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

    第101章 偷簪 赵芙莹站到李凌朝身后,……

    赵芙莹站到李凌朝身后, 轻轻给他按着肩膀,她也不会按摩,就是瞎按。李凌朝这几天身体累的僵、酸、痛, 被这么瞎按一番, 还挺舒服,他闭上眼睛,感受全放到了身体上。

    “对了,蔺弟和我说了件事, 说是边州不太平, 商队已经不走那条路了。”

    赵芙莹惊讶道:“那不是二弟去的地方吗, 不会是要打仗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 你可别和弟媳叔母说,免得她们担心。”

    赵芙莹不满的加大了力气, “这我当然知道。我在想,丹州其实离边州也不远, 要真是打仗了, 我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李凌朝不在乎的笑了笑,“放心好了,这个问题我和蔺弟讨论过了, 丹州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无非就是树木山石多了点,再说,丹州易守难攻, 位置也不好,打哪儿都不会来这的。”

    赵芙莹撇了撇嘴,甩手坐到一旁,“是是是, 我不懂,就你们懂。”

    李凌朝嘿嘿笑了下,其实他哪里又懂,又不是行军打仗的人才,不过是男人的虚荣心作祟罢了,在妻子面前,总想表现的什么都知道一样。

    丫鬟拿来了斗篷,赵芙莹接过扔在他身上,“披上,别着凉了。”

    李凌朝听话的系上,又接过小厮倒的温热的浓茶,咕噜咕噜灌下一碗。

    赵芙莹对小厮道:“你再叫几个小厮去四老爷那里,四更的时候,就马上把四老爷叫醒。”

    李凌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赵芙莹扭头横了他一眼,李凌朝就把想说的话吞到了肚子里。赵芙莹知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之类的,他觉得自己是长子,包容弟妹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脉。赵芙莹才不管这些,她只心疼自家男人,她没有多大爱,她的爱只分给身边几个重要的人便够了。

    赵芙莹离开了灵堂,又去了儿子屋里,昨晚几个小辈守的灵,她的儿子年龄最大,带着李博辉和李博翰几个在灵堂守着。

    到了院门口,赵芙莹没进去,问了门口的丫鬟,“正哥儿睡了么?”

    丫鬟道:“睡了,按照夫人的吩咐,大公子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才睡下的。”

    赵芙莹点点头,“那就好,今夜风大,记得关好窗户。”

    “是。”

    到了下葬那天,老太太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但也没彻底全好,毕竟年龄大了,一场小病对她们来说都是大病,拖泥带水似的,怎么都不完全好,不过也比之前好多了。

    李修鸿摔盆,要一次就摔破,动作就必须要快,要用劲儿,他高高举起陶制的阴阳盆,用力往地上一摔,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哀乐声响起,曲调带着一股浓浓的悲伤,结实有力的扛夫一同用力,扛起柏木打造的棺椁。

    地上的阴阳盆四分五裂,李修鸿松了口气,要是一次没摔破就不可再捡起来摔,得让人去踩碎。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高悬,一群人挤在一起,在外面站了一会,便热出一身汗,李修鸿抬手想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像是自己推自己似的,往后踉跄了几步,李凌朝赶忙扶住他,李修鸿揉了揉自己的腰,担心一次没摔破,他用足了力气,却差点扭伤他的腰。

    李修鸿接过儿子手里的引魂幡,打头走,按照辈分排成一列,往要下葬的方向走去。

    请了风水师算过,是个好地方。一路上哀乐不停,纸钱飘洒,到了坟地,李青黛和老太太,两个辈分最高的女性打头哀哀哭起来,比谁声音大似的。后头的人也跟着哭起来,董玉婷和赵芙莹站在一处,低着头发出哭声。

    李家人跪在地上,看着泥土扬起落到棺椁上,渐渐的把棺椁一点一点的吞噬。

    柏木,寓意百代安宁。

    后头的人先停止了哭声,往前走去拉跪在地上的人,波浪似的,一片挨着一片的起身,最后就只剩下了老太太和李青黛。

    “母亲——呜——”

    两人都不愿意起来,旁边的人束手无策,“起来吧”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哭声给淹没了。

    董玉婷和赵芙莹一左一右,一人拉着一个,对视一眼,默契的一同用力,把两个人从地上拉扯起来。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心里面轻松了一些。

    董玉婷等人决定在老宅继续待几天,一是觉得刚办完了后事就离开不好,二是让老太太养好身体,别因为赶路好了一点的身体又严重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李青黛也是一样的想法,没有离开,继续在老宅待着。好在赵芙莹当初安排的院子够远,两个老太太散步也碰不到一块去。

    办完白事的第二天,董玉婷狠狠睡了一天,睡足了,才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规律。

    在老宅,她们是客,赵芙莹是主,只管享受就行,其他的自有赵芙莹去安排。

    虽然说要继续待着,但具体离开的时间还没定,要看老太太的身体情况而定。李博辉和李博翰兄弟俩便跟着李博正去念书,老太太听完这个事情面容有些古怪,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现在没那么忙了,赵芙莹每天都会过来一趟,她现在能全心照看老太太的身体了,其用心程度,远高于真正的儿媳董玉婷。

    “叔母,您今天身体怎么样?”赵芙莹笑盈盈道。

    老太太扶着元香的手,另一边是康姨娘,赵芙莹和蔺晴萱进来的时候,老太太正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

    “比昨天好一些。”老太太停下脚步,坐到游廊里歇脚的地方。

    赵芙莹亲昵的坐到她身边,掏出手帕给她擦汗,“叔母这是走了几圈?满头的汗。”

    老太太苦笑道:“老了,这才走了半圈就这样。”

    蔺晴萱仰着头道:“是这院子太大,我第一次来这里,走的也可累了。”

    童言稚语,却更让人觉得真切,老太太和赵芙莹微微一笑。

    董玉婷带着李念薇几个过来,她们给赵芙莹问了声好,赵芙莹推了推身边的蔺晴萱,“去和姐姐们玩儿吧。”

    蔺晴萱听到这话,像放出笼子的小鸟似的,欢快的和她们走了。

    “睿哥儿呢?”赵芙莹问道。

    “和他哥哥,还有三房的小子一大早就一块儿玩去了。”老祖宗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剩下的三房是庶子。

    赵芙莹就生了一个李博正,他和李博辉李博翰念书去了,李博睿就带着其他哥哥找三房的人玩儿。

    “睿哥儿这性子,在哪儿都能适应。”

    董玉婷就当她是夸奖了,谦虚道:“能有几分像他哥哥我才彻底放心。”

    “我看,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像翰哥儿吧,听正哥儿的先生说,翰哥儿为人聪明,又踏实刻苦,让正哥儿跟他学呢。”

    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孩子身上。

    老太太缓过来,开口问道:“蔺家那个又来了。”笃定的语气,他来的时候一定会带上他的女儿,久而久之,老太太也和蔺晴萱熟悉了。活泼可爱的丫头,老太太也喜欢。她疑惑的是,蔺逸轩怎么天天过来,李家和蔺家也不是邻居,走几步路就能到的距离。

    赵芙莹猜测他们会说边州的事情。蔺家以商帮走南闯北运货为主,如果外面打起仗来,他们不免会受到影响。他们不像李家,有稳定的生意,外面越和平越好。这些,赵芙莹自然不会和她们说,一来怕她们担心,二来这事也不确定。

    “他和凌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蔺老爷因为经常要外出做生意,有好些日子没见了。”赵芙莹解释道。

    老太太也不是非要问出个究竟,就提了一嘴,毕竟也不是来找她,在老宅,当家的又不是她,她何必管那么多。不过她猜测两人应该是在说生意的事情,而不是什么感情好,约在一起,感情好,也不能天天都来啊。

    “我有些累了,你们有事就不用在我这儿了。”老太太起身,元香上前扶住她。董玉婷和赵芙莹跟着起身去送她。

    几个姨娘跟在末尾,低头不语。

    把老太太送回了屋里,赵芙莹去了董玉婷的东厢房。

    “我怎么感觉叔母的身体比以前更虚弱了?”

    董玉婷道:“大概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吧,这两天比以前好些,至少能在院子里走半圈了,前些日子,在屋子里走走就累的气喘吁吁。不过这么一直下去不是回事,劳烦嫂子再请个高明的大夫来给母亲看看。”

    赵芙莹道:“这你放心,老太太是我叔母,我一定会确保她身体完全恢复好,不然父亲和老爷可是要说我的。”

    晚上,发生了件事。

    因为老太太生病的缘故,董玉婷让冬枝去照顾老太太去了,老宅里的下人,不是府里带过来的,不太放心。冬枝为人谨慎小心,派她过去照顾老太太最放心不过。

    “丢了支簪子?”董玉婷蹙眉道。

    冬枝点点头,“老太太说,可能是不小心丢在哪里的,但老太太首饰奴婢看着呢,那支福寿双全鎏金青玉簪因为这事的缘故,老太太一直没戴,这些天都戴的银簪子,今儿白天奴婢还检查了一遍,这支簪子确确实实放在老太太的妆奁里,晚上奴婢再看的时候就没了。奴婢怀疑,是大夫人那边派来的下人偷走了。”

    “母亲没有声张?”

    “老太太怕闹得难看,把这事压下来,让奴婢和元香姐姐先自己找找。”

    董玉婷食指敲着桌子,思索了一番,“你有怀疑的人选吗?”

    冬枝想了想,“因为老太太生病,大夫人那里又派来两个丫鬟,再加上原本安排过来的,一共有四个,奴婢和她们都接触的不太多,不确定谁偷的可能性大。”

    “我知道了。”董玉婷道,“既然母亲不愿意声张,你就听她的,先自己找找吧。”

    冬枝迟疑了一下,“夫人,当时听泉姐姐也在场,恐怕”

    赵芙莹身边的丫鬟都以水命名,听泉能沾得一个水字,平时就是被重用的人。老太太在老宅丢了东西,虽说要压下此事,但难保心里会不会记着,听泉很有可能会把这件事禀告给赵芙莹。

    “先当她不会告诉嫂子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冬枝应下离去,春月自告奋勇道:“夫人,要不让我去吧,保证将那个小偷给抓起来。”

    董玉婷笑道:“让你去?我看你这会儿过去,整个宅子的人就都知道母亲丢了簪子了。”

    老太太既然想揭过此事,董玉婷就顺着她的意,也没跟赵芙莹提这件事,谁知道第二天一早,赵芙莹就带着几个仆妇,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董玉婷看到她身边的听泉以后,就明白赵芙莹来是所为何事了。

    她笑着去老太太的正屋,“叔母,听说您丢了支簪子?”

    老太太的目光在听泉身上停留,听泉低着头,她只能看见听泉的头顶,不过她扭动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紧张的情绪。

    老太太收回目光,这也是真的,她没必要生听泉的气。

    “是一支福寿双全鎏金青玉簪,这些天我没戴,都戴的另一支银簪,就把青玉簪放到妆奁最底下,收起来了。要不是冬枝细心,时常检查一遍,恐怕我走的时候都不会发现。冬枝说白天还看见簪子在妆奁里,晚上却发现这支簪子不见了。”老太太淡淡道,既然赵芙莹想抓住谁偷的,她就不把这事儿给压下去了。

    “老太太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是谁,站出来。”赵芙莹看向院子里的下人,威严的说道。

    算上元香和冬枝,一共六名丫鬟,其中还包括听泉在内,赵芙莹觉得这三位可能性不大,就多把注意放在其他三个人身上。

    “春月姑娘,劳烦你带人去搜她们的屋子,可好?”

    春月看了董玉婷一眼,得到赞许的示意后,春月福身道:“是,夫人。”

    “昨天一天你们都干什么了?挨个说。”

    卢妈妈道:“夫人,奴婢在老太太屋里管着明间,地上脏了,桌子乱了,就由奴婢去打扫整理,老太太的妆奁盒,奴婢可接触不到。昨天趁老太太出去散步的时候,奴婢去屋里打扫了一遍,然后奴婢就出来了。”

    接着露儿惴惴不安的说:“奴婢在老太太屋外通传,没有老太太的吩咐,奴婢不曾进去过,昨天奴婢一直守在屋外。”

    石榴按照她们所说,开口道:“奴婢在屋里管端茶倒水,老太太的妆奁,都由冬枝姐姐和元香姐姐管着,奴婢也没有接触过。”

    然后是元香、冬枝、听泉也说出她们昨日干了什么,听了一圈,似乎都没有嫌疑。

    “你们可有认证?”赵芙莹仍旧怀疑其余三个。

    卢妈妈叫道:“有,有!奴婢进屋打扫的时候,还带了春桃和春花。”

    赵芙莹颔首道:“叫她们过来。”

    两个丫鬟跪到地上,紧张的瑟瑟发抖。溪水质问道:“昨天你们随卢妈妈进老太太屋中打扫,可曾见过一支福寿双全鎏金青玉簪?或者见到谁偷偷摸摸顺走了?”

    春桃颤抖的答道:“奴婢奴婢没有瞧见,什么都没看见。”

    春花也这样说道。溪水皱了皱眉,又问:“卢妈妈在屋里都做了什么?”

    春桃和春花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溪水捕捉到了这一点,换上安抚的语气,“说吧,夫人在这儿呢,有什么事,自有夫人做主。”

    春桃咬了咬牙,豁出一切的架势,“夫人,卢妈妈叫我们过去打扫,她自己坐在一边没有动。”

    春花紧张道:“对卢妈妈常叫我们过去干活,把事情推到我们身上。”

    溪水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种事情,和簪子无关。“原本分给你们的活是什么?”

    “我们两个原本是扫长廊的。”

    虽然和偷簪子的事情无关,但也间接证明了卢妈妈的清白,她二话不说跪到地上请罪,“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这些天府里上上下下都忙得很,奴婢因为太累了,就把事情丢给了两个小丫鬟,奴婢再也不敢了。”

    赵芙莹神色冷淡,“怎么?府里就你累啊,其他人不累?我看,我这个位置让你来做好了?”

    卢妈妈害怕道:“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

    “这事回头再给你算账。”赵芙莹嫌弃的移开目光。

    春月带了人回来,她和这件事无关,由她去搜查,再公正不过了。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春月平静的拿出一支簪子,由元香看过后,确认这正是老太太丢的那支福禄双全鎏金青玉簪。

    和春月一起检查的仆妇道:“这是从露儿的枕头里搜出来的,还有六两银子。”

    跪在地上的露儿脸色唰的惨白,被雷劈中了一般,瘫倒在地上,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奴婢没有偷老太太的簪子!”

