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神黎恢复得也很快。
她一星期多后就在大家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下了地活蹦乱跳的,看上去完全没事了。
所以神黎也不打算在紫藤花纹之家多叨扰了,她计划这两天就离开三重村回趟东京府。
而炼狱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是在她拆绷带的第二天,在此之前神黎听说他又去工作了。
这一次他是在雪絮纷飞的早晨出现的。
之前遇上鬼的时候村田将她的伞也捡了回来,事后还擦洗干净后还给了她。
意外没什么破损,真不愧是花了大价钱的伞。
但她还是准备出门去找之前的伞匠再看看有没有其它问题,顺便买点明天上路的零食。
而她在与紫藤花纹之家的人们打了声招呼后,刚走出玄关处的门就碰上了从前方大门走进来的炼狱。
金红发色的青年在飘雪中依旧是那一身打扮,只是脖颈上圈多了条柔软的红色围巾。他踩着白雪,浅浅的足迹从外边一路淌了进来,像是刚完成任务回来。
乍一看见她,他也是一愣,嘴边那好像随时都在的微笑随即加大了弧度,对着她阳光爽朗地笑道:“早上好啊,神黎少女!”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雀跃,像一只才刚睡醒却突然遇见什么惊喜般欢腾扇翅膀的鸟儿,又带着些许闲适之时懒懒的温和与温热。
下着雪的天空沉重而压抑,大清早的,没有阳光的四周看上去只是灰蒙蒙与白茫茫相互交织的色调,空气中似乎还飘着可见的细小尘埃。
清风凛凛的阴灰雪景中,他那飘飞的羽织和发丝,是她眼中唯一亮眼的色彩。
神黎有些恍神,随即微笑地回应他的招呼:“早上好,炼狱先生。”
大概是他笑得太神采奕奕了,惹得本来尚有些惺忪的神黎也精神了几分。
“你是刚完成任务回来吗?”神黎问道。
他点了点头。
此时看见她已经能够好端端地站在眼前了,相比于大伙们的不可思议,炼狱却好像对她没有丝毫的惊讶,脸上只有纯粹真诚的喜悦:“这次回来看到你已经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
语毕,他又道:“这么早是要去哪里吗?”
说这话的青年弯着嘴角,眼笑眉舒,说话时嘴边那晕开的氤氲热气朦胧了那张俊朗精神的面孔。
但是那双金红色的瞳孔却依旧带着仿佛能穿透迷雾的眸光。
他整个人,仿佛袭卷着这个冬日清晨所有的光而来。
与此同时,神黎关上门撑起伞走进了雪中。
本来炼狱是要先走上檐廊来的,但是神黎先一步上前去给他撑了伞。
他一愣,便止了步,任由她走来将自己笼罩在了伞下,还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她,扬着安静的微笑耐心地听她说自己一会的计划。
神黎说着说着抬眼看去时,对上了他的瞳孔,就见那眼底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面容。
其中那认真专注的眸光像温水,又像阳光般将她的影子包裹住了。
在那样的目光中,神黎一时竟忘了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炼狱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拿伞的手腕,喃语笑道:“感觉你好像比上次瘦了一点……”
手腕上突如其来的体温让神黎又是一惊,与此同时,神黎注意到自己手上原本系着的小木牌不见了。
是落在屋子里了吗?明明昨晚还在的。
这么想着,炼狱顷刻间也收回了手,双手环胸地笑着道:“说起来,我还没吃早饭!那么,在你去伞铺之前,要一起去吃顿早饭吗?”
神黎想说自己已经吃过一点早饭了,而且“炼狱先生你刚工作回来,不用先进去休息吗?”她问道。
“本来有点累,但是回来一看见你这么精神我也就精神了!”青年扬着豪爽的笑容向她发出了邀请:“走吧,之前也答应等你好了后请你吃饭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两人说话时晕开的雾气近乎相融的伞下,炼狱望着她的眼睛是同火焰般灼灼的色调,但是他微笑地等待她答复的眼神又像秋日里静美飘落的红枫。
那双眸光发亮的眼睛,像极了某种正在期待瞅着她的可爱动物。
啊,这期待的眼神和微笑……
以及这么大的食物诱惑……
拒绝不了!!
“走吧!”神黎大义凛然道。
她的胃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哈哈哈哈!”对此,炼狱也很高兴的样子。
新的一天,整座三重村仿佛还沉浸在雪夜的温存中,微风都清冽的街上此时没多少行人,甚至商铺都没开张几家,远远望去只有寥寥几间店点着灯火。
四下都在飘着纯白的绒雪,十分静谧。
神黎撑着伞被炼狱带着走在街上,望着那冷清的一条街,突然就很想问一句他现在哪里有吃的。
不会和义勇第一次一样,要拖着她找上很久吧。
但是当神黎向他瞥去一眼时却见他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茫然,他带着她拐过街角,走进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里。
这是一条两边都是人家的小巷,其院子墙角内探出来的梅花有些都落在了她的伞上,与上边飘落的雪絮交杂在一起。
神黎转了转伞,突然见一只小猫跃过她的伞蹲在了她身边的矮墙上,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们。
因为它长得有点像之前与无一郎在一起的那只小猫,所以神黎一时兴起,忍不住停下脚步来逗逗它。
等她终于逗尽兴了微笑地抬眼望去时,却见炼狱正站在前方矮墙内探出的梅花枝下,安静微笑地等她。
青年的耳畔有艳红的梅花与白雪一起落下,恍惚间,她听到了空气中有轻风微鸣。
注意到她逗完猫了,他便微笑地朝她招了招手,神黎一愣,赶忙跑上前去。
“炼狱先生你应该提醒我一下。”神黎道。
也不知道刚才浪费了多少时间。
“哈哈哈哈,因为看你很开心的样子!”他没有一丝不耐地笑道。
炼狱刚说完,那只猫就从他们身后追了上来,突然跳到了他背上来。
“哦哆!”炼狱一时被它扑了下,竟也顺从地弯下腰来,似乎怕它把羽织给抓烂了。
那只猫翘着屁、股,伸出前爪在炼狱的羽织上踩了几下,然后懒懒地伸了个腰。
神黎一手把它拎下来,笑了几声:“哈哈哈哈,看样子它很喜欢你啊炼狱先生。”
神黎将猫放在地上,小猫踩着柔软的雪两三下跳走了,炼狱看着它离开的影子说:“我也挺喜欢动物的,但家父不喜欢,所以不能养,太可惜了!”
“是吗?”神黎随口应道。
他点了点头,侧过脸来用熠熠生辉的眼睛看着她:“嗯!但你如果以后想养的话,我会尽力说服我父亲的,到时我们一起养!”
神黎一时愣住了:“呃……”
这家伙,还没忘记那档事啊。
“炼狱先生,那个……”神黎尽量心平气和地和他说:“那事不用你以婚姻的形式负责,你就请我吃饭当抵消好了。”
还是觉得好、好吃亏!
神黎想。
但那种事又不能说“你扒光了让我看回来!”
