人误会,所以想换掉他么?”沈砚之双手放在沙发边沿。

    视线下,是苏鹤声的脑袋,发丝,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在差点触碰到时,小心翼翼又迅速地收回了手。

    沈砚之吸了口气,细想起来,这么久以来,他和鹤声还是第一次对鹤声工作上的事情进行讨论。

    前些年沈砚之都是自己查。

    今天是苏鹤声主动说,沈砚之想,也算是一种如愿以偿。

    苏鹤声停顿片刻,才“嗯”了一声,说:“你想和我离婚,林理不经过同意,和剧组没有任何商量就发了混淆的微博,我担心本来就不好的事态更糟糕。”

    他声音忽然低低的,说:“我不想和你离婚。”

    所以他介意林理在这个关头闹这么一出。

    从提离婚开始,沈砚之已经不记得鹤声究竟说过多少次不想离婚了,可这次讲话的语气却和从前不一样。

    听起来依旧低落,可前些日子苏鹤声讲这样的话,多半都带着情绪,以及迫切地希望他答应的期望。

    当下的这句全然没有。

    沈砚之回想着,这一句,仿佛只是话赶话陈述了一遍他的想法而已,只是难言低落和落寞。

    他没回话。

    正如他所想,这句话的确就是苏鹤声随口说的,他还在接着讲事情。

    “林理也是天河塞进来的人,但他纠缠不休,影响剧组进度……”苏鹤声慢慢说,“所以,我猜想他跟天河集团的高层可能有关系。”

    “所以你就干脆跟天河解约?”沈砚之问。

    “嗯。”

    “砚之,我不想再受制于人。”以至于因为一些细枝末节,错过许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沈砚之皱眉:“你还是和天河签了很久的合约。”

    “你甘愿做了这么多,现在因为这个放弃,以前的所有是不是就付诸东流了?”

    “是的。”

    苏鹤声回的很快,听不出一点后悔,反倒是轻松。

    他现在只想要沈砚之。

    “鹤声。”沈砚之轻轻叫他,“你们拍的剧本,有什么你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一个是我满意的。”

    苏鹤声忽然从沈砚之的腿上起来,将沈砚之夹在自己腿间,他的两只手臂环着沈砚之的膝弯。

    他和垂着眼的沈砚之对视,看了会儿没忍住,抬手摸了摸沈砚之的鼻尖,那里红的一块很难消掉。

    “疼不疼?”

    沈砚之摇头。

    动作刚完,倏地一声,外面响起瓢泼大雨的声音,沈砚之和苏鹤声同时侧目望去,窗户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

    这场雨来的急又大,让映在窗上的霓虹灯光被打散,呈现出斑驳呈五彩的圆点。

    “下雨了。”沈砚之呢喃。

    苏鹤声点头:“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下,突然下大了。”

    室内灯光不太亮,沈砚之没有开灯的习惯,苏鹤声是跟着他进来的,全部心思都在沈砚之身上,也想不起来开灯。

    这会儿雨突然下大,屋外仅剩的光线都被乌云遮挡,光线彻底暗了下来。

    不过,他们离得近,苏鹤声能看清沈砚之。

    他回眼,又看向沈砚之,喉结滚动一下,哑声道:“我去开灯。”

    “不用了。”沈砚之说,“我不喜欢太亮。”

    苏鹤声便又坐下,依旧维持先前的那个姿势,仿佛把沈砚之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一般。】

    雨声哗啦啦,沈砚之前几年睡眠质量差的很,雨声不会起到助眠的作用,只会让他更焦虑,从而失眠。

    可此时,伴着雨声,竟然生出几分困意。

    他还是强撑着精神问:“你们团队,主要合作的编剧老师是哪些?”

    闻言,苏鹤声一愣,认真想了想:“我没注意过,这些都是副导在联系,我只知道现在手里的这部是秋雨老师的作品。”

    “你觉得怎么样?”沈砚之问他,眼眸深沉。

    苏鹤声摇头:“《松亭》虽然是秋雨老师的作品,但已经被改过了。”

    “他们很厉害,只改了一点,但和原著的感觉天差地别。”

    这话沈砚之听着像是在嘲讽。

    “署名是秋雨老师吗?”

    “不是。”苏鹤声直直望着沈砚之,“是天河自己的编剧署名。”

    沈砚之沉默着,思考苏鹤声说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天河这边有两种可能。

    一是借着买版权的名义抄袭,署自己编剧的名字;二是抱着侥幸心理,剧一旦火了,那么天河的署名编剧便跟着水涨船高,接着就可以顺势踢开原本的编剧老师。

    之后无论天河的这位署名编剧出什么样的本子,有之前的名声在,多少都能带动一些影视团队的资源,何况背靠天河,即便被导演看出本子质量不行,也会觉得拍出来后,数据不会太差。

    至于如果剧没火,更是顺水推舟说是秋雨老师的作品,他们的确只是进行了细微的修改,所以说是秋雨老师的原著没什么问题。

    总之,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天河都属于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步。

    沈砚之想着,他猜测天河就是采用的人海战术。

    集团规模庞大,即便是天宝影视,最不缺的就是炮灰编剧。

    本子越多,总有好的,天河集团体量大,数量肯定不会少。

    室内昏暗,两人离得近,安静时,竟能忽略外面的雨声,听见对方呼吸的频率,格外暧昧。

    沈砚之问他:“所以你的一直都是拍的这样的剧本?”

    “也不完全是。”

    话说的委婉,但沈砚之也明白,只是他不知道苏鹤声这样心气高的人,怎么会妥协去拍那些题材的剧。

    “可惜吗?拍了这么些年。”浪费了自己的时间,做了一些自其实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事。

    苏鹤声垂眸,想了想,他有好多话想说,上综艺的第一天就想和沈砚之说,但一直以为小岛还可以顺利拿下,所以想出结果了再告诉他。

    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他有点懊恼,垂眸,眉眼浓墨似的,此刻却显露出一丝委屈:“当年天河答应把小岛卖给我。”

    话落,沈砚之心脏猛跳,眉心不自觉拧成山峰,他有点意识到了什么。

    小岛……

    什么小岛?

    “什么小岛?”

    苏鹤声又委屈起来,说:“就是你想要的小岛,在唐城旁边的海域里,我查过了,能用钱买,并且适合你身体居住的小岛,只有那一个。”

    “但是哥,我现在和天河闹掰,可能小岛也彻底拿不到了。”

    他语气愈发低沉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沈砚之却惊的说不出话来,手脚冰凉,他深刻地记得自己讲过小岛的事情,毫不夸张地说,眼下让他搬到一个小岛去,他也是会去的。

    所有蒙在纱罩里的线索,一旦被拨开了云雾,那便如水泄般汹涌而出,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沈砚之动了动手指,有些说不出话来:“所以……你做这些,仅仅是想买小岛?”

    “嗯。”苏鹤声捏着手。

    但如今唾手可得的小岛,恐怕也是失去了。

    沈砚之闭眼,轻声问:“一个小岛,至于你执着这么多年吗?”

    “为什么不至于?”苏鹤声茫然抬头,“哥,我了解你的性子,你不愿意社交,或者说你恐惧社交,这会让你很难受,你如果想要到小岛上去,我想帮你实现。”

    他说的极其认真,没有一丝邀功讨赏的意思。

    沈砚之仰头,靠上沙发背,缓缓吐息,眼眸酸涩,他又问:“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因为我说的小岛,可能会让你什么都没有,你……不后悔吗?”

    “后悔。”苏鹤声笃定道。

    沈砚之不做他应,只是觉得正常人都会觉得后悔。

    这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七年。

    他和苏鹤声结婚都才八年。

    “我后悔没早点行动。”苏鹤声补充道,“要是赶在你有离婚想法之前就买到小岛,你会不会……”

    会不会不会提离婚。

    身体会不会不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变差。

    沈砚之心口酸疼,说:“离婚,和小岛无关。”

    “我知道。”苏鹤声点头,“我每天都会看一遍你给我发的信息,翻完所有聊天记录,得花六个小时。”

    那是他之前都没看到过的。

    他错过的。

    他犯下的错。

    沈砚之知道他在说什么,眼睛泛热,事到如今,苏鹤声的事情他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严义的话,他已经全然抛到脑后。

    可他们之间,不仅仅只是这个的原因,正如他跟严义说的一样,到了现在,他和苏鹤声之间,早已经不是误会就能说清的。

    肚子里的孩子,不断恶化犹如一个定时炸弹的病情。

    沈砚之眉心动了下,感觉自己想流眼泪,但他克制住了,沙哑地说:“鹤声,但是现在,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们还是要离婚的。”

    话音刚落,过了几秒,他明显感觉抱住自己小腿的手臂紧了又紧,苏鹤声没对这句话做任何回应——

    作者有话说:今天少一点,明天多一点,估计明天得把这一个剧情写完,之后就能顺顺利利的治病了。

    (梦一个预收翻十倍!!!我新开了一个猫猫反派的预收,求建议[求你了][求你了])

    第44章 第44章 交换条件

    自那天突然的一场雨后, 常城好像连春天都过完了,分明前段时间的温度尚在稳步上升,下了场雨, 把天气都下异常了,温度直线上升,从十四度陡然上升至二十五度。

    现在只需要穿一件长袖,外套已经变成了多余。

    苏鹤声联系上沈砚之之后,第二就回到了唐城, 继续跑拍卖行。

    沈砚之跑医院越来越勤, 离手术日子越近, 越要保证身体状况。严义的意思是就算达不到可以手术的标准,但至少不能更差。

    所以这几天严义看沈砚之越发紧。

    虽然沈砚之没有在医院住院,但严义仍然像每天查岗一样, 雷打不动的电话打过来,只不过时间不定而已。

    何况, 沈砚之现在正处理版权的事情,甚至把之前给他的U盘都重新拿了回去, 再一次处理。

    眼看还剩一个星期就到了手术日期,沈砚之又被突如其来的一场感冒击倒了。

    严义不敢给他输液吃药, 特意把人安排到楼上的VIP病房,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苏鹤声这事儿急不得, 你干什么急成这样?!”

    被问话的人没吭声, 躺在床上,眉眼紧闭,忍着头晕目眩,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双手搭在腹部,医院苍白的床被紧紧贴在沈砚之身上,让人看起来更加的憔悴不堪。

    看他这样子,严义其实也狠不下心,狠狠叹了口气,才问他:“鹤声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还行。”沈砚之缓了缓,勉力睁开眼,但神色恹恹,“在收集证据了。”

    “你觉得你能跟天河硬碰硬吗?”

    沈砚之闻言,没说话,而是过了几秒,支着手臂想起身,严义看着,抬步上前将他扶起来。

    他脸色不好看,仿佛这一病又瘦了许多,本来脸就小,现在像没了一样,这是严义感觉的。

    沈砚之用手背摸了摸自己额头,感觉自己吐出的气息灼热。

    “是在发烧,昨晚都退了,今天又烧。”严义叹气,手插在白大褂里。

    见多了这样的沈砚之,严义以为自己能免疫,但其实终究于心不忍。

    沈砚之点头,抬眼看他:“鹤声今天是不是打过电话?”

    严义点头:“对。”

    沈砚之抿了下唇:“你接了?”

    他清晨烧的迷糊的时候,隐约听见严义嘀咕了一句苏鹤声的名字。

    严义故意逗他,他没接,但偏不说话,只深深看着沈砚之,眼神高深莫测。

    “……”

    沈砚之歪身,准备拿过手机,严义突然笑道:“我没接,我看是谁打来的电话。”

    话落,沈砚之也只是顿了一下,还是拿过手机来看。

    严义耸耸肩,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点儿缝,放外面的温度进来一点。

    最近不冷,他一天手术下来,都还热的很。

    “你病的糊里糊涂的,苏鹤声的电话谁敢给你接?”严义调侃他,“其他人就算了,我要是接了,我可不想帮你撒谎说你没生病。”

    沈砚之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一看就知道被说中了心思,说不定现在拿手机就是为了安抚人心呢。

    沈砚之没管未接电话,但微信里信息实在多,他都要怀疑要是再不回信息,苏鹤声又要订机票回来了。

    他编辑了几条信息,给苏鹤声发过去,这才关上手机,回答刚才严义的话。

    “我一个人不行,苏鹤声也不行,但你可以。”沈砚之说话声音很轻,他病的没什么力气说话。

    严义:“?”

    他眉尾一挑,抱臂斜靠在墙上,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你怎么还会这么认为?”

    “严义,你个人不行,但你家里可以。”沈砚之认真地看向他,陈述一个他一直没提过的事实,“虽然你从医,但你严家在常城是世家,在各个城市都有盘根错节的势力。”

    说着,沈砚之停顿下来,似乎在等严义说话。

    后者笑了下:“嗯哼,你继续说。”

    “你是严家独子,如果你去提,不会办不到。”

    严义半晌没说话,而后开口:“我因为从医已经跟我爷爷闹翻,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到他们面前不是人微言轻,说的话还有分量?”