    她似是反应过来,跪着往赵芙莹脚边爬,被一旁的仆妇拉住。

    “夫人,您要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偷老太太的簪子!”

    溪水问道:“那这六两银子是你的吗?”

    露儿咽了口唾沫,“是奴婢的”这话像是印证了簪子是她偷的一样,她又急急忙忙的辩解,“银子是奴婢的,但簪子不是奴婢偷的!”

    “那为何簪子会和银子放在一处?还是你的枕头里。”溪水冷冷盯着她,全然把她当成真凶一样,但其实她看所有人都这样,目的就是让她们感受到压力,把真相说出来。

    露儿支支吾吾道:“这六两银子,是奴婢在府里这么多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怕它们丢失,奴婢就在枕头里缝了个内袋,把银子放进去了。”她的眼角冒出委屈的泪水,但众人岂会因为她哭,就相信她说的话。

    卢妈妈道:“露儿,你这个年纪的人,爱花俏的首饰也正常,但你不能牵连大家,你差点把我们都害死!”

    露儿被众人怀疑、怒视,渐渐失去了辩解的欲望,她觉得口干舌燥,说什么话都苍白无力。

    董玉婷精准的捕捉到一个字眼,做她们这行的,很擅长借一个词一个字来借题发挥,久而久之,这种习惯就深入骨髓。她小声对赵芙莹嘟囔:“那簪子也不花俏,虽然是鎏金的,但因为是母亲这个年纪的人戴的,打造的有些老气了。而且,偷得人应该能进屋才对,这样方便观察母亲的妆奁,总不能没有观察过,就偷了一根簪子,万一是老太太常戴的,那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母亲说了,这支福禄双全鎏金青玉簪,收在了最底下,哪有这么巧,偷走的最底下那支。”

    董玉婷一字一句的分析,赵芙莹若有所思,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但她空口无凭,一切都也只是猜测,拿不出证据,那也是白搭。

    “是她偷的。”

    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众人赫然发现,刚才说话的人是蔺晴萱,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游廊下,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她们。

    卢妈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赵芙莹微笑道:“萱姐儿?你刚才说是她偷的?为什么这么说?”

    蔺晴萱小脸紧绷,“我昨天看到了。”

    “蔺小姐,你不要胡说!”卢妈妈面目狰狞,几乎是要吃了蔺晴萱的神情,吓得她躲到赵芙莹身后。

    溪水立刻上前,让仆妇打了她两耳光,“怎么和小姐说话的!”

    蔺晴萱道:“昨天我和姐姐们玩儿的时候,我透过窗户看见她把叔祖母的簪子给拿走了!”她不好意思道,“我有点害怕,就没有说。”

    老太太把她拉在怀里,“萱丫头,那你怎么今天又说了?”

    蔺晴萱脚尖在地上画圈,像只懵懂的小鹿般纯真,“因为偷东西是不对的,而且叔祖母对我很好,丢了东西会很着急,我必须要告诉叔祖母。”

    蔺晴萱的乳娘在一旁道:“我们家小姐一早起来,就吵着嚷着要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老太太看着她:“没和你父亲一起来?”

    蔺晴萱摇了摇头,老太太疼爱的一把搂住她,爱怜道:“你这孩子”

    而卢妈妈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人证,还是蔺晴萱的指认,让她绝无翻身的可能。峰回路转,露儿激动的指着她:“卢妈妈和奴婢一个屋里的,她知道奴婢的枕头里还有内袋,是她做的,一定是她做的!”

    赵芙莹给了溪水一个眼神,后者让仆妇将卢妈妈拉走,她求饶的声音随着远离而淡去,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了,仿佛她从未来过这里一样。

    “叔母,都怪我,没管好下人。”

    老太太摆摆手,“哪个府里都有这样的人,不必在意。”她搂着蔺晴萱,爱不释手一样,不肯放她离开。

    第102章 去边州 在老太太恢复身体的期……

    在老太太恢复身体的期间, 老宅发生了一件事。圣旨从京城而来,命李家带好烧制的砖石送往边州。丹州山清水秀,树木葱茂, 山石泥土皆是工部的重要材料。二房在朝廷工部做官, 大房开采丹州资源,两者配合之下,令李家越发兴盛。

    董玉婷先前只觉得是李凌川能力出众,现在看来, 能走到这一步, 背后也少不了大房的助力。再看丹州风貌, 只觉处处不一样了。

    老太太听完这个消息, 沉吟片刻,叫来董玉婷商量此事。

    “母亲在担心什么?”

    外头日光明媚, 丹州这块风水宝地,春季比别的地方更绿意盎然, 就算是在城中, 花草树木也是处处可见,像是生活在桃花源中似的。

    老太太一字一句的分析:“边州和丹州离得不远,但修建城墙这样的事容不得拖延, 最好还是就近烧砖,圣上怎么会想到让我们去?我觉得,这是凌川有意安排。”她一边说着,两条变得稀疏的眉毛微微向中间挤, 担忧和疑虑挥散不去。

    “难道老爷出了什么事?”

    这话正是老太太所想的,她长叹口气,下意识的摩挲手腕上的菩提念珠,以往遇到焦躁的事情的时候, 她总会强迫自己去念佛经,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管用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们怎么想的。”老太太霍然起身,董玉婷只好跟上去。

    还没走出院子,康姨娘等人便过来了。老太太养病的这期间,康姨娘风雨无阻的前来照顾,殷勤得让元香冬枝自愧不如。拿她的话来说,她是感谢老太太要带她离开这块伤心之地,毕竟她的儿子死在了这里。

    “太太要去哪?”康姨娘等人行了一礼,问道。

    老太太着急过去,敷衍的说道:“没什么事。”便从她身旁路过。

    元香跟上老太太的身影,冬枝留在院子里,“姨娘进去坐会儿。”

    康姨娘道:“不必了,冬枝姑娘,我们等会儿再来。”

    冬枝便没有再挽留,三个姨娘离开了这间院子,便默默的分成了两个队伍。康姨娘独自在前面走着,也不理会后面的两人,对她们的小声议论无动于衷。微风拂过,将她的发丝吹起,露出她尖瘦的下巴,和一张古井无波的脸。

    “自己倒是能回去享福了,也不想想我们。”

    “还非要拉着我们过来,也不说在太太面前给我们美言几句。”

    两个姨娘小声嘀咕着,恶狠狠的宣泄着对康姨娘的不满。明面上,她们是回丹州安度晚年,但其实她们都是被老太太赶回丹州的。当初二老太爷得病,丫鬟、婆子、姨娘轮流侍疾,可谁也没想到,老太爷半夜离世,要不是康姨娘半夜起来给老太爷掖被子发现不对劲,等次日一早众人才能发现老太爷离世。那时候正值冬季,一个夜晚过去,老太爷的尸体都凉了。

    大夫说,老太爷是半夜痰症发作,堵住了自己的喉咙,叫不出声音,加上晚上寒风呼啸,没有人察觉到老太爷的不对劲,这才导致了老太爷的离世。

    老太爷死后,老太太迁怒几个姨娘,将她们连同她们的孩子,一并送回了丹州。这一待,就是将近十年。丹州老宅到底是大房做主,她们几个自始至终都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这些年在老宅活的像是外来人。

    “叔母,你怎么来了?”赵芙莹见到老太太,连忙起身扶着她坐下,将位置让给她,让她和李青黛坐到一处去。

    老太太看到李青黛心里就不是很舒服,但想到她来的目的,还是忍住了不高兴,焦急问道:“大哥,凌川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李修鸿抬了抬手,示意她别急,屋中燃烧着令人平静的沉木香,这种东西在其他地方稀少,在丹州却很常见,氤氲的白气逸散到空气中,带着点淡淡的木香,老太太此刻却闻不得这种味道,皱着鼻子,一脸的难受。

    “弟妹,你别急,圣上既然还能派我们去边州帮忙修筑城墙,那边州定是还没发生战乱,凌川身边有将士保护,他不会有事的。”

    “既然那样,他为何非要让你们去?我虽不懂你们那些,但也知道,修筑城墙该就地取材。”老太太盯着李修鸿的眼睛,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心虚,便紧接着逼问,“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赵芙莹见形势不对,凑上前拉老太太的手,“叔母”

    老太太呵斥道:“你闭嘴!”

    赵芙莹脸色变得煞白,手足无措的立在那里。到底是关心儿子,情绪一下就忍不住了,不管是谁也不好使。

    董玉婷上前拉住赵芙莹,着了急的老虎,还是远离为妙。

    李青黛冷笑道:“你着急,别拿芙莹撒气,我告诉你吧,这事不是圣上的主意,是永明王的主意,他收不到凌川的消息,便假借运送石材为由,让凌朝过去,同时安插人手一同前往边州。”

    老太太听到失去李凌川的消息,只觉两眼一花,直挺挺的往后栽去,同一时间,众人连忙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喊:“母亲!”

    “叔母!”

    “弟妹!”

    董玉婷用力掐她人中,疼的老太太清醒过来,两手抓住李修鸿的衣袖,“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李青黛在看到她险些昏过去的时候,身上的气焰降下去一大截,看她无事,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凌川可是大哥嫡亲的侄子,大哥拿这个骗你做什么”看她表情,还觉得是老太太小题大做。

    李修鸿欲言又止,赵芙莹忙上前拉李青黛,“姑母,先坐下来休息会儿。”她从一旁盖着碧色珠珞纹布毯的小方桌上拿起盘子,往李青黛面前凑,“姑母,吃点果子。”

    吃东西也是堵住了嘴巴,李青黛神情僵硬,扭过头和赵芙莹置气。

    李修鸿一个头两个大,安抚道:“还不一定是出了事,边州那儿,也有永明王的人,只是都断了联系,永明王便假借修葺城墙建议圣上,皇上便下旨,派我们过去,到了那头,我们先不入边州,等永明王的人进去打探一番,再看情况是否过去。”

    老太太呼吸急促,董玉婷在她身旁顺着她的背,“大哥,你可一定要带凌川回来”

    “弟妹放心,凌川我一定给你安全带回来。”李家在朝为官者,独李凌川一人,没有他在朝将李家和工部联系起来,李家走不到今天。如同走在悬崖边上,看着令人艳羡,是众人之上,实则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下一辈年龄还太小,等到他们成才,还需再等几年,现在的李家不能没有李凌川,少了他,李家便仿佛断了四肢,再无力回天。

    赵芙莹听出一丝不对劲,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父亲要亲自去?”

    老太太和李青黛一时间都看向李修鸿,只听他不耐烦道:“我不能去了?”

    众人便一块儿去打消他的念头。李修鸿这身子骨,路上指不定得大病一场,老太太也顾不上担心儿子了,和李青黛一声接一声的劝他。

    “大哥,家里这些事都是凌朝在管,你还是让他过去吧。”自几年前李修鸿生了场大病,家里的事就全部由李凌朝管着了,子承父业,原本他就跟在父亲身边边看边学,其余人也没有意见,再加上李凌朝办事不曾出过大错,接手的顺顺利利,李修鸿这才安心。

    “让他去丹州,家里的事情怎么办?还是我去。”李修鸿反驳道,其实也是觉得此行有危险,怕说出来让弟妹又难过,便以这样的借口。

    老太太哪里想不出来,心里一阵酸涩,不过若李修鸿在此行上出现意外,那她就更是罪过,于是嘴上还是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李凌朝也对父亲道:“圣上并没有指明让谁去,还是让我去吧,父亲身体不大好,边州那地又是穷苦天寒之地,父亲受不住的。”

    李修鸿吹胡子瞪眼,越是大了,就越是要硬撑,“我身体好着呢!”

    这里最不怕他的就是李青黛,冷哼道:“你怎么让凌朝管家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弟弟,这事就让凌朝去吧,你留下来管丹州的事,让辰风帮你。”

    李修鸿从小在这个性格强硬的姐姐身边长大,即便到了现在,心底对她也有些发怵,摸了摸鼻梁,还想再说什么,李青黛就狠狠瞪他。老太太想嘲她不懂规矩,让自己儿子插手家族生意,即便李凌朝不在,还有儿子,几个庶弟,再不济,还有李凌昊,也轮不到李辰风来帮忙,但怕她一打岔,李修鸿又反悔,老太太忍下这股气,看向李凌朝,“你去了边州,不管有没有你弟弟的消息,都递个信回来。”

    李凌朝应是,又反过来安慰老太太几句,这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赵芙莹便要预备给丈夫准备出行的行李,李修鸿留下了老太太和李青黛,说是有话要说,董玉婷看那意思是想支开自己,不用他说,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去看看儿子女儿们。

    李博翰和李念薇自是不用担心,两人都不是惹事生非的性子,李念姿和李念羽也就偶尔出来转转,独李博睿、李博铭、李博楷成天的疯玩儿,几天的时间,偌大的老宅被他们转了个遍,每天上房揭瓦,精力无穷。老宅东北角有个小池塘,前几天李博睿三个在那边玩儿,险些掉下去,赵芙莹知道后,直接把东北角的小花园给封了,不准他们再去。

    元香在屋外等老太太,董玉婷就和春月去了李博睿他们住的院子。几个男子住在一块儿,离她们的院子还隔着一段路。

    到了院里,只能瞧见两个丫鬟垂头扫地,春月过去,不认得她俩,那就是老宅的下人,问道:“可看见我们家五公子了?”

    两个丫鬟就算一开始不知道李博睿,到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该知道了,不管是因为他住到这间院子,还是因为他这些天在老宅里上蹿下跳,都该知道这个混世魔王。

    两个丫鬟紧张的往屋里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才支支吾吾道:“五公子出去了。”

    这时,院子正屋打开了门,一个丫鬟从屋里走出,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两个茶杯,给董玉婷行了一礼后,小碎步的踩着游廊的木质地板离开了。

    董玉婷觉得有些奇怪,若没有主人吩咐,寻常时候,下人是不得入内的。

    “谁在里面?”