可是要谴责他又不好,明目张胆敲诈他也过意不去,所以神黎最终决定通过吃饭好好敲他一笔。
闻言,他的笑容不变,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才侧过头来,笑容灿烂道:“那以后你的饭都由我请了吧!”
这回答和刚才有什么区别吗?!
神黎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放弃和他说话了。
炼狱便微笑地带着她走过蜿蜒的小巷。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压雪的柏松和湖里停泊的小船,还走过了巷外的小桥。
桥下结着薄冰的水面虚虚晃出他俩共撑一把油纸伞的影子。
不一会儿,神黎远远看见前方有一间晕着昏黄暖光的小店铺,那里边正冒出属于早餐的热气来。
远远的,就能闻见淡淡的飘香。
炼狱在耳边道了声“到了”,告知神黎就是那间店。
等到了店门口,炼狱先一步撩开店门上的帘子,侧头对身后正将伞收下来的神黎道:“这家店可是三重这边很早就开了的,虽然有点远,但是味道很不错!”
“炼狱先生你对这里的吃的很了解啊,经常呆在这边吗?”神黎在他进去后也随他一样撩开帘子走了进去,一边好奇地问道。
虽然是成功来到了,但是细细想来,这间店在三重村的位置也太偏僻了,一般不熟的人很难找到吧。
现在店里的人也很少,老板热情地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乍一进店里,暖气就包裹了神黎,微微驱散了她方才在外感受到的寒意。
她抖了抖头发,跟着炼狱的背影走。
走在前面的炼狱先一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扫了扫自己羽织上落上的点点雪絮,看着神黎也在他对面落座后才笑着回答她说:“不,我上次也是第一次来这个村子。”
神黎一愣。
就见青年在店里的暖光中直直看着她,朝她坦率地笑着:“因为之前答应了要请你吃饭,所以前几天就抽空打听了一下这里好吃的东西!这个时间点的话,这家店是三重村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炼狱大哥:“美食攻略我在行!”bushi
义勇还在骑马来的路上bushi
哈哈哈哈上一章让我看到了好多劈叉的姐妹们bushi你们都好可爱
大正秘闻银魂那边秃子爸爸要大开杀戒了:“我大闺女呢?我那么大个大闺女呢?”bushi
看到一个姐妹评论说反正站谁都要和神威打一场,我被笑到了。
虽然晚更新了点!!但我赶上了!!!
第 32 章 叁贰
听到他这么说,神黎一愣。
随后她眉眼弯弯地笑了:“炼狱先生你可真是个认真的人。”
她看了眼菜单,又瞅了他一眼:“炼狱先生,我再确认一下,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吗?”
“那当然!”他豪爽地点了点头,。
神黎立马合上菜单,朝老板笑道:“老板!菜单上的请先全部给我来十份!!”
老板动作一顿,满脸惊疑。
片刻后他走过来,好像不太相信一样,与神黎再次确认了一遍。
炼狱见此便对老板笑道:“没关系,我饭量很大的!”
神黎一听,将菜单推到炼狱面前道:“不,这是我自己的份,请炼狱先生你自己再点自己的份吧。”
闻言,炼狱和老板同时一静。
但是神黎微眯着眼,哼着歌晃着脑袋,好像很高兴地等着上菜了。
见此炼狱笑容不变,淡定地翻开饭单也点了一大堆。
片刻后,老板有些怀疑人生地来回望了望他们两个的肚子,精神恍惚地拿着菜单离开了。
“没想到神黎少女你的食量意外地大啊!”炼狱看着她笑道。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嘴里神黎会觉得别人在嫌弃她而不太好意思,但是从炼狱口中说出来竟莫名就像在夸她一样:“不过能吃是福!若是你能吃的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神黎第一次觉得这声音如此悦耳,并骄傲地接受了他的夸奖。
菜还没上前,炼狱与她聊天,说道:“你让我想起了我之前的一个继子,她和你有点像,也是位饭量很大但是很厉害的女性!”
说着说着,炼狱还提到对方原本是黑发,但是因为太喜欢吃樱饼了,所以曾连续八个月每天吃170个樱饼,最终变成了樱色掺绿的发色,听得神黎着实一惊。
有机会的话她真想见识一下这位神奇的女性。
但是神黎又突发其想道:“那如果我连续吃上八个月的橘子,每天吃二百个,是不是就会变成橘发?”
对此炼狱没有回答会或是不会,他只是困惑地眨了眨那双金红色的瞳孔,问道:“为什么想变成橘发?神黎少女你现在黑发的样子就已经很好看了!”
这会神黎的指尖卷着自己鬓发的尾尖,被他突然这样一问也是一愣。
她指尖一顿,思索了一会后,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说说而已。”
于是这个话题打住了,等老板恨不得手脚并用地将所有菜都端上来后,炼狱在开动前笑着提议说:“等下我们来比赛吃饭吧!看谁最后吃得最多!”
“嗯?”神黎困惑地瞅着他。
他便笑道:“输了的话,就请赢了的人吃下一顿饭?”
神黎一听,想起方才炼狱点的也挺多的,嗯,也是个不简单的家伙!
但是,别想敲诈她!
“别小瞧我!”神黎扬着自信的微笑一拍桌子,把满桌的菜盘子拍得一震:“我一定会赢!”
下一顿免费饭票找到了!
于是他俩就着满桌的餐点大快朵姬起来,其扫荡食物的气势与速度看得老板和周围几个客人皆是目瞪口呆。
“真好吃!”炼狱吃饭的时候还时不时会这样真诚地夸赞道,搞得神黎的食欲也提高了几个度。
但是,听着那个声音,再看着他吃饭的样子,神黎有一瞬觉得他与记忆里那个橘发蓝眼的少年吃饭时的影子重叠了起来,看得她差点一噎。
要命!
他们两个不仅声音像,吃饭的风范也像!
期间,炼狱和神黎的声音也在店内此起彼伏:
“老板!请再来十盘!”
“老板!我还要十份!”
“老板!老板!”
……
就在神黎还想来几笼包子的时候,老板讪笑着对他们说:“那、那个……今日份的食材,已经被你们两位差不多吃完了。”
神黎和炼狱对视了一眼,只好作罢。
等解决了全部上来的食物后,老板来一打一打地数那累得老高老高的盘子。期间炼狱还帮忙一叠一叠地端去了厨房,顺道付了老高老高的帐。
“这还是人的食量吗……”临走前,神黎听见老板没有恶意地嘟囔了这么一句。
走出店外,寒意扑面而来,但是神黎撑起伞满足地笑道:“是我赢了!”
炼狱扬着爽快明朗的笑意道:“神黎你还真是厉害啊!那么下顿饭也是我请吧!”
“嗯!好啊!那提前说谢谢了!”神黎吃得挺饱,这会心满意足,走起路来都感觉非常轻快有力。
然后炼狱又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笑道:“接下来是要去伞铺了吗?我陪你吧,就当饭后散步!”