    “再者,砚之,”严义拉了下嘴角,“就算我没跟严家闹翻,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

    沈砚之也扯开嘴笑了下:“我可以给你想要的。”

    “?”严义拧眉,不是很明白他的话,“我对你没别的想法,可别随便冤枉人!”

    沈砚之不顾他的揶揄,脸上带着轻笑,说:“我可以答应你治疗,也可以参与实验组,你不是差这个机会?”

    “……”

    严义深深看着他,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

    他没想到,他一直劝说沈砚之治疗,从来消极的沈砚之居然可以为了请他帮忙解决苏鹤声的事情,亲口答应这件事。

    “苏鹤声就这么重要?”严义不知是件好事还是坏事,“竟然能让你这么倔的人改变想法?”

    “……”

    对于这样的问题,沈砚之始终维持沉默是金的观点。

    等了许久,沈砚之才说:“我知道你有能力和你的家人交涉。”

    “…………”

    严义都笑了,很无奈的笑,但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可谓是压根儿没有给他留拒绝的余地:“可以,我答应你。”

    “我上次给你银行卡里打的钱,你以严家的名义,投资给鹤声,让他重新组建自己的团队。”

    “U盘里的东西,我也会尽快完善好,你一并给他。”

    “那不是你的剧本吗?”

    “是。”

    “苏鹤声不知道你的笔名?”严义奇怪。

    沈砚之垂眸:“这是另一个。”

    “?”严义皱眉,“然后呢?不告诉他是你做的?他欢欢喜喜莫名其妙地受了投资,接了你的剧本,你可算当上雷锋了是吧?”

    “……这没什么好说的。”沈砚之垂眸。

    万一治疗失败,倒另给苏鹤声添挂念。

    没必要。

    严义冷笑,不懂沈砚之脑子里装的什么,估计都是苏鹤声,简直就是恋爱脑!

    “孩子——”

    沈砚之刚开口,严义立刻打断他:“诶诶诶!沈砚之,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得寸进尺呢?!”

    “少给我提要求,既然已经交换了条件,天河那边,我肯定能帮你办到,但你也知道,天河集团不小,肯定要花不少时间。”

    “没关系。”沈砚之完全信任严家有这个实力。

    “所以,你也知道事情很麻烦,那么从现在开始,对于你,必须随叫随到,谨遵医嘱,否则你这个条件相当于空白支票,我白给你干活受冷眼!”

    严义说的诚挚,沈砚之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确过分了些,便只点点头,不再多言。

    **

    唐城升温比较慢,但苏鹤声这几天跑拍卖行都跑出一身汗,郭仲不想待在酒店处理天河锲而不舍地发来的邮件,便跟着苏鹤声出来跑。

    这会儿刚从一个拍卖行出来,郭仲抹了把汗,递给苏鹤声一瓶水:“怎么样?问到什么了吗?”

    “这家多半都是玉石拍卖,没有天河要拍的东西。”苏鹤声灌了口水,不知是水还是汗珠,顺着下巴滑落到喉结处。

    郭仲四周看了看,朝一处指去:“走吧,那长椅上坐会儿,跑了一天了都。”

    “这些拍卖行可真会找地方,又大又偏!”郭仲抱怨。

    苏鹤声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低眼沉思。

    郭仲看了看他,疑惑道:“诶你说,我们这样一家家跑有用吗?就算小岛真的要被拍卖,那老板会告诉我们吗?”

    “会。”苏鹤声斩钉截铁,“荒岛就算了,但这个小岛是已经经过开发的,它的价值已经足够作为噱头让拍卖行宣传,我们去问,他们没理由不说。”

    “……好吧。”郭仲颓然。

    但目前仍然一无所获。

    苏鹤声跟郭仲说了会儿话,彼此都没提天河的事情,提了也是闹心,苏鹤声拿了手机出来给沈砚之发信息。

    虽然小岛的事情他已经跟沈砚之说了,但找拍卖行的事情他不想现在讲。

    在他看来,沈砚之是想要小岛的,但他提前打了预防针,告知沈砚之可能会没有小岛。

    宁愿一直都没有,苏鹤声也不愿把大话讲出去。

    苏鹤声认真地看着手机,他觉得有些奇怪,从前天开始,给沈砚之发的信息,沈砚之都回了。

    但打过去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有点怀疑,但也仅仅只是怀疑。

    苏鹤声不死心,再给沈砚之拨了个电话过去,像是想打消他的疑虑一般,那边接的很快。

    随即传来一道清浅带着鼻音的声音。

    听着明显有些异样的声音,苏鹤声下意识皱眉:“哥,你怎么了?”

    “什么?”

    “声音听着不对劲。”

    沈砚之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说:“可能刚睡醒。”

    “……哦。”

    苏鹤声姑且信了——沈砚之一直都是这样,醒觉有点困难,刚醒时会带着鼻音,声音又小又哑,听的人心软。

    所以苏鹤声还是信了他的说辞。

    “哥——”

    苏鹤声想再说什么,可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道潮湿的声音:

    “——苏导,又见面了。”

    那头的沈砚之听见声音,身子一僵,呼吸急促起来,瞳孔猛然收缩——是沈霖安!

    他又去找苏鹤声了!——

    作者有话说:忘记榜期最后一天了,不能更太多,写了六千,但只发三千,剩下的一起更在明天。

    (你们真的对我的预收不感兴趣吗[求你了][爆哭][求你了][爆哭])

    第45章 第45章 车祸

    电话被挂断, 沈砚之便陷入焦躁之中,一改适才精神恹恹的状态,人骤然开始精神集中。

    坐在床上不断想着刚才擦耳过的声音, 突然被挂断的电话,沈砚之脑子里不停旋转着几个可能性。

    沈霖安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苏鹤声,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回甚至是第二次,究竟是为什么?!

    沈砚之打开手机重新看了一眼, 确定上次沈霖安拍给自己的是苏鹤声的一个背影, 可上次之后, 苏鹤声也回来了一趟,却没有跟他提这件事。

    他便也不好先说。

    所以,沈霖安到底跟苏鹤声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今天找他又是要说什么事情?

    或者说苏鹤声其实是在装?知道而装不知道。

    沈砚之待不下去,蓄了点儿力气起身, 刚下床出门,便被严义抓个正着。

    “干什么去?”严义拦着他, 下巴抬了抬,朝向床位, 声音淡淡, “躺回去。”

    沈砚之心虚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 抿了下唇, 企图打商量:“严义, 我有点事——”

    “什么事你都得给我先躺回去!”严义皱眉,不容拒绝。

    “严义……”

    沈砚之还想挣扎一下。

    但严义显然不耐起来:“砚之,你现在是我的病人!一个小时前我们才谈好条件, 你现在就要违约,不太合适吧?”

    “……”

    自知理亏,沈砚之往后退了一点,退回床沿坐下,手撑在床边,背脊挺直,人却越发单薄。

    严义跟着进来,身后带着护士和另外两个医生,他看向沈砚之,直接吩咐:“现在需要给你做一个全面检查和身体评估,你最好哪里都不要去。”

    “现在吗?”沈砚之神色犹豫,讪讪问了一句。

    “你想什么时候?”

    严义想了想,认真反问。

    这让沈砚之听起来像是阴阳怪气,但严义还真没有这个意思。

    带着其他医生和护士过来,是因为他一早就做好了给沈砚之做治疗的准备,所以沈砚之一答应,他便迅速带着组里的人过来。

    沈砚之可以等,但病情不等人。

    现在既然已经出了正式的文献和研究数据,便说明这病是大概率能找到有效解决办法的。

    何况这不是他一个人在找这种罕见病的解决办法,是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医疗组织都在想方设法研究有效治疗方法。

    只是要趁早进行保守干预。

    沈砚之听他说的话像是在阴阳怪气,但不妨碍他继续提要求。

    “我想打个电话——最多十分钟。”他强调。

    严义点头,挥手叫跟着进来的几个医生和护士先出去。

    沈砚之瞥了眼严义,知道他恐怕是不会出去的,呼出口气,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

    郭仲坐在窗边,手里的咖啡都要见底,时不时另一边看过去,苏鹤声还在跟那个神秘男聊天。

    眉眼凌厉,气质阴沉,苏鹤声看上去情绪不好,甚至有些生气。

    另一个“神秘男”一直戴着鸭舌帽,浑身黑衣,倘若戴上口罩,便称得上是全副武装。

    鸭舌帽罩着他的脸,郭仲压根看不清那人什么样。

    “讲些什么呢这是在……”

    他离的远,完全听不清。

    沈霖安看着苏鹤声手里拿着的不断响起铃声的手机,笑道:“怎么了?接啊,是砚之打来的吧?”

    苏鹤声抬眼睨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看来电名字。

    “接吧,说不定你现在可以问问,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我猜就算你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你。”沈霖安带着一副了如指掌的傲慢模样。

    “接吧——苏导。”沈霖安的话语如同魔咒一般,一直萦绕在空中,苏鹤声却只是冷眼睨他。

    “怎么了?”沈霖安不甚在意,“是不敢?”

    虽说这人跟自己不熟,并且说的些话都很无厘头,可不知为何,苏鹤声接通的动作仍然停顿了半秒,随后才接起来。

    “怎么了哥?”苏鹤声的声音下意识地放的很轻,垂眼认真听电话。

    他现在不想因为任何原因,错过沈砚之的任何电话,以及电话里说的每一个字。

    沈砚之听他声音没有异常,暗暗松了口气,踌躇着问道:“刚才电话怎么突然挂断了?”

    “有点事要处理——”苏鹤声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抬眸看沈霖安。

    那人挑眉,仿佛胸有成竹,正用嘴型说:【问他啊,咱们都听听。】

    苏鹤声拉起一抹冷笑,直问:“哥,刚才有个人跟我说你的坏话,我没听,他现在还在我这里,怎么赶都赶不走,我被他欺负了怎么办?”

    沈霖安:“?”

    沈砚之:“……”

    那边半晌没人说话,沈霖安也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无论他设想过多少种可能性,但苏鹤声讲的话还是会出乎他的意料。

    沈砚之吐出口气:“好,回来再说,你自己拿主意。”

    “好。”

    苏鹤声先不细想沈砚之话里的意思,而是先答“好”,然后等沈砚之挂了电话,才放下手机。

    “你怎么不问?”沈霖安眯眼,有点摸不准眼前这人的心思。

    这和他得到的信息不一样。

    苏鹤声不该是这样的性子。

    据他所知,苏鹤声的的确确在和沈砚之闹离婚,并且两人矛盾产生已久。按理说,十年的感情都能这样就此决裂,他若是从中插两手,这段关系便岌岌可危。

    苏鹤声就会断掉对沈砚之的念想,重新任用林理,跟天河合作。

    至于沈砚之……沈霖安眸子里的阴狠一闪而过,很快又收敛。

    苏鹤声用鼻子发出懒懒的声音:“你没听我哥说吗,他让我不要听你说话。”

    “……”

    沈霖安沉默片刻,继续道:“他如果问心无愧,又怎么会嘱咐你不要听我说?”

    “那谁知道呢。”

    跟沈砚之通了电话之后,便仿佛开了进化,苏鹤声对什么都在意起来,也完全听不进沈霖安说了些什么。

    “我哥一直都强调,让我不要听信外面人的谗言。”

    “外面居心不良的坏人很多的。”

    苏鹤声说的一本正经,说着说着,脸色正色起来,瞳仁里似乎凝了一层冰:“何况,你凭什么认为你话中的份量会比我哥的更重。”

    言外之意便是沈霖安其实是一个无关紧要,行事诡异的人,哪儿能跟沈砚之比?

    气氛僵持良好,沈霖安笑了下,却是皮笑肉不笑:“说得好,苏导,我言尽于此。他是不是怀孕,是不是瞒着你,你自己去查。”

    “我先走了,回见。”

    沈霖安起身,压低帽子,转身离去。

    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神情阴险狠毒,心想天河恐怕在诓他,给了他一个子虚乌有的承诺。

    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地被人耍着,他还不如直接去找沈砚之,自己先行动。

    这比什么都要来的快,根本不用跟苏鹤声周旋!

    “艹你娘的杨瑞!”

    沈霖安插兜走远。

    远处的郭仲见状,立刻起身,跑到苏鹤声的跟前,刚想问问那是谁,怎么回事,可顿时又打住了。

    苏鹤声这会儿像离魂了一般呆愣着。

    “喂!你咋了!”郭仲转头看了眼远处。

    ——只有车流和拐角处的书店门前灯笼摇曳,少许行人进进出出,经过街道。

    对面马路整齐的高档茶厅会所依旧日夜不息地闪着霓虹灯。

    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郭仲回头,拧眉看向苏鹤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困惑道:“他跟你说啥了,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缓了半晌,苏鹤声才回神。

    他重新拿起手机,盯着通讯页面,刚才沈砚之打过来的那通电话。

    大概他真的被沈霖安的话所影响,脑子瞬间乱成一团。

    沈霖安一定和沈砚之有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他猜测,沈霖安和沈砚之说不定沾亲带故,并且有些渊源。

    尽管不可否认,苏鹤声被沈霖安影响,可他脑子还没糊涂,理智上他十分清楚,沈霖安居心叵测。

    只是该怎么解释沈砚之的这通电话呢?