    两个丫鬟惶恐的看向屋内,张了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春月皱眉道:“夫人问你们话呢?”她竖起眉头,气势十足,两个小丫鬟被吓得舌头打结,愈发说不出话来。

    “大嫂来了。”李凌昊从屋里走出,如同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气氛倏然变得凝重。

    第103章 拜山神 两只麻雀缠缠绵绵的从……

    两只麻雀缠缠绵绵的从远处飞来, 停在瓦片掉的稀稀落落的屋檐上,黑豆一样的眼睛注视着鸦雀无声的院子,它们并不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都不说话。

    董玉婷面色无异, 只默不作声的盯着慢慢收起嬉皮笑脸的李凌昊, 二老爷左顾右盼,落在董玉婷眼中,都成了心虚的表现。

    二老爷从小就怕他大哥,怕他父亲, 怕他母亲, 从小便养成了窝里横, 欺软怕硬的性子, 长大了以后也没变过来,已经改不了了, 好在身后有李家,旁人也看不出什么, 但熟知他的人, 都知道他这一点。后来董玉婷嫁进李府,没几天就和老太太斗法,二老爷便知道他这个大嫂也不是好惹的, 不过两人的身份也不会接触几次,相安无事罢了,但每次见了董玉婷,二老爷心里先矮上了三分。

    这会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却比平时更有威慑力。悄无声息的,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滑落,悬在下巴上, 要掉不掉的,和他起伏不定的心绪一样。

    这天也不冷,何至于大白天房门窗户紧闭?还不让丫鬟在门口守着,赶到院子里来扫地。

    “二弟在房里做什么呢?”董玉婷笑着问,那笑意却是浅浅的一层,像水面上的倒影,一触即碎。

    二老爷擦着额头的汗,不知不觉额头的汗珠就密布了一层,接二连三的从额头滚落,“在,在念书呢。”他讪笑着,放下手,怕董玉婷看出异样,可汗珠在脸上滚落,痒的像一队蚂蚁在脸上爬,又想抬手擦,又想放下来,滑稽至极。

    董玉婷嘴角扬起一道嘲讽的弧度,“旁人都说丹州是风水宝地,我原先只当个玩笑话,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二弟来了丹州,都能静下心念书了。我看,不如给母亲说一声,等我们走的时候,二弟就留下来,说不定过几年,二弟就能进京赶考,让母亲高兴。”

    二老爷大惊失色,慌忙道:“大嫂可别,我不留下去。”他不是怕被留下来,他没上进心,留下来反而逍遥自在。他是怕董玉婷和老太太说此事,看大嫂神色,便知她猜出一二,要是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不扒了他一层皮。这是什么时候?孝期!母亲一向在乎脸面,让她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董玉婷和他接触的不多,但也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他好色的名声,不曾想在这时候还忍不住。那丫鬟从里面端出来两个茶杯,他用一个,另一个谁用?难不成还玩红袖添香那一套。更别说他还和孩子们住一起,让他们瞧见了多不好。

    鄙夷的神色从眼中倾泻,董玉婷毫无遮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过两天,大哥便要离开丹州,家中的外务、生意就由大伯去管,二弟是要读书,还是去帮大伯管事呢?”

    二老爷没有迟疑道:“我去帮大伯。”他说的快而坚定,是真怕把董玉婷把这件事抖给老太太。

    董玉婷有了拿捏他的话柄,但想起他不着调的性子,还是不放心,“二弟除了帮大伯管事,也要来多看看母亲,我要是和母亲没了说的话头,指不定要说其他事呢。”

    二老爷打了个激灵,讪笑着抹汗,“一定一定。”

    连敲带打的,二老爷不得不紧了心神,不敢再去做风流事。

    李博睿也不在这儿,董玉婷没多留,带着春月离开了院子,还没走几步,就见了李博睿他们,手里拿着草戳着几只嫩黄绒毛的鸡崽。老宅不似京城,后罩房是夫人陪房住的地方,后罩房连着的几间房子,围了栅栏,豢养了鸡鸭,老宅够大,叫声和气味传不到老爷夫人那儿去,大厨房做饭要用肉,都是用的老宅自己的鸡鸭。

    董玉婷想是李博睿几个转悠到后罩房那里去,瞧见刚出生的小鸡崽就给带了回来。

    李博睿抬头瞧见母亲,欢快的跑了过来,举着两只脏兮兮的手就要往董玉婷身上扑,董玉婷往后退了一步,没让他扑上来,秋荣跟过来拿过帕子给他擦净了手,把脸上的黑胡子一并擦去了,才松开了他。李博睿看出董玉婷不高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看你玩儿的,身上弄的这么脏。”董玉婷道,“明天过来陪陪你祖母,你光顾着玩儿,都不来找她。你祖母常常念叨你。”

    看情况,她们要在老宅还要待更久,原本想着再过几天就会回去,就让李博睿玩几天,可若是要长住,便不能让李博睿这样下去,得拘束着他,正是性格不定的年纪,没人管着,长大就改不了了。打定主意,董玉婷对秋荣道:“明早你带睿哥儿过来铭哥儿和楷哥儿也一并过来。”

    秋荣道是,董玉婷让李博睿和他们继续去玩儿了,总归是最后一次,还半路叫走做什么。

    董玉婷约束起几个孩子的事被赵芙莹知道,没过几天从外面请来了先生,让无所事事的孩子们去学堂上课,大一点的孩子和他们进程不一样,便不一起上。李念薇等几个也没事,就跟着去了,每日上两个时辰便可。

    董玉婷正愁怎么管他们,得了这个消息,把笔一放,写了一半的教育计划不必再继续写了,每天问一句他们在学堂学的怎么样便可。

    李凌朝的离开没有特意声张,府中有些下人还是过了两天才知道老爷已经离开了丹州。

    赵芙莹白天依然持家有度,管理有方,谁也瞧不出她的担忧。

    老太太本来要好的身体急转而下,又开始不好了,大夫看过后,说这是心病,喝药也治不好。再说是药三分毒,别喝了药,心病没好,身体又差了,董玉婷只好每天陪着老太太多说说话,知道她疼孙子孙女,便每天让他们过来,几个孩子本性也不坏,也担心老太太,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老太太这儿,男孩儿就在院子里玩儿投壶,女孩儿就坐在一起绣花,做什么都在老太太眼下,颇有幸福安宁之意。有时候老太太说着话,泛起了困,几个女孩便默不作声的放下绣花,结伴悄声离去。

    这天丫鬟搬了桌椅到屋面,放在一个刚好太阳晒不到的位置,老太太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董玉婷在一旁拿书看,柳姨娘看着自己儿子在院子里玩儿,王姨娘和李念薇坐在一处给老太太绣抹额,李念姿和李念羽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画画。这几天都是如此,便是有事要做,也聚到一起做。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画面。

    二老爷被董玉婷威胁了几句,也不敢再温香软玉抱满怀,日日都过来待上一会儿,老太太生了三个儿子,难免有偏心,大的要继承家业,小的要多照顾,中间的二儿子往往是疏忽的那一个,导致二老爷与老太太关系不如其他两个亲昵,不过这段时间老太太正有心病,二老爷在老太太面前关心问候,倒是让他们母子关系飞涨。

    二老爷觉出几分好处,接下来不用去叫他,便巴巴的过来了。

    只是有时候和二老爷说着话,老太太就想起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儿子。

    她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便也不去提李凌川,只说:“也不知道你弟弟怎么样了?在府里有没有好好念书。”

    二老爷边喝着茶边道:“三弟比我聪明,肯定会用功念书的。”

    康姨娘也过来了,她们三个姨娘不跟老太太一个院子,在老宅偏僻的角落住着,不过还是每日过来。

    康姨娘端着一碗药,行了礼,把药放到桌上。

    董玉婷道:“我瞧着母亲身体好了许多,便不必再喝药了吧。”

    康姨娘低垂着眼眸道:“不是药,是姜橘饮子,太太今早有些着凉,喝了这碗姜橘饮子能发发汗。”

    老太太微微颔首:“你有心了,我不过早上提了一嘴,你就记下了。”

    康姨娘不卑不亢:“这都是妾身该做的。”

    老太太拿着勺子慢慢把姜橘饮趁热喝了,虽然加了橘子,但也只是为了让味道好喝些,发汗的作用还是在的,老太太还没喝完,就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像是泡进了热水里似的。

    李博翰和李博辉下了学堂,也过来看老太太,老太太看了他俩更加高兴,本来有些困意,这会儿拉着他们说了好些话。

    兄弟俩安静的听祖母和他们说话,好一会儿,才止住了话头。

    老太太似是才发现,“芙莹怎么没来?”

    董玉婷笑道:“大嫂忙着拜山神的事儿,这些天忙的很。”

    拜山神是丹州的习俗,丹州的百姓很信这个,他们靠山吃山,信奉这个是理所当然的事。李家砍伐木材,开采山石,蔺家入山采药都离不开山。丹州的大部分百姓帮李家和蔺家做工,也信山神,因此拜山神,是丹州一项很重要的事。

    老太太道:“那你去帮帮你嫂子,看哪里需要帮忙,我这里这么多人,不用担心。”

    她都这样说了,董玉婷便只好答应。

    第104章 拜山神(二) 拜山神是丹州自……

    拜山神是丹州自古以来就有的节庆, 具体什么时候有的不可考究,不过据说是在以前丹明山雾气缭绕,毒虫横行, 没有人敢踏入一步。附近村落有一对母子相依为命, 可日夜的操劳,让母亲身体衰弱下去,继而生了场大病,儿子听闻丹明山中有人参, 想到人参既可以给母亲吃, 又可以卖出去换成钱, 咬了咬牙, 不顾传闻的危险,一个人拿上棍子便闯了进去。

    山中也确实像传闻里的那样, 处处是危险,但也处处是宝, 那儿子不识得其他药材, 只知道人参长了个小人样,一股脑的就进来找了。结果可想而知,他从白天找到了黑夜, 不仅没找到人参,还迷了路,尤其是晚上迷雾笼罩,跟个瞎子一般, 只能小心往前边探路边走。

    那儿子摔了在山林里摔了七八次,身上疼,心里怕,止不住的喊娘,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在山林里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声音,他娘竟真的进山来找他了。他娘听说儿子进了山,哭着跪着求村民一块儿进山来找儿子,但随着天色越来越黑,村民们也都怕了,到了最后,就只有他娘还在山林中漫无目的的喊着儿子的名字。

    那儿子见到亲娘,激动的撒开腿跑过来,路上又摔了几次,但这次他顾不上疼痛,只有满心的欢喜。可谁知母亲来找儿子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又吸入了太多山林里的毒瘴,强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她在儿子面前倒在了地上,儿子悲痛不已,后悔万分,在山林里嚎啕大哭。夜晚山林间冷风肆虐,风声裹杂着呜咽在深林里游荡,把那些野兽都给惊惧了去。

    突然,一只白老虎在夜色中出现,一身洁白如雪的皮毛在黑暗中是那样显眼,仿佛身上发着光一般。那老虎身强体壮,比人高大威武的多,那儿子吓得浑身发抖,却听那老虎说自己是山君,在此修行,被他们母子情深所触动,便携了人参过来,但要他们村子的人供奉它,助它修行,儿子一心担心母亲,岂有不应的道理,对天发誓后,老虎闪身消失,只有地上躺着两个小人似的的人参。

    那儿子把一个人参卖出去,一个喂给了他母亲,没过几天,他母亲便生龙活虎,村中的人大为惊讶,母子俩便趁势把遇到山君的事情告诉了大家,之后大家又发现丹明山再无毒瘴迷雾,便彻底相信了母子俩说的,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人听说了这个传闻,开始信奉丹明山山神。

    董玉婷听完一笑而过,这种带着奇异色彩的故事多半都是唬人的。她听了老太太说的,去帮赵芙莹的忙,但赵芙莹是什么人,哪里用的着她帮忙,董玉婷在一旁学习才是。

    老太太要她帮忙,赵芙莹不要她帮忙,董玉婷便偷了闲,看着赵芙莹定好了祭祀用的三牲,府中养了鸡鸭,祭祀用的三牲却要更隆重一些,要整鹿、整羊、整牛,就指了管事去外面定,要仔细瞧过了,捡膘肥体壮的定。以李家在丹州的威望,卖家也不敢拿瘦弱的来糊弄,只是拜山神是项大事,容不得赵芙莹不仔细,必须让管事去瞧了才行。

    除了三牲,还准备了五谷,和时令鲜果,外加丹州本地的名酒,一应都备好了,就等拜山神那天拉到山上去。礼器都在库房存放着,也早早命人擦拭过了,还拿艾草熏烤了一遍,到时参加的人多,可不能让人看见灰蒙蒙的礼器。

    赵芙莹办事条理清晰,把下人细细拆分开来,各做各的事,彼此都不耽误。董玉婷在一旁看着,忙没帮上,倒是受益匪浅-

    董玉婷对着铜镜,冬枝早已从老太太那儿回来了,专心伺候董玉婷一个,她和春月一左一右,帮董玉婷挽头发,戴耳坠。

    “夫人,今天戴这个南珠吧,和夫人穿的这身相配。”

    董玉婷随意点了点头,她觉得她有的这些首饰样样都好看。既是拜山神,也要穿的隆重一些,不过老祖宗上月离世,也不好穿的过于招摇,便穿了件月白色的襦裙,外头罩一件杏黄色深衣,裙上坠了细小的珠子,都是南珠,颗颗圆润,不过因为太小,便只能到边上作点缀去。

    董玉婷打扮完出了梢间,几个孩子便已过来给她请安,因着前几天跟着赵芙莹的关系,被她提点了几句,董玉婷就往她们身上看,此行来的匆忙,她们就没带多少首饰和衣服,董玉婷一一看过去,对冬枝道:“我记得有几件镯子一直放着,没戴过,你拿给小姐们吧。”

    镯子是银胎掐丝珐琅彩的,纹了花鸟纹,虽说上月老祖宗过世,但这样的节庆日子也不能打扮的太素,戴上这件珐琅彩镯刚刚好,一人一件,不算贵重,但也是好东西了。

    董玉婷领着她们去见老太太,刚一进屋,便看到老太太放下瓷碗,接过手帕擦嘴。

    “母亲还在喝药?”

    老太太笑道:“大夫开的安神汤药,不碍事的。”她扯了李博睿到跟前,拍了拍他红扑扑的脸蛋,笑问:“大早上的,又去哪里跑了?”