神黎心情好,便道:“好啊。”
吃个饭的功夫,雪已经停了,但神黎还是习惯性地撑着伞。
炼狱便也同她一起走在伞下,他们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于是一路上又路过了小桥和湖岸,看到了柏松和小巷里的梅花枝。
神黎一边转着伞一边微笑地哼着轻快的歌,他们两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默契地重合在了一起,不时惊起了枝上的麻雀。
当走到一定的距离时,神黎看着继续往前迈了一步的炼狱,下意识拽了一下他的羽织想要告诉他去伞铺的话接下来应该拐弯了。
但是对方却是一愣,停下脚步来朗声笑道:“是想要羽织吗?很冷吗?”
“不……”神黎还没说完,对方就先将脖颈上的红色围巾微笑地解了下来,随即双手环过她的肩膀将围巾搭在了她的脖颈上,然后一圈一圈给她绕了上去。
神黎一时间愣住了。
残留着对方体温的柔软布料包裹着脖颈,摩擦着她的下巴。
恍惚间,她嗅到了阳光的气息。
他温热的手给围巾打了个结,然后看着她笑眯了眼道:“你真适合红色。”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是那般坦率,仿佛是想到了就由衷说出来的夸赞。
神黎一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语毕,他还要将肩上的羽织解下,但神黎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不,这个就不用了……”
她摸了摸柔软的围巾,微微低下头轻声微笑道:“我有这个就可以了。”
雪停了后天空就亮了点,深邃的阴云也浅薄了些许。
路上行人随着时间渐渐多了起来,街道两边的店铺也逐一开张,三重村一时间热闹了很多。
有小孩子包得像粽子一样出来外边的雪地上奔跑玩闹,有一个路过神黎时差点摔倒,但被她一把捞住了。
“小心一点。”她轻声说,然后微笑地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又向前跑去,像奔向太阳与春天的燕子般。
神黎一侧头,见炼狱正在看着她。
她刚想问他怎么了,就看见他身后是两个正在堆雪人的小男孩。
看上去是兄弟,一大一小的,同样的发色。可是本来玩得好好的,两人却突然莫名其妙地争执起来,吵闹声一时响了起来,惹得街上的人都注目过去。
“笨蛋哥哥!!我最讨厌你了!”
“谁和你做兄弟谁倒霉!我也才不要你这样的弟弟!”
“最讨厌了!你这个爱哭鬼!”
“我们才不是兄弟!谁有你这样的兄弟!”
神黎一愣。
眼见越吵越凶甚至有要打起来的趋势,周围人包括炼狱都忍不住要过去拉架了。
但是神黎先一步上前去,半蹲在他们兄弟俩面前温柔地笑了:“是是是,不是兄弟就不是兄弟。”
她用哄小孩般的语气笑着,其温柔的笑脸让两个吵得正凶的孩子都是一愣。
但是下一秒,神黎却用手中揉成的雪球砸了弟弟的脸一下。
不轻不重的一下,刻意控制了力道。
但是乍被陌生人这么一砸,弟弟眨巴了两下眼睛,瞬间呜哇哇地哭了出来。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神黎,神黎却还在笑。
哥哥呆住了,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用尽力气撞了神黎一下,挡在弟弟面前怒吼道:“你干嘛!!敢欺负我弟弟!你是想死吗?!”
语毕,他哥哥开始生气地拿雪砸她,神黎也不躲,被雪团砸了两下后才站起身来。
哥哥一边警惕着神黎,一边对弟弟说:“别哭了!你看!我替你教训她了!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神黎笑了笑,在周围人的目光中跑回炼狱身边。
“你看,小孩子就是这么好哄好忽悠!”她眸光发亮,像个胜利者一般朝他笑道:“只需要出现一个共同的敌人就够了!”
但金红发色的青年这次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神黎对上他那双金红的瞳孔,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容淡了一点下去。
她喃语道:“但是,我和我弟……算是弟弟吧……我们却没这么好忽悠。”
她残缺的记忆里,为数不多深刻的,是某一个雨天里,一个橘发蓝瞳的小男孩朝她怒吼的一句话:
「你又不是我们的家人!你懂什么?!」
……嗯,她和他确实不是家人呢。
她和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再是家人了。
同一时间,某处因雪后而百般寂寥的山间,传来了机械般失真的声音:“副团长!终于联系上你们了!前两天突然中断联系还以为团长终于不小心把您给干掉了!!”
一袭黑袍的中年男人撑着伞走在山间的小道上,他耷拉着眼睛,有些无精打采地敲了敲手腕上的机器:“我像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吗?前两天这东西战斗的时候糊住了点血。现在弄干净了。”
机器里立马传来杂乱的声音:“那副团长,找到神黎大姐头了吗?”
“没有,她的通讯器和定位仪好像都坏了,联系不上。”阿伏兔瞥了一眼前方撑着伞脚步轻快的橘发少年人:“而且笨蛋团长他一直在玩,压根都没认真找。”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少年干净清澈的声音:“你刚才说什么呢,阿伏兔?”
阿伏兔懒懒道:“没什么,只是在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很快,机器里又传来了很多不同的声音:
“请快点把大姐头找回来吧!”
“笨蛋团长什么的就算了,让他一直在那边玩吧!”
“就让笨蛋提督去残害那个世界的人吧,但请务必把神黎找回来!”
那些声音交杂在一起一时吵闹得很,但下一秒却被少年带着轻飘飘笑意的声音给扼住了:“再说的话回去后就杀了你们哦”
山间一时鸦雀无声。
片刻后,机器里的声音推推攘攘,终于出了人声:“对了,阿伏兔,这边和你们那边的时间流速不太同步,多多注意一下时间,你们那边的时间流速可能相对快了。”
语毕,机器传来挂断的忙音。
阿伏兔垂下机械手臂,看着前方的家伙,懒懒道:“听到了吗团长?接下来别再去找那些鬼玩了,再不快点找到神黎的话,说不定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相夫教子了。”
闻言,少年人微笑地摆了摆手:“不可能的啦不可能的啦。”
“她那种人怎么会有人要呢?”少年人语气轻快地笑道:“你看这么多年了谁对她告白过?连情书都没收到过一封,真是可怜啊。”
“还不是你每次都往她身后那么一站,谁敢在你面前放个屁啊!”阿伏兔一听,眼角一跳,简直想要踹他一脚:“我说你啊,什么时候也该放自己的姐姐……”
话尚未说完,迎面砸来的就是一棵连根拔起的大树,而始作俑者站在雪絮扬起的原地抖了抖头上的呆毛,睁着一双干净的蓝瞳微凉地笑道:“说什么呢?我才没有那样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炼狱大哥:“她竟然知道我饭量很大。”bushi
神黎:“不,这是我自己的份,请你自己再点自己的吧。”bushi
推一波预收文鬼灭之刃银魂松阳的紫藤花小课堂,讲松阳老师去鬼灭里教鬼做人的故事。
松阳:“教鬼做人这事我有经验。”
银桑:“……”
银魂那边的欢乐小剧场大家欢乐一笑:
这一天大清早,地球江户的歌舞伎万事屋迎来了一阵急促沉重的敲门声。
嘭嘭嘭
“谁啊?大清早的叽叽喳喳地吵死人!”万事屋的老板坂田银时挠着自己的一头天然卷走到玄关处去,但还没开门,门就被来者一脚踹掉了。
“呃……呃……”银时看着那个撑着伞的中年男人,顿时头冒冷汗清醒了:“哟……”
但是他的招呼还没出来就被那人一把推倒了,中年男人急忙往里边跑,一边焦急地大叫道:“神乐!神乐!”