    以沈砚之性子,但凡是他主动挂断的电话,尤其是在话还没说完的情况下,被突如其来的人打断然后挂断的电话,沈砚之是绝对不会再打回来的。

    而今天反常地打了回来,说明,这里面一定会都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那是什么?

    是沈霖安?

    还是沈霖安跟他说的事情?

    可沈霖安来找他两次,每次都提及了天河,苏鹤声很难不认为,这其中,也有天河的手笔。

    因此,他对于沈霖安的说法,虽有动摇,却不敢相信。

    “喂!”郭仲大声喊他,声音太高导致周围的人都投过来略微不满的视线,他双手合十鞠躬连连鞠躬表示抱歉。

    等外人的视线都收回去后,郭仲才咬牙切齿道:“你干什么呢?!失魂啦?!我跟你说话呢!”

    他这一喊,还真把苏鹤声给喊回了神。

    “没什么。”苏鹤声沉沉呼气,又深吸了一下,忽然脑子里闪过什么,问郭仲,“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关于我哥的热搜新闻?”

    “什么?沈老师的吗?”郭仲问。

    “嗯,是在上一期综艺录制的时候出的新闻。”

    “林理也一起上了。”

    苏鹤声尽力回想,他当时好像还让郭仲给发了声明,关于砚之怀孕的事情,他只当捕风捉影,所以没怎么在意。

    可现在有人说到了他面前,可以让他想起这个事情,加深他的印象。

    “对,我记得,我是跟你说过。”郭仲点头,“怎么了?”

    苏鹤声动了动嘴,始终没说话,片刻后说:“走吧,先回酒店。”

    其它的,再等等吧。

    他愿意相信沈砚之。

    **

    沈砚之一挂掉电话,严义便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朝一直等在外面的医生护士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

    “今天先粗略做个检查,三天之后,得抽血做详细检查,你这三天最好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把病养好。”

    “……说的好像我要怎么样了……”

    沈砚之嘀咕。

    他说这话,严义倒还觉得稀奇,沈砚之竟然会说这么孩子气的话。

    他一边指导身后的医生给他测血压和戴设备,一边笑着问他:“怎么了?刚才跟苏鹤声说什么了?”

    “……没什么。”

    沈砚之语气有些低迷,严义看他一眼,发觉他不想说,便也不再多问。

    但有件事,他得确定一下:“砚之,孩子的事情,你确定了吗?”

    “嗯。”沈砚之应了一声,又问,“是没法留吗?”

    “没法留不强求,还是按照当时约的时间手术。”

    沈砚之的情绪明显不对劲,有些落寞,严义都看在眼里。

    他忽然叹了口气:“不会留不住,你想留,我肯定竭尽全力。”

    严义的话转弯:“只是我觉得我自己很聪明!”

    “?”沈砚之撩起眼皮,懒懒地看他一眼,眼神疑惑。

    严义挑眉,笑的得意:“我早就知道你会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为什么?”

    “你表现的很明显。”严义说。

    接下来的话,他说的异常认真:“那天,我把你送到医院外面,刚好碰到苏鹤声,我站旁边听你们俩讲话,就知道你们分不开。”

    “……”

    “旁观者清呐!”严义看了眼血压,拧起眉,“血压有点低。”

    “之前你血脂低,营养不良,明天也还要测这一项。”严义跟他说,接着又叮嘱旁边的医生。

    “本来如果是别的病人,我还要说需要多加锻炼,但你……还是先有力气了再说吧。”

    沈砚之阖目,任由奇怪触感的机器设备在自己身上游走,贴上去又拿下。

    不过十分钟时间,能就地做的检查都给做了个遍。

    “严主任,其它的项目,需要到指定地方去。”医生收手。

    “我知道,你们先走吧,检查结果出来直接拿到我办公室。”

    “好。”

    严义带着医生检查完后又嘱咐了几句,随后前往产科何叶主任的办公室。

    沈砚之要决定留下孩子的事情,他还没跟何主任商量,虽然他已经夸下了海口,但其实还得通过何主任的首肯。

    他自己是有私心在的。

    沈砚之现在的确跟他交换了条件,能够答应好好治疗身体,可真正意义上没有能让他挂念的事物。

    万一苏鹤声的事情一旦出现意外,沈砚之改了想法,一时又丧失了意志,严义担心到那时,便是九匹马也拉不回了。

    有个孩子好歹还有挂念。

    他敢确定,苏鹤声一定是愿意养孩子的,所以孩子的去处自然不用那么担心。

    说到底,严义承认自己还是自私的。

    他和沈砚之认识两年,现在一门心思地就想让他活下去。

    用尽他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严义一路想着事情,凭着肌肉记忆推开了何主任办公室的门,径直略过了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人。

    “何主任,我——”

    “你来干嘛?”

    有人说话,严义才察觉办公室里除了何主任,还有另外的人,而且声音有点耳熟。

    他斜眼看去,果然是唐臻。

    “你怎么在这?”严义也问。

    唐臻大咧咧地坐下,哼笑:“我跟我老师讨论问需要经过你同意?”

    “不需要。”

    严义果断答,又反将一军:“我来问诊要经过你同意?”

    “……问诊?”唐臻瞪大眼睛,“大哥,这是产科?你、你你来问诊?”

    “……”

    严义懒得搭理他,何主任也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捣乱。

    她看向严义:“怎么了?是沈先生的事情么?”

    “是,关于明天手术的事情,我想跟您聊一下。”严义点头。

    何主任说好,扭头看向唐臻,眼里意思显而易见,让他出去。

    唐臻也不乐意听,听了一嘴沈砚之后,即便他们不赶人,他都是要出去的。

    他虽然出去了,但情绪使然,他非常想站在门口听墙角,但当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道德的警钟已经敲响。

    唐臻忿然离去,回到自己办公室,想了想,还是给苏鹤声拨了电话过去。

    那头苏鹤声刚从偏远的拍卖行回到酒店,屁股还没落座,就接到了唐臻打来的电话。

    听见苏鹤声电话铃声响,郭仲无可奈何:“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接电话,我们现在都快失业了,你这电话多的,我都要以为你拉了投资呢……”

    苏鹤声没搭理他,看了眼手机号,是来自常城的陌生来电。

    想了想,还是接通。

    “哪位?”他声音冷淡,略带着不耐烦。

    唐臻一顿:“……是我,唐臻。”

    **

    沈霖安从苏鹤声那里无功而返,又去了一趟天河集团,但无论他怎么等,杨瑞那边总是在推脱,他开始着急起来,又给杨瑞打电话。

    偏偏正这时,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等了半天,沈霖安只等到一条简短的信息:

    【在开会,有重要的事再联系。】

    沈霖安狠狠盯着这句话,一瞬间怒火冲天,嘴上心里都把杨瑞给骂了个遍。

    还知道让他做的是肮脏事,要他做的时候可没这么找不着人,现在握着把柄了开始玩这一出了。

    沈霖安点了根烟,集团楼下有保安立刻上前:“您好先生,我们这里不让抽烟,还请您移步到吸烟区。”

    “滚!”沈霖安大骂,那保安被骂的一怔,不明白这人怎么回事。

    但好在,人骂过之后就走了,他只能认栽。

    沈霖安到吸烟区,抽完一根烟,又抽掉手机里的电话卡,随手扔到绿化灌木丛里,重新换了一张电话卡。

    杨瑞让他办事,但没有给他新的身份,这些日子,他都用自己的身份证来往唐城和常城,警方又在追捕他。

    如今既然觉得杨瑞不靠谱,那就只能自己放手一搏。

    沈霖安又叼起一根烟,用新的号码给沈砚之重新拨了个电话。

    **

    沈砚之在惶惶中等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

    严义来查房的时候,发现他状态不对,整个人都在冒虚汗,眼神涣散,喘气都不匀。

    “你怎么了?”严义上前探他的额头,“就做个检查而已,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沈砚之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昨天沈霖安给他打完电话后,他就一直心慌,心跳剧烈到快要跳出来,甚至让他心口疼。

    总觉得的要发生些什么。

    严义拧紧眉心,拉起他的手,手指探上他的脉搏:“你怎么回事?心率不齐?”

    “今天抽血比较多,至少都是五管,你这样可不行!”

    他这话说的很严肃,但沈砚之慌的根本听不进去。

    “你害怕吗?”

    “不是。”

    沈砚之这状态,严义不可能信:“砚之,之前我就跟你说了要保持心态平和,一定不能情绪激动,你现在……”

    “我没有害怕……”他强调。

    严义轻轻放下他的手:“那你解释你现在的情况。”

    总得给个解释出来。

    或者哪里不舒服,或者出了什么事。

    总得挑一个说。

    沈砚之抿了下唇,忽然掩唇干呕了一下,身子都侧了过去,一手撑在床沿,欲倒不倒。

    严义给他拍背,也闭了嘴,不再问。

    等缓过来一些,沈砚之才无力地掀起眼皮,说:“鹤声,可能知道我怀孕了。”

    “?就因为这个?”

    严义不明白:“知道又怎么了?你不是本来就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吗?”

    “……”

    沈砚之顿了一下,闭了闭眼:“不是,不是这样,不是这个……”

    他有些语无伦次,状态极其不对,差点严义都要给他打镇定剂了。

    “你到底怎么了?!”严义加重了语气,他真是从未见过沈砚之这样慌不择路的样子。

    沈砚之低低喘息了几下,才说:“我有点……担心鹤声。”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搞不懂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严义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才是最该担心的吧,你看看你现在脸色惨白的跟个死人一样。”

    “……”

    “不行。”沈砚之睁眼,拿过手机,先报了个警。

    他把沈霖安来找他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还说他今天可能会回常城。

    可他回来不是刚好吗?

    苏鹤声在唐城,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砚之想着,渐渐平复了呼吸。

    倒是严义一脸震惊,他光是听着都说不出来话。

    “砚之……你真是偷偷做了很多让人害怕的事……”

    “。”

    沈砚之只是扫了他一眼,没回话。

    严义说:“你胆子真的很大,敢跟亡命之徒打交道,你是真不怕死啊?!”

    “……”

    “算了,我不说了,你先休息会儿,半个小时后带你去抽血,得赶紧,不然等会你低血糖头晕。”

    “好。”

    严义不大放心沈砚之,在护士台叮嘱了几个护士,看好沈砚之的病房以及病人,这才离开。

    他今早有个组会,等开完,沈砚之差不多抽完血结束了。

    沈砚之身边没人,他得赶紧回去。

    **

    苏鹤声和郭仲一起回来的,落地常城的时候刚好早上十点。

    常城交通堵塞,飞机在常城上空打了两转才落地,本来九点三十五的落地时间,生生拖迟了半个小时。

    郭仲跟在他身边,看他走的脚步都要生烟,恨不得脚底下踩的是风火轮。

    “什么事这么急啊?”郭仲喊他,跟着他人高马大的脚步非得累虚脱不可,“昨天你就没睡,这会儿还这么精神,你真……你真该进厂……”

    苏鹤声压根儿没搭理他,掏出手机给沈砚之打电话,但无人接听。

    他又发了几条信息过去。

    【哥,我下机了,给我个定位,我去找你!】

    也是没人回复。

    苏鹤声心下一沉,脚步越来越急,都没来得及联系人来接自己,只能在路边打了个车,往医院去。

    中途给唐臻打了个电话,让唐臻帮忙去看下情况。

    这边刚上车,路边的沈霖安便上车跟上去。

    从机场到医院,得经过一段高速和两段高架,至少都得四十分钟才能到。

    沈霖安脸上露着得意的笑。

    果然被他猜到了。

    苏鹤声一定会回来。

    但肯定会为了避免引起他怀疑,会在第二天回来,而不是头一天晚上就赶回来。

    不过,为确保万无一失,沈霖安还是在头一天晚上就守在这里。

    得亏在狱中练就了一身本领,一眼就看见了苏鹤声。

    也怪苏鹤声长得实在显眼,个头也高出旁人许多,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沈霖安猛踩油门跟上去,顺便给沈砚之发了信息过去,一条苏鹤声坐的那辆车的车牌号,一条刀的表情。

    之后又给苏鹤声拨了电话过去。

    这会儿苏鹤声压根儿没心思看是谁打来的电话,只要不是沈砚之,他都没什么好态度对待。

    “说!”苏鹤声语气冰冷。

    沈霖安笑了下,说:“别着急嘛苏导,你听听我在哪儿——呜呜——”

    苏鹤声拧眉,是风声。

    很大的风声,以及汽车轰鸣声。

    他没吭声,沈霖安便接着说:“怎么样,猜到了吗?”

