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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61章 发布会

    发布会时间定在早上十点, 是个好时间。

    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讲,十点,可能是一个正好媒体记者刚上班, 适合工作,并且接下来还有时间编稿的时间段。

    但郭仲不是这样想的,他整理着待会儿要带到发布会上的文件和材料,一边郑重其事道:“十点可是我专门请人算好的时间,今天是个重要日子, 日子定的随便, 时间点就不行!”

    “郭导, 你是不是有点太迷信啦?”郑星依旧拿着剧本在一旁埋头苦读,闻言插了一句嘴。

    “啧,你这孩子, 你想失业?”郭仲白了他一眼,“这哪儿叫迷信, 这叫开业大吉,你见过不剪彩的大企业吗?只是说图个吉利!”

    “哦, 那你找谁算得?”

    “不知道。”

    郑星突然大笑一声,指着他:“我就知道哈哈哈哈!”

    不过, 笑完之后, 他又摆出神秘兮兮的表情,说:“诶郭导,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八卦。”

    “什么八卦。”

    郭仲打开电脑, 检查视频播放有没有问题, 听见郑星说八卦,不怎么感兴趣,但碍于郑星还是个小孩子, 便也随口应了一声。

    “我听说上次你被摆鸿门宴了?”郑星眨巴眨巴眼睛,“听说你被甩到温柔乡了?”

    郭仲的手一顿:“……”

    “你家属知道吗?”

    “……”

    “他们真这么过分吗?有妇之夫都不放过?”

    “……”郭仲皱眉看他一眼,“你上哪儿听得,没有的事,在江湖上混,少打听我——可以打听苏导。”

    郑星闭嘴,他才不敢打听苏鹤声。

    正谈论着,苏鹤声就从房间出来了。

    郭仲听见声响,抬眼看去:“咋样了?沈老师好点了吗?”

    “好点了,在洗漱。”苏鹤声点头,愁眉莫展,随意飘过来的眼神都能把人冻死。

    “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呗?”郭仲提议。

    苏鹤声不是没想过让沈砚之不要去,但又想着今天的发布会内容不止是澄清,还有工作室。

    他跟郭仲商量好了,他任法人,沈砚之在公司挂名做执行董事。

    所以真正意义上,沈砚之今天也不能缺席。

    何况,苏鹤声沉了沉眸子,他不能让沈砚之离开他的视线。

    沈砚之洗漱完出来,外面的三人一齐望着自己,他愣了一下,狐疑道:“怎么了?”

    “没事,砚之哥,你退烧啦?”郑星问他。

    “有点低烧而已,没事。”

    说完便看向苏鹤声,这人从昨天开始又进入一种不说话但做事的状态,无论他要求苏鹤声做什么,苏鹤声都一丝不苟的完成,但就是不跟他讲话。

    早上醒时苏鹤声想知道他还有没有在烧,都是直接掰开他的嘴,将体温计塞进他嘴里,测完之后再一声不吭地拿出来。

    体温一直处于将近38,但不到38的状态。

    做完这些,他又将沈砚之带到卫生间,挤好牙膏塞到他手里,然后才仿佛心满意足似的离开房间。

    这会儿沈砚之盯着苏鹤声看,苏鹤声便移开目光,往厨房岛台那边去。

    他在微波炉里放了一碗姜茶,打开高火,叮了两分钟才拿出来。

    沈砚之看着嘴边喂来的姜茶,想说什么,但感觉苏鹤声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又将话咽了下去,默不作声慢慢的把这一碗都给喝完了。

    嗯,喝完了。

    很罕见。

    对着空了的碗底看了几秒,苏鹤声拧眉,将碗放进洗碗池,接着不由分说地往沈砚之嘴里塞了颗糖。

    沈砚之眨巴着眼睛看他,看他拉着嘴角忙进忙出,看着他给自己拿外套穿上,他就定在房间门口,全程没动过。

    直到鹤声把自己当玩偶整理完,这人才往门口走。

    沈砚之扫了眼自己被穿戴整齐的身体,又瞥了眼苏鹤声冷着的脸,无奈跟上去。

    郑星觉出了异样,慢走几步,眼巴巴儿的守在沈砚之身边:“砚之哥,你们吵架啦?”

    “没有。”

    沈砚之不觉得他们在吵架,只是鹤声单方面要跟他冷战。

    他昨天跟严义讲了这个事情,严义表示理解苏鹤声,好说歹说一番,他也理解了,但他还是想这么做。

    **

    依旧是郭仲开车前往发布会现场,发布会召开在观澜集团名下的Soliya酒店。

    全国最大的连锁酒店,客诉事件排倒数,但处理方式和结果的满意度排第一。

    近百年来,从没有哪一家酒店能够取代其位置。

    Soliya在大众的酒店喜好度排名上,断层第一。

    沈砚之一坐上后座,就往苏鹤声身边挪,感受到苏鹤声身子略微僵硬之后,他攀着人的肩膀,最他唇上咬了一下。

    “别生气了,鹤声。”沈砚之哄他。

    说是哄,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偏生像是威胁。

    低柔的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令人毛骨悚然。

    前座的郑星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又转回去。

    苏鹤声故作镇定,但侧边的脖颈已经被沈砚之在他那处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染红了。

    他自己有所察觉,因为那块皮肤格外烫。

    “我没生气。”苏鹤声转头看他,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我只是难过。”

    “不要难过,生死总要面对的。”

    沈砚之自认为理智地开导,但苏鹤声心里边的想法跟他想的不一样。

    “我不是难过这个…”苏鹤声顿了片刻,低声道,“我是难过,你还想着要留我一个人。”

    他不怕死,如果病真的治不好,死亡是必须要面对的事情,只是他不想沈砚之孤身一人。

    苏鹤声此后一生都是沈砚之的人偶挂件,被沈砚之赋予生命。

    苏鹤声和沈砚之四目相对,良久,才说:“你不是答应不和我离婚吗?”

    “是。”但他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不离婚就代表着我们不分开,生死都不分开。”苏鹤声沉声道。

    沈砚之愣了一下,叹气,不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靠在苏鹤声身上阖目养神。

    前往Soliya酒店得半个小时,一行人得提早出发,但这会儿是早高峰,所以到达酒店时,沈砚之在车上已经足足睡了一个小时。

    孕中期开始嗜睡,腰酸,在车上睡了一会,虽然睡得沉,但很难受,脑袋沉重,人都睡得不怎么清醒。

    今天召开发布会的消息已经提早通知过,酒店空场,因此这里几乎没有闲人。

    郭仲把车在停车场停好,感叹道:“你们看见了吗?今天的媒体,乌泱泱一片!”

    “有消息管他好的坏的他们都要来,这不是他们的工作吗。”郑星嗤笑,“况且,苏导和砚之哥的名气不小,尤其是上了综艺之后,热度更是水涨船高。”

    “现在跟天河的竞争是摆在明面儿上的,这些媒体有几个不是隔岸观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郭仲点头说是:“利益驱使而已。今天天河能出钱来买营销,明天我们就可以出更高的价让同一个人说出两种话。”

    “互联网真真假假,大家都是因为利益被捆绑在一起,只有观众是被愚弄的对象。”

    “行了,下车吧。”郭仲抬手看时间,“现在九点,还有一个小时可以准备——要去接余老师吗?”

    沈砚之刚醒,睡得沉,腰酸的动不了,一直闭目养神,听他问这才出声:“不来了,余老师现在不出山。”

    四人下车,往酒店去。

    Soliya连地下停车场都是金碧堂皇,墙壁上的意式灯光将整个停车场映衬成一个别墅大厅。

    郭仲问:“沈老师,不出山的意思是准备封笔了吗?”

    “差不多。”沈砚之点头,“余老师年纪大了,准备休息,《松亭》应该是最后一部影视剧,不会再出新的剧本。”

    “……好可惜。”郭仲感叹。

    之前天河浪费了余老师这么多剧本,好不容易有了翻盘的机会,余老师忽然要闭关了。

    苏鹤声按了电梯:“先去休息会儿,等发布会开始我再叫你?”

    郭仲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还有点受宠若惊:“啊…我不休息了——”

    “哥?”

    郭仲:“……”

    沈砚之摸了下肚子:“行,等开始之后我再去。”

    他难得的没有逞强,苏鹤声狐疑地瞧他,再次伸手探他的额头,跟早上在家里时候的温度没差,但沈砚之怎么会突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还行吗?”苏鹤声问他。

    沈砚之微微颔首:“嗯。”

    **

    发布会就在酒店大堂召开,沈砚之在同一楼层的房间休息,睡着时没觉得,到了房间才感觉气短,有点喘不上气。

    好在不是很严重。

    可能是因为缺氧,沈砚之感到头疼,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在身后垫了个软枕,拿手机看剧本。

    如果余老师不出山,那只能把他自己写的剧本给苏鹤声去用,都这么些年了,两人的合作还停留在大学时期。

    只不过第一次合作,苏鹤声就拿了奖。

    奖杯现在还在书房搁着。

    沈砚之拍了拍心口,沉着身子深深呼吸,觉得好些了才开始整理文档。

    他本就低烧缠绵,精神不济,只看了半个小时,眼睛就泛花,各种颜色的光点不断的在眼前晃悠。

    干脆收起手机,靠在沙发上,催促自己进入睡眠。

    苏鹤声在大厅安排好人员后便往房间去,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沈砚之仰躺在沙发上的模样,后边靠着腰枕。

    想来是腰不舒服。

    他轻手轻脚地关门,走到沈砚之跟前,抬手感受了一下他的肚子,有点紧绷,便在他腰侧按了按。

    他问过唐臻,唐臻说胎儿在长,沈砚之肚子上那一层薄薄的肌肉会被撑开,所以会感觉紧绷难受。

    手刚贴上去,沈砚之的手便覆了上来,和苏鹤声的叠在一起。

    凉的厉害。

    苏鹤声迅速反手握住:“怎么这么凉?”