    李博睿嘿嘿笑,老宅有两个武师傅看家,不知怎的,被李博睿瞧见了,便缠上了他们,不过这次再不敢提习武的事,上次他半途而废被母亲祖母念叨了几天。这次便偷偷看在眼里,回了院子比划了几下,今天起来的早,他就在院子里跟着李博铭假装是两个武人打架,秋荣及时阻住了他们,怕他们玩出一身汗,求着哄着两个人过来。

    秋荣神色一紧,听到老太太转移了话题又松了口气。

    以前老太太也参加过丹州的拜山神,和逛庙会似的,热闹的很,一连三天,街上全都是人,老太太心里高兴,就没计较李博睿做了什么,要是什么大错特错的事,不用瞒着,便有人来告诉她。所以她不担心。

    内外宅各有各的事,二老爷去外头帮忙,也是老太太的吩咐,她有心让二儿子学点东西,临近拜山神的这一天就嘱咐他去帮李修鸿的忙。

    老太太领了众人过去,见到了丹州的几个名门望族,除了蔺家,还有刘家、王家、张家等不过这当中地位最的,还是非李家和蔺家莫属,再细分下去,蔺家又落一层。尤其是蔺家这一辈子嗣不兴,已露出颓势的意思,蔺逸轩大哥早早病死,没有留下一个子嗣。蔺逸轩便只能独挑大梁。

    这次拜山神,蔺逸轩的妻子王夫人也来了,她怀着身孕,自然被赵芙莹多加关照。

    王夫人领了蔺晴萱,看她样子,倒不像是什么恶毒后母,大概就是不怎么去管蔺晴萱,两个人相安无事,关系冷淡。其他夫人来了这里,说会儿话,就会看自家孩儿一眼,王夫人倒好,只摸着肚子,不住的低头看。毕竟不是亲生的,照顾好吃穿便行了,其他的一概不管。

    换做其他夫人,定会为了面子,去照顾好蔺晴萱,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亲密无间,不过这位王夫人是小门小户出身,心肠小,容不下别人。赵芙莹忙着的时候,就把这些事挑挑拣拣告诉了董玉婷,她还说,这位王夫人是在蔺逸轩喝醉了总之不是件太光彩的事情,董玉婷听了只当个故事。

    李青黛和老太太是在场辈分最高的两个人,众人便以她们俩为中心,簇拥着她们出府。外头停着几辆马车,拜山神说白了就是逛庙会,拜的神不一样罢了,热闹便可,没那么多规矩,是走过去,还是坐马车过去都行。

    小厮从库房搬了礼器先行一步,时辰还早,老太太等人不慌不忙,在门口说了会儿闲话,才各坐各车前去。街上热闹非凡,李博睿扒着脑袋往外看,李博翰坐在他身边,紧盯着他,怕他一不留神给翻出去。

    董玉婷掀了帘子的一角往外看,街上卖什么的都有,烧鸡、包子、团子看的人眼花缭乱,没走几步,便能看见出炉的包子散发出一片白气,诱人的香味迅速飘了过来。街上人挤人,但都朝一个方向走,便是丹明山,马车走的不快,百姓听到马蹄声纷纷避让,几个胆子大的孩童看见马车,还跟着跑了几步,不过马上就被他们的爹娘给逮住教训了一顿。

    小摊沿着丹明山脚摆了一路,董玉婷便也看了一路,卖的最好,最多的,当属虎头鞋、虎头帽、做的老虎娃娃,毕竟传闻中的山君,就是老虎形状。大概是不敢真的做出山君,就做出差别,这些老虎的皮毛还是黄黑色的,而不是传闻中的白色。

    到了山脚,马车便不能再往上走了。老太太扶着元香的手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眼山上并不陡峭的阶梯,由丹州几个世家出钱建的路,令百姓上山更容易。以前都是人走出来的土路,到底不如建了石梯显得庄重。

    第105章 下毒 有两位老人在,众人走的……

    有两位老人在, 众人走的缓慢,说说笑笑的往山上走。丹州各个世家皆出钱出力,修建的石梯平平稳稳, 一点都都不陡峭, 每块石梯又长又宽,正方便上了年纪的人上山拜神。彼时也有不少百姓往山上去,却不约而同的离她们远些,生怕冲撞了她们。山林里树木成荫, 头顶的阳光被遮挡的七七八八, 一点都不炎热。

    过了会儿, 便走到一处青石板砖铺就的平地, 抬起头,一座巍峨的庙宇矗立在眼前, 它是个小二进院,三面围墙, 得走过两个拱门才能进入正殿。庙宇坐落的位置刚刚好, 在山下时瞧不见,得爬到高处,才能看见这座被树林掩映的庄严庙宇。这处人便更多了, 董玉婷吩咐下人照顾好公子小姐,别让他们走丢了,虽然李家在丹州是地头蛇,但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

    几个世家的小厮在庙宇里忙前忙后,礼器、三牲搬进正殿,整整齐齐的摆在山神像面前。董玉婷还未进去,看的不大真切, 依稀可见一座高大的人面虎身的山神像摆在正中央,外头镀了金,金光闪闪的,预备着今天拜山神,看守庙宇的人把山神像擦得发亮。

    以前没有庙宇,更没有山神像,便是在露天搭祭坛来拜,后来丹州逐渐富饶起来,才使了钱财修建了庙宇,造了金神像。在他们的认知中,山君努力修行便是要修成人身成仙,就打造了人脸虎身的神像,百姓不觉得奇怪可笑,只觉得威严可怖,就是他们想象中山神的样子,就该与常人不同。

    李家打头,蔺家其次,乌泱泱的人群往庙宇中走去,自是容不下那么多人,下人便落在庙宇外跪拜。院里有人看守,据说便是传说中那对母子的后人,建了山神庙以后,这家人便索性搬了过来,以看守庙宇为己任。李家每月给他们钱财,明面上是供奉山神的钱,但实际上是他们看守庙宇的钱。

    李修鸿站在最前面,手中持着香,鼓声、钟声同时响起,逐渐扩散去远方,激荡起山林间的大片鸟儿。李修鸿将香插入香炉,跪在垫子上磕了头,一旁上去几个人摆上美酒、五谷、时令鲜果、和华服。

    刘家站出一位颤颤巍巍的老者,说来刘家原是丹州的大族,那时李家和蔺家并不有名,是后来居上,逐渐才成了丹州有名的世家。老者扶着儿子的手上前,接过祭文开始念,他的声音平缓、娓娓道来,让人不自觉静下心去倾听。

    祭文上祈祷山神保佑丹州风调雨顺,无害无灾。众人垂手倾听,一点声音也无,庙宇好似把外界的声音隔绝,只能听见老者念诵祭文的声音。

    祭文写的并不算长,却是发自肺腑的衷心祈愿,也是丹州所有百姓的祈愿。老者念完,李修鸿上前将酒端起,来到院外,朝天空泼洒,众人齐齐跪倒在地,恭送山神。

    董玉婷跪在老太太斜后方,看了她空空荡荡的手腕一眼。来拜山神,老太太便没带念珠,倒没有信佛就不信山神的意思,哪个灵验拜哪个才是大部分人的想法,想要钱,就拜财神,想要得子,就拜送子娘娘,山神管着丹州地界的山水,来拜山神的,更多是祈求风调雨顺、或找到迷失在山林里的人,或保佑庄稼能丰收

    恭送完山神,众人缓缓站起,董玉婷扶了老太太起身,往后扫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像波浪一般挨个站起来,远远看去,如同一只栖息在山上的巨蛇,她们在蛇头的位置,现在她们想下去,便只有等后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行。

    下人们围了过来,带她们去歇脚的地方,董玉婷还以为正殿之内还有隔间,谁知却带她们到了庙宇后面,这里有一处小亭,亭外放着石凳石椅,再远一些便是朝下的山坡,站在这里看,颇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微风吹散了身上的热意,董玉婷和赵芙莹扶着老太太和李青黛进了亭子,两个老太太坐到一块儿歇息。几个孩子在外面玩了起来。

    元香从小厮手中接过出来备的糕点,红木云纹的八角木盒,里头八个格子,各放着一种糕点,云片糕、绿豆糕、玫瑰酥、椒盐饼、萝卜糕八种糕点,甜咸都有,冬枝提了茶壶过来,春月和溪水烫了茶杯,倒了八分满的花茶,用的是梅花、茉莉的干花,放在一起用热水冲泡。水是早上就煮的,这会儿已经温了,李青黛和老太太渴极了,连喝了两杯。

    “这地方好吧?”赵芙莹眉眼弯弯,似月牙一般,小声跟董玉婷说话。

    “挺好的,这儿风大,凉快,景色也好。”董玉婷由衷的夸赞,她往下看去,一道金灿灿的河流如光滑的绸缎般缓缓流淌,脸上感受着徐徐微风,四周皆是欢声笑语,再没有比这更安逸的了。

    “当初修建庙宇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光在山神像上下足了功夫,翻来覆去的吵个不停,争论个不休,一方说要造成个老者的人形,一方说要造成个虎形,吵到最后快要到了算的吉利日子都没有结论,就把两方的提议都用了,造了人面虎身的山神像。”赵芙莹笑着道,“等丹州拜山神的人越来越多,许多远地方的人每年这个时候也过来,就觉得这地狭小了,庙宇不像山下寺庙那样阔大,只能到庙宇后面设了亭子和桌椅,不过别说,这地方既看的到景色,又凉快,是个好地方。”

    李青黛含笑道:“小的时候这里哪有这些,便是一片干枯的土地,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你们是享福了,拜完了山神,还有地方歇。”她一脸感慨的模样。

    董玉婷偏头看老太太,自坐了下来,她就一句话没说,要是以往,她和李青黛待在一处,必是会夹枪带棒的互相说道,这次却安安静静的。老太太阖着眼睛,喘着气,董玉婷拍了拍她的胳膊,“母亲,可是累了?”

    她见老太太额头上有汗,扭头看向冬枝,后者立马递了一张干净的帕子过来。

    老太太微眯着眼睛,“嗯,有点。”

    李青黛冷冷哼了一声,故意让老太太听见似的,但老太太却没精神去跟她计较了。

    董玉婷蹙起了眉,自病了以后,老太太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仿佛有人吸她精力似的,外表瞧着还好,内里已经虚了。就像一棵枯树,里头早就枯了,外表还和寻常树木一样。

    “啊!”

    “小心!”

    老太太被这声吸引了注意,睁大了眼睛去看,赵芙莹已经快步过去,董玉婷见李博睿和李博翰也围在那里,便也起身过去。走之前,她让冬枝留了下来,老太太这副样子,她还是有点担心,刚才那样,像是下一刻要昏过去似的。

    一个男孩儿正冲蔺晴萱不住的道歉,赵芙莹面无表情的问道:“发生了什么?”

    李家主持拜山神,自然来的李家的下人多,不用赵芙莹点名,便有人向她禀告:“刚才刘小公子跑着玩儿,不小心把蔺小姐给撞倒了,蔺小姐又刚好在往下面看,差点就要滚下山坡。”

    刘小公子怕极了,吓得泪流满面,蔺晴萱也在哭,拽着她的丫鬟的手不放。

    王夫人听到动静,挺着肚子慢慢走了过来,刘小公子的母亲见了她,拽了自己儿子过去,又陪笑,又道歉。

    王夫人看了蔺晴萱一眼,笑道:“没事,反正萱姐儿也没出事。”

    刘夫人松了口气,只是仍要假意教训自家儿子几句。乳娘从王夫人身边跑到蔺晴萱身边,一把扯过了她,安抚的拍着她的背,摸着她的头,“萱姐儿乖,啊,没事。”

    一时间,在场几个夫人的眼神便都有些耐人寻味,乳娘做到这种地步,是有些逾矩了。

    王夫人察觉到其他夫人的眼神,笑的有些僵硬,扯起了嘴角,笑容浅浅浮了一层到脸上,“萱姐儿,过来,让娘看看。”她亲昵的称自己为娘,众人却觉得更假,刚才蔺晴萱差点滚下去,王夫人一点不担心,走到这里,站定到几步之外,就不往前走了,像是看小动物一般,远远看了蔺晴萱一眼便说没事,现在这样颇有亡羊补牢的意思。

    蔺晴萱也很没给面子的抱着乳娘的脖颈,不肯松手,王夫人暗暗瞪了一眼蔺晴萱,又抬头瞪了一眼乳娘。白妈妈自是看到夫人瞪她,可她也没什么办法,哄着蔺晴萱,“小姐,让夫人看看你受伤了没?”

    蔺晴萱不肯扭头,白妈妈就上手去掰,董玉婷看不下去,采了一朵生长在亭子下面的小花给蔺晴萱看。

    “萱姐儿,你瞧。”

    董玉婷也瞧不出来这是什么花,橙黄色的,花瓣小小的,蕊是粉红的,叶子也只有两三片,蔺晴萱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伸手接了过去,董玉婷见有戏,便对她道:“那里还有,萱姐儿还想要吗?”她指了指亭子。

    蔺晴萱点了点头,董玉婷伸手接过去要抱她,白妈妈为难的看了一眼王夫人,犹豫之间,董玉婷已经强行从她手中抱了过去,带她去亭子下面采花。李博睿巴巴的跑了过来,他一过来,李博铭也过来,然后是李博翰,李博辉兄弟,李念薇三姐妹。

    李博睿蹲下身,帮着采花,这一簇簇的花都开的小小的,颜色各异,有粉白、浅黄、橘红,李博睿手快,薅草似的全给摘了去,然后转身开始分,董玉婷、李博翰、李念薇等人都有,谁都没睡,还知道跑进亭子里送给祖母一朵,蔺晴萱手慢,都被李博睿摘了去,她也不生气,把那朵粉白的小花的根茎折了,挂在耳朵上,兴冲冲的问李念薇:“念薇姐姐,好看吗?”

    李念薇淡淡的笑着:“好看。”

    众人走到亭下,李青黛看她们其乐融融,觉得自己有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她不是很高兴,冲着李博睿道:“睿哥儿,祖姑姑没有吗?”

    李博睿之前就没见过她,和她也不怎么熟,在她面前有些拘谨,听她这样说,便把手中的最后一朵花给了她。

    老太太得意的哼了一声,李青黛半是嫉妒半是羡慕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把小花攥在手心,撇过了头去。

    小孩子的情绪变得很快,蔺晴萱拿着花,仰着头看老太太,“叔祖母生病了吗?”

    老太太睁开眼睛,温和的看着她,问道:“为什么觉得叔祖母生病了?”

    蔺晴萱道:“因为我祖母生病了,也是这样,总是想睡的样子。”

    老太太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那萱姐儿要常来看我,好不好?”

    蔺晴萱用力点了点头,“好!”

    她们的对话勾起了董玉婷的记忆,她想起了一些书中的内容,老太太回了丹州以后,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丢失了性命,是蔺晴萱常来李家玩儿,发现差点要没了的老太太,喊来了大夫,才把老太太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这一查,便发现了老太太是被人下了毒可董玉婷想不起来,最后的幕后凶手究竟是谁了?