“爸比?”听到声音,迎面来的是一个刚睡醒的橘发少女:“早上好啊……”
“神乐!”中年男人猛地抓住了少女的肩膀,焦急地问道:“这个月你姐姐有没有来找过你?或是写信给你?”
“没有啊,怎么了吗?”神乐迷迷糊糊道。
中年男人失控大喊道:“神黎她!神黎她!这个月没给我写信!!明明每个月都会按时给爸比我写信报平安的!!但是她这个月却!!我写给她她也没回!!!爸比我好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是不是跟着那个臭小子在宇宙里遇上了什么危险!!”
说着说着,他眼冒血丝嗜血地笑了:“啊啊啊!!一定是了!!等着吧神乐,我现在就去春雨找那个臭小子算帐!这次我一定会把你姐姐带回来的。”
等中年男人风风火火地离开后,银时和刚来万事屋的新八问道:“神乐你还有姐姐啊?没听你提过。”
“嗯,是我家大姐来着。”神乐从壁橱里掏出一张照片给他们看。
他们看了一会后,银时猛地敲了一下神乐的头:“你个臭丫头!!有这么漂亮的姐姐也不知道介绍给银桑我认识!你难道不知道银桑我还是单身吗?!”
神乐露出了鄙视的表情:“噫,与其让银桑你这种madao玷污,还不如我自己内销!”bushi
end
哈哈哈哈哈哈哈上面的看看就好乱写的,因为觉得会有这一幕但又不好加正文里所以就在作话里简单写一波了哈哈哈哈
明天很忙,可能不会更新哦,望谅解。
第 33 章 叁叁
曾经有一朵金红色的花,随着黎明的到来,明艳地绽放在神黎的眼前。
她记忆碎片里最开始的色彩,就是那朵不知名的花。
金黄细碎的花瓣,抚摸起来比柔软的发丝还要脆弱单薄。
太阳的光穿透云层淡薄的天空,从森林外洒进来的时候已经被分割成了无数斑斑驳驳的光点,而那朵花独自开在森林的一角,向着黎明的光晕,被渲染出了金红色明媚的色调。
那是神黎第一次看见那种花,因为觉得漂亮,所以她在短暂的惊艳过后,折了它的枝,将她送给了自己当时唯一的家人。
是的,家人。
她最开始的家人。
是位名为“江华”的、橘发蓝眼的漂亮女性。
说是蓝眼,其实是神黎带有一点私心的说法。
江华的眼睛乍看之下是蓝色的,但细细看来其实是偏青色的蓝,不管是黯淡的雨天还是有阳光的晴天,总闪着粼粼的光,比起神黎纯粹的蓝眼来说,更像森林里倒映出的浅浅的水流。
但是当时的神黎在外貌上与她相似的就只有瞳色,所以她默认江华也是蓝眼,与她一样的蓝眼。
因为她和江华是家人。
彼此唯一的家人。
就算她们之间从来没有确切的家人关系,也没有浓厚的血缘关系。
最初的她们成为家人的唯一理由,真的只是因为两人都只有彼此罢了。
记忆里,神黎很小的时候,就和江华两人生活在一片即将干涸的土地上。
那里虽然有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但若是跃上高耸的树冠或是跑出荆棘遍布的灌丛,就会看见外边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荒漠。
那片荒漠里是暗红色的沙土,残破倒塌的高楼废墟,啃食土壤的昆虫,如云霞般淡红的天空上的变异飞鸟,以及像蛇一样潜伏在沙漠下的巨型怪物。
相比之下,她们常年呆着的森林更像是为了保护她们生存的小绿洲。
而那片常年寂寥的土地上,找不到第三个与她们相同的存在了。
所以有记忆以来,江华就是神黎身边唯一的「人」。
她会和神黎聊天,教她识字说话,会给她绑相同的麻花辫,讲残旧书页里的故事,她会亲吻神黎的额角,给她唱那好听的歌谣,也会牵着她,一起撑伞走过森林的每个角落,去看浅薄的天光落下升起。
神黎喜欢江华好听的声音,喜欢她温柔淡雅的微笑,喜欢她倚在窗边懒懒地抽着烟斗,喜欢她来找与大蛇们玩耍的她,喜欢她走路奔跑时左耳上晃动的流苏耳饰,也喜欢她拥抱她时的触感与体温。
虽然没有同类,但是因为有江华在,所以神黎并不感到寂寞。
她甚至没有离开那片土地的想法。
因为江华从来没说过要离开。
她有时甚至会对神黎说会永远陪着她,永远陪着那片土地。
所以小时候的神黎很高兴,她觉得只要有江华,就很幸福满足了。
她们之间,是姐妹,是母女,还是师生?