    不是正常的凉,而是手心冒着冷汗。

    沈砚之没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睁眼,像是没听见苏鹤声的问话一般,一睁眼就问:“到时间了吗?”

    “还没有,还有二十分钟。”苏鹤声答,拿酒店里备的湿巾给他擦掉手心的冷汗,“不舒服要说,你现在不能瞒我,知道吗?”

    “…知道。”

    沈砚之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差,始终垂着眼,浓密的睫毛一直耷拉,将情绪和神思掩的好好的,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先开发布会吧,晚点不是要去医院吗?”沈砚之抬眼,眼里有点红血丝,看起来颇为憔悴。

    苏鹤声拉着他手的力度紧了紧,他本来没打算今天带砚之去医院,上午开发布会,下午去医院,担心他累着。

    但沈砚之主动提了去医院。

    这让苏鹤声有点慌。

    “好……”苏鹤声颤着气息,深吸一下,倾身抱了沈砚之一下,“我在这儿陪你,你闭眼,还可以再歇会儿。”

    “嗯。”

    身边有苏鹤声的味道,沈砚之忽然冷静下来,胸闷虽然一直在,但头疼好了不少,仿佛苏鹤声的气息是他的安抚剂。

    离发布会开始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是郭仲来叫的人。

    沈砚之没睡着,窝在苏鹤声怀里,腹侧被他的手按抚着,安静攒了会儿精神。

    郭仲看他脸色不好,有点忧心,但现在发布会要开始了,他只能先说:“记者安排进来了,准备入场?”

    “知道了,马上来。”苏鹤声心神不宁,将沈砚之扶起来,轻声喊他,“醒了吗?”

    “没睡着,走吧,”

    沈砚之抬手去揉眼睛,苏鹤声截住他的手:“别揉,有红血丝了。”

    “…好吧。”

    **

    发布会现场聚集了无数的闪光灯和摄像头,长枪短炮抗在肩上,人头攒动。

    摄影师和记者们被拦在了红线外,围着一圈,沈砚之一行人入场时,由安保开道。

    随即接连不断的“咔咔”声响起,交谈声,摆弄摄影机的声音,脚步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此时此刻杂糅在一起,冲到沈砚之耳朵里,都变成了“嗡嗡”的耳鸣。

    郭仲拿着话筒,维持了一下秩序。

    “各位记者朋友们好,今天我们发布会只有一个小时时间,请大家有序提问,我们会选择性回答。”

    “发布会内容,我们将全程录像。”

    记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安静下来。

    沈砚之站在最中间,左右分别站着郑星和苏鹤声,另一侧则是郭仲。

    无论是样貌,还是热度,沈砚之和苏鹤声无疑是这些人的重点关注对象。

    众人沉默半晌,终于有一个记者敢开口提问。

    “苏导,您看着心情不好,是因为发布会是被迫召开的吗?”

    苏鹤声收敛了一下神色,松开一直因为忧心而拧紧的眉心,接过话筒:“发布会是我通知召开,实名认证的通知。”

    在记者再次开口之前,郭仲先拿起话筒,总结了一下:“先稍等一下各位记者朋友,我先就这几天网上的事情做个阐述。”

    “第一,关于苏导高速飙车事件,由于这件事涉及刑事,是公诉案件,所以等开庭时,我会告知大家,主要澄清一点,苏导没有主观意识的高速飙车——至于是谁撰写这个文稿,我们未来几天时间会查出来,并着手准备起诉。”

    “第二,关于版权的事情,这件事沈老师来跟大家说。”

    郭仲朝沈砚之点头,苏鹤声拿着话筒,犹豫了一下,直到沈砚之对他笑了一下,他才将自己的话筒递到沈砚之嘴边。

    沈砚之清冷缓和的声音传出来,眼尾上挑,神色淡漠:“关于版权,我只就《松亭》做解释。”

    “目前天河集团那边拿着的《松亭》与编剧秋雨老师无关,天河集团经过改编之后,属自己旗下编剧的名字,所以,《松亭》剧本的版权目前依然归属秋雨老师。”

    “另外,《松亭》的拍摄——包括选角和场景搭建,将在不久后重新进行。”

    底下的媒体记者接着开始交头接耳,一时间问不出话。

    苏鹤声拿下话筒,扶着沈砚之的后腰,轻轻揉捏了一下,跟他耳语,沈砚之轻轻摇头,说没事。

    “请问苏导,据天河集团发的声明,说是您先罢拍才导致《松亭》陷入拍摄僵局,我想无论如何,您作为天河集团的合作导演,都应该守住敬业精神,把剧拍完吧?!”

    人群中传出来质问声,下一秒便被各种“是啊”“对啊”“苏导请回答一下”给淹没,此起彼伏。

    苏鹤声拧眉,跟郭仲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出所料。

    有职业操守的记者,在发布会时只会礼貌提问,而这样司马昭之心的质问,意图昭然若揭。

    郭仲打了个手势,把桌上的电脑打开,连上酒店的投影仪,播出当时天河集□□人来搬走设备的视频录像。

    可尽管如此,仍然有人不服。

    “录像只能看见有人搬走了设备,但也不能就说是天河集团吧?”

    沈砚之没怎么接触过媒体记者,但他明显察觉出这些人不是蠢就是坏。

    他拉了下嘴角,轻笑:“这个视频是当时的监控录像,只要能够证明苏导不是罢拍就足以,不需要证明对面是谁,按照你说的,如果你觉得不是天河集团,那是谁安排的?是你?还是苏导自己?”

    他脸上带着笑意,却很冷清,犹如冬日里的寒风,刮得人脸疼,他对着那个发出疑问的记者笑着:“是吗?总归是要编撰成稿的,不如直接说出来多好,你是过于蠢还是单纯坏?”

    “……”

    底下人鸦雀无声。

    苏鹤声放在沈砚之身后的手,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道:“别生气。”

    这里边这么多记者,天河集团不可能不掺和进来,但也必定有耳清目明的人。

    适才发问过于蠢,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媒体们沉寂了几秒,随后又有人开始问:“请问两位导演,林理作为一个知名度高的艺人,演技是公认的,两位之前发布声明,不再跟他合作,现在是否有改变想法呢?”

    “不会改变想法。”

    说话的是郭仲。

    要说他们四人里,谁最讨厌林理,那一定是郭仲。

    林理对郭仲的纠缠,不比对苏鹤声的少,总是拿郭仲当桥梁,还拿他当枪使。

    郭仲神色严肃起来:“我在这里重申一下,但凡有我郭仲在的剧组,绝不可能跟林理合作。”

    “方便说一下原因吗?”

    郭仲:“我想这个缘由,他自己更清楚。”

    “……”

    “是因为沈先生吗?”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接着又有人说了下一句。

    “最近沈先生和苏导参加的离婚综正在录制,所以是因为沈先生出于私人原因,不愿意林理和苏导合作吗?”

    “是怕影响到两位之间的感情吗?”

    “但两位在参加离婚综,感情基础应该本就不算好,对吗?”

    后边的这几句,都是挤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说的话,梳着平头,发胶凝固在头发上,将人显得油腻又恶心。

    他戴着眼镜,眼神犀利,不像个记者。

    苏鹤声眸色一沉,居高临下地睨他:“你口中的人,还不足以影响到我和沈老师之间的感情。”

    “另外,沈老师优秀到无与伦比,论起样貌,才华,能力,你嘴里的林理,没有一样都比得过,是天堑之别,能听清吗?”

    那人只顿了片刻,仿佛被怼的羞愧,于是往后退了一步,淹没在人群中,紧接着,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惊呼。

    “诶!拦住他——”

    众人看过去,一瓶水正朝台上泼过去,苏鹤声往前站了点,挡在沈砚之跟前,被浇了个彻底。

    沈砚之迅速上前,手扒在他身上查看,登时眉心紧皱。

    是热的!

    他深深呼吸,跟身边的安保吩咐:“通知关酒店门,报警!”

    泼水的人早已跑到了远处,一众记者扛着摄像机拍这拍那,看着酒店安保跟那人上演你追我逃的戏码。

    发布会提早结束,苏鹤声的衣服全被淋湿,有一层衣服挡住的上半身没那么红,肌肤裸露在外的手臂却红的吓人。

    郭仲瞪大眼睛:“快点快点!先回房间,我去隔壁药店买烫伤膏。”

    “麻烦尽快!”沈砚之火的脑子都不清醒,晕沉不已。

    带着人回了房间,他强制镇定,顾不上还有郑星在房间,直接将苏鹤声的上衣给扒了,迅速接冷水降温。

    “是烫的吗?”沈砚之问他。

    “还行。”

    其实是烫的,但应该一直被那人带在身上,不像刚煮沸的水那样烫,只是泼在身上,仍然有灼烧感。

    “他是想泼你。”

    “我看见了。”沈砚之说。

    他晃了下神,一手扒在苏鹤声肩上,一手握着他的手臂,忽然手指攥紧苏鹤声,眼睛一闭就要往下倒。

    郑星立刻上前:“砚之哥!”

    苏鹤声顾不得手臂,慌忙中接住沈砚之:“哥?!”

    “……没事。”

    沈砚之复又站稳,睁了睁眼,重重喘息:“晕了一下,没事…”

    “心脏呢?”苏鹤声站起来,让沈砚之靠在自己怀里,“有没有胸闷?”