    苏鹤声冷静下来,死死握着方向盘,微微侧头看向后视镜,果然看见后面有一辆车正打着双闪。

    像是挑衅。

    电话里同时传来沈霖安的声音:“看见了吗?我打着双闪呢。”

    “你想做什么。”苏鹤声问。

    沈霖安露出狠厉的神色:“这你就要问沈砚之了,你只是个诱饵罢了,放心,运气好的话,你不会死。”

    那边半晌没说话,如果不是有杂音,沈霖安都要觉得他是不是把电话挂了。

    沉寂片刻后,苏鹤声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是吗?你试试?”

    “我还挺想感受一下临近死亡的感觉呢。”

    闻言,沈霖安加速,车内的报警不断地响,刺耳难听。

    他冷哼一声,讽道:“自不量力!”

    说完,便把手机扔到一边,握紧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

    苏鹤声挂断电话,叮嘱副驾的郭仲:“安全带系紧,我带你玩玩高速。”

    “?”郭仲有种不详的预感,“高速上你还想怎么玩?”

    “——喂!超速了!!”

    苏鹤声看了看左边的车流和路况,简单判断了一下,又从右边后视镜看了眼越逼越近的车辆,在那辆大众即将擦碰到自己时,他向左猛打方向盘。

    郭仲瞪大眼:“疯子吧!你要死别带上我啊——”

    ——呲!

    话刚落,出租车在高速上一路火花带闪电掉了个头,一脚急刹,车撞上了护栏。

    ——砰!

    又一声剧烈的碰撞声响起,随后不知过了多久,警笛呜呜声响彻天际。

    高速路上慢慢堵成一条红黑的长龙。

    **

    “诶,你们主任呢?”唐臻拿着本子,靠在护士台边。

    他长得很美,与严义并称一医双黄。

    没别的,只是觉得他们的性格很像从一个蛋壳里破出来的双黄。

    简直是一模一样。

    护士问好:“唐主任,严主任去开会了,您找他有事吗?估计快结束了。”

    “哦,我找他没事,我主要是找——”

    “找谁?找沈砚之?”

    严义从他身后出来,手里拿着会议记录本和笔,一脸不耐地盯着他。

    唐臻一噎,左右看了看,赶上去贴着严义,却被严义一把掀开,说了句“男男授受不亲”。

    “哎不是,”唐臻不介意,继续说,“你那个病人呢?”

    “哪个病人?”

    “你刚不都说了吗!那个沈砚之!”唐臻略显着急。

    严义不理他,往办公室走。

    唐臻亦步亦趋跟着他:“哎呀严义,好歹咱们同学一场,我还是苏鹤声小舅,你就透露一点,嗯?行不行?”

    “……”

    严义依旧无动于衷,这下可把唐臻吓坏了,他一把拉住严义的手臂,震惊道:“不是吧?你们真把孩子打了?!”

    “?”严义皱眉,“莫名其妙。”

    “喂!严义!”

    “……”

    严义不堪其扰,深吸一口气,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谁跟你说孩子打掉了?”

    “啊?那、那你跟老师说手术日子……”

    他声音越来越小,严义不耐烦:“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视线一转,看向唐臻身后来的人,那人被护士扶着,脸色比早上更差:“——诶,抽完血了?”

    “……嗯。”沈砚之声音虚弱无力。

    严义一顿,催促唐臻:“去给拿葡萄糖,快点!”

    沈砚之的脸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刻不容缓,唐臻没跟他较真,转身就走,去拿葡萄糖。

    “去病房休息,我扶你。”严义拧眉,搀着沈砚之往病房走。

    刚到病房,手机铃声便响起。

    沈砚之拖着沉重的步伐过去,靠在床头接听。

    “是沈砚之沈先生吗?”

    “我是。”

    “沈先生您好,您的爱人在常城机场高速上出车祸,目前正在一医抢救中,您方便过来吗?”——

    作者有话说:电脑还没修好……我只能用手机……

    这章是昨天和今天的双更

    明天章节的中午十二点到两点发

    从19号开始,更新时间改为固定的晚上十二点到一点半,谢谢大家[猫头]

    第46章 第46章 答应离婚

    “诶砚之!”严义提声, 一把扶住沈砚之摇晃的身子。

    沈砚之头晕目眩的厉害,一早胃里没进任何东西,又一次性抽出去五管血, 还能有意识都算他意志力坚定。

    “一医……”

    这里就是一医!

    他睁开眼,惨白着脸,问严义:“车祸……是不是送到你们这了?在急诊吗?”

    “估计是。”严义点头,他脸色不好看,很明显有点生气, “你先坐下!”

    “急诊那边我差人去问, 你老老实实待着!”

    严义说着, 觉得头疼的紧,沈砚之这样的人,必须采取强制措施才行, 否则就是头倔驴。

    果不其然,严义都这样说了, 沈砚之还在挣扎:“我想去看看。”

    他声音很小,由于没力气, 显得轻轻的,全是气音, 听起来平静却可怜。

    但严义不会允许。

    “不行, 等唐臻拿葡萄糖来再说,你现在不能动!”

    知道沈砚之还不会妥协, 严义便冷了脸色, 不讲道理地威胁他:“再动我就喊人来给你打镇定剂!”

    “……”

    沈砚之怔了一下, 双眸微睁,水润明亮,眼眶殷红, 瞧着令人万分怜惜,没有哭,可能是情绪激动导致的眼眶泛红。

    可面上偏偏很平静。他看着严义等了半天,发现确实是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才低头,然后老老实实不动了。

    严义松了口气,扶着他靠上床头,替他掖好被子:“刚抽完血,现在身上冷或者头晕都是正常的,我摸你手体温都低的很,先待着。”

    “嗯。”

    “急诊那边我去看,等会唐臻回来,等你补完糖再说。”

    严义一刻也不移眼地叮嘱。

    唐臻拿药很快,严义正说着话,他就推门进来了。

    “我还以为在办公室呢,我还多跑了一趟!”唐臻把瓶子递给严义,这一路都跑过去的,他身上还出了点汗。

    唐臻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刚才医院送来几个急诊病人,说是机场高速上出了车祸送上来的,听说有个人血肉模糊,都看不清人样了!”

    闻言,沈砚之和严义都一愣,然后齐齐看向他。

    唐臻往后仰了仰:“怎、怎么了?药不对?”

    “你知道是谁出车祸了吗?”严义语气不明,神情不悦。

    唐臻一顿:“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急诊的——”

    “是苏鹤声。”

    “——什么?!”唐臻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眼睛瞪的浑圆,“什么情况?!怎么会出车祸?!”

    “你说呢,不是你搞的吗?”严义反唇相讥。

    唐臻冤枉:“什么我搞的,你乱说些什么?!”

    “不是你跟苏鹤声说今天砚之动手术吗?”

    “……”

    “所以苏鹤声赶回来了,他出车祸,你不该担责任吗?”

    “…………”

    他说的是事实,唐臻无话可说,心里刹那间涌起一股惧怕来:“我去看看!”

    说完便转身就走。

    严义目送他离开,之后给沈砚之补了糖,让他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去急诊看情况。

    这会儿倒是听话了,整个人就差点蒙在被子里。

    沈砚之睡不着,脑子里想着事,即便精神疲倦到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但在混沌中依然异常的清醒。

    苏鹤声出车祸,说明他从唐城赶回来,说不定出车祸和沈霖安就有关,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

    恐怕上次车祸,只是针对他的一次失误而已。

    沈砚之这样想着,沈霖安上次那一撞一定是冲着他去的,不过是因为他被苏鹤声拉着躲开了,但还是没有避免灾难。

    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孩子,没有气息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大人家长,混乱恐慌的人群,一如他当年看见自己的父母倒在血泊中,自己被震慑地站在旁边大哭。

    一时间,所有事情都汹涌而来,落石般砸向沈砚之,几乎要将他击垮。

    沈砚之紧紧握着被子一角,蜷缩着身子,不愿从被子里出来。

    似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因他而起。

    可他很痛,他自认自己已经得到了惩罚。

    当年父母倒在血泊里朝他伸手,他年纪尚小,只知道害怕哭泣,后来认贼作父两年,于是他一无所有,清贫着长大,身体更是沉疴已久。

    跟苏鹤声一起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心里却仍想着逃离这里的一切,到一座无人认识的小岛上去。

    他被愧疚和悔恨裹挟,以为把沈霖安送进去就好了,可现在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逃避。

    如今也得到了惩罚,他得了病,说不定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甚至这个病现在连名字都没有。

    沈砚之越缩越紧。

    可是他很痛啊,他不知道哪里痛,背痛,心脏痛,腿痛,肚子痛。

    **

    严义赶去急诊的时候,唐臻正坐在急诊门前:“怎么样了?”

    “不知道,这里没有人,他的衣服在外面。”唐臻指了指长椅上的短袖,上面沾了血,很多。

    他心情忐忑,严义倒还平静,他对苏鹤声没有什么感情,交集很少,倘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也只是会可惜一下。

    可唐臻和沈砚之不一样。

    严义顿了顿,知道自己刚才在沈砚之病房把话说重了,试探着伸手在唐臻肩上拍了拍:“再等等吧。”

    “……”

    唐臻没说话。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严医生。”

    “?”

    严义扭头去看,不是苏鹤声是谁?

    比他更惊讶的是唐臻,他猛地蹦起来,跳到苏鹤声眼前:“你、你你你……你没出车祸?!”

    苏鹤声拧眉,沉声:“是出了车祸,我没受什么伤,左臂骨折,刚从急诊出来。”

    “?”严义看看他,又看看手术室还亮着的灯,问道,“手术室不是你?”

    “不是。”

    “可你衣服留在这里啊!”唐臻指着他的衣服。

    苏鹤声身上的确穿着病号服,可他也奇怪:“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衣服?”

    “……”唐臻一怔,“你昨天跟今天都上了热搜,同一件衣服。”

    说着,他恍然发现了一件大事:“你没洗澡!”

    “……”

    苏鹤声拧着眉,随后眼神略过他,锁在严义身上:“我哥他……怎么样了?”

    “……”

    严义没说话,想直接带他上去,让他亲眼看沈砚之的情况,但医院忽然来了警察,他反应过来,是沈砚之报了警。

    警笛声还没停多久,一队制服警察便找到了急诊。

    严义觉得不对,率先开口:“警察同志,不是这边报的警,是——”

    “哪位是苏鹤声苏先生?”

    “哦,我是。”苏鹤声上前几步,朝他们点头。

    警察看了看他:“刚才我们另外的同事应该过来处理过车祸的事情,您单独报警是说看到了警方正在追捕的人员吗?”

    “嗯,现在在手术室。”

    苏鹤声说:“叫沈霖安,是不是这个名字?三月份在步行街故意制造重大交通事故的嫌疑人。”

    “没错,是叫沈霖安,但我们需要核实面目特征。”

    “我明白。”苏鹤声继续说,“他在狱中待了二十年,刚出狱三个月,是这样吧?”

    “对,沈霖安之前就是因为故意伤害被逮捕,但当时碍于他是侄子的唯一监护人,所以缓刑两年。”

    苏鹤声了然,那个侄子,应该就是沈砚之。

    “在步行街是故意伤害,这次他在高速上也是直冲我的车来,我跟上一波来调查的交警说过——迫不得已在高速上调转。所幸没伤到人。”

    警察同志对这些事情已经有过了解,于是点头:“我知道,等他从急诊出来,我们会按程序办事。”

    “但你调车头的事情,虽然事出有因,但毕竟车还没撞上,你就有意识地调转,这没法服众,所以你——”

    “诶不是!”苏鹤声还没说话,唐臻倒是急了,“警察同志,等车撞上来那不就完了吗?有意识调转都不行吗?!”

    “你听我说完!”警察同志安抚他,“一码归一码,高速上调转是非常危险的,尤其在调转前你还是超速行驶,虽然调转后你死踩了刹车……所以吊销你驾照半年,以示警告。”

    “……哦。”唐臻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还以为要被关呢……

    见他不再逼问,警察同志又笑,跟苏鹤声说:“这个结果,我们同事应该跟你说过?”

    “是,我同意。”苏鹤声点头。

    **

    三人静悄悄地站在沈砚之的病房门口,没有人先推门,彼此也不说话。

    严义从楼上到楼下都沉默着,现在到了病房门口,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你知道沈霖安?”

    “刚知道。”

    苏鹤声说罢,又转头看向他,眉目沉沉:“你也知道?”

    “我也才知道。”严义说,“所以你也报了警?”

    “嗯。”

    无需多问,只听严义这样说,苏鹤声便知道,沈砚之也报了警。

    他知道沈霖安会回来,也知道他可能出事,所以才特意给他打电话。

    有些不在意的细枝末节,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所以,沈砚之其实是怀孕了。

    但今天手术可能已经做完了。

    可为什么瞒着他呢?都是为了离婚吗?