虽然江华从没和她说过,但是对神黎来说,江华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家人。
永远在一起的、唯一的家人。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
某一天,那片土地突然来了个入侵者……
一个叫“神晃”的黑发男人。
他的出现几乎吸引了江华的大部分注意力,江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和他说话,会对他笑,也会与他一起出去漫步。
所以神黎不喜欢那个家伙。
「一直呆在这里,你就不会觉得寂寞吗?」
有一天,那个男人问江华。
「寂寞?」江华道:「我从没想过。」
说这话时,她看着房间里的神黎,同往日一般温柔地笑了。
于是神黎得意地朝那个一脸吃瘪的男人吐舌头,认为江华永远都是她的,谁都夺不走。
可是渐渐的,神黎注意到江华不再和她说“永远”这个词了,有时她依旧温柔地笑着,但是望着窗外景色的眼里却空落落的,是一片兴味索然。
哪怕是神黎与她说话与她聊天,她的眼里都有那样淡淡的神色。
于是懵懵懂懂中,神黎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种没由来的预感有一天终于落了实江华爱上了那个男人,并与他去了别的地方生活。
那个男人,他抢走了她唯一的家人。
但是神黎没有跟过去,她留在了原来的地方。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无聊时看书或是与大蛇们玩,要不就睡觉,总之她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就算没有温柔的声音和她讲故事唱歌谣,就算没有温软的手和怀抱。
后来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那个男人带着江华的信来找她了,这次她选择和他走,因为江华问她愿不愿意过去与他们一起生活。
她想要见江华,所以同那个男人一起去到了后来记忆里那个总是阴雨连绵的地方。
「神黎,这是神威,是我的孩子。」
再一次见到江华,对方依旧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她将一个橘发蓝眼的小男孩推到了神黎面前来:
「来,神威,这是神黎,从今往后她也是我们的家人了,叫姐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叫神威的臭小子。
四岁左右的小男孩,除了瞳色比较像父亲外,大多都像江华。
当时她看着那个孩子想,江华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人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人,有着爱意与血缘联系的家人。
与她不同。
她们只是由「唯一性」联结而成的「家人」。
但是比她矮上一个头的小男孩睁着那双干净又清澈的蓝瞳懵懵懂懂地看着她,白白软软像个小包子一样的脸上是温软又明媚的笑容:「姐姐!」
那一瞬间,鬼使神差的,她心里像被什么击中一样,争先恐后地绽开了满足的花。
神黎第一次体验到那样的感觉。
当时的她看着他那双瞳色几乎与她一致的眼睛里倒映出她呆愣的面容,只是愣愣地想着:
「弟弟啊……好像也不错。」
于是,她学着江华以前吻她那样,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心。
「你好,神威。」
她看着那个抬手愣愣抚着额心的孩子说:
「我叫神黎,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家人了。」
后来,莫名成为了长姐的神黎,每天都带着神威去大街小巷跑着玩,即便她并不熟悉那里。听说那里聚急了很多混混和坏蛋,很不安定。神黎心里诽谤神晃为什么要带江华他们住在那种地方,但是她并不怕,因为她很厉害,那里谁敢欺负他们她就揍他。
她想,她会保护神威,就像江华以前在大蛇的嘴下保护她一样。
那段什么都没想的时光里,自认为是姐姐的神黎会和江华学着怎么给神威绑麻花辫,也会和神晃学着做饭给他吃。没事时她和神威会去玩雨中的水,去玩街角的跳格子,她也给他捉那里很少出现的蜻蜓。
有时天会放晴一点,她就牵着他一起偷偷爬上别人的屋顶去等彩虹。或是无聊没法子玩了,她就拿伞威胁那里的混混,让他们陪他们玩像捉迷藏这样多人的游戏,亦或是想点游戏给他们玩,然后玩累了他们就共撑一把伞,她背着他回家,一边给他哼江华唱给她听过的歌。
那个时候,小小的孩子每天撑着伞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他干净的蓝瞳对她来说就是那片阴雨天地中的晴天。
但是不知何时开始,这个称呼却成了她最不愿意从他口中听到的声音……
“神黎!”
与此同时,炼狱近在咫尺的声音突然拉回了神黎飘远的思绪,她抬眼望去,金红发色的青年对她笑道:“你这种劝架方式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
她想问。
这可是最直接粗暴的方式了。
但是炼狱说后就没有回答她了,他只是两三步走上前去追上那两个孩子,半蹲下来对他们笑道:“刚才那个姐姐只是想和你们玩打雪仗而已,并没有想要欺负你们的意思!原谅那个姐姐好不好?”
“诶?”
那两个孩子懵然地眨了眨眼。
神黎也惊讶地眨了眨眼,她立马跑上去摆摆手道:“不,炼狱先生,我就是在欺负……”
“对待孩子,这种劝架方式不可取,神黎。”他抬头对她道,但是语气里却没有责怪或谴责的意思,甚至还是在笑着的:“他们会误会你的,明明你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他的眸光,明亮而通透。
神黎一噎,刹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啊啊啊,这个家伙啊……
大概是炼狱的笑容实在是太真诚了,那两个孩子最后竟然真的相信她了。
后边他们还真的陪那两个孩子打了雪仗,等到分别的时候,炼狱还给他们买了热腾腾的红薯吃。
“今后可得好好保护弟弟哦,因为是哥哥来着!”炼狱拍了拍哥哥的肩笑道。
惹得孩子在他如阳光般的微笑中害羞地红了脸。
之后炼狱也给她买了热腾腾的红薯,这会他们两人在去伞铺的路上一边当零嘴吃。
神黎听见他吃红薯时竟然还会发出“嘿咻嘿咻”这样可爱的声音。
于是,她无意间瞥了他一眼,就见他嘴边沾上了些许红薯碎屑。
她两三口吃掉手里的红薯,见他两手都捧着红薯,不禁抬手想要帮他擦掉:“炼狱先生,你嘴边沾上东西了。”
闻言,青年看着她抬起的手似是一愣,片刻后才微笑地将脸稍稍凑过来让她擦。
他们之间,依旧隔着那样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此时,神黎看着他那双金红色的瞳孔想:
从之前就想说了……
他的眼睛,像森林里那朵漂亮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没错!我就是个江华控!”bushi
神黎记忆逐渐清晰恢复中
第 34 章 叁肆
天是淡淡的蓝。
在下了接连一个多星期的雪后,神黎终于再次见到了阳光。
因为雪融的关系,气温似乎比之前还要寒凉些许。清风吹来时带着凛冽的余寒,融化的冰棱在檐角下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有些还没落到地上也就消散了。
当淡淡的金色阳光落在神黎的指尖上蹁跹时,她正盘膝坐在一辆载着干草的马车上。
褪了雪的土地渐渐露出了它原有的色彩。
由木板粗糙组成的马车没有顶蓬,此时正载着秋天收割而下的稻穗干草,被车夫和马匹牵着在田脉中间的小道上咕噜咕噜地往前滚。
今天是神黎从三重村出发回东京城镇那边的日子,这次她选择了条人群分布比较密集、也比较好走的路,这样中途就可以方便补给了。
不久前她还免费搭上了一位车夫的马车,省去了走路去隔壁镇列车站的力气。
不过能有这么便利的条件还是因为此时坐在她身边的炼狱。
前天炼狱听说她要去的地方后说自己刚巧有任务需要路过那边去与伙伴汇合,问她要不要顺道与他同行。当对方列举了一系列便利又快捷的方案后神黎觉得挺省事便选择与他同行。
若是按他所说的,今天傍晚就能到那边了。