    沈砚之心悸的厉害,不知是不是方才情绪过激,眼睛也开始泛花,模糊不清,他张了张嘴,死死握住苏鹤声,像是握住救命稻草。

    他声音发虚:“鹤声,我看不清…”——

    作者有话说:再这样日六日八下去我真的快要正文完结了

    还有些情节会放在番外

    正文完结前我会打开防盗,大概百分之七十[猫头]

    第62章 第62章 慢慢来,会好的

    “戴上氧气罩了。”严义下了手术后, 马不停蹄的赶到沈砚之的病房,看了沈砚之一眼。

    人被送来医院时,严义正好在手术台上, 是严义手底下的徒弟给一一安排好,并临时做好了一切检查。

    严义下了手术才听说这件事,赶忙过来重新给检查了一下。

    看见输上了营养液,戴上了氧气罩,就估摸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虽然目前他的徒弟还没有接触到基因一型的病人, 但居然能做到根据症状做基础的检查, 给出基本的稳定方案, 这是他没想到的。

    小小的单人病房里站满了人,郑星和郭仲早已把沈砚之的一左一右给占了,苏鹤声只能站在床尾。

    床上的人还昏睡着, 但呼吸平稳。

    严义问:“怎么回事?这么突然?我还说等过段时间检查,要是还能撑一段时间就不要那么早用制氧……”

    “今天在开发布会。”

    面对严义, 苏鹤声老实交代:“发布会之前他好像就有点不舒服,他说等发布会结束之后来医院, 但中途出了点状况。”

    郭仲接过话头,把发布会上的事情简单阐述了一下。

    严义:“……”

    他叹了声:“是不是情绪过激了?”

    “嗯。”

    “砚之现在最忌情绪过激。”严义补充, “心脏不比别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原先胃里的毛病,现在多多少少也跟心脏有关, 但他的心脏又没坏, 坏了反而还好说, 做手术说不定有救。”

    听了这话,神色沉重,一直沉默的苏鹤声抬眼看去:“什么、什么意思?”

    瞧他这幅样子, 严义一眼就能看明白他的心思。

    “不管你理解的什么意思,我的意思都不是他没救,明白?”

    严义不断给他打安抚剂。

    苏鹤声移开视线,自沈砚之床尾看过去,盯在他的脸上。

    呼吸太轻了,带着氧气罩甚至都没有雾气,清清楚楚地能看见他的口鼻。

    他看了几秒,忽然说:“他说他看不清。”

    严义顿了一下,只回了这样一句:“……我知道了。”

    视力问题如果不是从前就近视,那一定是伴随症状,感觉中枢出现问题。

    既然现在苏鹤声已经知道,严义便将这件事重新说了一遍。

    “感觉中枢出现问题,目前研究显示,会出现暂时性视力模糊不清,暂时性耳鸣,暂时性味觉丧失;可能会出现长期性目盲,长期性耳聪,长期性味觉丧失。”

    “。”

    苏鹤声喉结滚动,面上看着很平静乃至不动声色,实际上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一边的郭仲和郑星更是听得脸色煞白。

    他们第一次对沈砚之的身体情况有所了解,可听起来,状况不是一般的严重。

    郭仲皱紧眉,看了眼苏鹤声,心道,难怪他把沈砚之看的这样紧。

    苏鹤声缓了缓,才说:“长期性的意思是…”

    “很明显了,”严义眼神锐利,“长期性的意思就是没治好,会慢慢丧失这些功能,直至死亡。”

    “这些都是病情恶化的症状。”

    “但砚之目前的情况还算好,我们这边在尽快开组会,等药一出来就给他用。”

    原本听得好好的,但苏鹤声忽然从他的言语里意识到些什么。

    他嗓子干涩,问道:“我哥,是实验组?”

    “嗯。”

    严义这会儿是正经医生了,他知道让一个病人作为试验对象,对于家属来讲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所以他尽力安抚。

    只是一早想好的安慰的说辞还没说说出口,苏鹤声又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提议:“既然是心脏问题,不能直接换心吗?”

    “……”严义无语道,“你说的轻巧,换谁的心——”

    “我的。”

    “…………”

    听见苏鹤声开始胡言乱语,严义差点被气笑。

    “苏鹤声,你现在着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要讲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行不?”

    “先不说他的心脏没问题,根源在基因,换你的心有什么用?再说你的心能换吗?并发症呢?排异反应呢?都不考虑了?你是想一命换一命?如果真能按你说的做,把你的命换给他,他能活吗?”

    严义斥责他:“请不要说这些无厘头又自我感动的话。”

    病房陷入沉寂,空气在缓慢流通,气氛不算僵硬,因为苏鹤声此时此刻犹如一个牵线木偶,严义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再不反驳也不胡乱说话。

    “行了。”严义打破僵局,跟他说,“做实验组的病人是砚之同意过的,你以为你的投资怎么来的?”

    闻声,苏鹤声看向他,眼神疑惑,心里却隐隐荡漾着若隐若现的答案。

    “你那投资,是砚之用答应进实验组换的,钱也是砚之的,只不过以严家主体公司的名义,说白了,我们就是个挂名的。”

    “……”

    一番话讲的苏鹤声心神俱颤。

    他想过投资可能跟沈砚之有关,但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砚之又一向隐忍,什么都不会说。

    苏鹤声深呼吸,平复心情:“我知道了。现在是要住院吗?”

    “是,已经上了氧气,最好就办住院手续,就在这间病房住着吧,这儿不大,但住你俩足够了。”

    严义自动将苏鹤声列为了陪护对象。

    这种时候,如果苏鹤声说因为工作或者什么工作室刚启动的缘故,而不能常待在医院,那他就要劝沈砚之离婚了。

    无论病治不治得好,和苏鹤声的婚姻关系,都要慎重考虑。

    好在苏鹤声还是个好的。

    严义即使不说,苏鹤声也是不愿意离开的。

    他现在害怕,恐慌,沈砚之昏睡着,他便像失了主心骨一般,不敢离开沈砚之半步,生怕一离开,再回来就见不着人了。

    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处于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无论多少人,对他说多少劝说宽慰的话,他都无法冷静。

    平日里都是装给沈砚之看,晚上睡觉时,恨不得让沈砚之长在自己的血肉里,两人融为一体,才好时时刻刻感知他的生命状况。

    苏鹤声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单人病房的窗帘很遮光,光线一暗下来,室内便犹如半傍晚。

    严义交代这些便离开,医院里还有其他病人需要照看查房。

    房间里剩下的三人,郭仲和郑星一直坐在床边,而苏鹤声则是站在床尾,眼皮低垂着,各有所思,沉默着,就这样一直到了真正的傍晚。

    天刚刚擦黑,苏鹤声便开口,嗓音低哑得厉害:“你们先回去吧,工作室的事情,郭导,你多操心。”

    “……我知道。”郭仲起身。

    他不是苏鹤声,无法和她感同身受,但他是有家庭的人,这样的场景,他甚至都不敢代入自己去设想。

    可想而知苏鹤声的艰难。

    郭仲朝对面的郑星招了招手,说:“走吧,我们先回去,今天还有发布会的事情没处理完,晚点我们再发一则声明。”

    “我们不算被动,但现在只能见招拆招。”

    “好。”

    郑星起身,再次倾身看了眼沈砚之,然后跟着郭仲离开。

    两人走后,病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营养液早就输完了,氧气罩换成了鼻氧管,但沈砚之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天色不早,窗帘被拉上,房间几乎没有光线,苏鹤声伸出手,他视力很好,能看见自己的五指,视线一转,也能看清床上的沈砚之。

    他不知道视力模糊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严义口中的那些症状,在沈砚之身上显现出来具体什么感受。

    他什么都不知道。

    通身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令他精神紧绷,却无可奈何且束手无策。

    苏鹤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拉着沈砚之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有点凉,往下,摸到他的腹部。

    砚之平躺着时,那里微微隆起,苏鹤声颤抖着手抚上去,忽然细微的动静从手心钻过。

    他愣了一下,察觉这动静是什么后,眼眶唰地一下红了,一滴滴落在床上,洇出片片湿润。

    紧接着,刚才动的地方,又覆上来一只微凉的手指。

    苏鹤声慌忙看去,沈砚之正慢慢睁眼,两人对视上时,沈砚之忽然笑了一下,虚弱地问:“是不是动了?”

    “是,它在动。”苏鹤声点头,倾身在沈砚之脸上亲了一下。

    沈砚之闭眼,又睁开,身上没什么力气,鼻氧管戴着也不是很舒服,他动了动身体,苏鹤声察觉,起身将病床升高一些。

    “心脏还有不舒服吗?”苏鹤声细声问。

    “没有。”

    沈砚之盯着他,抬了抬手,拉了下嘴角:“怎么又哭。”

    本来已经止住泪意,听了沈砚之这话,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用沈砚之的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一定是红肿不堪。

    “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沈砚之就着这个动作,在他眼睛上摸了一下。

    苏鹤声泣不成声,宽阔的肩膀此时微颔,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哥,我害怕。”

    害怕他哥突然晕倒,害怕他哥苍白脆弱地躺在床上,害怕他哥悄无声息的没了鼻息。

    他害怕的要死。

    “……”沈砚之眉心一拧,鼻尖泛起酸意,说不出话。

    苏鹤声今年将满二十八,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离开,那是不是浪费了苏鹤声这么多年?

    沈砚之想着,可再一转念,他也浪费了那么多年,甚至把自己生命中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给了苏鹤声。

    谈什么浪费不浪费的。

    沈砚之轻声说话:“别害怕,慢慢来,会好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好困,少一点,补在明天的更新里

    十二月前,我会开新文,意味着我要在十一月份完结,包括番外[猫头]

    正文完结后,我会改文,主要是捉虫改病句找漏洞,应该不会改动太大。

    明年的目标是写完7本书[猫头]就这样立flag[彩虹屁]

    第63章 第63章 他又看不见了

    前不久沈砚之的鼻氧管拆不掉, 严义过来查房时,有考虑减量,但一拆掉, 沈砚之就有点撑不住,所以只好一直戴着。

    只能时不时控制着。

    从住进医院开始,除了进卫生间,沈砚之就没下过床,吃饭在床上, 苏鹤声一口口给喂进去;工作在床上, 苏鹤声念给他听;要不是沈砚之坚决拒绝, 他上厕所苏鹤声恨不得都给他把着。

    但这两天在医院住着,药水往身体里输,沈砚之的状态也好了一些。

    至少不至于像苏鹤声想像的那么脆弱。

    郭仲忙着工作室的事, 空了就过来看一眼沈砚之,郑星除了晚上, 白天一天到晚都待在医院背剧本,磨炼演技, 再不然就是给沈砚之和苏鹤声俩人讲豪门八卦。

    无欲无求的沈砚之竟然也听的津津有味。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总算是有头有尾。

    郑星正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 严义从外面推门进来, 身后还跟着唐臻。

    一进屋,唐臻就越过他往前走:“怎么样今天?”