    苏鹤声颤颤地深吸一口气,抑制主身体的酸涩,苦的要命,他抬手,缓缓推门进去。

    床上躺着消瘦到极点的人,只有脑袋在外面,脸色惨白,唇色几乎没有,像是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长达数年,没有一丝健康的血色。

    苏鹤声觉得脚步沉重,抬不动。

    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在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沈砚之就知道了,只是眼皮沉重,身体不适感强烈,始终无法推开。

    他听到了苏鹤声的脚步声,想睁开眼问问他身体怎么样?出车祸伤在了哪里?怎么会突然回来……

    可他实在睁不开眼,甚至动不动了。

    严义叹了声:“他睡不着的,这会儿估计难受着呢,这才多久,他能睡着才怪。”

    苏鹤声一直垂首不动,脏污的碎发盖住瞳仁里的情绪,一手被绷带捆着,一手垂落,好半天不说话。

    沈砚之能感受到身边有人,想抬手,可意识实在是太昏沉。

    下一刻,便听见苏鹤声喊了他一声。

    “砚之。”

    苏鹤声颓废且落寞,像一只惜败而归,被打的狼狈的小狗,他低声开口:“砚之。”

    “我同意离婚。”

    “等你把身体养好了,我……我答应去离婚。”

    严义:“?”

    唐臻瞪大双眼:“?!”——

    作者有话说:放心,离不了一点[猫头]

    下章就到文案章了,就能甜一点了

    接下来就是心知肚明的婚内追妻

    但是我有个伏笔大家好像都没看出来[猫头]

    下一章今晚晚上十二点到一点半发,因为我又要去当牛马了,只能晚上码字[猫头]

    第47章 第47章 对不起我不离婚了

    沈砚之没睡着, 苏鹤声说的话他当然能听到,但还没等他蓄力睁眼,就听见严义和唐臻催促着苏鹤声出去了。

    霎时, 病房安静下来,沈砚之本就昏沉的意识彻底沉睡过去。

    严义和唐臻拉着苏鹤声到了严义的办公室,路过护士台的时候,严义再次叮嘱没有值班的护士帮忙注意着沈砚之病房的状况。

    三人一起回到办公室。

    形象点来说,苏鹤声是被严义和唐臻两人押解到了办公室, 他被安排坐下, 接受两人的“质询”。

    苏鹤声正陷在即将要失去沈砚之的恐慌和悲伤中不可自拔, 但严义和唐臻好像没感受到。

    “你是不是有病?”

    看了苏鹤声一会儿,严义突然说话。

    “?”苏鹤声不明所以。

    他抬眼看向严义:“我怎么了?”

    严义又扫了眼唐臻,明显神情不友好, 唐臻也明白,是他没搞清楚事情, 随便传达错误的军情,从而导致了一系列后果。

    但他也是为苏鹤声好啊!

    他明白严义这是迁怒, 所以,他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了!

    唐臻轻咳一声。重复严义的话:“你是不是有病?”

    “…”

    “我是让你回来说离婚的?”

    “不是。”

    苏鹤声有自己的想法:“砚之对我已经讨厌到了这个地步, 什么都不告诉我, 如果他肯原谅我,至少…至少这种时候, 他会愿意我在他身边。”

    现在这样, 自己打掉了孩子, 倘若唐臻没有告知他,他不赶回来,也没有去查沈霖安的事情, 那沈砚之将一个人承担这些事。

    他一想到就揪心的不行。

    沈砚之身体不好,心里又装着这些事,还需要提防着,尽心尽力地瞒着他,心理怕都有些损伤。

    唐臻无语:“所以你就直接说离婚了?”

    “……嗯。”

    “你是不是蠢啊?严义不是说了他听得到吗?”

    苏鹤声怔了一下,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我答应离婚,他也不用这么累。”

    “流掉孩子,对身体……”

    他话没说话,忽然有点说不下去。

    “……”

    唐臻握着他的肩膀使劲晃了晃:“你疯了是不是?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他把孩子打掉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沉寂一片。

    从这话里,苏鹤声似预想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细想,于是单核处理一般,眨了眨眼,回道:“你说的。”

    “你昨天跟我说砚之怀孕了,但是约了你老师做手术。”

    “……”

    唐臻眼神四处飘了一圈,摸了摸鼻子,狡辩道:“我说是打胎手术了吗?”

    “你是产科的。”

    “……那我也没说啊!”

    这一来一回,一个不敢相信,一个不敢承认的,都在推脱责任,严义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行了!少诡辩了!”

    唐臻自知理亏,严义一说完,他便闭了嘴,给了苏鹤声一个爱莫能助、好自为之的眼神。

    之后便躲到了后边。

    严义抱着臂,坐在办公桌上,长腿交叉抵着苏鹤声坐的椅子腿:“苏鹤声,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

    苏鹤声细想了一番,哑声道:“所以…所以他没有打掉孩子是吗?”

    “本来是要打掉的。”

    严义补充了一些关于这个孩子的细节:“发现怀孕的时候,你们刚闹离婚,那会儿他身体不好,又因为你……总之,这个孩子是不打算留的。”

    “今天也是原本定好的手术日期。”

    苏鹤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严义眼神冷漠,无论苏鹤声做的多好,也不是对他,他没法动容:“但前两天,砚之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我估计他是在渐渐打消离婚这个念头。”

    严义毫不客气地指责他:“苏鹤声,你不觉得你永远都是这样吗?总是莽撞行事,你很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吧?毕竟我都看到过热搜。”

    “是。”苏鹤声任由他骂。

    现在他的状态犹如喝醉了酒,糊里糊涂的摸不着头脑。

    “但是你一声不吭,不管你是没看到,还是装作不知道,或者什么其它别的原因,你肯定是有印象的,后来唐臻告诉你,还有那个沈霖安,应该早就告诉过你吧?沈霖安跟你说的时候,你就怀疑了,是吗?”

    “但你也没问过一句,甚至一回来就答应离婚,我还以为你多坚如磐石呢。”

    严义义正言辞,也略带嘲讽。

    像是要把沈砚之受的苦,遭的罪全都挂在这件事上。尽管他并不知道苏鹤声的真实想法,可他就是要将那些罪名,一并移花接木地盖在这件事的头上。

    唐臻有点听不下去,觉得严义有些强词夺理。

    “喂,你差不多得了,他是没问清楚,那你也没问他怎么想的啊,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说一堆,你不跟他一样么?”

    闻言,严义睨他一眼,冷淡道:“我没有义务关心他的想法,更没必要关心他的孩子。”

    “……”唐臻又被怼了。

    说的也有道理,但他还是想反驳,只不过碍于严义的凌厉的眼神,便止住了。

    苏鹤声听着,脑子乱成一团,可他听明白了严义的意思,便没为自己辩解,猛地起身就要走。

    “干什么去?!”唐臻叫住他。

    虽然他不同意严义的说法,但也害怕苏鹤声这个榆木脑袋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我去看看砚之。”苏鹤声没敢说他其实是想去解释。

    严义没管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鹤声,他刚刚那番话,明里暗里说了不少,但始终没有开口讲沈砚之的病情。

    他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他承认刚才有点过激,但他不否认苏鹤声对沈砚之的感情。

    只是,万一把病情告诉他,苏鹤声知道了,恐怕不会答应留下这个孩子,那沈砚之……

    严义压着一口气,跟在苏鹤声后面,回到沈砚之的病房。

    这会儿床上的人蜷缩着,眉目紧蹙,一看就是陷入了沉睡,只是身体不舒服,所以睡得也很难受。

    “睡着了。”严义轻声说。

    苏鹤声也看出来了。

    砚之没睡着时,他是不会蜷着身子的。

    只是他注视了一会儿沈砚之,转头问严义:“既然不手术,怎么还穿着病号服?哪里生病了?”

    “感冒了。”严义说,“最近胎像也不稳,又感冒又操心劳神的。”

    “我知道了。”苏鹤声低低说。

    “天河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唐臻见话题转移,便知道自己已经从事情里摘了出去,随即放心且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看手机。

    今天他不值班,是他老师何主任值。

    难得有能偷懒的时候,他可不想回去。

    提到天河,浑身的疲惫便在瞬间席卷而来,苏鹤声挨着沈砚之坐下,时刻盯着他的状态,这才真正回过神。

    “僵持。”

    “他们态度怎么样?”

    “不放人,也不逼紧。”

    苏鹤声就只有一点钱和一点能力,没什么经不起耗的。

    “为难吗?”严义措辞谨慎,“你想过怎么办吗?”

    苏鹤声沉默良久,把自己和郭仲的打算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严义,之后便看见严义像震惊了一般呆愣住了。

    确实,严义确实很震惊。

    他是独子,至今也没有谈过恋爱,跟家人联系也不多,只是维持在勉强的日常关心中,很少有深入交流。

    所以,沈砚之对苏鹤声的了解,远远超出他的认知。

    沈砚之想的没错,苏鹤声是真的打算自己组建团队。

    严义一直以为沈砚之是未雨绸缪,直到刚才亲耳听到,严义才为之震惊。

    并且,沈砚之不像是了解他,而是对他了如指掌。

    仿佛知道或者能猜测出苏鹤声的所有近况。

    “怎么了?”苏鹤声见他出神,困惑,“你出神了。”

    严义拉了拉嘴角,晃了下神,才说:“我可以给你投资。”

    “什么?”

    苏鹤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现在的确需要拉投资,因为手头上的钱,他准备拿去买小岛,之后所剩不多,组建团队只能勉强存活。

    可如果能拉到投资,那就不一样。

    只是苏鹤声觉得奇怪:“你不是医生吗?而且…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得亏你还能看得出来。”严义翻了个白眼,“医生怎么了?医生不需要身外之物支撑科研吗?”

    “再说了,我上头还有整个严家呢,现在市场转型,我觉得让他们拓展别的行业,也没什么不行的。”

    严义说完,停了一下,视线扫过熟睡的沈砚之,补充道:“况且,砚之也说你能力不错,我认为应该不会是亏本买卖。”

    “砚之……”苏鹤声捏了捏掌心,眼睛注视着沈砚之,低声说,“是砚之让你帮我的对吗?”

    “……是。”

    这何止啊,他啥都没帮,全都是沈砚之出的钱,只是以严氏科技入股投资而已。

    所以承认也没什么。

    既然沈砚之有心想瞒,他帮忙瞒着也没什么。

    还是那句话,严义仍然觉得纸包不住火。

    **

    沈砚之醒时,严义和唐臻正拎着晚餐回来。

    他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

    三个人守着他,一个产科主任,一个心外科主任,一个……即将离婚的配偶。

    他们生怕沈砚之中途出什么事,这人现在真就像一个瓷器,不留神的话,一旦摔在地上,好一点就是断胳膊断腿,差一点就要粉身碎骨了。

    等到了八点多,见沈砚之还没有醒的迹象,又给他检查了一遍,发现只是精神紧绷后乍然松懈,所以睡得比较沉,严义和唐臻这才出去买晚餐,让苏鹤声留在这里照看。

    两人推门进来,苏鹤声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回来了?”

    “嗯,就在医院食堂买了点。”严义随口说。

    唐臻抱怨着:“都这个点了,医院食堂还这么多人!”

    居然花了一个小时买晚饭!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支起桌子,将饭菜一一摆放好,严义一转身,就见沈砚之睁着眼,望着天花板。

    他抹开笑:“哟,舍得醒了?要吃饭了。”

    沈砚之无动于衷,他记得昏睡前发生了什么。

    “砚之?”严义上前一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这人还能眨眼睛,便松了口气。

    好歹没傻。

    苏鹤声轻声喊他,伸手要将他扶起来:“哥,要先喝点水吗?”

    沈砚之没吭声,但听见苏鹤声的声音,还是微微扭头,偏向苏鹤声这边,露出脆弱雪白的脖颈。

    他眼神冷漠,苏鹤声没来由地慌乱。

    严义见状不妙,拉着唐臻先从病房出去,将这两人单独留在了室内。

    “哥?”苏鹤声小心翼翼喊他。

    沈砚之闭眼,像是狠了心,将手腕从他手掌心中挣脱出去:“不用了,你走吧,等节目结束,我们就去领离婚证。”

    他实在是太虚弱,早上抽的那五管血,到现在都没让他缓过来。

    说话都没力气,说一半得歇一会儿。

    “或者…不用参加之后的节目,明天就去。”

    苏鹤声哑巴了一样,喉结滚动几下,怎么着都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沈砚之在生气。

    论谁都会生气。

    他理解。

    可他无法为自己辩驳。

    沈砚之已经付出够多了,受的委屈也够多,他不应该总是以一句对不起面对。

    可他实在不想离婚。

    原本就不想离婚,得知沈砚之已经动摇,可能不想离婚后,他更加坚定的不想放手。

    “不离婚,好不好?”苏鹤声说,“我今天只是脑子一时糊涂。”

    “别说这些。”沈砚之打断他,觉得有些累,“你已经同意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起初就想离婚,你现在刚好愿意,还有什么是比现在更好的选择?”