所以他们今天一大早就告别了紫藤花纹之家,从三重村下山到山脚下的村子里打算先去隔壁镇坐列车。
途中遇上了刚好要去隔壁镇的热情温厚的车夫,炼狱便礼貌地询问他是否能载他们一程。
其结果就是他们现在两人肩并肩坐在了堆着干草的马车后。
现在的时间尚早,天还残留着清晨刚亮时的霁色,田脉两边的枯草寥寥,笼在一片淡淡的雾霭里。小道上雪化得差不多了,全都渗入了冷硬的土地里,车轮在地上留下淡淡的痕迹,看上去向两条延展着后退的蛇。
金红发色的青年此时正抱着手坐在她身边闭着眼小憇,她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在假寐罢了。
清风吹开了他的发丝,神黎在晴天下悠悠地转着伞,看见旋开的伞沿与阳光在他的脸上交替着光影。即使他现在很安静,可是面容看上去依旧丰神俊朗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看她。
她刚这样想,对方就突然睁开眼睛瞅她,神黎被他抓了个现行也不慌,只是淡定地收回了视线,晃着脑袋去看那随马车的前进而一点一点地往后远去的景色。
结果车下一颠,她措手不及地撞上了他的肩,两人差点一起滚下马车去。
但是炼狱不甚在意,待将她扶稳坐正后,他还爽朗地笑了几声。
这下就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神黎与炼狱告别了车夫后成功搭上了列车,他们俩人在车上一起干掉了好几十盒便当后,神黎抬头时突然透过窗看到了外边一大片的海。
列车轰隆隆地行驶着穿过了周围都没什么遮挡物的铁路,神黎在看到那片海时却感觉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渐渐远去虚渺了。
此时,她的眼睛里只有那片一望无际的海。即便是冬季,那在阳光下蔚蓝蔚蓝的粼粼海面也没有结一丝薄冰,她看见海洋的边际与淡蓝的天空接攘,有淡淡的云絮飘在那片模糊的地带。外面似乎有稍大的风吹过,于是远远看去,涟漪微漾,金色的浮光一波一波地起伏着。
真实的海,比图册里的漂亮多了。
神黎愣愣地透过窗看着。
本来应该和那个孩子一起看的……
直到列车驶进隧道看不见了神黎才收回视线。
她回过头来时,看见对面的炼狱也正将目光从窗上收回来,对上她的眼睛,他一愣,随即以聊天的口吻对她笑道:“一直想问,神黎你是想去那边干什么?因为听村田说你家并不在那边。”
“嗯……”神黎思考了一会儿才平静说:“算是去看看一个孩子吧……”
她抬手比了比一个高度对炼狱笑道:“大概这么高的男孩子,黑发红眼的,因为生病的缘故皮肤很白,也很瘦小,但是小小年纪就很聪明很厉害,喜欢看书,会弹钢琴也会拉小提琴,他还弹给我听过呢,虽然性子淡了点,但是很乖巧,我答应过他会回去看他的……”
那是一个晚秋的午后,红叶不小心打碎了绿萝,而那位小少爷经过时不小心被划伤了手。
在神黎紧急给他处理包扎时,那个孩子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于是她忍不住嘱咐他以后要多小心一点,说着说着那个孩子突然也出声了:「你是要离开了吗?」
当时的神黎一愣,随后为他的聪慧而笑着点了点头。
「是吗?」他微瞌着眼睫,只这么淡淡道,不知道在想什么。
神黎便道:「如果您想的话,我以后还是会回来看您的。」
语毕,她将他的掌心用绷带包扎好了,那一天,她对他说:「下次来的话我会给您讲我遇上的有趣的故事的。」
可是,没有以后也没有下次了……
但是此时的神黎却依旧微笑地与炼狱诉说着有关那个孩子的事情。
她的故事讲不出去了,信也寄不出去了,但是,想要讲讲那个孩子,不然的话,他死去后的痕迹就会慢慢消逝,她下一次谈起他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于是,阳光明媚的冬日,轰隆隆的车厢里,她微笑地与同行的人诉说着某个孩子的故事。
而对方耐心地听着,听到最后,他也笑道:“那一定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重要?
神黎眨了眨眼。
重要吗?
好像也不是很重要,毕竟不是家人,也称不上朋友……就连现在谈起来她也能用平静的语气诉说。
但是现在想起他的时候会觉得有些难过,心里也会有些惆怅和酸涩。
所以大概,算是她人生中一个挺重要的过客吧……
她这么说后,青年也道:“说起来,等下下了车的话离我家很近了!差不多有半年多没见到了吧,不知道我弟弟长高了一点没有?”
大抵是他说得太风淡云轻了,所以神黎忍不住问:“不去看看家人吗?”
闻言,他一愣,好像从没考虑过这个一样:“那样的话会耽误你的时间……”
“不!”神黎一听立马气势汹汹地拍了下桌子,惹得车厢里的人都侧目过来:“我不是很着急!如果炼狱先生你也不是很急的话,请快点去见!能多见一次就见一次!”
炼狱微笑地眨了眨眼,似乎也被她吓到了。
片刻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爱的话一样朗朗地笑出声来,那随着列车前进而光影交错的面容上,他的笑容比外边的阳光还亮眼几分。
“那,就去看一眼好了。”他金红色的瞳孔望着窗外的景色,里边是温柔又清澈的光。
炼狱的家在一片说不上繁华但也算不上偏僻的城镇地带,那里多是一座座和风的庭院屋子,很安静也很祥和。
神黎跟着他走过白雪皑皑的小巷,途中她看到了一大片竹子交叉做成的篱笆防栏,炼狱还指着不远处的一排光秃秃的树告别她那是樱树,来年春天就会开出绯红的花。
她还看到了一些人拿着扫帚在门外扫雪,炼狱看见他们便会元气满满地打招呼,他们也会报以温柔的问候。
“好久不见了啊,杏寿郎。”
“这次打算回来多久呢?”
“在外工作辛苦吗?”
“呀,这是你的恋人吧,长得真漂亮!”
“有空带着她一起来我们家喝杯茶吧!”
……
神黎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只能道:“炼狱先生你可真是受欢迎。”
“哈哈哈哈是吗?”他笑了两声,拍了拍她的脑袋:“不用拘束,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没有拘束。”她小声地嘟囔道。
很快到了炼狱的家,那是一座大而传统的日式屋子。神黎看门前的雪零零落落,想来是已经被人扫过了。炼狱推开门,等到身后的神黎也进去了才阖上,他带着她走进了玄关里。
明明是一座大房子,可是却很安静,似乎没有什么仆人的样子。
对此,看出了她的疑惑的炼狱笑道:“因为家父比较喜静的缘故。”
语毕,他带着她张望了几间空荡荡的和室后,道:“嗯?千寿郎是出去了吗?”
神黎知道“千寿郎”是炼狱他弟弟的名字,听说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
暂时没人招待,炼狱便让神黎先在屋子里随意逛逛,他先去找可能在休息的父亲打声招呼后再过来亲自招待她。
神黎点了点头。
虽然炼狱那样说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失礼地去逛别人的家,而是选择坐在一处阳光照不到的廊下安静地等他。
不一会儿,她听到了拐角的房间里传来了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十分规律,也十分有力。
她一愣,好奇地寻声过去一看,就见那是一间敞开的道场,一个接近少年身型的孩子穿着专用的道服,一个人在里边一下又一下地对着空气挥动着竹刀。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在门外轻声道:“重心最好再放低一点哦,否则下盘不稳可就发挥不出百分百的力量了。”
对方似乎被她吓得不轻,手中的竹刀差点拿不稳落在地上。
一脸惊色的孩子抱着刀,困惑地看着她:“您、您是?”
神黎一见那个孩子,哇,长得和炼狱真是七八分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比起炼狱先生属于青年的面容来说,这个孩子显得更稚嫩。
这一定就是炼狱的弟弟千寿郎了吧。
真不愧是兄弟,长得真像。
神黎笑道:“抱歉,吓到你了,我是炼狱先生的朋友,我叫神黎,今天随炼狱先生来贵府叨扰了。”
对方一听,脸上受惊的神色微缓,随即放下刀哒哒哒地跑过来,朝她笑道:“原来是哥哥的朋友啊,哥哥回来了吗?您好,神黎姐姐,我是炼狱千寿郎,是哥哥的弟弟。”
姐、姐姐?!