    “还好。”沈砚之坐在床上, 听郑星讲八卦时的笑容还定格在脸上,

    严义笑了下:“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嗯。”沈砚之点头, “应该可以撤鼻氧管。”

    “不行!”

    沈砚之的话还没说完,苏鹤声沉稳的嗓音就已经盖过了他的。

    他看过去,苏鹤声正皱着眉, 跟严义说话:“他就是不喜欢鼻氧管,觉得不舒服才要取掉,其实根本就没好!”

    沈砚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是有这个原因,但其实也是因为他觉得好了不少。

    心悸已经彻底消散,胸闷的不适也好了不少,除了血压还有一点低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影响。

    严义点头:“视力呢?怎么样?”

    闻言,沈砚之下意识先看了眼苏鹤声,嘴角收敛了一点,才答话:“还是不清楚,但不那么模糊了,有点轻度近视的感觉。”

    “行,看得清楚就行。”严义走近,看了眼制氧机,这才跟苏鹤声说,“不戴也可以,不能产生依赖,要是能撑就撑一下,这几天一直戴着,摘掉会有短暂性的不舒服,忍一下,应该会变好,实在没有好转再说。”

    “……”

    苏鹤声有气不敢发,毕竟他也不是医生,严义说的话肯定是为沈砚之好,但撤掉鼻氧管之后,沈砚之总会不舒服一段时间,那怎么办?

    他一点都不受不了。

    严义不是沈砚之,他理解苏鹤声这样的焦虑心情,但绝不会产生跟沈砚之一样不忍心的情绪。

    他无语地看了眼苏鹤声,嘲笑他:“你不要焦虑,矫揉造作给谁看呢?放平心态,不要大惊小怪。”

    唐臻跟在身后附和:“说的没错,况且现在住在医院,有什么情况能第一时间处理——今天反应怎么样?”

    “还是这样。”

    苏鹤声语气温和了一点,像是如严义所说,真的放平了心态。

    但沈砚之觉着,他可能是装的。

    闻言,唐臻眉心一拧:“还是这样是一点都没好吗?”

    “差不多。”苏鹤声皱着眉,“早上醒来吐了两回,一直胃不舒服,医院里的饭菜他不爱吃。”

    唐臻顿了顿,往沈砚之跟前走了几步,指挥他:“躺下一点。”

    “噢。”

    关于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沈砚之不敢大意,唐臻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砚之倒在床上,考虑到沈砚之心脏的问题,病床一直是有一定高度的,这样一躺下来,小腹的隆起更明显了。

    四个月之后,小家伙长得更快了,肚子现在已经有一个小皮球大。

    唐臻在他肚子上按了按:“会动了吧?”

    “嗯,最开始动的轻,也动的少,这两天动的多一点点。”

    苏鹤声接话:“这两天每天都会动四次,起初那一天只动了两次。”

    “还行,吐得要是很严重的话,吃点苏打饼。”唐臻也没法,“但现在孩子四个月了,吃不下还得少食多餐,尽量让孩子有点营养。”

    他看着沈砚之,这人神态平静,听他说话时,偶尔点下头,倒是苏鹤声一直像吃了苦瓜一样,表情不明朗。

    一见他要张嘴,沈砚之立刻朝他伸手过去,苏鹤声展眉,上前拉住沈砚之的手,发现他在抠自己的掌心。

    接着便听他说:“没事,吃一点没关系。”

    苏鹤声深吸一口气,反握住他的:“吃一点就反胃,医院的饭菜他觉得有药味,就没有可以抑制一下的办法么?”

    “还真没有,这本来就是生理反应,过两个月说不定就好了。”唐臻没有严义看起来这般“无情无义”,说话稍微委婉一些。

    苏鹤声明显对这个说法不满:“之前也是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好了鹤声,没事。”沈砚之打断他。

    说完又跟唐臻说:“没事,他有点着急。”

    “我知道,我才不跟严义一样没心。”唐臻朝他笑。

    一旁抱臂站着的严义:“…………”

    从前以为沈砚之没心,玩弄苏鹤声,现在当真觉得苏鹤声跟沈砚之比起来,跟个孩子一样,和沈砚之一点都不配。

    想到这儿,唐臻白了苏鹤声一眼。

    严义和唐臻又交代了几句,又给沈砚之的制氧机给撤了,才放心离开病房。

    苏鹤声把沈砚之给拉起来,顺手在他身后垫了个腰枕,跟一边的郑星说:“郑星,你点个餐,我报销。”

    “啊?”郑星放下剧本,取下眼镜,看了眼时间,“现在吗?”

    “嗯。”

    “不是刚吃过吗?”郑星好奇。

    刚才病房里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全往郑星脑子里挤,但其实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苏鹤声整理好沈砚之,才说话:“砚之早上没吃东西,你要是想吃什么,自己看,我一起付。”

    郑星吃过早餐,一点都不饿,但苏鹤声说给沈砚之点,他还是老老实实做了。

    跟着餐一起来的,还有郭仲。

    带来一个好消息。

    甚至餐都是郭仲拎进来的。

    郭仲一进来,看到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苏鹤声坐在床边,长腿搭在床外,落在地上,用手机在看什么,怀抱里抱着沈砚之,一手围着他,转过来搭在他的肚子上,沈砚之则窝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看手机。

    他敲了敲门,咳嗽两声,举起手里的盒子:“这是谁订的?”

    “我我我!”

    听见声音,郑星站起来,举手示意。

    床上的俩人仅仅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继续低头看手机。

    手机被横着,应该在看剧或者电影。

    郭仲将餐盒放在桌上,一边走到两人床边,一边问郑星:“你们没吃早餐?咋点这么多?”

    “吃了,砚之哥没怎么吃,苏导让我给砚之哥订一点,”

    “哦。”郭仲点头,再一低头,才看到他俩手机里的内容,顿了一下,惊奇道,“诶?节目都播了吗?”

    “嗯,昨天刚播第一期。”沈砚之点头。

    《破镜》第一期录制,其实没几个月,但沈砚之却感觉好似过了半辈子一样,兜兜转转,他都已经窝在苏鹤声怀里,能心平气和地跟他一起看播出的第一期。

    屏幕上的弹幕几乎要将人像淹没,沈砚之指挥:“弹幕关一下。”

    苏鹤声动手,但只关了一半。

    沈砚之看他,苏鹤声便低头解释:“我想看,他们一直在磕我们的cp。”

    “……”

    好吧,关一半也可以。

    郭仲打断他俩:“不先吃饭吗?我都给你们拎进来了。”

    苏鹤声终于舍得暂停播放,摁灭手机,叹了声,想在床上支着小桌子,但被沈砚之拦住。

    “我下来吧。”沈砚之拉住他的手腕,“有点腰酸,想动一下。”

    苏鹤声扶他起来,摸了下他的腹底:“是不是重?”

    “还好。”沈砚之下床,腰侧酸的厉害,他拉着苏鹤声的手碰自己的腰,苏鹤声会意,皱着五官给他按抚。

    沈砚之坐到桌边,郭仲和郑星也一并在桌边坐下。

    苏鹤声拆开餐盒:“你怎么这个时候来?”

    “我带了个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郭仲卖了个关子。

    苏鹤声拆开筷子,和勺子一并递到沈砚之手上,再端出那碗鸡蛋羹。

    滑嫩澄黄的鸡蛋羹,面上一层葱花和酱油,可能是怕凉了,所以保温做的很好,这会儿还冒着热气儿。

    做完这些,他才很给郭仲面子地答了一句:“工商信息弄完了。”

    “……”

    郭仲无语了,怎么苏鹤声猜的这么准?

    苏鹤声没注意到郭仲的反应,一直观察沈砚之,这人把面上的那层葱花和酱油都给撇掉,往里面挖了一勺嫩黄的鸡蛋,艰难的含在嘴里,怎么都咽不下去。

    最后还是灌了口清水才慢慢顺下去。

    他看不下去,手摸上他的胃,轻轻给他揉着顺着:“吃不下?”

    “……”

    沈砚之没出声,他说不出来“还好”两个字,实在是吃不下,食物一滑到胃里,就激起一阵痉挛,竭力压抑着才没吐出来。

    郭仲也闻声看去:“现在还反应重吗?”

    “嗯,不吃东西还好,吃了容易反胃。”苏鹤声重新给他拆了一份。

    郑星很有心,估计是猜着沈砚之胃口不好,所以小份小份的点了很多。

    苏鹤声拆了一块桂花糕,掰了一小口喂到沈砚之嘴里:“尝尝这个?”

    “……嗯。”沈砚之含在嘴里,嚼了两口囫囵咽下。

    生怕吐出来!

    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郑星揪着剧本呲牙咧嘴。

    沈砚之感受了几秒,没有反胃的感觉,自己接过苏鹤声手里剩余的,慢慢往嘴里送着吃。

    苏鹤声松了口气:“这个能吃?”

    “嗯嗯。”沈砚之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大概是有能吃的东西,自己心情也好些,连小动作都轻快可爱起来。

    苏鹤声看的一阵心酸,心软的不像话。

    看沈砚之能吃下东西,苏鹤声才舍得把视线给郭仲:“到底是什么?”

    这时候郭仲也才回神:“就是你想的那样,工商信息全部弄完了,《松亭》可以开始选角了。”

    “好。”苏鹤声点头,“我跟彭律联系,让案子尽快给提上日程。”

    “行!”