    沈砚之忽然睁开眼,眼神一闪而过地难过被苏鹤声敏锐地捕捉到。

    “不行,我不答应,我不离婚。”苏鹤声皱着眉,拉住沈砚之的手,他直接道破沈砚之的心思,“你在说谎,你只是生气,你根本不想跟我离婚,你也很难过,是不是?”

    说着,他的声音渐渐轻柔下来,像是诱哄,让沈砚之顺从地答出他期盼的那个答案。

    沈砚之想睁开自己的手,可这回苏鹤声握的更紧,他刚醒,身上没有任何力气,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从他的桎梏里挣脱出来。

    他躺在病床上,只能用无力的眼神狠狠瞪着苏鹤声,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察觉他又要掉眼泪,沈砚之闭上眼。

    “别装了。”他冷然道,“白天你已经说过了,答应离婚,不要再纠缠,我们都彼此放过。”

    “既然没有了牵挂,那就体面一些,鹤声。”

    后面这句,他说的很轻。

    苏鹤声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砸了一些在沈砚之手背上,灼烫他的皮肤,苏鹤声自己好像没有察觉,腾出一只手覆上沈砚之的小腹。

    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沈砚之小腹处的隆起。

    原来不是什么其它的东西,而是他们的孩子,是一个小家伙。

    苏鹤声坐在床沿,床垫便塌陷一块,他垂首俯身,凑近沈砚之,闭着眼,不受控制地吻上沈砚之的嘴唇。

    轻柔且缱绻地舔舐着,眼泪便又落到沈砚之的脸上。

    “你骗人。”苏鹤声带着哭腔,“我们有牵绊,明明你想留住它是不是?”

    沈砚之身子一僵。

    “你根本没有做手术。”苏鹤声说,“是我的错。”

    至今只要一想到沈砚之苍白脆弱的神色,他就能联想到他哥一个人承受了多少,一想到沈砚之,就如同得了心脏病一样,绞痛难忍。

    他分明就知道沈砚之只有他,可还是任由事态发展至今。

    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错。

    “是我没有察觉到。”苏鹤声哑声,温柔地抚摸着沈砚之微凉而修长的手指,“哥,我保证——”

    “你保证很多次了。”

    沈砚之虚弱地声音截断了苏鹤声的道歉——

    作者有话说:这章总感觉哪儿差了点什么……

    第48章 第48章 2019年九月二十八日……

    【2019年, 九月二十八日,已经立秋快两个月了,天还热。】

    沈砚之今天起得早, 七点半晨起洗漱完,都还没醒神就往书房跑,走到半道儿被苏鹤声给拉了回来。

    他时常这个点醒,苏鹤声知道,所以提前起来做好了早餐, 就在这儿守株待兔。

    “今天都周六了, 你还不休息吗?”苏鹤声凑他跟前, 在他脸上轻点了一下,沈砚之觉得痒,往后仰了仰身子。

    他还迷糊着, 根本没清醒,生物钟一响就起床往书房去, 完全就是肌肉反应。

    “周六吗?”沈砚之答了一句,恍然似的, 又说,“哦……你今天不用上班?”

    “嗯。”

    说是这样说, 但他脖子上仍旧挂着相机, 沈砚之往客厅看了一眼,果然有摄影机器在那里。

    想来应该是苏鹤声早上又在看素材视频。

    “哥, 先吃早餐吧。”

    沈砚之起的太早, 没什么胃口吃早餐, 刚想开口狡辩准备逃过这一劫,苏鹤声的手就探到了他的腹部。

    苏鹤声眉眼带着愁绪:“前两天空调开太低一直打喷嚏你忘了吗?”

    “……没。”沈砚之说,“但这跟早餐没关系。”

    “是, 你不吃早餐不会胃不舒服吗?加重感冒征兆就不好了。”

    沈砚之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

    格外的腻歪。

    苏鹤声自毕业之后,稳重了不少,尤其是他们从租房里搬出来之后,沈砚之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就是因为事无巨细,沈砚之才觉得今天的苏鹤声有点黏糊,像是心里藏着心思,然后磨着家长,磨得不行之后,再趁机把需求讲出来的小孩儿。

    沈砚之垂眸想了想,轻声说:“好吧,先去吃早餐。”

    一如既往的,苏鹤声早上没有做很油腻的炸物,煮了一碗清汤面,窝了个鸡蛋在上面。

    吃这样的餐食都这么久了,沈砚之还是不爱吃鸡蛋。

    他坐下,还没说话,苏鹤声就先拣了筷子,把鸡蛋夹到自己碗里,分离蛋白蛋清,然后再把蛋清重新夹回沈砚之碗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鹤声沉默了几秒,叹道:“哥,你不爱吃肉,也不爱吃鸡蛋,但要补充蛋白质,你一个人的话,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吃?”

    “会适量吃一点。”

    沈砚之随口说了一句,夹住两根面条往嘴里送,然后慢慢咀嚼。

    闻言,苏鹤声看他一下,他们一起生活这么久,沈砚之吃饭什么样子,他怎么可能不了解。

    他口中说的适量吃一点,恐怕就是各种速食里莫名其妙的肉类,打的反正包装袋上有标着蛋白质含量,吃了就算补了的主意。

    苏鹤声吃完面的功夫,沈砚之终于算是吃完了三分之一。

    让他吃饭像是吃毒药。

    知道他早上不饿没胃口,苏鹤声便也不再勉强,只要求他胃里有点食物就行。

    “哥,我想跟你说个事情。”

    原本盯着沈砚之吃面的苏鹤声忽然说话。

    沈砚之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边儿忍不住笑了一下:果然是有事要说。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直直地靠在椅背上,眉眼柔和:“嗯,你说。”

    “我…我重新跟另外一家公司签了合同。”

    沈砚之点头:“怎么样?”

    “是我先提的。”苏鹤声说,“他们有设备,我跟他们是合作关系,也可以带自己的团队过去,但目前我还没有自己组建团队的打算。”

    “空间大吗?”沈砚之问他。

    他了解苏鹤声,这人心志高远,不会平白答应合作,目前的这份工作自由度比较高,能时常自由选择,所以苏鹤声愿意做。

    但终归不是正式导演,只能拍摄一些短片,局限性太大,这方面奖项不多,含金量有限。

    以苏鹤声的能力,是当真屈才。

    沈砚之明白这个道理,又补了一句:“可以让你完成梦想吗?”

    “至少可以让我完成一半的梦想。”苏鹤声笑着说。

    虽然性子相较于读书时稳重了一些,可笑起来仍然跟从前一般阳光。

    沈砚之见他笑的开心,也不由得拉开嘴角:“那你自己决定就好。”

    苏鹤声能获得更多奖项,他是必然会高兴的,会为他庆祝。

    只是话刚说完,苏鹤声收敛了一些笑容,沈砚之察觉到,支着下巴撑在桌面上:“怎么了?”

    “哥。”

    “嗯?”

    “合作合同我已经签了。”

    “你自己确认过没问题就行。”沈砚之以为他在担心因为先斩后奏的事情会让他不开心。

    他没有这么小的肚量。

    对苏鹤声好的事情,他没理由不答应。

    等了会儿,苏鹤声才说:“公司在唐城。”

    沈砚之不解:“唐城怎么了?”

    苏鹤声停了一下,说:“如果忙起来,我可能会出长差。”

    说完,他就停住了,不再补充任何言语,静静等着沈砚之的意见。

    沈砚之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很长,但一点儿都不翘,非常的浓密且直,眨眼的一瞬间能掩住瞳孔里的情绪。

    理智上,他应该即时就说“没关系”,可他还是怔了几秒。

    他眨眨眼,说:“工作出差很正常呀,没关系。”

    说是这样说,沈砚之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长差一般是多少天呢?”

    “……不确定。”苏鹤声说,“戏拍完了会有空闲时间,或者中途会有休息时间。”

    其实不然,一般进组之后,所有人都务必工作到整个行程结束,否则会耽误进度。

    苏鹤声因为刚毕业时,跟沈砚之打配合拍过几个微电影,为此还拿了奖,名声大噪过一段时间。

    但后来留在常城发展,他一直在积累更多的导戏经验,等着厚积薄发。

    沈砚之问:“哪个公司?”

    苏鹤声答:“天河集团。”

    “哦,大公司。”

    “是。”苏鹤声跟他讲,“他旗下有很多影视公司,目前来看,天宝是他旗下最大的影视公司,也是当前市场上势头最好的。”

    背靠天河,势头不好都难。

    工作上苏鹤声倒是不担心,他主要担心的是沈砚之。

    “哥,要不你跟我过去?”

    “我不会拍戏,过去做什么?”沈砚之莞尔一笑。

    他写剧本需要各种材料资料,这些东西都在书房摆着,上面被他写满了笔记,倘若要是过去,约等于搬了一次家。

    而且他不愿意接触更多的生人。

    沈砚之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不用过去。”

    “我不是很放心你。”苏鹤声直说,拧着眉,“你生病了怎么办?体质这么差,离我远了我没法照顾你。”

    沈砚之被他逗笑了:“在唐城忙起来,你就可以照顾到我吗?”

    “……”

    是这个理。

    苏鹤声仍然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总也找不着。

    “没关系,你去吧,总不会联系不到人。”沈砚之安抚他。

    他都有点不明白,到底是他偏执占有欲强,还是苏鹤声有分离焦虑了。

    按理说,苏鹤声有个意义上美满的家庭,不该有这些坏习惯。

    沈砚之扔开这些想法,继续低头拿筷子吃面。

    苏鹤声注视他良久,总觉着沈砚之有哪里不对,可又看不出来,他思忖一番,郑重其事道:“砚之,我保证,只要一空我就会回来,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监督你吃饭,跟你视频,希望你不要拒绝。”

    “可以吗?”他问,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沈砚之笑道:“你保证?”

    “嗯!我保证!”

    “好。”

    **

    沈砚之胎像不稳,被严义留在医院住了近半个月的院,原本应该是要到产科去住,但严义说搬来搬去麻烦,这边心外科病房也不紧张,索性就叫沈砚之在这儿住着。

    等到了可以出院的时候,《破镜》的第二期录制也要开始了。

    由于有一对夫夫中途离婚提前退出,所以节目组又重新邀请了一对,目前为止没透露嘉宾的任何信息,只是官博出了声明而已。

    严义送人离院还兢兢业业的把人送到了家。

    一路上他都在冷脸吐槽,沈砚之坐在副驾驶,苏鹤声跟郭仲坐在后座,严义说了多久,另外三人就被迫听了多久。

    实则听来听去,他话里针对的都只有苏鹤声一人。

    又是说他莽撞,又是说他年纪小,说他处事考虑不周,说他吊销驾照的事情,总之他把从头到脚都讲了个遍。

    本身苏鹤声就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再加上自认理亏,亲近的沈砚之置之不理,不帮他说话,年纪更大的郭仲跟他们都不认识,更没法插嘴。

    所以苏鹤声只默默点头。

    他庆幸沈砚之虽然暂时还不信任他,但至少还是愿意让他回家的。

    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严义只把人送到楼下,作为一个医生再次尽职尽责地叮嘱了几句之后,才驱车离开。

    沈砚之上楼,进了屋,他才深吸一口气,终于鼻尖不再是消毒水的气味。

    要是在医院再多待一天,他感觉自己都要吐了。

    不是孕吐,纯粹是因为消毒水气味刺激的头晕。

    家里有熟悉的味道以及干净的空气味,这些味道让他很舒服。

    沈砚之开门脱鞋,然后往里走,手指忽然被拉住,他扭头去看,苏鹤声正弯身给他拿鞋,受伤的那只手拎着棉拖鞋,用右手一把将他抄起,走了几步,他被放到了沙发上。

    他盯着那双白皙,清瘦,青筋如骨节分明的脚,他的手能一下圈住沈砚之两只脚踝,漂亮到让人心猿意马。

    仿佛下一秒就要贴在自己胸口了。

    苏鹤声喉结滚了两下,哑声说:“要记得穿鞋,现在虽然在升温,但地砖还是凉的。”

    沈砚之听着他的叮嘱,听不出来责怪,反而是心疼。

    他坏心思地动了动脚踝,状似不经一般神情冷淡地在挣扎中往前伸了伸,一下就贴到了苏鹤声的胸口。

    苏鹤声僵了下,握住他的脚拿下来,给人穿好鞋:“好了,别着凉。”

    沈砚之扫了他下半身一眼,心里哼笑一声。

    郭仲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动作:“…………”

    这里好像没有他穿的鞋。

    沈砚之套着棉拖,朝玄关处看了眼,起身往那处走,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拆过的稍微大一些的拖鞋递给郭仲。

    “穿这个吧,这是备用的,暂时没人穿过。”

    “好,多谢沈老师。”

    郭仲进来后,沈砚之去给人倒水,苏鹤声就跟在身后,一步一个脚印的,像是在踩影子。

    沈砚之察觉到他跟在身后,并未说什么,终于那人按捺不住,先说话了。

    “哥,那鞋不是我的,之前一直都是严医生过来照顾你吗?”苏鹤声抿唇,问了一嘴。

    那很显然不是一次性的拖鞋。

    沈砚之当然明白他是问这双鞋是谁的。

    他泡了杯茶,转身给郭仲端去时,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不是严义的。”

    苏鹤声心里一紧。

    不是严义的那是谁的?