这一声软软萌萌的“姐姐”瞬间击中了神黎的小心脏。
恍惚间,她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橘发蓝眼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小时候也这么唤她的模样,不禁轻轻揉了揉千寿郎柔软的发。
对方立马害羞地红了脸,可是同炼狱相似的脸庞上却绽放出阳光的笑容来。
她微微眯了眯眼。
啊,太耀眼了,这两兄弟的笑容。
千寿郎一听神黎是炼狱的朋友立马热情地端来茶水招待了她,其熟练程度让神黎感慨炼狱先生真是有个可爱又懂事的弟弟。
可恶!她好忌妒!
千寿郎虽然他看上去按捺不住想见哥哥了,但一听他先去找了父亲便只能作罢。
这会他和神黎先坐在廊下喝着茶吃小点心,本来千寿郎还是以“您”来称呼神黎的,但聊着聊着他们两人就熟了起来,便选择了更直接亲切的称呼。
千寿郎问神黎:“神黎姐姐你是鬼杀队的人吗?”
神黎摇了摇头:“不,我不是。”
千寿郎似乎一愣,片刻后那双金红色的瞳孔好像亮了几分。
但神黎没注意到,她看着大冬天的院子一角种着什么少见的植物,它的外表为了防寒包着一些东西,但神黎还是窥见了一点绿葱葱的枝杆。
她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千寿郎笑道:“是我和哥哥以前一起种的花,叫太阳花,如果能过熬过这个冬天的话,等明年夏天就会开花了。”
神黎一愣,惊奇地看着它们。
那就是向日葵,是太阳花啊。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想象那枝上开花的样子,她道:“那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能过来看看它开花的样子吗?”
千寿郎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当然可以!”
聊多了一会儿后,走廊的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神黎和千寿郎望过去,不出意外见到了炼狱以及……一个长得也超像炼狱的中年男人!
神黎便猜测那就是他的父亲了。
真不愧是一家人!!长得都好像!这基因也太强了吧。
神黎都能想象炼狱以后的孩子是长什么样的了。
但是乍一出现,那位父亲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他脸色阴郁地斥责着炼狱,还说什么“要走就赶紧走别回来了!”的话,而炼狱却表情如常,依旧耐心且平静地笑着,看上去像在包容父亲的一切情绪一样。
好在那位先生一看到神黎便止了话头。
神黎站起来与这位长辈打了声招呼,称是炼狱的朋友。
“这是神黎!”炼狱在一旁笑着介绍道。
炼狱的父亲那双也是金红色瞳孔看着神黎时有些锐利,似是在打量,但是面上却收了几分与儿子说话时的暴躁。
他道:“你就是杏寿郎说的那丫头吗?”
神黎便又笑着道了一声:“您好,我是神黎。”
对方看着她,神色比起方才刚出现时缓了不止一点点,他道:“神黎是吗?既然来了就坐坐再走吧,千寿郎,去准备一下茶水。”
“是!”千寿郎立马应道,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神黎眨了眨眼,看向炼狱时他也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朝她无声地笑了笑。
等到一切招待完就是午后了,炼狱和神黎要告别炼狱一家了。
“父亲!孩儿出发了!”
站在门口与他们告别的时候,面对父亲依旧冷峻暴躁的表情,炼狱却像不在意一样仍然笑得灿烂而阳光。
“赶紧走!”他父亲道。
但是下一秒,他转头来对神黎道:“下次有空的话就再来多坐坐吧。”
神黎微笑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炼狱与他父亲的相处模式为何那么诡异,但是这位长辈招待她时却是挺平静温和的,简直与对待炼狱是两张脸,于是他们算度过了一段挺不错的时间。
等到真正告别后继续上路时,神黎终于忍不住问道:“炼狱先生,你与令尊关系很糟糕吗?”
炼狱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笑道:“不,家父原来是一个热情的人,但早年因为家母病逝的缘故,所以有些受打击了!他也不太希望我一直杀鬼,当我今天说我就算娶妻生子了也会继续杀鬼的时候,他似乎很生气!”
这会他们走在一处安静的林间,阳光从外边洒下来,影影绰绰的,脚下浅浅的河流化了薄冰,正潺潺地流动着。
他们轻巧地踩着河上突起的石块过河,当此时的炼狱在前边先一步登上岸后,他便微笑地朝身后一步之遥的神黎伸出掌心来。
神黎一愣,一时没牵上他的手。
神黎发现自己有点应付不来炼狱杏寿郎这个人。
至今为止,她遇过沉默冷淡的,安静温柔的,也遇过残暴凶恶的人……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人都没有让她有这种感觉,但独独炼狱,神黎感到了苦手。
倒也不是说相处得不愉快,相反,和他相处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总的来说,对方是能让人感到身心被治愈的类型,他热情坦率,总是如阳光般微笑着,不管是行为还是言语都暖心真诚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但是,恰恰是这一点,却总能让神黎猝不及防、哑口无言,甚至不知道作何反应。
有时所有拒绝的情绪和想说的话在他的微笑中就仿佛只能哽在了喉咙下,悄悄翻滚着发酵一样。
她好像,几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他会在打雪仗的时候站在她前面抬起羽织来给她挡雪,会在她找到了小木牌后主动帮她系,也会在黎明出发时先为她买好了热腾腾的早餐。
他会在下山的时候防着她摔倒,会在拥簇的村庄集市里为她挡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会在她上马车的时候来牵她的手……
虽然都是很平常的小事,但是她却有些不习惯。
因为很少有人会在敌人或攻击来临前先为她化解,也很少有人会在这种小事上向她伸出手来,更很少有人会以保护的姿态挡在她面前。
他猝不及防闯入眼帘里的背影和掌心,以及温暖安心的微笑,都会让她原本相应的防御与警戒像卡了壳一样,一时间就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又该不该伸出手去。
特别是他的声音,总能让她想到那个人。
每每想到时,她就会想,他会为她做这些事吗?
答案是,不会。
于是他们的影子总是重叠又分离,让她有些抗拒。
太过热情温柔了,这家伙。
一直走在她前面引领她保护她,明明她才是一直站在最前面的人。
真不习惯……
似乎见她几秒都没有搭上手来,青年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她,那耀眼的发丝在午后林间的阳光中好像又亮眼几分。
“我可以自己来,炼狱先生。”神黎看着他的手道:“不需要这么照顾我。”
但是炼狱却并没有立即收回手,他像是明晰一切一样,眸光通亮地笑道:“神黎,你是在和我较劲什么吗?”