    **

    六月中的时候,天气彻底热了起来,直逼三十二度,太阳逐渐变得毒辣,从室外进室内,仿佛穿过了一层热浪,连沈砚之都换上了短袖。

    他现在身子重,怕热,但太冷身体又受不了,可把苏鹤声愁坏了。

    剧组选角差不多进行了一个月,由于苏鹤声和沈砚之的热度,以及对版权这件事的争议,来参加选角的人不少。

    甚至很多。

    虽然苏鹤声和沈砚之都曾深陷舆论,但同时带来的是高热度,尤其是恰逢第一期《破镜》播出,沈砚之和苏鹤声俩人几乎占据热搜的半壁江山。

    所以,《松亭》选角的声明一经发出,许多经纪人便慕名而来。

    郑星是主角之一,还需要一个女主。

    女主是沈砚之挑的,依旧是挑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十八线小艺人。

    甚至没有经纪人。

    她刚进入娱乐圈,出演过一个配角,戏份不多,在中途就牺牲了,但给观众留下的印象非常好。

    只是运气不好,小火了一段时间后,再找戏怎么都找不着。

    沈砚之便定了她。

    剧组刚开机,任务自然繁重。

    这两天选角结束,再过一个星期,所有艺人就要进组了,苏鹤声本来要开始忙起来,但顾忌着沈砚之身子,他准备将一部分工作交给郭仲。

    幸好郭仲答应了。

    但苏鹤声的工作还是少不了多少。

    沈砚之这一个月胃口好了不少,虽然仍然吃的少,但吃进去不会恶心,只是天气逐渐炎热,这两天精神和胃口又都开始恹恹起来。

    热的打不起精神,小家伙越长大,他胸闷的不适症状便越来越重。

    没让苏鹤声知道。

    最近除了剧组的事情,跟天河的侵权案子也要开庭。

    这件事社会关注度极高,沈砚之怀着孩子,或许是因为激素影响,竟也显露出一丝焦躁的情绪。

    整天跟彭律反复对证据。

    对苏鹤声的态度也变得不冷不热。

    直到六月中的一场雨一下,温度略微降了一些,天气没那么令人燥热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雨天的低气压。

    沈砚之在病房看剧本,对证据,刷热搜,反复不断地重复这几项工作。

    苏鹤声拿他没辙,又担心他生气,只能在一旁盯着。

    所以,余碧青拎着排骨汤到医院来送晚饭时,见到的就是苏鹤声跟熬鹰一般,盯着沈砚之看的模样。

    她着一身淡青色的宽旗袍,脚上是平底鞋,进来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还是正好沈砚之抬头放松的时候,开到了她。

    他放下笔记本,哑声喊:“余老师。”

    “嗯,怎么还在看?”

    余碧青在国内重新买了一套房子,就在沈砚之公寓的楼上,得知沈砚之入院,一连一个月,都做了饭送过来。

    担心他吃医院的饭菜吃不好,所以顿顿不落。

    这一个月,她对沈砚之的性子都了解个差不多了。

    这一进病房,通过苏鹤声的脸色,就知道沈砚之又看了一整天的剧本。

    余碧青放下保温桶,坐到他身边,拿走他放在一边的笔记本,佯怒道:“你现在身子重,怀着孩子可不能任性!你看看鹤声,敢怒不敢言的,就等着我来训你呢!”

    沈砚之揉了揉眼睛,侧头看了眼苏鹤声,这人正倚着窗户,抱臂注视着他,他一看过去,那人就跟他四目相对上。

    “我觉得还好。”沈砚之狡辩。

    余碧青可不信:“还好还用托腹带?现在娃娃这么重了,你成天坐着,不难受啊?”

    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肚子吹气球一样的长大,肚皮习惯之后不撑了,但后腰腹侧时常酸痛,小孩儿顶着脏腑,胃胀喘不过气都是常事儿。

    但沈砚之不说,甚至都不表现出来,就硬忍着。

    要不是苏鹤声有所怀疑,特地钓鱼执法了一回,沈砚之估计更嘴硬一些。

    笔记本被拿走,沈砚之长舒了口气,仰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手指搭在腹顶,其实是很累的。

    他最近明显感觉力不从心,但偏不能说。

    所有事情都挤在了一起,苏鹤声也很忙,也很累。

    沈砚之闭上眼,忽然腰上就覆上了一只大手,细细给他按揉着。

    自孕期有腰酸的症状以来,苏鹤声便一直兢兢业业地给他揉。

    苏鹤声愁眉不展:“最近有点忙,他放不下心,我盯着呢。”

    虽然也揪心,但到底舍不得沈砚之被训斥,倘若自己训他,沈砚之好歹还能还嘴,可要是余老师上场,沈砚之便只能受着。

    所以无论如何,他还是得替沈砚之辩解几句。

    余碧青瞥了眼苏鹤声,又怎么不知他的用意,叹了声:“先吃饭吧?”

    “好。”苏鹤声应声。

    但沈砚之没吭声,刚睁眼就开始咳嗽。

    听得余碧青和苏鹤声的心直打颤,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看。

    沈砚之掩唇咳了好几声,才被苏鹤声扶着起身。

    他笑了下:“没事,呛到了。”

    苏鹤声却是一脸狐疑。

    余碧青带的米饭少,她估摸着沈砚之吃不下饭,所以只带了苏鹤声的那一份,只希望沈砚之能喝下点汤就足够了。

    苏鹤声给饭盒打开,问:“余老师吃过了?”

    “对,我吃了再来的。米饭你吃,砚之要是没胃口,就喝点汤,排骨我用了高压锅,应该不伤胃。”

    沈砚之点头,他的腰吃不得力,刚在椅子上坐下,便僵得“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给垫个软枕?”苏鹤声问他。

    原本一直都有垫的,可最近天热,沈砚之不愿意用这东西,苏鹤声便观察他的脸色,尚好的时候就顺着他。

    一看沈砚之神情有了些变化,苏鹤声立刻提解决方案:“先用这个,实在热的话,我再去买一个凉一些的腰枕,行吗?”

    沈砚之思量了一下,才点头说好。

    但排骨汤被劝着哄着,都只喝了半碗,软烂的排骨吃了三块,苏鹤声还想着从自己的碗里舀一口米饭喂过去,但沈砚之不愿意。

    他微微偏过头,颇为任性道:“我不要吃。”

    看他眉心一蹙,腮帮微微鼓起,苏鹤声就不忍心了,连忙说不吃就不吃。

    一旁的余碧青看的不知说什么好。

    但磨来磨去,苏鹤声还是再次往他在嘴里塞了一块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块排骨。

    余碧青看着,笑道:“后天开庭了吧?”

    “嗯,彭律去开庭。”沈砚之说,“我本来也要去,但鹤声不让。”

    “不让是对的,听话。既然有律师,那就都交给律师。”余碧青赞同苏鹤声的想法。

    沈砚之现在这幅身子,最好是哪儿都不要去。

    沈砚之倒也没想一定要去,他问:“余老师呢?您的案子开庭日子定了吗?”

    “彭律说应该也快了。”

    被告都是同一个,起诉时间也不差不多,应该慢不到哪儿去。

    沈砚之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苏鹤声:“沈霖安那边有消息吗?”

    “立案通过已经在检察院阶段了,估计快要到法院。”苏鹤声刚好前天才了解过。

    但他有件事拿不定主意。

    “沈家的财产,真的都要留给她女儿吗?”

    苏鹤声对沈霖安只有恨意,所以自然而然的对他的女儿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不过是蛇鼠一窝罢了。

    只是沈砚之不这么认为:“当年出事的时候,他女儿尚在襁褓,罪不及子女,他给女儿争那么多东西,你觉得他会告诉他女儿这是怎么来的吗?”

    “甚至他妻子都不会告诉他女儿有爸爸这个角色——”

    话音忽然顿住,沈砚之摸了下肚子,苏鹤声看他,以为他是代入了自己,但沈砚之脸色渐渐白了,苏鹤声才反应过来:“怎么了?肚子痛吗?!”

    “不是…它踢得好重。”沈砚之摸着腹底。

    感觉那一脚踢到了他的肋骨上,但唐臻交代不能总摸肚子,所以只好托在腹底。

    苏鹤声连忙放下筷子,将手盖在沈砚之的手上感受了一下。

    沈砚之屏住呼吸,小家伙一直动个不停,力道重,沈砚之本就腰疼,根本撑不住,腾出一只手,用掌心抵着桌沿,低头看自己的腹部。

    没片刻,沈砚之额上便出了一层冷汗,等小家伙消停后,他才松了手,长舒一口气。

    余碧青瞧的心疼:“这么闹人?”

    沈砚之没说话,只觉得耳鸣力竭。

    苏鹤声握住他的手,感受手心的冰凉:“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刚才吃的那几口还堵着,睡不下,沈砚之苍白着脸摇头。

    等好些了,才接着刚才的话说:“等官司打完,天河倒了,就把百分之八十的财产全部转给他给的那个账号。”

    “……好。”苏鹤声答应。

    这些事情,他无权过问,一切尽凭沈砚之安排。

    沈砚之忍了忍,还是有点撑不住,耳鸣阵阵,扯了下苏鹤声的衣袖,低声说:“我想睡会儿。”

    “好,我陪你。”

    “能开空调吗?”沈砚之看向他,不知是困的还是怎么,眼底晕着点泪花。

    苏鹤声哪舍得他掉眼泪,直说:“好好,我给你开会儿,我不睡,看着你,不会让着凉。”

    “嗯。”沈砚之听话地点头,这才跟苏鹤声一起到床上去。

    苏鹤声没躺下去,侧靠在床边,手伸在沈砚之后背给慢慢拍着。

    沈砚之一落床,就往苏鹤声腰上埋,那点泪意还是有点抑制不住地从眼角落了,但被沈砚之偷偷擦掉。

    他不动声色的放缓呼吸,尽全力感受后背的暖意和心安。

    刚才他又看不见了。

    不是模糊,是眼前全黑一片——

    作者有话说:我怎么真的要完结了,感觉全都要收尾了[彩虹屁]

    第64章 第64章 等他醒来

    等沈砚之睡着后, 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苏鹤声才略微移动身子,将怀里的人安放在床上, 而后给他盖上被子。

    空调没关,他担心沈砚之热醒。

    只是刚挪开身子,却发现腰间挨着沈砚之的那一侧衣服有些湿润。

    苏鹤声一怔,低眼去看沈砚之,动作顿了片刻, 手伸到沈砚之眼睛下方, 轻轻触碰了一下。

    没有眼泪。

    但下睫毛能看到由于湿润黏在一起的簇状睫毛。

    不知想了什么, 苏鹤声给他擦了擦已经不存在的眼泪,心里直堵,窒闷到无法呼吸, 仿佛肺部被什么重物挤压着。

    他移开视线,余碧青也正盯着他俩, 但没有发觉他俩在干什么。

    直到苏鹤声抬起头,余碧青才挑眉, 问他:“睡着了?”