    沈砚之身边还有他不认识不知道的人吗?

    这双鞋比他的还要大一码,还能是谁的?

    苏鹤声跟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沈砚之身后,像恨不得贴在他身上一般,嘴张了又合,欲说还休的。

    “喝茶,郭导。”沈砚之递给他。

    郭仲小心翼翼地接过,坐在沙发上像是有针扎一般,他仔仔细细欣赏了一番沈砚之的脸庞,不禁感叹他可真适合做演员。

    脸真小,上镜一定好看。

    “茶好喝吗?”

    郭仲看过去,是苏鹤声在讲话,明明语气很礼貌很正常,但脸色很冷很难看,等沈砚之一转过头去看他时,这人又变了脸色。

    变色龙都没他会伪装。

    郭仲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苏导。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慌忙扯开话题:“沈老师,你们那档综艺要开始录制第二期了吗?”

    “嗯。”

    沈砚之坐在单人沙发上,苏鹤声没位置坐,但又不想离他太远,只好站在他身后,站的笔直,像个保镖。

    “四天后开始。”沈砚之说。

    郭仲喝了口茶,觉得这茶真香,还回味了一下,才问:“这么急吗?”

    身后的苏鹤声闻言也皱了皱眉:“是有点急了,怎么才提前四天通知?”

    “……”

    沈砚之头也不转,声音清浅地答:“大忙人总是收不到通知很正常。”

    他话中有话,但凡脑子没问题都听得出来。

    苏鹤声摸了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信息,果然在十天之前,就已经发了通知。

    这部手机里的信息全是红点,只有跟沈砚之的聊天框是已读的。

    他收起手机,心里腹诽,也算是半个月前就发了通知。

    郭仲眼观鼻鼻观心,端着茶杯喝茶,试图用那点小茶杯挡住自己幸灾乐祸的脸。

    三人沉寂了一番,沈砚之才率先开口破冰:“郭导,天河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算理想——其实也还好。”

    郭仲接收到沈砚之身后人的眼神,嘴里的话紧急转弯,但话都说出口了,郭仲一狠心,选择无视苏鹤声。

    “天河不放人,我们就一直僵持,给违约金他们也不答应,就是不同意解约,还把我们的设备给搬走了。”

    “虽然设备不是我们的。”郭仲小声补充,“但我们交了租金啊!”

    他愤懑不平:“这设备一用就是这么多年!租金只涨不跌,好的全被天河占了,我们什么都没有,还被摆一道!”

    “是我的问题。”苏鹤声打断他,看向郭仲的眼神略微带着凉意,企图警告他不要当着沈砚之的面传达这么多的负面情绪。

    可郭仲哪儿懂他什么意思?

    他仍旧不停地说:“现在我们想组建团队,但资金又不够——”

    “现在够了。”苏鹤声终于找到一个能打断喋喋不休的切入点,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告知他这个消息。

    郭仲听的一愣:“什么够了?你不买小岛了?”

    苏鹤声:“…………”

    沙发上的沈砚之只是安静听着,即便话中有关自己,仍只是垂眸认真听,没有插话的意思。

    刚好,苏鹤声原本正等着沈砚之听到这话之后的审判,但沈砚之没做声,他悄悄松了口气。

    “是,严医生注资。”苏鹤声跟他解释。

    郭仲困惑:“今天送我们过来的那个医生?个子很高的那个?”

    “嗯。”苏鹤声颔首。

    郭仲目瞪口呆:“啊?我感觉他对你意见很大啊,居然愿意给你注资?!”

    “……”

    苏鹤声没回话。

    严义承认注资的事情是看在沈砚之的面子上,苏鹤声不好揽功劳,但沈砚之有意瞒着,他也不便说。

    只好缄默。

    郭仲也只是随口一问,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他注资多少?”

    “一亿。”苏鹤声开口。

    “多少?!”

    郭仲猛地跳起来,放下茶杯,走到苏鹤声跟前,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再次重复:“多少?!”

    “一亿。”

    说话的人是沈砚之。

    郭仲低头看了看稳坐沙发的人,继而笑开:“沈老师!你简直就是福星!!”

    沈砚之没搭理他,郭仲声音太大,站在他身边讲话时,震惊的语气落在耳蜗,令他耳朵疼,差点儿耳鸣。

    他拧了拧眉,起身去厨房。

    苏鹤声的眼神追随着他,也跟着皱眉,食指抬起比在唇边,对着郭仲摇摇头,小声说:“你小声点,他经不起闹!”

    “噢噢噢明白!”

    郭仲声音放低,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是一亿吗?”

    “是。”

    “我的妈呀,注资都注这么多,他真这么信任你,不怕血本无归啊?!”

    “就算有沈老师的情面,但这可是一亿啊!”郭仲不断强调这个数字。

    苏鹤声倒没想这么多。

    看着沈砚之端着一杯清水出来,他迅速跟郭仲解释:“你没能力让他转到钱?”

    “当然有——可这……”

    “行了,别说了。”

    苏鹤声动了两步,伸手接过沈砚之手里的杯子,握在手里触感很烫,对上沈砚之冷淡又带着疑惑的眼神,他愣了一下,解释道:“现在不能喝太烫的。”

    严义说他胃粘膜受损严重,过于刺激胃的食物或者饮品都不能接触。

    最好是严格控制。

    沈砚之没想现在就喝,但也没制止,由着他去。

    “节目录制之前,你还有其它安排么?”他问。

    苏鹤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没有,我和你一起去!”

    “嗯,那早点——”

    “咚咚咚——”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郭仲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像是烫手山芋一般不敢接通,随后抬眼看了看苏鹤声和沈砚之。

    “怎么?天河的电话?”苏鹤声看他这副样子,有点好笑。

    怕成这样?

    郭仲摇头,视线又扫过沈砚之,苏鹤声拧起眉:“谁的?”

    “林理的。”郭仲说,“要不要接?”——

    作者有话说:开始了开始了砚之开始戏耍小狗了[猫头]

    (这篇文预计下个月完结,具体什么时候不知道,完结之后无缝开新,开万人嫌带球跑那篇,祝我的预收涨涨涨!!)

    明天真的要去上班了吗……

    第49章 第49章 感冒了就离我远一点

    林理跟天河不一样, 天河是个集团公司,即便都是纠缠苏鹤声,天河使的法子自然是比林理要高明许多。

    而林理这人, 直接是死皮赖脸的纠缠不休。

    苏鹤声之前的手机一直没修好,所以林理发来的信息,他统统接收不到,林理就只好打给郭仲。

    郭仲挂了好几次,又不敢拉黑他, 所以才一直被他骚扰。

    “你要是不想接, 你就不接。”苏鹤声说了一句, 皱起眉头。

    原本他对林理还没有什么偏见,毕竟是科班出身,实力还是有一些的。

    但后来越来越肆无忌惮, 仗着自己跟天河的关系,耍大牌, 拖进度,甚至将心思打到苏鹤声身上。

    这是苏鹤声所不能容忍的。

    郭仲捏着手机, 想了想,还是挂断了电话, 而后给林理回了条短信, 再关机揣进兜里。

    眼不见心不烦。

    他低骂一句:“真是阴魂不散!”

    苏鹤声想了想,跟郭仲说:“实在不行, 你上微博发一条声明, 此后不跟林理以及天河集团旗下的所有艺人合作。”

    “啊?现在就要发吗?”

    “你——对, 现在就发,或者等我和砚之去参加第二期综艺录制之后再发,也可以。”

    他原本想说你看着来, 但细想了一下,这样说无异于给了其他人钻漏洞的空间,索性直接从根源断绝一切关系。

    林理,他不想用。

    **

    离第二期综艺录制的时间本就不长了,为了路途结束后,节目正式录制开始之前,能保证沈砚之有足够多的休息时间,所以苏鹤声带着沈砚之提前一天就出发了。

    但他现在不能开车,于是郭仲就自然而然地充当了司机。

    小家伙满三个月后,沈砚之就开始有点吃不消,孕反尚未消失,其它孕中反应就已经接踵而至。

    一路从家开到录制地,在提前订好的酒店落脚,开车的郭仲累的够呛,孕中的沈砚之更是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

    苏鹤声想抱他下车,但沈砚之不让,还非得跟他拉开距离,苏鹤声只好退而求其次,在他后背处虚扶着,带着他回了酒店房间。

    沈砚之是当真觉得本就不好的体质更容易累了。

    这里路上光是坐着都腰酸的厉害。

    几乎是一倒床,他就睡了过去。

    苏鹤声把行李箱留在了客厅,担心在房间翻行李箱会把浅眠的沈砚之吵醒,便在客厅收拾。

    这会儿郭仲正搬着他的一堆小的摄影设备进门,苏鹤声闻声,略微抬了下眼,视线扫过郭仲,看着他手里的设备,小声说:“你打算在这里久住?”

    “开什么玩笑!”郭仲嗤笑。

    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苏鹤声低斥:“小声点,砚之在休息。”

    “噢噢!”郭仲捂嘴,把设备搬到行李箱之后,问苏鹤声,“沈老师怎么样,我看他路上身体就不怎么舒服?现在就睡下了吗?不吃饭?”

    “他待会儿吃。”苏鹤声停下动作,满心愁绪,“他不舒服,现在叫醒他也吃不下。”

    “……好吧。”

    郭仲对沈砚之的身体不了解,他只是看沈砚之状态不对,所以才多问了一句,至于怎么样,还是苏鹤声说的算。

    苏鹤声看他将设备一一在客厅摆好,又要转身出去,他叫住郭仲,低声问:“还有吗?”

    “昂!”郭仲扭头回他,“还有几个大的,还得再搬两趟!”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苏鹤声从行李箱里翻找出来一个真空压缩的腰枕,拆开,腰枕瞬间膨胀,苏鹤声拿着腰枕进房间,轻手轻脚地垫在沈砚之的腰后。

    察觉他应该不会短时间内醒过来,这才关上门,和郭仲一起出去。

    酒店地下停车场已经满库,郭仲只能把车停在地面的泊车位,苏鹤声跟着他一块儿去,刚到车边,苏鹤声就停下脚步。

    “咋啦?”郭仲注意到他的动作,回头略略扫他一眼,打开后备箱取大家伙。

    苏鹤声环视一圈周围:“记者很多。”

    “狗仔啊?”郭仲弯着腰探在车厢里,听见苏鹤声说这话,还疑惑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你们这综艺录制时间都不保密,就这样公开,肯定会有狗仔提前蹲守啊!”

    “更别提这才提前两天,说不定提前十天半个月都有。”

    “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郭仲把东西拿出来,狠狠喘了口气,他常年对准摄像头和摄影机,对这些东西很敏感,苏鹤声刚才注意力一直在沈砚之身上,没发现很正常。

    他补充道:“我还以为节目组故意的呢,看来其实就是市面上的八卦媒体咯?”

    “差不多。”苏鹤声拧眉,不再管,拎着设备上楼。

    沈砚之还没醒,苏鹤声往往房间里看了眼,没听见动静,而后又出来,拿手机订餐。

    酒店没有厨房,只好将就吃一点,郭仲接过他的手机,看了眼订餐的餐厅名,直咂舌。

    住酒店吃这些,真是赚的多了。

    但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郭仲毫不客气地点了一些。

    虽然这些年他没少赚,但苏鹤声绝对比他赚的多。

    “你们后天去录制吗?”郭仲把手机递还给他,若有所思地问。

    苏鹤声点头,手里翻着菜单,又加了几个沈砚之能吃的:“嗯,明天休息一天。”

    “我还没看过你们节目呢……”郭仲说。

    他似乎打着其它心思,苏鹤声听出来了:“怎么?你也想参加?”

    “你妻子要跟你离婚?你们不是还有女儿吗?女儿跟谁?”

    苏鹤声毫不客气地讥讽,皱着眉头,说的跟真的一样。

    郭仲无语,拍了他肩膀一下:“啧!嘴上不把门,怎么什么话都说,我跟我老婆爱着呢,女儿也很爱我,你少瞎说了,能不能避点谶!”