    “自己没有孙女吗?怎么成天喊别人家的来?自己的孙女不是孙女?”李青黛道。

    老太太轻蔑的瞥了一眼她,“我不嫌孙女多,再说,萱姐儿这么乖巧,我还真想把她给养到身边。”

    这句话专是往李青黛心口刺,她儿子李辰风,也成了亲,有四房小妾,可至今为止一个孩子都没有。李青黛猛然站起,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亭下。

    老太太面不改色:“走吧,外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元香和冬枝扶着老太太,董玉婷边走边思索着原书里的剧情,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更多的内容了。毕竟是她高中看的小说,现在想不起来也正常,需要某个时刻、某句话、某个东西引起她的记忆翻涌。

    “你对萱姐儿还挺好的。”赵芙莹和董玉婷咬耳朵,接触的时间长了,董玉婷便发现赵芙莹是个八卦的性格,全丹州就没有比她知道的事情更多的人了。

    董玉婷被她一打岔,索性就不想了,嘴上说:“我也是看萱姐儿可怜。”心里却想的是,那可是她未来的儿媳妇,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蔺晴萱看成了自己人,这其中当然不止是因为这是书中官配,更多的还因为蔺晴萱的乖巧,和可怜。这些天她常来李家玩儿,不止董玉婷喜欢她,老太太也喜欢她。

    赵芙莹打趣道:“要不然你给带回去啊?”

    董玉婷道:“好啊。”

    赵芙莹看她笑,以为她也在说笑,殊不知这句话,最后真的要成真。

    回了府里,董玉婷马上让人请了大夫,老太太还不愿意,说自己只是累了,一点事没有,董玉婷却态度强硬。老太太也没办法,再说这是儿媳关心她,便由着她去了。

    大夫俱是请了上了年纪的,这样的人才觉得有经验,有能力。老太太抬起手,放在了青瓷脉枕上,大夫先端详老太太脸色,再搭脉,屋中众人皆鸦雀无声,半晌,大夫问道:“太太可觉得这几日头晕眼花,用饭没有胃口?”

    老太太点头,“确实如此,大夫,我没事吧?”

    大夫道:“您脉象虚浮,是气血久耗,过于劳神之故,接下来的日子需好生休息,按此方服药,不要操心其他事,过几日便能好。”

    老太太还未说话,董玉婷便已上前,“大夫,我母亲她真的只是太累了?”

    大夫被她狐疑的眼神看的不自信了,说道:“确实如此。归根结底,这还是心病,若老太太能心静,便能好的更快。”

    “没有”中毒两个字在口中打转,终究是没说出来。

    老太太忍不了她,“你这是巴不得我有事啊?”

    董玉婷尴尬的笑:“没事,母亲,我送送大夫去。”

    她带了春月出去,到了院外,董玉婷又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大夫,我母亲她真的没事吗?只是过于劳神才这样的吗?”

    大夫不高兴道:“夫人若不相信,可再请其他大夫来看。”

    丹州这片地界上,他是有名的大夫了,哪被人这么质疑过。他这么一说,董玉婷便就相信了,她本以为大夫是被收买了才会这么说的,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春月拿了药方去找赵芙莹,她得问问这些药材老宅里有没有,若没有得去医馆拿药。

    董玉婷进了屋,还在想这件事,若老太太此时只是劳神过度,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还未中毒。董玉婷精神一振,决定提前找到下毒者。

    春月拿了药回来,交给元香,便回到董玉婷身边。

    董玉婷正有事找她,“春月,在老宅也住了些时候,可交到什么朋友?”

    春月茫然的摇了摇头,在京城的时候,她因为性格直爽,又是夫人院子里的人,从来都是别人来巴结她,回了老宅之后,也不是长久的要住下来,便没多少人来找她,再加上不熟悉她的人,只觉得春月凶,找她的人就更少了。

    董玉婷暗暗叹了口气,要是能说会道的夏晴过来,指不定隔壁府里的丫鬟都能和夏晴说上两句。再看冬枝,她就更不可能了,冬枝虽说办事谨慎,但在别人面前,就是个闷葫芦。

    “我有个事要你去做”董玉婷让冬枝靠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冬枝一愣,“翠梧院?”那不是李家姑太太住的院子吗?夫人要在翠梧院安插个人是怎么回事?

    董玉婷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要是有用到钱的地方,只管给我说,只不过这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她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让冬至去做,交给春月,她更不放心。

    冬枝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奴婢知道了。”

    第106章 喜事 拜山神要持续三天,次日……

    拜山神要持续三天, 次日外头锣鼓声起,很是喧哗,李家主持了拜山神的祭典, 蔺家请来了唱班, 两天的时间都在丹明山脚唱戏,连唱六唱《山君衔恩》,故事内容就是那对母子得山君帮助,年年如此, 但年年有人看。台子搭的大, 底下搬来的凳子多, 满打满算能坐百来号人, 周遭买茶水糕点小吃的等戏开唱,俱是停下来一并看戏, 等中场休息的时候,再来吆喝叫卖。

    几个孩子昨日回来便累的要休息, 次日又恢复了精神, 吵着闹着要出去,李博睿求到老太太那里,自是还没说两句话, 便哄的老太太答应了。赵芙莹得知后,又多派了人来当护卫。

    这几天街上热闹,人满为患,却也有不少叫花子浑水摸鱼, 早些年便出过这样的事,往后丹州知府便在这时候多派两队官差在街上巡逻,可即便这样,那些叫花子、小贼也贼心不死, 只要有机会,便要动手。

    董玉婷就让冬枝也跟着去,她为人谨慎,这样的事交给她也放心。董玉婷觉得冬枝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又是让她盯着翠梧院,又是让她看孩子,等她回来得好好犒赏她才是。

    在老宅待了一个月,春月老待在屋里也觉得无聊,便每天跟打扫她们院子的丫鬟说话。

    清扫的丫鬟不过三等,春月和她们说话,自是上赶着巴结,把自己知道的有趣的事都给春月讲了,就期望着能得点好处。就算到不了董玉婷身边,得几把钱也好啊。

    春月人虽大大咧咧,这些事却是懂得,在秋荷身边见多了,也知道给人好处,才好办事。董玉婷大方,她每月都能得额外的赏赐,在丫鬟里头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春月从她们口中听了老宅的事,再捡几件说给董玉婷听。

    “听说姑太太最近从外头买了两个丫头。”春月卖了个关子。

    董玉婷懒洋洋的靠在榻上,手中握着话本,抬起眼问她:“这怎么了?”

    春月往四周看了一眼,其他丫鬟皆立在远处等着吩咐,便压低了声音道:“姑太太买的那两个丫头身世干净,买回来的第二天,便派人去官府除了她们的贱籍,让她们去伺候舅老爷。”

    董玉婷把书丢到一旁,凝神思索片刻,府里买人,可从没去做这些,倒是有丫头成了姨娘,才得先去除了身上的贱籍。

    “不会吧,老祖宗这才过世没多久”转念一想,二老爷不也是如此,只要不把事捅出来,谁又知道?不过是旁人的猜测罢了。

    春月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姑太太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董玉婷听了她的话不禁笑起来,夸奖她:“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老宅待多久,你和她们相处的熟了总归是好的。”她朝屋外看了一眼,空阔的院落种了青葱的树木,风一吹,哗啦啦的响,正是生长的季节,没有树叶落下,反倒吹来一阵树木的清香。灰白砖石的角落放了一个褐色的碗口水缸,里面常年放着水,用于失火的情况。两个丫鬟拿着扫把,有气无力的扫着地。

    春月得了夸奖,信心满满,“知道了,奴婢还听到什么消息都告诉夫人。”

    董玉婷和老太太住在一个院子,她住东厢房,老太太住正房,屋内环境却一点不差,董玉婷过的挺舒适的。这些日子天愈发热,不像寒冬时,每天门窗紧闭了。

    董玉婷看了会儿话本,眼睛有些酸,就往院子看着,便看到康姨娘端着托盘往正房走去。春月正规整她们带来的东西,借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把许多小物件给放好。抬头正巧看见康姨娘,感慨道:“康姨娘对老太太可真用心,柳姨娘可没这样。”

    自到了老宅,柳姨娘因着和董玉婷住在同个院子的关系,能见到自家儿子的机会便多了。董玉婷也不欲去分离她们母子,就没管过这事儿。但或许是她怕董玉婷提这件事,便是能不来见董玉婷就不来,不像王姨娘,每日勤勤恳恳的带着李念薇过来。

    立规矩那些事,董玉婷懒得去做,她更想一个人做些事,跟打卡一样,见了她们,说两句话,便让她们走了。

    王姨娘也不气恼,便在屋里给董玉婷和老太太绣东西,她不像含烟,能绣出一幅技艺精巧的屏风,她一般都绣比较实惠的东西,像是袜子,鞋子之类的。董玉婷便收到过她送来的青莲双蝶步履,穿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一朵云上。

    “我听人说,康姨娘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是这样,事事用心。柳姨娘在京城不也这样?来了老宅还能变个人不成?”董玉婷笑道。

    大夫看过老太太的身体,得知只是劳神,董玉婷就放心不少,不过仍一直盯着老太太那边。连喝了几天的药,老太太的身体大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这两天常在老宅走,或是往花园去晒太阳。身体渐渐好转,便药也不用喝了,别喝出什么毛病,康姨娘就变着法子的给老太太做药膳,什么当归鸡子羹、茯苓米粥等等,别说,今早还看老太太面色红润的,看起来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康姨娘的药膳起了作用。

    春月认真想了想,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

    康姨娘去了没多久,赵芙莹喜盈盈的进来了,她也没去正屋,直接来了东厢房。她笑容满面的,让董玉婷不免好奇。

    她起身相迎,“嫂子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了吗?”

    拉着她坐下,春月忙去倒茶,赵芙莹却摆了摆手,示意春月不用去了,反手拉住董玉婷往正屋走,“是有件喜事呢,天大的喜事,老爷去了边州,已经见到了二弟,两人都平安无事呢!”

    春月听了这话也高兴忙道:“恭喜夫人!”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董玉婷笑道:“那母亲也可放心了,得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去。”不再用赵芙莹拉,便朝着正屋大步迈去。

    “那是当然,我得了信,就恨不得化成一只鸟飞过来,把这件事告诉你们,让你们俩高兴高兴。”赵芙莹道,“这下,叔母可该放心了。”

    果不其然,老太太听了这事喜不自胜,激动的把手中的瓷勺摔了去。

    “他在那儿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断了联系?让我替他担心。”老太太高兴过后,又是埋怨。

    赵芙莹笑着说:“什么原因老爷倒是没跟我说,只提了他见到二弟,已经开始商量着修补城墙了。叔母这下就放心吧,凌朝难道还能骗你不成?”

    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老太太道:“我自然相信,果然还是咱们的山君厉害,我才求山君保佑,今日就传来这么个好消息。”

    “说到底,二弟也是丹州人嘛,山君自然保佑。”

    老太太颔首,吩咐元香,“去拿二百两银子,替我送到山神庙去。”

    元香得了令就要告退,赵芙莹叫住她,“叔母这是做什么?老宅每年都给山神庙送银子,前个儿拜山神又送去了六百两,不用这样的。”

    元香看向老太太,等着她决定。

    老太太不同意道:“那怎么行?你们那是求丹州风调雨顺,这是我自个儿给川儿求的,求山君保佑他平安回来。”

    赵芙莹便改口,“那我也给山神庙捐点银子去。”

    两人看向董玉婷,她便也加入了这个活动。

    正说着话,下人进来通传,说是蔺晴萱来了。老太太这会儿正高兴,见谁都是一副笑脸,“快让萱丫头进来。”

    蔺晴萱进来就先给她们行礼问好,规规矩矩的,似乎完全忘记了山神庙发生的事。毕竟是小孩子,忘性大。

    “叔祖母,你身体好些了吗?”蔺晴萱问道。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得山君保佑,已经好多了。”听她这话,倒是成了山君忠实信徒似的。

    蔺晴萱站了一会儿,看向董玉婷,“我想找念薇姐姐玩儿。”

    老太太打趣道:“怎么刚来就要走啊?这可不行,去,把薇姐儿叫过来。”

    都在一处住着,就几步路的功夫,没一会儿李念薇便走了进来,规规矩矩的给她们行礼。老太太笑道:“是这小丫头想见你呢,你陪她玩会儿吧。”

    李念薇道:“是。”

    她牵了蔺晴萱的手到西梢间,留董玉婷她们继续在这里说话。赵芙莹起身要走,“我得把这事告诉父亲一声。”

    老太太就没再留她。她看向董玉婷,“知道了这件事,我可就放心了,再过几天咱们就回京城去吧。算算日子,静琳也快到了生产的年纪,府里就一个骏儿,我不放心,你弟妹她又心思太多,还是快些回去才好。”

    董玉婷也正有此意,虽说在这里也挺舒坦,不必去处理府中的事,但那种寄人篱下之感总是在心头挥之不去,还是回京城更自在一些。

    “那我就给大嫂提一提这件事,先把日子定好。”

    第107章 槐花乳 赵芙莹请了一个道姑来……

    赵芙莹请了一个道姑来家里, 算好了出行的日子,下月初一,宜出行、祈福、嫁娶等。春月几个也是高兴的不行, 在这这么多人挤在一个院子里, 还是不如京城舒服。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没停下来过,给董玉婷说让她买些丹州的特产带回去,等她们回去,说不定三夫人已经生了。

    董玉婷点点头, 对丹州也不甚了解, 就去找了赵芙莹, 她就把身边的听泉指了过来。

    听泉原也是赵芙莹身边的大丫鬟, 见识的多,让她带董玉婷去最适合不过了, 张口就能说出十几种丹州的特产。

    什么素云纱、虎纹香、槐花乳、青兰珍珠粉……吃的用的样样都有。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董玉婷也不用管府中的事, 便很有闲心的都去看看。

    听泉也不嫌累, 专心给董玉婷介绍。素云纱薄如蝉翼,摸起来一阵凉爽,但是却因制作困难, 只有丹州才有。至于价格,对她们来说就不在考虑的范围。

    董玉婷想起在京城的女儿,好好挑选一番,挑中了两件素云纱制成的衣裳, 一件翠色,一件月蓝,远远看去,就仿佛粼粼水面, 让人再移不开目光。

    过去这么多天,京城都没有信传来,想是大选的事耽搁了,董玉婷放下心去,在琳琅满目的首饰中买了两朵嵌着珍珠的花簪。

    听泉说,青兰珍珠粉是用青兰花和珍珠粉一块儿制成的,往脸上抹去,可美容养颜,只是一盒青蓝色的粉末,董玉婷看着便不敢往脸上用。

    丹州因树木丛生,奇珍花草众多,许多东西都添加了丹州生长的植物,就好比虎纹香,是从一整块虎纹树上切下来的木头,取最中心的那块,切下来后经过一番处理,保留虎纹木独特的香气。虎纹树纹样形似老虎身上的虎纹,且只在丹明山上生长,当地人便也称虎纹树为神树。