    “嗯,睡了。”苏鹤声叹了口气。

    余碧青指了指空调:“要关吗?”

    “不用, 我调高一点。”

    现在天热, 给沈砚之开个小风扇,扇出来的也只有热风, 空调开着多少会舒服点。

    苏鹤声把温度调到二十六度恒温, 风速调成自动:“盖张薄被, 不会着凉。”

    “……这样也行。”余碧青这才算满意。

    但苏鹤声仍旧不放心,手探进被子,摸了下沈砚之的肚子, 小家伙已经安静下来了,没动静。

    好好休息吧。

    苏鹤声视线定在沈砚之身上,怎么都移不开眼,不是担心就是担心。

    刚舍得从床边离开,捞过手机扫了眼,看见郭仲打来的好几个电话,他才想起来自己把手机给静音了。

    正想回过去,郭仲又打了电话过来。

    一接通,那边传来汽车鸣叫,掺杂着接连不断的喧闹声,以及隐约出现着警车和救护车的呼叫。

    苏鹤声拧眉:“这么吵,在哪儿呢?”

    郭仲像是在跟谁说话,过了几秒才回苏鹤声。

    这时苏鹤声才感觉郭仲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接着便听见郭仲喘了两口气,说:“苏导,出事了!”

    **

    呲——

    出租车在街边骤然刹车,司机朝前张望,跟苏鹤声说:“嗐!要不你下来走几步吧,这块儿好像有人跳楼,被封禁了,车过不去,反正没几步了,你——”

    还说着话呢,支付宝到账一百元的播报已经响起,再看过去时,只听到门被关的“砰”的一声。

    苏鹤声给郭仲打电话时,郭仲在事故发生地的对面商场,跟人碰上面后,郭仲才挂了电话。

    “沈老师咋样了?”郭仲没着急讲事,先是问了一句沈砚之的近况。

    “睡着了,刚睡下你就给我电话。”

    苏鹤声没说沈砚之的异样,没必要让这么多人都知道。

    “什么情况?”

    郭仲摇头,面色凝重:“我一听到消息就来了,警方还在排查中,但没有任何线索。”

    “真是自己跳楼?”苏鹤声总觉着奇怪。

    “不知道。”

    两人隔着人群,望着被警戒线拦出的那块地方。

    苏鹤声想着,忽然说:“上次泼水的那人查的怎么样?”

    “查了,是天河操纵的这个事情,但把责任和舆论都往林理身上堆了。”郭仲回想着,突然灵光一闪。

    他锁紧眉心,眼神疑惑地看向苏鹤声:“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这个他才跳楼?!”

    苏鹤声没做声,目光凝视着远处,分析着:“概率很小,他名气不算小,一路过来,舆论的好坏他都经历过,如果仅仅是没有证据的反向舆论就能让他跳楼,不符合他对你死缠烂打的性子。”

    “……”

    郭仲沉默下来,外面天气炎热,但警戒线周围依旧里里外外挤了无数人,各个都拿着手机,企图抢到一手资料。

    尽管被挤得满头大汗也无人在乎。

    看着这幅场景,郭仲试图将自己置身事外,却在这样温度极高的天气,背脊寒凉。

    吃人的世界。

    郭仲不喜欢林理,甚至是讨厌,但不至于想让他死。

    草菅人命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

    “所以你觉得,是天河弄的?”郭仲朝苏鹤声看去,炽白的阳光晃得人眼睛刺痛。

    苏鹤声不置可否:“如果不是他杀,那天河一定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不至于亲自动手——或者是威胁,或者是什么别的方式,但这件事,跟天河脱不了干系。”

    “……是。”郭仲频频点头,“是这样——但为什么呢?”

    “天河把林理逼到这个程度,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这不是棵摇钱树吗?!”

    苏鹤声没吭声,他也在想,但想不明白。

    “先这样吧,先跟进,静观其变,后天跟天河的案子要开庭,等开完庭再看是什么情况。”

    **

    开庭的日子,温度依旧居高不下,开庭的时间在下午两点,彭律早上到医院跟沈砚之对案子。

    但沈砚之罕见地闭目养神,全程只听彭律说,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偶尔应一声。

    其实证据链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为保万无一失,前段时间沈砚之已经不断地跟彭律对过,双方都补充了一些细节。

    苏鹤声站在一旁听着,适时插嘴:“会有二审的可能吗?”

    这话问的彭律一怔,眨眨眼,刚想跟他说案子的风险可能就是战线会拉的比较长。

    但刚发出一个字的声音,沈砚之就先回答了。

    “应该不会。”他说,“他最近的案子挤在一起,都是一些损失不小的案子,尤其是还有沈霖安这边,天河不可能放任这件事不管。”

    “如果重心都在那边,我们一审打完的可能性就很大。”

    苏鹤声若有所思的点头。

    沈砚之说完便不再吭声,不动声色地深深呼吸,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眉心微蹙。

    苏鹤声和彭律的谈论声,都变成了尖细的嗡嗡声,传到他的耳朵里,令他的耳蜗犯疼。

    开庭的消息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被放了出去。

    案子有关天河和著名编剧沈砚之以及苏鹤声导演,外加赫赫有名的彭律加持,自消息散布出去,到下午两点的开庭时间,法院门口已经堆满了人。

    都是一些媒体记者。

    彭律面对这些一向都是冷着脸,盘着头发,穿着黑色职业装,戴着一副银色眼镜,生人勿近的气场全开。

    无论记者问什么,彭律都是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法院刚刚开庭,医院这边沈砚之就出了问题。

    被拉进急救的时候,沈砚之尚在昏睡中。

    沈砚之睡了一上午,苏鹤声当他累得狠了,便只稍稍探了鼻息,可只订个餐的时间,沈砚之就骤然呼吸暂停。

    刹那间,苏鹤声被吓的浑身冷汗,迅速按了铃,沈砚之原本就是特殊看护病人,所以护士来的格外快。

    检查情况后,立刻将人送进急救室,严义和唐臻紧随其后,甚至何主任也亲自上场。

    进急救一个小时后,余碧青就赶了过来,看苏鹤声魂不守舍的,立刻上前拍了拍他,等他回神后,才问:“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进急救了?”

    “……不知道。”苏鹤声的嗓音哑的厉害,几乎全是气音。

    他眼眶泛红,但干涩难忍,身体僵直着,完全坐不下来,只能勉强靠着墙壁作为支撑。

    沈砚之一进去,苏鹤声仿佛就变成了一具躯壳,灵魂都随之进了手术室,和沈砚之一起躺在手术床上。

    再回魂时,是沈砚之的病床边围了一群多学科专家。

    严义扭头看了眼苏鹤声,往后站站,走到苏鹤声身边,低声问:“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苏鹤声无力地眨眼,手心尽是冷汗,心慌的要命,快要跳出来一样。

    “什么都没有吗?呼吸不畅,眼睛看不见,没有一点表现?”

    “……”

    苏鹤声不知道,可他又觉得脑子里正在随着严义的问话浮现各种各样的细节,他明明注意到了,明明看见了沈砚之流泪,明明察觉沈砚之有点不舒服。

    可他还是没看好……

    严义这会儿没心情怼他,况且他虽然冷心冷情,但也并非是非不分。

    沈砚之的身体状况随时都可能出现问题,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虽然是第一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知道怪不上苏鹤声。

    但现在沈砚之戴着氧气罩,陷入昏迷。

    严义不会安慰人,只好站在他身边,跟他解释:“心脏问题,我们已经开始研究新药了,他能等到的,你放心。”

    “我放心不了。”

    苏鹤声坦然地剖析自己的脆弱。

    “再有这一天怎么办?再有这一天,再进急救怎么办?”

    “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

    “万一新药一直研究不出来怎么办?”

    苏鹤声不断地反问,犹如一头困兽,面露狼狈和颓丧,但他也没想过让严义非得给一个答案出来。

    他只是不敢面对,只是不敢去设想他问的问这些问题如果真的发生会是什么样。

    严义沉默半晌,直言道:“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样的情况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作为一个医生,他实在无法撒谎,说这次只是意外。

    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次不是意外。

    苏鹤声越过一众专家,望向沈砚之平静惨白的脸,这幅样子很吓人,让他害怕,仿佛他从前做过这样一个梦。

    梦见沈砚之躺在苍白的病床上,无助地戴着氧气罩,论他怎么喊怎么唤,沈砚之都一言不发,眼睛都不曾睁开。

    如今正在慢慢实现。

    这是对他的报复吗?

    苏鹤声开启手机静音,屏蔽掉所有声音,专注听着病房里机械的声响,听着随着心电图的起伏发出的嘀嘀声。

    他从未觉得,这种时候,竟然只有这样的声音,才能让人安静半分。

    胜过严义或者唐臻说的任何让他放心的话。

    郭仲推门进来时,见到的是沧桑狼狈的苏鹤声,竟令他产生短短一下午,苏鹤声就老了十来岁的错觉。

    简直狼狈不堪。

    郭仲身后还跟着彭律和郑星。

    苏鹤声闻声看过去,提起精神:“开完庭了?”