    “那你有什么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没必要。”苏鹤声睨他一眼。

    听了这话,郭仲才笑嘻嘻地讲:“哎呀其实也不是什么忙。”

    “……”

    苏鹤声明白了,就是想让他帮忙的意思。

    “你在节目上留意留意,看有没有能拉来做艺人的嘉宾,或者工作人员什么的,一个都不要放过!”郭仲眼睛里冒着火,像是寻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苏鹤声听他的形容,莫名觉得好笑:“一个都不要放过?要不要我拿着话筒举到人家跟前问人家要不要拍戏?”

    “……”

    郭仲一噎:“哎呀不是这样!你看看嘛,要想做艺人,首先得样貌能过关,不说很漂亮很帅,至少得有特色吧?”

    “……”

    轮到苏鹤声沉默了。

    这样一来一回,苏鹤声才反应过来,郭仲在讲真的。

    他疑惑道:“你挑艺人做什么?到时候递本子出去,再让艺人过来试戏就好了,何必自己费心找?”

    郭仲倒不这么认为:“苏导,拜托,严家的投资可是一亿诶?!”

    “组建一个团队绰绰有余,甚至还有空闲自己组建经纪公司。”

    “这样不行吗?”

    苏鹤声听着,没说话。

    郭仲感觉自己是苦口婆心,见苏鹤声不讲话,以为他有所顾虑,直接威胁道:“你想想,要是艺人再出现林理这样的情况怎么办?”

    “你是要还是不要?”

    “苏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林理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世上仅有吧?”

    苏鹤声默默点头。

    他恍然想法明白了什么。

    既然都已经决定自己立一个影视公司,自己掌握主动权,那资金充裕的情况下,何不将所有事情的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届时,由不得他人分说时,才算是真正自主,真正脱离任何公司或者霸王合同而存在。

    “好。”苏鹤声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野心,促使他答应,“我会留意。”

    **

    第三天节目录制正式开始,和第一期节目不同,这一期是从嘉宾开始入场,就已经开始录制。

    沈砚之和苏鹤声依旧是最早达到的,别墅内被重新布置了一番,一楼大厅的沙发被搬到了靠墙,摄影组搬到了沙发的正对面。

    意味着,但凡有人坐到这个位置,便要接受众多镜头的监视。

    沈砚之的状态很难缓过来,近来升温,但他来时还是穿上了一件宽松毛衣。

    如今小腹已有些弧度,毛衣保暖,还能遮挡住一些。

    这是苏鹤声特意给他备的。

    刚进屋,苏鹤声就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倒了一杯温糖水递给沈砚之,后者看了眼,抬手去接。

    沈砚之指尖微凉,从苏鹤声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擦过,痒痒的,软软的,苏鹤声愣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鹤声总觉着刚才沈砚之是故意的,可当他朝沈砚之看过去时,又没发觉沈砚之有什么其它表情,反倒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时回看过来,带着点儿狐疑且不耐的神色。

    依旧是那个不近人情的沈砚之。

    看来是他的错觉。

    苏鹤声咳了两嗓子:“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现在还早,估计其他人得十点左右到。”

    可沈砚之的视线都没在他身上停留,径直往卫生间去:“感冒了请离我远一点。”

    “……我没感冒。”苏鹤声声音小小的,跟在沈砚之身后,随后“砰”地一声,被关在了门外——

    作者有话说:其实还有一章,我实在写不完了,明天中午再补更这一章,太困了字都看不清楚,文没改,明天补更之后一起改。宝贝们可以攒着一起看,但其实看到这段作话也是先把这章看完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0章 第50章 温明月

    “嘉宾到了。”

    不知道是哪个工作人员喊了一句, 苏鹤声回身去看,什么都没看到。

    再一转眼,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响, 沈砚之出来了。

    苏鹤声仔细着把人看了又看,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顿时松了口气。

    倒是沈砚之拧着眉,轻轻推开他,径直往外走:“不要尾随别人上厕所。”

    “……好。”苏鹤声答应, 但继续跟在他身后走。

    在别的工作人员眼里, 苏鹤声简直就像是沈砚之的一个人形挂件。

    “沈老师。”摄影师跟他问好。

    他从卫生间出来开始, 跟拍就已上线,一路跟苏鹤声并排走。

    来的是新嘉宾,排场很大, 沈砚之看过去,但开的车很低调。

    价格不菲, 从外形看去,只是一辆普通但奢华的房车而已。

    车门打开, 露出一个脑袋,毛茸茸的头发, 像是染过的极为漂亮的金色。

    那人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又缩回脑袋。

    随后车门被关上。

    沈砚之屏息感受了一下苏鹤声的味道,应该还在身后, 他想了想, 主动上前几步, 等着新嘉宾。

    温明月不敢见生人,探出一个脑袋看了眼陌生的环境,又怯生生地缩回去, 转身去看座位上翘着腿的男人。

    他有点害怕:“小叔……”

    韩霁眉眼深邃,却不显凌厉,倒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看上去便是久居高位而沉淀下来的稳重和疏离。

    韩霁招手,温明月走过去,乖巧地站在他跟前,身上穿的都是韩霁搭配的衣服。

    “怎么了?”他柔声问,像个大家长一样。

    温明月咬唇,瞪着眼睛,韩霁拉着人的手:“明月,要讲话。”

    “我害怕。”

    好半天,温明月才憋出这么一句。

    韩霁轻笑:“害怕韩安?”

    “不是……”温明月摇头,不知是不是总被韩霁解围,以至于现在被韩安刁难时,他已经不怎么害怕了。

    韩霁拉开百叶窗,看了眼窗外的摄影师和一群陌生人。

    他常年接受采访,多么严肃庄重的场合摄影,或者娱乐新闻的镜头,他接触过无数。

    这些对他来说实在是下场面。

    韩霁沉思片刻,看向温明月:“不认识他们?”

    “嗯嗯!”温明月点头。

    韩霁对他一向耐心很足:“没关系,如果遇到不喜欢的人就不要结交,不需要勉强自己跟不喜欢的人说话。”

    “如果你不喜欢的人跟你说话,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倘若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嗯?”

    温明月点头。

    见他这幅样子,韩霁倒也不会觉得他是听不懂,可能从前撑腰的人太少,以至于跟他讲了这些话,温明月大概率是当耳旁风的。

    他只是不会表达,真要他告状,实在难。

    韩霁摸摸他的手,小声说:“那你重复一下。”

    果真,温明月说不出来了。

    韩霁耐心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温明月才问:“小叔…韩安要是让我回去…”

    “一样,要和我说。”韩霁讲,“他也是别人,你不喜欢他,是不是?”

    “嗯!”

    “你现在和我住,我照顾你,他要是让你回去,你一样可以拒绝,也可以说‘小叔说的’,能不能明白?”

    “我知道了。”

    韩霁这才会心一笑。

    温明月被养在家里二十二年,几乎与外界断交,旁人以为是温室,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那是水深火热的地狱。

    “乖,下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叫人过来处理。”韩霁叮嘱。

    说来说去,不过是怕他被欺负。

    温明月不知想了什么,忽然摆出一张严肃脸,郑重其事道:“好的小叔!”

    他往车门边走,下车时还回头跟韩霁招手:“拜拜小叔。”

    “嗯,去吧。”韩霁没露面,一直坐在位置上没动。

    “让司机拿行李。”

    “好。”温明月讲“好”时,尾音翘上去,跟个答老师问题的学生一样。

    前头的司机兼管家十分有眼力见儿地下来,帮温明月拿行李,拿完回去时,忽然停在韩霁面前,感慨一句:

    “真是像送小孩儿上学一样,小少爷还很怯生呢,可怜兮兮地叫管家叔叔。”

    家里的管家是一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听了这话的韩霁,看了眼管家的头发和他的面容,陷入了沉默。

    沈砚之站在门口的位置,眼瞧着那个花甲老人要帮那小孩儿把行李拎过来,但被拒绝。

    温明月越走越近,沈砚之见他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略微皱了皱眉,上前接过他的行李箱。

    小孩儿一愣,呆站着,堪堪道了一声:“您好,我叫温明月。”

    一板一眼的介绍,沈砚之对他莫名的好感,只觉得可爱:“你好,明月,我叫沈砚之——我帮你拿行李?”

    “谢谢。”

    温明月道谢,但心里紧张的很,他不敢说自己来拿,因为行李箱已经从沈砚之那儿,到了另一个男人手里。

    苏鹤声皱眉,从沈砚之手里接过:“我拿,你不要拎重物。”

    “……”沈砚之看他良久,“行李箱有滚轮。”

    意在让他不要自我感动。

    苏鹤声才不管,反正他不想让沈砚之拎任何东西。

    肚子里的小家伙闹人,沈砚之本就身体不舒服,能不动就不动。

    温明月来参加节目时,韩霁已经跟节目组打过招呼,所以工作人员都认识他,刚进门,就有跟拍上前。

    副导往外瞄了一眼,那辆车还没走,他试探温明月:“小明月,谁送你来的?”

    闻言,温明月也往外看了眼,小声说:“是小叔。”

    “哦,明白!”是韩霁。

    在韩家,只有韩安和温明月两人,能管韩霁叫小叔。

    如今韩霁亲自送温明月里参加这档离婚综,势必要拆了侄儿的这桩婚事,也不知打的什么心事。

    温家虽不及韩家,但到底家大业大,和韩安联姻,说不定会跟给韩安助力。

    外界猜测大概是想削减韩安所剩不多的势力。

    温明月不爱说话,眼睛很大,个子没有沈砚之高,看起来和渝欢差不多,甚至还矮一些。

    但也有可能是清瘦太过,所以看起来不高。

    苏鹤声跟着沈砚之在后走,越想越不对劲,好奇地低声询问:“哥,你喜欢小孩儿一样的吗?”

    “……什么?”沈砚之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想。

    “你为什么会主动帮他拿行李,你以前都不跟人社交的,说明你是真的喜欢他,是不是?”

    “?”

    沈砚之被他哽的说不出话。

    他只是因为想好好把这档节目录完,结果肯定是必然的,但过程得复杂一些。

    所以才去主动帮温明月。

    他不免觉得好笑,况且,他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不爱和人打交道,但并非社恐。

    倒是今天来的新嘉宾,看起来很怕生人。

    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沈砚之看的很清楚。

    沈砚之懒得搭理他,便没做声,往嘉宾室走。

    苏鹤声心里一紧,以为他是默认,脚步跟的越发紧。

    第二期很奇怪,或许是节目组良心发现,竟然在嘉宾室准备了一桌盛宴。

    这对一向抠门的节目组来是奇观了。

    桌上摆了各位嘉宾的名字,沈砚之寻了位置坐下,苏鹤声在他身边坐下。

    并且,换走了原本不是他名字的立牌,将自己的换到了沈砚之旁边。

    温明月也被人引到位置上坐下。

    沈砚之虽对他有好感,但由于本身性子话少,没什么话题,一直拿着手机在看什么。

    苏鹤声的关注点也一直在沈砚之身上。

    桌上的气氛持续性陷入僵局。

    但摄影机仍然拍的起劲,甚至剪辑组都已经想好怎么剪这一段了。

    直到渝欢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冰凝的气氛才被打破。

    “砚之哥!”渝欢蹦地一下就跑了进来,一屁股在沈砚之身边坐下,刚要说什么,视线一转,就抓住了温明月。

    他又起身,到温明月身边坐下:“你是新嘉宾吗?”

    “嗯,你好,我叫温明月。”

    渝欢笑嘻嘻点头:“我知道你,嗯,我听说过你!”

    温明月疑惑地看向他。

    渝欢解释道:“你是和韩安联姻了,对不对?”

    “……嗯。”

    听到这儿,沈砚之才抬头。

    联姻?

    看来圈子不同。

    顾诚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欢欢,不要乱说话。”

    “哦。”

    被提醒的人敷衍着应了一句,随后小话唠一样絮絮叨叨说着:“你们现在是要离婚了吗?”

    “离婚太好啦!韩安的名声一点都不好,你这么可爱漂亮,他也配!”

    温明月愣了愣,抿嘴不说话。

    沈砚之听着,只觉得这两个都跟小孩儿一样,不过性子却大相径庭。

    他叹了声,心道:现在小孩儿结婚早,估计都才二十岁左右上下。

    尤其是这个新嘉宾,甚至看起来未经世事就被联姻。

    沈砚之垂了垂眼,低头喝茶,周围的声音几乎都被他屏蔽。

    直到有人说了一句:“郑星也来了?”

    沈砚之这才抬头去看。

    郑星?不是已经离婚了?怎么还过来了?

    正说着,人就进来了。

    似乎人离婚后,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嘴上洋溢的笑意都已经挡不住了。

    郑星望着沈砚之,笑道:“我投资了这个节目,沈老师,我是想来跟您谈合作。”

    “您的剧本,以及苏导的戏,请给我一个机会参演。”——

    作者有话说:补完了[猫头]

    晚上十二点的正常更[猫头]

    文在收尾了,大概还有一两个虐的地方,剩下的就会甜一些,一些事业线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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