    虎纹香香味独特,据听泉说,虎纹香能够驱蚊,当地的夫人小姐屋中常备着一块。董玉婷听了这一点,当即就把店中十几块虎纹香全都买下。

    谁让这天越来越热,蚊虫愈发张狂,床榻上搭了蚊帐,可蚊虫那小东西却是最会无孔不入,抓住时机的,稍不注意,便钻进去吵个不停。冬枝和春月日日在屋中烧艾草,喷洒艾草水到门上和窗边,作用却不是很大。

    这次出来带了五六个人,前呼后拥,才逛了半条街,身后的下人已提的腾不开手,好在时间充裕,大不了明天再出来买也不迟。

    回去之前,董玉婷打算买两盅槐花乳回去尝尝,听泉说是用槐花蕊、蜂蜜、糖、梨汁熬成的小小一盅,拿来泡水喝最适合不过,解腻又味甜,拿水冲泡过后,也不会齁甜,想喝的淡些,就挖一小勺。李博睿爱吃甜食,还管不住嘴,买来这个等他馋的时候就给他泡一壶。

    才出来这家香阁,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提着篮子从眼前走过。妇人身形单薄,只穿一身青衣,布料是粗葛布的,远远看去也不打眼。她低着头往前走,挎着的篮子放了点点绒白色小花。

    春月疑惑道:“这不是康姨娘吗?”康姨娘在府里只能算半个主子,要是出去也需经过赵芙莹同意,她怎么一个丫鬟不带就出来了?看她样子,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去办。

    董玉婷看向听泉,眼中露出疑惑,听泉凝神细想,缓缓说道:“今儿是七老爷的祭日,康姨娘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出发去看看七老爷。”

    董玉婷想起来赵芙莹说的,康姨娘的儿子多年前去世,在李家排序齿,她儿子排第七。

    “原来是这样。”

    七老爷是庶子,死的时候才十一二岁,过了这么多年过去,旁人都不记得这个日子,也唯有康姨娘这个做生母的还记得。说起来,康姨娘其实比老太太要小很多,不然也不会生下李老太爷最小的儿子,只可惜人各有命,经过这么多年,康姨娘大概还一直郁结在心,比老太太小,却看着比老太太苍老许多。

    董玉婷叹了口气,往马车上走去,车夫把小杌子放到地上,让董玉婷踩着上去。

    马车行驶到老宅大门口,春月先行下了马车,伸出手接董玉婷。老宅的大门修葺的虽不富贵,却也高大威严,足有两人多高的漆黑色大门上镶着石狮子环扣,一左一右,凶神恶煞,还未踏上石梯,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大门打开,李辰风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身后小厮丫鬟紧追着出来,一脸的焦急和惶恐,李辰风许是气急了,甩开衣袖,没好气道:“别跟着我!”

    李辰风没想到外面有人,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脸色唰的涨红,他见过董玉婷,却没说过话,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嘴巴张了张,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他大步朝外走去,身后的小厮丫鬟又要跟上,李辰风压抑着怒气:“别跟过来!”

    小厮丫鬟停下了脚步,俱是不敢再动,无措的站在门下,左看右看。董玉婷的目光停在了那两个丫鬟身上,她们穿着藕荷色的细襦裙,头上戴着花簪,裙边绣着花草禽鸟,两个都是青葱年纪,脸上似乎能掐出水来。

    董玉婷一想,便猜出来她们就是李青黛给李辰风找来的丫鬟。董玉婷暗暗疑惑,面上不动声色,带着春月听泉和一众小厮进了府中,她今天买来的东西多,有要带回京城的,也有要今天就吃的。

    刚进了屋子,李博睿就蹬蹬蹬跑来,他倒是换个地方也能生活的很好,圆肚子圆腿很是福气。

    “母亲,你去哪了。”李博睿巴巴的看着她。

    老太太靠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去买了些东西,怎么了?这么委屈的样子?”董玉婷掐了一把他的脸,小孩子就是皮肤好,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光滑,又像蒸好的包子一样柔软。

    李博睿鼓起了嘴,不想说,跑到身后的小厮身边,踮起脚去看他们手里的东西,小厮连忙矮下身子,让他拿起来看。

    老太太轻笑着说:“翰哥儿让他写二十张大字,不写完,不让他出去玩儿。”

    李博睿正拿起来虎纹香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带着淡淡香气,把鼻子上去轻轻嗅闻,正好听到老太太说这句话,皱起鼻子,重重哼了一声。

    李博睿在老宅四处跑去玩儿,就连先生上课的地方也没放过,李博翰发挥了做哥哥的责任,次日便把写二十张大字的任务交给了他,并拜托祖母看着。

    大孙子和小孙子都是老太太的捧在掌心怕化了的人,老太太笑着答应,李博睿被乖乖拘在这里,写一张便要喊着休息,又是觉得热,又是口渴,饿了,老太太都答应他,但他要是想出去玩儿,老太太就不答应了。只要小孙子在身边,做什么事,老太太都觉得安逸,所以导致李博睿到现在也才只写了五张。

    他就坐在老太太旁边写的,桌上放着竹纸,家中背着澄心堂纸,不过他是练字用,就拿了竹纸来练。先生已经教过他写字,第一步便是控笔墨,稍不注意,就是把字写成一团黑。李博睿虽是圆胳膊,但也控不好力气,那字练得惨不忍睹,即便是大字,在勾竖的起笔落笔位置都结了个小黑点。

    说是二十张大字,其实也不难,一张便只有一个字,按百家姓来写,前四个赵钱孙李来回的写,只是他还太小,便写的歪七扭八,慢慢吞吞。

    李博睿从那一堆好东西中精准的找到那一盅槐花乳,甜腻的香气就是从这一个小罐子里传出来的,他还凑近闻了闻,更加确定了,高举起槐花乳问:“母亲,这是什么?”

    董玉婷把李博睿练的字放到一边,除了控笔的问题,他还不集中注意,干干净净的纸上,边边角角也都是墨水。

    “是槐花乳。”董玉婷笑着说。

    李博睿跑了过来,“我想吃。”

    老太太带着回忆的神色道:“是槐花乳啊,也给我泡一杯,上次喝,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元香立刻上前,拿着这一小盅槐花乳去了一旁,打开小罐子,用白瓷勺挖了一勺,倒进碗中,小小一块粘稠的像是琥珀,晶莹剔透,里面含着槐花花瓣和小块的白梨。

    李博睿眼巴巴的跟过去,看着她,元香接过冬枝递来的热水,往三个碗里倒,热水冲出腾腾白气,裹杂着甜甜的香味溢散到空气中,一小块槐花乳登时被冲散,水也变成了澄黄的颜色。

    “小公子,热还烫呢,过一会儿再喝。”元香解释道。

    董玉婷微微笑道:“母亲爱喝的话,回京城的时候再买上两盅。”

    等水放凉了,李博睿拿起一块玫瑰酥,边吃边喝槐花乳泡出来的甜水。

    老太太小口小口的慢慢喝着,脸上的笑容愈加舒展,“就是这个味道,还是丹州的槐花乳熬煮的合我心意,甜度适中,也不腻。”

    董玉婷也喝了一口,味道像是果茶,她吩咐道:“冬枝春月,你再泡几碗给公子小姐们那儿送去,让大家都尝尝,还有刚买回来的玫瑰酥,也都分过去。”

    冬枝道:“是。”她和春月一人负责冲泡,一人负责分饼,等分好泡好,自有其他丫鬟过去送。

    第108章 无力 院里的人躲在阴暗的角落……

    院里的人躲在阴暗的角落偷闲, 不时的提起精神往四周看一眼,唯恐被发现再被管事妈妈教训一顿。丫鬟倏地直挺起身,朝董玉婷行礼, 等她走过后才松口了气。

    董玉婷拉着睡眼惺忪的李博睿, 送他去另一个院子,“刚吃了玫瑰酥饼,和槐花乳,这会儿就困了?跟小猪似的。”

    李博睿哼哼了两下, 想反驳, 嘴巴却不听使唤, 脑袋一点一点的, 牵着董玉婷的手进了屋。

    秋荣忙招来丫鬟整理床铺被褥,她们分工明确, 一个将被褥铺上,一个挂上蚊帐, 将驱蚊虫的香囊挂上, 还有一个去拿出扇子,准备在李博睿睡的时候扇风。看不出她在老宅没待多久,已经把赵芙莹送过来的丫鬟管的服服帖帖。

    冬枝把带来的虎纹香摆在床边的小柜子上。

    秋荣笑道:“夫人放心, 小公子睡的时候奴婢就在一旁看着。”

    李博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脱了鞋爬上床,没过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秋荣确实看的不错,李博睿的脸蛋依然白嫩, 没有蚊虫叮咬的包,董玉婷还是比较放心她的,小声说:“等一个时辰过去,就把他喊起来, 要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是,夫人。”

    董玉婷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忙活的丫鬟,压低了声音又问:“二老爷这几天没惹事吧?”

    秋荣变了脸色,严肃道:“没有,二老爷这几天除了去老太太那儿,就是在院子里投壶吃酒。”她观察着董玉婷的神色,继续道,“就是舅老爷那儿,倒是有点事儿。”

    李辰风和他们住在一个院落,有什么事,稍微打听一下便都知晓了。董玉婷想起今天气势汹汹出来的李辰风,好奇问道:“什么事?”她虽然不会去管,可听一嘴也是没什么关系。

    “姑太太给舅老爷身边送来了两个丫鬟,妖妖娆娆的,一看就不是好性!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像是来做丫鬟的。”秋荣撇撇嘴,很看不起的样子,“偏偏姑太太还对她们两个特好,首饰衣服都挑好的给,把她们当亲女儿似的。”

    董玉婷暗暗想起赵芙莹提过的李辰风的情况,他妻子身体不好,早早去世,连个子嗣也没留下,李辰风和妻子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便认识,成亲后也是非常恩爱,但天意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李辰风伤心悲痛,不肯再娶,但李青黛怎会同意,这些年不断督促着儿子娶亲,却抵不过李辰风的执拗,说什么都不肯再娶,本来她都已经放弃了,前几天听老太太拿子嗣来讽刺她,她又动了心思,这才往李辰风身边安排了两个貌美的丫鬟。

    想着先做丫鬟,待在他身边,早晚有一天会生出感情来的,是以,李青黛就没把她们当丫鬟看待,打扮的和主子一样。

    秋荣的评价倒有些主观了,董玉婷看那两个丫鬟,虽不是做丫鬟的料,像是小门小户家的千金,但也和妖妖娆娆沾不上边。

    秋荣喋喋不休:“舅老爷不喜欢那两个丫鬟,总是想甩开她们,上次还是奴婢帮忙,才让舅老爷甩开了她们,那两个丫鬟起的名字倒是好听,一个叫梅香,一个叫碧萍,但也就名字好听了,奴婢让她们帮忙随我送点东西,谁成想碗也端不好,没走几步路就把碗摔到地上,尤其是那个叫碧萍的,脾气大,奴婢说她两句,她还发了脾气,说奴婢管不着她,帮忙是给奴婢脸了,要不是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奴婢哪儿会让她们帮忙”秋荣说着说着,就上起了眼药。

    董玉婷没怎么关心这些事,倒是头一次听说,也总算知道秋荣为何对梅香和碧萍评价不高了,原来是早就结下了梁子。不过光听她的叙说,秋荣姿态也有颐指气使的味道,毕竟是李博睿的乳娘,领的是一等丫鬟的月例,以她的身份,都能买两个丫鬟伺候自己了,使唤梅香和碧萍时,估计语气也不怎么好。

    董玉婷见她越说越起劲儿,渐渐控制不住声量,睡在床上的李博睿听到了噪声,气鼓鼓的翻了个身,董玉婷连忙道:“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二老爷那儿,要是有什么事就来告诉我。”

    秋荣悻悻的止住了嘴,答应道:“奴婢记得。”董玉婷上次来问她二老爷的事,秋荣立刻就把她看见的都说了出来,什么二老爷捏这个丫鬟的手,和那个丫鬟眉来眼去的,从她嘴中说出来,三分严重的,倒成了十分,不过经董玉婷连敲带打的威胁之后,二老爷倒是没有再做这些事。

    董玉婷离开了松风院,往落英院走去。

    才刚到院落门口,便见到康姨娘低着头走来,比起在外面看见她时,她手上的篮子已经不见了,那些绒白色小花,大概都放到儿子的坟前了。

    康姨娘像只鹌鹑似的,察觉到董玉婷的目光就低下头,恨不能头长在地里似的,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声若蚊蝇的说了声:“夫人。”

    董玉婷一边想着她有那么可怕吗,一边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来找老太太?”

    “是,今天妾身有事离府,没来的及给太太做药膳,特来请罪。”康姨娘微低着头,董玉婷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发髻,用了根木簪子把头发随意挽在一起,插了朵绒白色小花在头上,愈发显得她清苦之态,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别的首饰,董玉婷回想起来,康姨娘的打扮一直都这样素净,而今天则格外素净,许是因为是她儿子忌日的缘故。

    董玉婷心里一软,笑道:“原来是为这件事来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母亲没有怪罪,她刚吃了两块玫瑰酥,又喝了三碗槐花乳泡的水,已经歇下了,你先回去吧。”

    “还是妾身给太太说一声吧。”康姨娘小声说着,没有答应董玉婷的话,“妾身怕太太怪罪。”

    “等母亲醒来我与她说就是了,你别担心,母亲不会怪你的。”董玉婷又说了一次,康姨娘这才不再要求前去,连声告谢后才转身离去。

    春月跟在董玉婷身边,沿着抄手游廊往东厢房去,廊下种植着娇嫩欲滴的玉兰花,盛开如一片白雪,已经沿着游廊伸了进来,走在廊下,便被一团玉兰花的香气笼罩。游廊朱红,衬的玉兰花愈发洁白,董玉婷边走边看,春月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康姨娘也太小心了,老太太这几天心情这么好,哪里会怪罪她,未免有些杞”

    春月念了几遍都没想出那个词叫什么,冬枝在一旁提醒道:“杞人忧天。”

    春月道:“对对对,就是杞人忧天,老太太这几天心情特别好,元香姐姐说,就是丫鬟把茶不小心泼到老太太身上,老太太都没发火呢。”

    董玉婷停下脚步,看着廊下的玉兰花,两弯柳叶眉微微蹙到一起,终于明白刚才那股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康姨娘是不是太小心了呢?老太太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动气,难道还非要她做的药膳不成?