    “……苏导,你的嗓子变成公鸭子了。”郭仲开了句玩笑,但苏鹤声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的彭律。

    彭律点头,视线却落在沈砚之身上:“苏导,好消息,官司赢了。”

    “……好。”

    苏鹤声点头,反应比平常迟钝好些,他再次点头:“好,等砚之醒来……能有个好消息。”

    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沈砚之身上。

    对,等他醒来。

    都在等沈砚之醒来——

    作者有话说:这是最后一个小剧情了,预计下个榜期正文完结。

    还有个伏笔在番外收,你们都没有人发现吗[爆哭]

    第65章 第65章 依赖

    病房里一时间多了好些人, 沈砚之躺在床上,半昏半醒时,耳边都能传来不断地交谈声。

    他感觉很累, 但怎么都不睁不开眼,手臂抬不起来,仿佛被紧紧捆绑住,却又置身云端,沉重而飘飘然。

    然后又彻底陷入昏睡。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病房陷入沉默时, 沈砚之才悠悠转醒。

    大概是刚经过呼吸骤停, 鼻腔戴着氧气罩, 氧气充足,呼吸没什么问题,只是胸口仍然刺痛, 心脏处隐隐悸痛。

    人刚刚一动,耳边就响起忽远忽近的声音, 是病房门被打开了。

    严义今晚值夜班,今天晚上没什么事儿, 凌晨从办公室出来,在病房巡视了一圈之后就往沈砚之这边来。

    这会儿凌晨一点。

    万籁俱静。

    进到病房时, 只有病房里的医疗器械不停且有规律的响着。

    一进屋, 对着病房门的是一张还算宽的一人长沙发,苏鹤声正躺在上面, 双腿委屈地翘在沙发扶手上。

    这两天尤其忙, 林理自杀的事情持续发酵, 天河丢了一个炸弹后,便赶去处理沈霖安那边的事情。

    倒是让苏鹤声这边又平白惹了一身骚。

    郭仲为此在剧组抱怨不少。

    但好在有严家持名注资,定好的艺人演员, 以及定好的进组时间没有什么变化。

    甚至工作室都在渐渐变好。

    只是开业仪式已经暂且搁置,打算等沈砚之彻底好了再举办。

    严义走到苏鹤声身边看了眼,脚步声刚刚接近,沙发上的人便惊醒过来。

    陡然一睁眼,眼前站了个人,苏鹤声眼神瞬间冷凝,听到严义的声音,握紧的拳头才略微松了一些。

    苏鹤声坐起身,醒了醒神,严义便在他身边坐下,苏鹤声低声问:“几点了?”

    “一点。”严义说,“我刚查完房就过来了,你什么时候休息的?”

    “刚睡下。”

    苏鹤声仰靠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这两天实在是太忙,沈砚之还没醒,他有点焦头烂额,还有点喘不过气。

    只有睡在这张并不合身的沙发上时,他才会觉得心是平静的,世界是安静转动的,沈砚之是活着的,他暂时是安全的。

    严义朝床上看了一眼:“今天小孩儿动的怎么样?”

    “……没怎么动。”

    苏鹤声随意看向沈砚之,旋即眼神一定,猛地站起身,越过严义,两步跨到病床边。

    沈砚之正睁着眼,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还是苏鹤声刚刚一抬头,刚好看见沈砚之扭头过来,这才跟他对上眼。

    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严义也站到沈砚之身边,但他只看了眼就皱起眉,比苏鹤声先发现异样。

    他缓缓伸出手,在沈砚之睁着的眼前微微晃了晃,沈砚之没有任何反应,严义怔住,随后与苏鹤声四目相对,陷入无尽的沉默。

    苏鹤声嗓子干疼,眼睛涩的已经流不出眼泪,但心脏还在搏动,还能一下下缩紧,疼的厉害。

    苏鹤声喉结滚动,坐在床边,床上塌陷一块,他摸进被子里,握住沈砚之的手,声音故作镇定:“哥,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沈砚之还有点不清醒。

    头晕的厉害。

    他知道自己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昏暗,只有手被熟悉的温度盖住。

    能让他在黑暗里心安几分。

    苏鹤声张嘴想说话,但忽然哽住,他感受到沈砚之握住他手的力道紧了几分。

    他在害怕。

    沈砚之虽然没说,但他在害怕。

    苏鹤声眼睛又红了,红的过分,但这次没有流眼泪,声音也很平静:“要喝水吗?”

    “……”

    沈砚之还说不出话,复又闭上眼,浅浅摇头,苏鹤声便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额头:“没事,再睡会儿。”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在沈砚之病床边守了半宿,晨光微熹时,苏鹤声才弯了下脊背,说:“他看不见了。”

    “嗯。”严义也拧着眉,自始至终都没松开过。

    如果是一点都看不见,那病情发展到哪一步,已经可想而知了。

    苏鹤声眉目憔悴,一夜之间,下巴上都泛起青色,他和严义两人相对无言,可严义发现了苏鹤声的变化。

    仿佛在不知不觉中,他逐渐又恢复成了一个非常沉稳强大的苏导。

    变成了一个人人口中赞颂却有些畏惧的严厉的苏鹤声。

    严义抬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重重在苏鹤声肩上拍下,将人撞的微晃。

    “鹤声,你现在是主心骨。”

    “我知道。”他点头。

    头一次,在面对沈砚之的病情发展事态不好时,苏鹤声没有发出质问,没有任何情绪激动的表现。

    反而是接受般的宁静。

    苏鹤声想了想,张开手掌心,盯着掌心被掐出的红印,不知道跟谁说:“不要告诉砚之,他的病情状况,行吗?”

    “……这很难。”严义说。

    苏鹤声看向他,眼神茫然。

    严义解释道:“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什么情况,每次研究有新进展,我都会发给他看,症状他都知道。”

    “现在如果看不见了,他心里估计有数……”

    这没办法。

    从头就知道的事情,倘若想隐瞒,便得改掉许多细节,这是一项大工程。

    即便是他们有心做局,可沈砚之聪明的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苏鹤声嘴角拉平,忽然很哀伤似的说:“可他很害怕。”

    他盯着掌心的红印——这是昨晚沈砚之在他掌心留下的。

    怎么办?

    砚之很害怕。

    现在要怎么办?

    闻言,严义沉默半晌,说:“下周,关于这个病型,要在德国和美国分别开研讨会,我们研究院也会派人去,我会跟着。”

    “下周?”

    “对。”

    严义想着,得尽早提快行程,他说:“期间有什么事可以联系唐臻或者直接联系我。”

    “好,我知道。”

    **

    沈砚之彻底醒来时,郭仲也正好跟郑星一起来了。

    是余碧青接待的。

    郭仲进来看见的是余碧青而不是苏鹤声,诧异了一瞬,问道:“余老师这么早就来了?苏导呢,他没在这儿守着?”

    余碧青将人引进来,让人坐下,才说话:“鹤声说砚之醒了,我煲了粥给送过来,他这会儿应该在严医生办公室。”

    “哦……”

    “你们呢?”余碧青问了一嘴,“你们吃了吗?”

    “哦,我们吃了。”郭仲答着。

    郑星已然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沈砚之床边,见人和昏迷时候的状态没有任何差别,躺着动也不动,只是眉眼微微蹙着。

    他疑惑道:“不是说醒了吗?”

    “晕着呢这会儿。”余碧青说。

    她将饭盒打开,刚摆好,苏鹤声便从外面进来。

    “刚醒吐了一回,这会儿晕的难受。”余碧青说完,转眼去看苏鹤声,“怎么样?严医生怎么说?”

    “说是正常现象。”

    苏鹤声坐到沈砚之身边,轻柔地摸摸他的额角,叹道:“说刚醒头晕恶心是正常的,晚点吃点流食补充一下营养。”

    “他现在养分流失快,得少食多餐,不然容易低钾症。”

    还容易低血糖低血压。

    这些都是老毛病了,严义不说他也知道。

    苏鹤声轻轻地将人抱起来,让沈砚之靠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替他揉着太阳穴:“现在好点了吗?还晕不晕?想不想吐?”

    沈砚之人是清醒了,但晕的说不了话。

    动辄就翻江倒海昏天黑地。

    虚弱的斜靠在苏鹤声身上,额发被汗水打湿,脸色苍白如纸,快要与病房的颜色融为一体。

    他闷哼一声,喉结翻过,才说:“晕……”

    “喂一点淡盐水你喝,行吗?”苏鹤声哄他,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乖乖的,喝了就不晕了,听话,好不好?”

    病房里一众视线都定格在沈砚之身上,过了好半晌,沈砚之才浅浅地嗯了一声。

    众人松了口气。

    反倒惹的苏鹤声一阵心酸。

    算作平时,沈砚之听到他这样做派的讲话,一定会耳尖泛红,然后做出一副年长者的姿态,让他不要这样说话。

    可此时却只能倒在他怀里,微微出声答应。

    苏鹤声难过的要死,拿过水杯,放了根吸管,然后递到沈砚之嘴边。

    “喝两口,等头晕好点儿了再吃饭。”

    沈砚之呼吸绵长安稳,始终闭着眼睛,氧气罩已经摘了,但机器没再被撤走。

    直到他缓缓睁眼,苏鹤声才知道,他应该好受些了。

    “擦擦脸,行吗?”苏鹤声问他,沈砚之没答,苏鹤声耐心等着。

    这人像是考虑了半晌,才说话:“好。”

    但手一直握着苏鹤声的手指不放。

    情不自禁的,苏鹤声又想到昨晚的场景,砚之在害怕。

    他现在看不到,只能靠触碰来感知苏鹤声。

    郭仲眼尖,看出了不对劲,说了声:“我去吧,我去打热水,你陪着沈老师。”

    “好,多谢。”苏鹤声道了声谢,吓得郭仲慌忙跟余碧青一起进到卫生间。

    郭仲回想着,刚才沈老师的眼睛的确没有焦距,又想起严医生说的那些话。

    他心不在焉,问余碧青:“余老师,沈老师的眼睛……”

    话没说完,仿佛不确定,却又像不忍心。

    余碧青拧着毛巾,双手搭在盆边,低声说:“看不见了。”

    “一点都看不见了么……?”郭仲惊诧万分。

    “……是。”