    转念一想,兴许是康姨娘被老太太一句话赶到了丹州,心里也怕,就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样,说不定她在老太太跟前,心里都是发怵的。

    董玉婷继续往东厢房走,“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母亲没事吧?”

    春月道:“不严重,那茶水是凉的,小丫鬟昨日没睡好,失手打翻了茶杯,老太太没怪罪,就没和夫人提这件事。”-

    梅香和碧萍去了翠梧院,李青黛看见她俩就皱眉,“不是让你们跟着辰风吗?怎么又回来了。”

    梅香低头不语,碧萍大着胆子说:“老爷不喜欢我们俩,不让我们跟着。”

    李青黛手掌拍在桌上,“不让你们跟着,你们就不会去屋里等他回来?你们是他的丫鬟,在屋里伺候又怎么了?”

    碧萍嘟囔了一句:“谁知道是不是丫鬟”

    “什么?”

    碧萍也忍不住生气道:“什么丫鬟?旁人都知道太太把我们送去老爷那儿是做什么的。”她这句话如同扇了一耳光在李青黛脸上,气的她怒目圆睁。

    “谁说的?你带他过来?我倒要看看谁敢说!”李青黛凶狠的瞪着碧萍,牙关咬的死死的,仿佛咬住碧萍胳膊上的一块肉似的。

    “不用旁人说,从她们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也就只有太太还以为别人不知道。”碧萍梗着脖子,毫不怯懦的看着李青黛,梅香又是害怕又是担忧,在一旁紧紧扯碧萍她的衣袖,希望她不说,又希望她说,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她心里,自己倒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被碧萍讽刺了一句,李青黛不怒反笑,带着锋势的眉毛向上一挑,冷冷道:“别忘了是谁把你们买下来的,又是谁去官府帮你们脱了贱籍,你们的卖身契可还在我手上呢。”

    梅香和碧萍一听,脸色唰的苍白,尤其是碧萍,再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像秋天的花似的,迅速的蔫了下去。与之相对的,则是李青黛冷笑的面孔。

    第109章 陀螺 李博睿跑来央求着董玉婷……

    李博睿跑来央求着董玉婷给他准备个地方办宴, 说是要邀请他在丹州结交到的朋友,大概四五个,俱是丹州富家的孩子, 李博睿在山神会上认识的。

    “回家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母亲,你就答应我吧。”李博睿在董玉婷怀中打滚撒娇,“让他们为我饯别。”

    董玉婷笑道:“你还知道什么叫饯别?”

    李博睿脆生生的答道,声音洪亮:“是哥哥教我的!哥哥说, 这就是饯别!”他脸上得意自豪的小表情, 好像他哥哥天下第一聪明一样。

    没听母亲拒绝, 反而问他什么叫饯别, 李博睿只当母亲同意了,笑的咧开一嘴白牙。

    “你跟我说也没用, 做主的又不是我,你得和伯母说才对。”董玉婷笑眯眯的说下这句话, 李博睿脸色一变, 也不笑了,咧开的嘴就撅了起来,“为什么。”

    董玉婷摸了摸他的头, 顺手又掐了一把他的脸,“因为这里是你伯母做主,当然要先经过他的同意才能给你办饯别宴。”

    “好吧。”李博睿又兴冲冲的,“那我们去找伯母吧。”他眨巴着眼睛看董玉婷, 水汪汪的眼睛期待的望着她。

    董玉婷站起身,“等一下,过去请伯母帮忙,不得拿点东西送给伯母吗?”

    她进到梢间, 预备让冬枝准备首饰布匹送去,外头的李博睿想了想,一口气跑回了松风院,让秋荣急的不断喊着“公子慢点”“公子拿什么”“让下人去吧”。

    李博睿不管不顾,闷着头往回跑,冲进自己屋中,踮起脚尖拿起架子上的金蛐蛐。是他在京城斗蛐蛐得来的,一整块金子,打成了蛐蛐的形状,惟妙惟肖,李博睿很喜欢。

    秋荣气喘吁吁的追来,李博睿拿上金蛐蛐往回跑,秋荣喊上两个丫鬟,“快,快追啊。”年纪大了,再加上许久没做过粗活,跑了这点路便累的要休息。

    两个丫鬟愣头愣脑,被她又喊了一声,才小碎步似的追了过去。

    李博睿只想着快回去把金蛐蛐送给伯母,好让她答应自己让朋友们来老宅,却因为跑的飞快,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拐角过来的蔺逸轩。李博睿虽还是个小孩儿,却在家吃的极好,活脱脱一个小胖墩,冲撞过去还是很有力道,撞得蔺逸轩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一把抱住往他腿上栽倒的李博睿。

    “对不起!”李博睿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赶紧道歉。

    蔺逸轩抱着他,颠了颠,心里感慨了一句:还怪沉的,笑着问:“干什么去?这么慌慌张张的。”

    李博睿见是认识的人,是好朋友的父亲,就没那么害怕了,乖乖待在他怀里,语无伦次的说:“去找伯母去找母亲,送给她,金蛐蛐”他跑的急,又突然停下,现在脑子里一团乱,说话也说不清。

    蔺逸轩没听懂,不过他也有要事,便把他放到地上,两个追来的丫鬟才追到这里,赶忙行了个礼。

    蔺逸轩眼含不满,不过到底不是自家的丫鬟,沉声道:“看好公子,别再让他撞着人了。”

    丫鬟连忙答应,一左一右牵住李博睿的手,不让他再跑。

    蔺逸轩说完,便也急急往正院走了。

    董玉婷出来的时候没看见李博睿,听春月说了,才知道原来他是去拿礼物了。

    “母亲,我把这个送给伯母,她是不是就答应了。”李博睿捧着金蛐蛐,仰着头看她。

    “这要看伯母喜不喜欢。”董玉婷不置可否。

    李博睿很有自信的说:“伯母肯定喜欢。”

    母子俩一人带着首饰和名贵布料,一人手捧着金蛐蛐去找赵芙莹去。

    和董玉婷想的一样,赵芙莹自然答应了,不过在答应之前,她先逗了李博睿一番,故作为难,面上纠结,把李博睿逗的快哭出来的时候,才松口答应了。

    李博睿一蹦三尺高,把金蛐蛐塞赵芙莹手中,董玉婷一抬手,身后的丫鬟把首饰和布料也拿了过来。

    毕竟是在老宅,请人做客上门与赵芙莹脱不了干系,一碗一筷,一花一草,这都是老宅的脸面。场地、饭食、到时伺候的丫鬟都得由赵芙莹来安排,董玉婷这才要带上首饰和布料。

    首饰是她从京城带来的,镶嵌了翡翠的鎏金簪,翡翠绿的手镯,指甲盖般大小的南珠……料子则是她在丹州买的素云纱,这样几件礼物加起来,也不会显得薄,也算是当做谢礼了。要不是自家儿子,别人又岂会多了一件要忙的事。

    礼物摆到赵芙莹身前,她却推拒:“这怎么行,这太贵重了,我只要这个就行了。”她扬了扬手,金灿灿的蛐蛐闪闪发光。

    “那怎么行,你又要管府里,又要抽出时间帮他备席,这礼,你是无论如何也得收下的。”

    “以前正哥儿也邀请过朋友来府上玩,办席那都是有定例的,让她们照着以前的做就行,一点不费事。”

    她再三推拒,董玉婷愈发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当是我送给你的,马上就要回京城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你。”

    赵芙莹想了想,把那支嵌着翡翠的鎏金簪子捡起来,“那就把这个送给我,其他的我可不要。”

    赵芙莹让丫鬟给她带上,这支簪子和董玉婷头上戴的是一对,两人坐到一起,便跟姐妹似得。

    董玉婷看她执意不肯,就让丫鬟收起来,“那就谢谢嫂子了。”

    说到底,也只是孩童们的聚会,不必太认真,像什么戏曲乐班便不必请,只用准备好玩的吃的便可。

    赵芙莹一句话吩咐下去,就有丫鬟小厮去安排。

    听泉开了花园的锁,上次因为李博睿几个孩子差点摔进花园的水池里,这里就锁上了,不过这次宴席,打算给安排到这里,到时多让人看着点便是。

    老宅修葺过一次,这个花园便是扩建出来的,董玉婷来过一次,还以为是比着王府的花园建的,修葺的巧夺天工,美轮美奂。说是一步一景也不为过,花园中有一片清澈湖泊,中央有处小岛,岛上又有八角小亭,现在已经被养的天鹅占领。

    游廊沿着湖泊而建,弯弯曲曲呈围起之势,再外是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山石俱是真的,给钱让扛夫从外头搬来的。那块竖起来的石头上题了字——澹月州。

    据说这里晚上更美,坐在湖泊旁的水榭中,能见一弯月映在水中。

    到时设宴地点,便是湖泊旁的水榭中。丫鬟打扫地面,擦拭桌椅,披上熏过香的纱幔。现在还不到男女分席的年纪,这纱幔便用来装饰用。又摆上架子,放上兰草,把小小的水榭装扮的如同典雅的屋子一样。

    厨房列好了食帐给赵芙莹过目,这次来参加的多是孩子,便又让厨房多加了点心和冰酪,又过目了一遍,让听泉拿着食帐送到落英院,让董玉婷检查一遍。

    赵芙莹看过的,自然就没有不好的,像是辛辣,厨房管事也没有列,这一张食帐可以说是挑不出毛病。想起举办人是李博睿,董玉婷便让丫鬟把他叫来,让他也看看。

    李博睿郑重其事的接过去,小脸严肃,仔仔细细看过食帐上写的名字,却发现他都看不懂。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母亲笑着看他,“母亲笑话我!”他气鼓鼓的嘟起嘴。

    “让你不好好念书,看吧,现在连个食帐都看不懂了。”董玉婷顺嘴就教育他,把李博睿说的闷闷不乐。

    “母亲教我读。”李博睿道,他还想在宴上给朋友介绍。

    董玉婷乐得见他好学,立刻就答应下来。她让冬枝先抄录一份,让听泉把另一份拿走,“告诉你家夫人,就按这上面的做吧。”

    除了府里开始忙碌,小厮在外头也有事做,赵芙莹让他们找些好玩的,小厮们便兵分两路,在街上搜寻适合孩子玩乐的东西。风筝、竹蜻蜓、陀螺、毽子、九连环等等,看着好玩的,便都买了回来,到宴席上再拿去。

    董玉婷教儿子写字,让他自己写请柬,可他笔还拿不稳,哪能在请柬上写一行那么小的字,刚一落笔,墨团便逐渐晕染开了,董玉婷急忙叫他抬手,让他先在竹纸上练写几遍,练好了,再往请柬上誊写。

    兴许是他想出的主意,李博睿这次写字就没有偷懒,把请宾客登门的话连写了一天,次日由老宅的小厮挨个送去。至于他在府中的朋友,便不必写了,李博睿挨个去叫他们。

    连李博翰李博辉也在受邀行列,但被两个小大人给拒绝了。李博睿唉声叹气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

    到了办宴的那天,李博睿在影壁前翘首以盼,秋荣在他耳边连劝了几遍,才把他给拉回去。

    他结识的朋友前后脚的来了,众人围坐在澹月州的水榭下,四周围着轻纱幔帐,下人围在旁边,湖泊边也派了下人守着,怕他们一时玩闹给掉下去。

    “睿弟,这是送给你的。”刘公子顶着张圆脸,兴冲冲的过来,他身后的小厮合力搬着一具泥土做的小马,外身绘了色彩,模样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扬起马蹄飞奔出去。

    小马对大人来说小,对他们来说就很大了,放在地上,便有膝盖那么高。

    李博睿看了很是喜欢,连忙让跟过来的小厮搬到他的屋里。

    “刘哥哥,谢谢你。”李博睿在家里最小,认识的几个朋友中,他还是最小,众人称他为睿弟,他叫其他人哥哥。

    王家的、张家、侯家的也都送上他们带来的礼物。这次李博睿邀请,他们的爹娘哪有不应的道理,无论是李家在丹州的地位,还是李凌川的官位,都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娘的,先教儿子不要与李博睿吵架,要顺从他,当爹的,去外头找有趣的礼物,去送给李博睿,只希望他能记住自家儿子。

    王家的送来一整套泥人,各种模样,拿着乐器在演奏,张家的送来一把小弓,弓身弓弦俱是用的好材料,怎么拉也拉不断,李博睿爱不释手,拿在手上就没放下来过。

    张家的公子得意的昂起头。

    蔺晴萱是邀请来的唯一一个女子,不过好在李博睿还邀请了他的姐姐过来,也不显的她突兀。蔺晴萱送给李博睿的,是一个鼓鼓的香囊。

    “这里面是清心养神的药材,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边,次日醒来就会神清气爽。”蔺晴萱道。

    李博睿嘴上说谢谢,不过对于香囊这类的东西,他就没多大兴趣,交给身边的丫鬟,就继续摸着小弓玩儿了。

    秋荣扯了扯嘴角,在他耳边说,“公子,别忘了咱们准备好的。”

    提起这个,李博睿才想起来,拍了拍手,让小厮把他准备的好玩的都拿上来。

    他们这个年纪,都是贪玩儿的公子哥,不必李博睿介绍,便都拿起来玩儿。几个孩童决定先比陀螺,再去比投壶。

    陀螺是用木头打磨的,上头圆,下面尖,底部还嵌了一个小小的铁柱子,转动起来,发出嘶嘶的响声。比陀螺,便是要拿鞭子在一旁抽,谁的能坚持到最后还在转,便是谁赢。

    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可不简单,拿鞭子抽要注意力道,太大了不行,太小了也不行。太大力了,就会把陀螺从地上抽飞,摔到一旁,自然而然就停下了,力道太小,陀螺没有抽它转的力量,便又会停下。

    董玉婷和赵芙莹,老太太坐在湖泊对岸的听风轩中,也注意着这边。隔得太远,便让一个小厮来回的跑路,进行到哪一步了,就跑回来汇报一声。

    听到他们说要比陀螺,老太太笑呵呵的想取下手腕上的镯子当彩头,但又想到他们几个俱是男孩儿,也不稀罕这样的东西。赵芙莹拿出李博睿送给他的金蛐蛐,便用这个当彩头吧,听泉把金蛐蛐拿给小厮。

    老太太道:“这怎么好,那不是睿哥儿送给你的吗。”

    赵芙莹笑道:“我觉得睿哥儿能赢回来。”

    小厮才要走,董玉婷叫住他,“再找两个小厮陪他们一起比。”

    小厮没听明白,但还是拿了金蛐蛐去照做。赵芙莹笑道:“这下好了,有人垫底,他们就不会不高兴了。”

    女子分在另一张席,小声说着话。

    李念姿笑盈盈道:“萱妹妹,那个香囊是怎么做的?里头都放了什么?”