    真的是一点都看不见了。

    所以从醒来便一声不吭,万分依赖苏鹤声——

    作者有话说:怕等急了,想来想去还是修改一点先发一部分[猫头]

    第66章 第66章 遗言

    经了这一遭, 沈砚之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虚弱,纵使以前身体不好,但性子沉默, 处事不惊,可自从这次醒了之后,人沉闷了许多。

    明显对苏鹤声更加有些放不了手,一旦苏鹤声离开,摸不着人, 沈砚之就会沉默, 脸色和情绪都会变差。

    但最近事多, 苏鹤声两边都要忙,严义不在医院,医院这边他更是一秒都离不开。

    所以在进组之前的相关事宜, 郭仲都是来回跑,直接在病房跟苏鹤声商量剧组的事情。

    而且他们发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砚之心情稍微会好一点, 不会那样沉闷。

    商讨过程中,偶尔问问沈砚之的意见, 沈砚之也会回答。

    一起处理事情的时候, 苏鹤声才感觉沈砚之活了一些。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要进组了,郑星一直在酒店, 郭仲和苏鹤声商量事情, 用不上他, 于是只有背完剧本之后,闲下来,才过来医院。

    “天河那边什么动向?”苏鹤声抱着沈砚之, 给他喂了一勺米饭。

    沈砚之嚼吧嚼吧吃了,睁着眼睛,依旧漂亮,睫毛很密,长至眼尾,眼尾微微上挑,平常看着会有些锋利,但眼下他的眼睛没有神采,将那点凌厉散掉不少,反倒多了些温和。

    苏鹤声又往他嘴里喂了一口米饭,沈砚之依旧吃了。

    并没有要吐的意思。

    他觉得奇怪,这几天给沈砚之喂什么吃什么,也没有一点想吐的意思,还是苏鹤声担心他胃受不了,才没继续喂。

    苏鹤声心软的不像话,叹了一声:“真是乖宝宝。”

    “……嗯。”沈砚之点头,摸了下肚子。

    这几天小家伙确实动的轻,好像知道他不舒服一样,格外的省心。

    苏鹤声怔了一下,然后轻笑,放下空了的碗底,才说话:“我是讲你。”

    “什么?”沈砚之没明白,微微歪头,脸朝着声音的方向,下意识反问。

    但话刚出口,便反应了过来。

    他抿唇皱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

    郭仲在一旁笑开,盯着苏鹤声笑的不行。

    等笑完,他才说话:“天河那边暂时没反应,沈霖安的事情,检察院那边没给信息吗?”

    “还在侦查。”苏鹤声说,“最近林理的热度没那么高了。”

    “对,没人炒热度。”

    沈砚之懒懒的靠在苏鹤声怀里,手虚虚搭在肚子上,眼睛看不见,索性闭上。

    他嘴里含了口糖水,咽下去后才说:“林理自杀,是天河的手笔。”

    郭仲和苏鹤声对视一眼,答道:“我们猜测也是这样,但林理的确是自杀。”

    “不是这样。”

    沈砚之眼睫颤了颤,说:“林理是自杀,但可能受了天河的威胁。”

    “一条人命对于天河来说,荡不起什么水花。”

    “但他死后,帮天河分担一些罪也是死无对证。”

    “……”

    沈砚之想着,沈霖安的事情既然他们要严阵以待,指不定后续还会牵扯更多的隐晦出来。

    “沈霖安都已经签了认罪认罚书了,为什么还会在检察院停留这么久?”

    沈砚之抛出一个问题,苏鹤声立刻明白。

    他低头看了眼沈砚之,问:“所以是他供了天河,又或者是杨瑞,所以检察院是在调查天河集团?”

    “有可能……”郭仲点头,“但林理现在死无对证……”

    沈砚之没讲话,安静的很。

    苏鹤声感受到怀里平稳的呼吸,有意识放低声音:“查查林理身边的人,从经纪人开始,到家人,邻居,都查一遍。”

    “……行!”郭仲点头,想着立马安排下去。

    沈霖安那边几乎已成定局,等林理的事情结束,沈砚之就该好好养病治疗了。

    “等过段时间,剧组的事情你全权负责,实在过不了,再跟我说。”苏鹤声跟他商量着。

    郭仲想了想,点头:“好,剧组那边有我你放心,你先好好照顾沈老师。”

    话一顿,他视线转到沈砚之身上:“睡着了?”

    苏鹤声轻轻应了声:“嗯。”

    “不刚醒么?”

    “。”

    苏鹤声没回,环着沈砚之,仿佛手臂不会酸一样,牢牢抱着他。

    郭仲说的没错,沈砚之没醒多久,刚吃完饭,这会儿又睡了过去。

    精神越来越差,虽然每天都在吃,比孕反那段时间吃的多,也没有吐出来,可还是日渐消瘦。

    手腕仿佛用两只手指拉起来就会不小心断掉。

    严义去开会的第二天,病房只有唐臻来巡查。

    去之前说是研究了新药,但需要尽快去核实研讨,所以急急忙忙赶往德国。

    各国的研究人员都带上了研发的新药。

    不知是说给郭仲听,还是自言自语,苏鹤声呢喃了一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什么?”郭仲问。

    “没什么。”苏鹤声摇头。

    **

    严义已经走了十天,中途给苏鹤声发过信息,每次都是快了快了。

    一直这样下去,苏鹤声再也沉不住气。

    沈砚之的孕反因为成日昏睡都没有了发作的机会,苏鹤声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从看不见那一天开始,到今天,十三天时间,沈砚之的眼睛一天都没好过。

    状态越来越差,精神不振,吃饭都得苏鹤声哄好几遍才能醒神。

    外面天晴着,太阳高挂,毒辣的仿佛近在咫尺,炙烤着人的皮肤,可病房里却阴沉。

    如坠冰窖。

    余碧青照例送了午餐过来,正是最热的时候,苏鹤声拧眉:“最近温度高,您在家休息,中午尽量就别出门。”

    “唉呀没事儿!”余碧青摘掉墨镜和遮阳帽,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他,“我打车来的,走不了多少路。”

    “你这边得看着砚之,挪不开眼,还是我过来送——砚之呢?还没醒?”

    苏鹤声深深吸了一口气:“昨晚心脏疼,胃不舒服,折腾了大半夜,早上给用上制氧机才好点。”

    “……又痛了?”

    “……”

    余碧青探身看了眼沈砚之,这孩子实在太瘦削了,偏偏肚子里的孩子还倔强的在长。

    “严医生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苏鹤声的确不知道,他不敢问。

    怕带来的是不好的消息。

    1

    苏鹤声上前,给沈砚之摘掉氧气罩,过了一会儿,沈砚之眉心便拧了起来,渐渐蜷起身子,手覆上胸口。

    “砚之?”苏鹤声往前两步,将沈砚之抱起来。

    余碧青担心坏了,骂苏鹤声:“你这是干什么?快给戴上氧气罩!”

    苏鹤声没动,解释着:“他不用戴,这些天都这样,他习惯了氧气罩,摘掉就不会呼吸了,得让他学会呼吸他才会缓过来,不然……”

    不然他就得一直戴着氧气罩。

    可沈砚之分明能呼吸,他只是依赖成性,昏睡中靠着氧气罩,醒来之后会短暂性忘记呼吸。

    余碧青红了眼睛,稍稍抹了眼泪。

    苏鹤声安抚着沈砚之,安抚着他腹中的小家伙,祈祷让它不要乱动,让沈砚之本就孱弱的身子更加雪上加霜。

    心脏疼,胃痛已经足够令沈砚之招架不住了,倘若小家伙再动,沈砚之难免还会腰痛,肚子痛。

    “砚之?能呼吸吗?”苏鹤声给他揉胸口,慢慢将他唤醒,然后教他呼吸。

    沈砚之睁了睁眼,一片黑暗,又闭上。

    他醒了,但太累了。

    “鹤声。”

    等了许久,沈砚之终于能自主呼吸,然后叫了苏鹤声的名字。

    声音很小,好在病房寂静的过分,所以能捕捉到他的声音。

    苏鹤声应了一句,知道他缓过来了,摁了摁他淡白的唇瓣:“醒了?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

    沈砚之呼吸沉重,他有点不舒服,眼睛睁不开,心里却明白的很,身体可能有点扛不住了。

    他摇了摇头,翻身埋在苏鹤声怀里:“鹤声,你不要害怕。”

    闻言,苏鹤声的神情一僵,托着沈砚之的后背:“说什么呢?”

    “鹤声…”

    沈砚之呢喃:“你别害怕,也别焦虑。”

    “……”

    “…小孩儿现在六个多月了,再过段时间,发育全了就剖了吧。”

    “如果它活不下来,我们也没有缘分,算我对不起它。”

    苏鹤声打断他:“哥,胡说什么?孩子会好好的,你也是。”

    可沈砚之像是没听到一般,缓了两下呼吸,继续说:“昨晚……我很痛。”

    “我知道,我知道。”苏鹤声连忙接话,开始有鼻音,“但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好难过。”

    “如果,等不了药,鹤声,你不要害怕。”

    “彭律拟的文件你没签…我让她帮着去做了公证……”

    “我会害怕的。”苏鹤声不愿意听他说这些话,“你不要说了!”

    连日来没有严义的好消息,日渐孱弱的沈砚之,都让他的一颗心吊到了顶点。

    血液中,骨缝里的恐惧,犹如恶灵一般叫嚣着要跑出来,都被他生生压下去。

    可沈砚之的这番话,是恐惧的催化剂,裹在镇定下的惊慌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

    苏鹤声不许他说这样听起来像是遗言的话,生硬的转移话题:“哥,我会陪着你的,无论你想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病房外忽然如沸水炸开锅。

    “——诶!是不是严医生回来了?”

    “好像是!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正文完结了,是he,放心

    其余的所有情节全放在番外

    后续孕期的情节,综艺的情节,abo,还有我的一个伏笔,包括这两年的一些典型事件,都在番外展出。

    终于能写h了[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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