    蔺晴萱坐在李念薇旁边,看着湖中心的小岛说:“里面放了苏合香、甘松、龙脑合香”蔺晴萱说了六七种药材,直把她们给唬住了。

    李念姿狐疑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蔺晴萱看了好久,才隐约看到那只天鹅,她笑道:“是我娘留下的书里写的。念薇姐姐,我们能去喂天鹅吗?”

    李念薇正听着,突然被问这个问题,为难道:“这得问过母亲。”

    李念羽吃着鲜果冰酪,“去那儿做什么,外面那么热,还是在这儿吃东西吧。”

    “好吧。”

    一旁的丫鬟松了口气,还好她们没坚持。

    李念薇忙把桌上的糕点端到她面前,“萱妹妹,尝尝这个,用糯米做的,里面是豆沙。”李念薇夹起一块玉雪团,放到她碗中。

    即便夹的时候已经放轻了力气,但是用糯米团做成的小兔子,还是扁了起来。

    因着是给孩子办的宴,厨房特意做的这些糕点,又好看,又好吃。

    蔺晴萱在家时从来没见过,后娘没这个心,父亲没想过。她轻轻夹了起来,咬了一口,里面松软的豆沙掉了出来,“好甜!”

    李念薇又给她倒了杯茶,“喝茶,解腻。”

    “谢谢念薇姐姐。”蔺晴萱吃的眼睛弯了起来,像月牙一般。

    李念姿和大房、三房的女儿说话,不过话中,处处显示她的优越。李念羽则闷头吃着桌上的糕点,没注意她们在说什么。

    直到最后,她们被李博睿他们的喊声给吸引过去,纷纷站起身,走了过去。李念羽见她们都过去了,想了想,把最后一块玉雪团塞进嘴里,边嚼着,边也走了过去。

    “怎么了?”李念姿把弟弟揪过来。

    李博楷伸着头往里面看,飞快的说:“我们在比陀螺,现在就只剩下六弟弟和张二哥了。”

    张公子还有个哥哥,年龄却比他们大很多,出门在外,张公子便被人叫一声张二哥。

    李念姿往里面瞧了一眼,平坦空旷的地上只有两个东西在旋转,李博睿和那位张二哥面对面站着,手中一人拿着一个鞭子,在自己面前的陀螺显出颓势的时候,就扬起鞭子,往地上的陀螺身上抽一下,本来快要停下的陀螺就立刻又飞速转了起来。

    李念姿问道:“你怎么不玩?”

    李博楷注意力全在陀螺身上了,不耐烦回答她的话:“哎呀,我的陀螺已经停了,排第五。”就比那两个小厮强点,这句话说出来,显得他有点丢人,就没说出口。

    几个公子全神贯注,连周遭的小厮也被吸引了注意,个个睁大了眼睛往地上看。李念薇自是希望弟弟赢得,心里头竟有些紧张起来。

    李博睿紧张的额头冒汗,拿起鞭子又抽了一下,木陀螺旋转的更快,隐隐旋出一道疾风,它转着转着,往张二哥面前的陀螺过去,几个人俱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差把“撞啊”给喊出来。

    大概是他们的怨念太深,两个陀螺真的撞到一起,李博睿的那只,如战场将军一般,从他脚底转到张二哥那边,往他的陀螺身上转去。

    “砰!”

    两个陀螺相撞,张二哥的那只瞬间踉踉跄跄,但还是硬撑下去没停,李博睿的陀螺一鼓作气,又撞了一下,这次张二哥的陀螺没坚持下去,往旁边一倒,直接停下了转动。

    “我赢了!”李博睿兴奋大叫,也不枉他这些日子练习。

    几个小厮也喊:“公子赢了。”

    传话的小厮兴高采烈的跑到湖泊那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太太等人。其实不必他传,她们也能猜出来。在这些下人眼中,他们和李博睿是自己人,自然是希望他赢的,这才喊得大声。

    赵芙莹道:“叔母,我没说错吧,我就说睿哥儿能赢回来。”

    老太太心里高兴,嘴上却习惯了,“他念书不成,也就在玩乐上厉害了。”

    孩童的笑声纯粹,董玉婷也被感染了,笑着道:“让他们别再玩了,把饭食端上来吧。”

    宴席上的菜肴不多,但个个精致美味,赵芙莹吩咐了人,让厨房给李博辉他们那儿也送过去一份一模一样的。

    董玉婷她们在亭下吃,他们在水榭里吃。

    张二哥大喊淋漓,那帕子擦了脸才坐下用饭,他不服气道:“我们下次还接着比。”

    李博睿也被秋荣拿帕子擦了脸,昂起下巴:“谁怕你啊!”他们说着下次还比的话,全然忘了马上李博睿就要离开。

    饭食都是厨房用心做了的,记得名字也好听,千字文蒸饼、芹菜鲤越羹、五谷识丁粥、青云玲珑鸡丝李博睿本打算自己介绍名字的,但这会儿也累了,懒得开口,都由小厮在旁边念了。

    张二哥吃到一半,父亲身边的贴身小厮竟过来了。

    他见到张二哥还在吃,脸上有些慌张,但又忍了下来,只在他耳边催促了一下,“公子,老爷有事,等您用完了饭食,就尽快回去。”

    第110章 战乱 丹州几个富绅,李家靠着……

    丹州几个富绅, 李家靠着工部这座大山,而张家则依靠蔺家走起了商帮。原先是丹州的药材,后来又慢慢扩展到其他方面。本朝有两个商帮齐名, 南瑞昌, 北蔺祥。张家曾经的当家人很有眼光,先上了蔺家的这艘大船,从而发家致富。

    一张椅子摆在院里,张老爷斜斜坐着, 头上的日光照了半边在他的腿上, 晒得他的腿暖烘烘的。院子里是十字形小道, 四个角却没种植名贵花木, 反而种下了蔬菜,眯着眼睛看去, 只见一片绿油油的。

    丫鬟拿着扇子,轻轻摇着, 微风吹拂到张老爷脸上, 不时的端起茶盏喝上一口,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了。

    张夫人带着仆妇进来,快到晌午, 厨房要做饭,便来这院里去拔菜。他们张家自古以来的习惯了,一直没改下来,张家讲究实用, 那些名贵花草又不能吃,还不如来种些菜。

    这习惯旁人无法理解,久而久之,其他人再没有上门来的了, 只邀请张家人来自家。

    张夫人风风火火,踩着鹅卵石小径穿过院子,看见张老爷还没睡醒过来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捏住他的耳朵,把他给提起来。

    “哎呦!疼疼疼!”张老爷大叫。

    张夫人松开手,骂道:“疼什么?我一点力都没用!”她瞪着张老爷,在他后背上敲了几下,“大夫让你走走,你可倒好,坐在这里睡觉!”

    张老爷揉着耳朵,“你光听大夫说让我走走,怎么不听大夫说让我晒太阳。”张老爷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身上落下不少病根,一到了忽冷忽热的天气,他这腿就疼的厉害,像有人拿小锤子不停的砸他的腿似的。

    请了大夫看过,说这病得慢慢调理,要完全恢复不可能,只能减轻发作时候的疼痛。晒太阳,多走路,外加喝药,三管齐下。只他偷懒,常常就省去走路这一步,自己从屋里拿了椅子摆在太阳底下睡一觉,便当做走路了。

    然后天一冷,他又是叫苦不迭。张夫人看在眼中,自然是每天督促他去外面多走走,“你说,老爷他晒了多久?”

    张夫人横眉问扇扇子的丫鬟。

    “半个时辰。”丫鬟小声道。

    张夫人火冒三丈,“那就是睡了半个时辰,现在你也该走走了吧,什么时候饭做好,什么时候就停下吧。”

    张老爷差点跳脚,仆妇都还在拔菜呢,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大夫说了,走的多了也不好!”

    张夫人四平八稳,“我怎么没听说”

    “爹,娘!”

    两人齐齐转头,张大哥风尘仆仆从外头走来,一个月未见,张夫人很是想念儿子,忙把他拉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嘴里念叨:“瘦了得叫下人去外头买只你最爱的酒醉鸭回来”

    张老爷早把家业交付给儿子,自己在家修养身体,见着儿子,心里也高兴,嘴上却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这才一个月吧?”走商帮的,一年到头有一半时间在家便很好了,像出门一个月的,还是少了。这次儿子和蔺家的商队去北地收毛皮。冬季过后,银狐雪狼便要褪去寒冬之际生长的御寒的厚毛,路上便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回来的这么快?

    张大哥面色难看,“进屋说。”

    张夫人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吩咐丫鬟去端茶倒水,一家三口走入屋内。张夫人关上门窗,张老爷急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张大哥沉声道:“我们还没到北地,途经凉州的时候见到满地流民,一问才知,原来边州已经发生战乱,再往北去,只怕危险重重,我们先递了信给蔺大哥,然后便原路返回,路上不断打听边州消息,听人说那里恐怕不好。”

    张老爷默然沉思,张夫人顿时惶恐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丹州离边州的距离不算远,要是打到这儿来怎么办?要不,我们暂时去南边躲躲如何?或者去京城避一避?”

    张大哥还未开口,张老爷已是不赞同的说道:“要是没打上来呢?我们张家岂不是在丹州丢死个人,别人该怎么看我们。”张老爷生气的时候便要说浑话,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张家人虽少,可几十年的基业也都在这里,要他这么放弃,是怎么也不舍得的。

    “那便说去找亲戚。”

    “找谁的亲戚,我们张家在这活了这么多年,彼此都相识,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南边的亲戚?还是说你有?”

    张夫人被刺了一下,也不禁怒了起来,“那你说怎么办?战乱可不是一件小事,等那群鞑子打到丹州,我们哪里也跑不了。”

    张老爷神情严肃,匆匆拿过纸笔,凭着记忆在上面写写画画。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不看地图便能背写下来丹州到边州的路线,他粗糙的手指点了点纸上勾画的圈:“你看,从边州到丹州,还隔得远呢,再说,丹州三面隔水,我就不信鞑子还通水性。”

    张夫人没他这么乐观,止不住的担心,“逃也没地方跑。”

    张大哥摸了摸额头,岔开话题:“二弟呢?”

    张夫人转移了注意力,说道:“去李家了,李尚书的儿子邀请他去府上玩。”

    张老爷眼睛一亮,“这便好了。”

    张夫人狐疑道:“什么这便好了。”

    “李尚书的家眷都还在这儿,我们看她们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用完了午饭,李博睿等几个也累了。李博睿强打着精神,先把他邀请来的朋友挨个送走,然后才揉着眼睛回屋休息。

    春月笑盈盈的说:“夫人,小公子可真懂事。”

    董玉婷淡淡一笑,漫步往回走去,还没到落英院,溪水找了过来,“我们夫人请二夫人吃茶。”

    溪水相当于她身边的秋荷,竟亲自来找她,董玉婷压下心中疑惑,和她一块儿过去。

    赵芙莹的屋中她也来过,与清新雅致挨不上边,却也和富丽堂皇没有关系,硬要说,就是和这间老宅一样,透着古朴的气息。这间屋子是历代当家主母所住的地方,有些东西都是很久以前就留下来的,那扇山君携恩图便是从很久之前就有的,一直传到了现在。

    董玉婷笑着坐下,开门见山的问:“怎么请我喝茶?”

    两人才分散开来,她送儿子回院子里,又怎么突然把她再请过来。

    听泉倒了两杯茶,放到董玉婷面前。青釉白瓷里盛着抹绿色,一股淡淡的果香从中飘来。

    赵芙莹笑道:“今天吃了这么多甜点,喝杯茶,解解腻。”

    茶水已经放凉,喝起来刚刚好。赵芙莹抿了一小口,说道:“前几日蔺弟来找父亲,说了边州大乱的事情。”

    董玉婷的手僵在半空,“不是都要建城了吗,怎么会”

    赵芙莹苦笑了一下,“这我又怎知,父亲已经派了护卫前去,可他们手脚功夫也就比我们好些,真去了边州,还不知道是拖累还是帮忙。”

    在边州的不止李凌川,还有李凌朝,这俩兄弟都远在边州,若都出了事董玉婷打了个寒颤,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赵芙莹道:“这次是蔺家的商帮去北地收皮,途经凉州才察觉此事,商帮先递了信回来,算算日子,商帮也是这几日回来,到时恐怕丹州百姓便都知道此事了。”

    董玉婷脑中一片大乱,还在思索,又听赵芙莹继续说:“父亲说叔母身体不好,听不得这消息,想着明日便送叔母离开。”她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董玉婷。

    这信从京城递来,是前不久才到的,一封是给老太太,一封是给李修鸿。

    李凌骏在信上写家中的喜事,何静琳生了女儿,又关怀了李修鸿的身体,询问老太太何时回来,末尾提了一句二哥的含姨娘生了儿子。

    有了这信,想必明日启程老太太也没有意见。

    董玉婷将信拿在手中,“那你们?不如去京城避一避。”皇帝都在京城,再怎么样,京城也更加安全一点。

    赵芙莹道:“父亲是不会走的,而且我也要在这里等凌朝回来。”

    董玉婷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想劝她两句,赵芙莹反而先安慰她,“这次过去,永明王派了不少高手,凌朝和二弟不见得会出事。再说,乾元的将士也不是吃素的,陈将军素来有勇猛的名声,有他在,定能守得边州安定。”

    她说着话,眼中的愁绪难解,看起来像是在安慰董玉婷,其实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董玉婷咬了咬牙,“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先瞒着母亲,明日我们便回京城去。”老太太从回了丹州起,身体就断断续续的生病,不敢想象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后果。

    赵芙莹点点头,“船只我已经定好,今天便告诉叔母,收拾起东西吧。”

    两人做好了决定,相伴往落英院去。
图片
新书推荐: 教主卧底后怀崽了 重生六零之美人救英雄 2倍速游戏打了两年穿进游戏里了 打工人被豪门酷哥狠宠了 你们修真界道德太高 被高冷公主反向攻略 魔君大人被小白脸勾搭跑了 [神话]外挂是抽卡模拟器 孤星入怀 倒霉社畜沦为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