神黎一愣:“没有……”
“是吗?”对方依旧在微笑:“因为有时候觉得你对我有些犹豫抗拒的感觉,我还在想是不是被你讨厌了。”
“不,没有讨厌你。”神黎摇了摇头道,并为他的敏锐和细腻惊讶了一瞬。
他说到这份上了,神黎也索性道:“炼狱先生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之前说什么负责的你请我吃了那么多次饭就算了。”
说到底,炼狱一开始是因为那事才与她相处的,这些天来神黎也算是知道他真的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了,但是……
“我们并不存在那样的男女之情,你没有责任和义务……”
然而,炼狱带笑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她:“神黎,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神黎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她索性道:“没有人会喜欢我……”
记忆里的她好像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来着,残暴又冷漠,从来都没有男孩子喜欢过她。
闻言,炼狱安静了一会,但是片刻后,他金红色的瞳孔站在石块上的她,既而认真地笑道:“虽然确实是因为看了你的身体才提出的负责,但是那晚当我看见你身上那些血淋淋的伤口时,我就十分震憾地想,这真是位坚强又勇敢的女性,为了保护他人与弱小而拼死战斗,其灵魂必定也十分高洁美丽,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所谓的一见钟情吧。但是我之后就非常地想了解你,经过我自己的观察,你真的是位十分美丽的女性,无论内外。”
青年逆着光,其面容清晰至极:“你会很温柔地笑,会拥抱跌倒的孩子们,也会为他们吵架而采取行动,虽然方法很别扭就是了,但是你有一颗温柔的心,不管是陪我去见家人还是谈起你想要去见的那个孩子。”
说着这话的炼狱笑得璀璨而温柔。
但是神黎愣愣地看着他,只想说脸都不红心也不跳一下的家伙……
她刚这样想,对方就微微前倾过来伸长了手将她从河里的石块上拉上来,一把拥进了怀里:“我觉得这样的你非常可爱,就像会发光一样,不管是逗猫还是唱歌,一举一动都很吸引我,所以我忍不住想照顾你更多。”
宽厚温暖的掌心将她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
嘭嘭嘭
神黎听到了对方急速鼓动的强烈心跳。
以及上边带着笑意的言语。
“但或许那是比照顾更深的想法与心意也说不定!”
上边浅浅的呼吸好似正在亲吻着她的发丝。
嘭嘭嘭
神黎听到那心跳声好像更大声了。
恍惚间,她只是愣愣地想到,记忆里森林里的那朵花,好像就是如他一般的太阳花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好了,炼狱先生,你戏份没了。”bushi
义勇:“明明是我先!为什么?.jpg心寒.jpg”bushi义勇我还爱你
神威:“论先好像谁都比不过我。”bushi
没有日万,但六千送上,爱你们。
第 35 章 叁伍
神黎拒绝了炼狱的告……虽然没有明确提到“爱”或“喜欢”的字眼,但应该算是告白吧。
神黎明确地拒绝了,毕竟她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对他的心情也尚不明晰,所以一时间无法接受,甚至不知道作何反应。
对此,炼狱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或失落的样子,他只是拍了拍她的头,像往常那般朝气蓬勃地笑着告诉她:“没关系!即便你现在拒绝了我,我对你的心意和热情也不会因此减退!另外,不要说什么没有人会喜欢你的话,在我看来你真的是位非常温柔美丽的女性,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没人先和你说这些那就是我太走运了,成为了那第一个。当然,即便和他们是竞争对手,我也希望有更多更多的人喜欢你,不管今后在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我,在你获得真正的幸福之前,我都会一直追求你看着你的,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了,神黎!”
这还真是符合他作风的回答。
神黎看着他晃眼的笑容愣愣地想。
不过,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她啊……
“谢谢你,炼狱先生。”最终,她如此感激地笑道。
走出林间后很快就到了神黎要去的城镇,时间是傍晚,也差不多是他们两人要分离的时间了。
在此期间,神黎还和炼狱说到自己可能过些时日会去找培育师学习杀鬼技巧。
炼狱一听,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才看着她笑道:“虽然很想说杀鬼是很危险的事,但是我不会阻止你,因为这是你的选择。神黎你很强,如果到时候成为了鬼杀队的队员的话,来当我的继子吧,我会好好照顾锻炼你的!我们一起并肩前进吧!”
之后炼狱还询问了她要去找哪位培育师,说会给她定期写信关注她的情况的。
与他正式分别的时候,那个金红发色的青年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他似乎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走出老远了还能够依稀瞅见一点他的影子。
傍晚时分,原先明媚的天又阴沉了几分下来,但是黯淡的日光中,他如火般的色彩,一如初见的那个阴天午后般惊艳。
等到她走进镇子里确定再也看不见了炼狱了,神黎才真正松了口气。
老实说,炼狱突如其来的心意让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当时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脑子有一瞬乱糟糟的,倏然间,她想起了记忆中森林里的那朵花。
向着朝阳而绽放的花朵,明明开得那般漂亮而璀璨,但是因为遇见她,所以最终死去了。
这个想法刚从脑中一闪而过时,她整个人一下子就像被突然惊醒了一样,没有任何犹豫就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她知道她当时的表情,在他的眼里,一定非常非常的冷漠。
神黎回到城镇后,轻车熟络地回到了那座府邸的位置。
当她再次回来时,见那一个月前还好好的大洋房,现在来看已经是一幢被烧得焦黑倒塌的废宅了。
傍晚的街陆陆续续亮起了暖色的街灯,这片原先算热闹的街现在因这场火灾而冷清了许多。洋房连同周围的院子都被圈了起来禁止进入,但是神黎还是钻了进去。
她走进去看了一圈后又出来了,老实说里边没什么好看的了,都是被烧毁的东西,最多看得出一点原先的形状而已,可想当时的火势多大。她很快就从里边出来了,出来时天还残留点淡淡的昼色,一如以往她站在这幢大房子里窗边看见的傍晚。
神黎后面去找了之前的伞匠,并从他悲悯的言语中得知了大部分情况,与她之前知道的没什么不同。
伞匠说整屋子的人都被烧死了,可那位老爷回来匆匆置办完丧事给了死者家属一大笔钱后就又离开了,听得神黎有些窝火。
但是神黎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或立场指责对方。
之后她又根据伞匠的指示去了趟那位小少爷安身的墓地,听说与他母亲的挨在一起。
冬天夜晚的苍穹是零零点点的光,月亮掩在阴云后,偶尔露出的光辉给刚化了雪的天地都蒙上了一层更凛寒的光。
墓地里很安静,空无一人,风吹起来周围的树飒飒地响,听起来怪渗人的。
但是神黎并不害怕。
那个孩子的墓很好找,因为一整片墓地里他的就在那最中间的位置。
神黎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那刻着名字的碑前,碑上照片里的那个孩子是黑白色的,他似乎是在看书时被偷拍的,只有一个神情寡淡的侧脸,若不是认识他的人,估计都不知道他有双像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
她就安静地在那里站了半晌,平静的脸上好像什么都没想,就是在发呆。
呆着呆着她就想,好像忘了买束花来了。
不过那孩子生前也并不喜欢花这种一摘就很快死去的东西,所以应该会原谅她吧。
她脑袋发散地想,然后突然听到寂静的墓地里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那是木屐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听上去是个女子。
神黎神色寂寂地抬眼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站在月光下的女人。
那是个捧着一束花的女人,挽着一袭柔软的黑发,大概是位夫人了,不管是精致的长相还是穿着和服的身段看上去都是那么端庄优雅,但神黎注意到的是她也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很漂亮。
她忍不住多瞄了她两眼。
但那位漂亮的夫人有些冷艳,她看都没看神黎一眼就从她身旁经过,然后停在了隔着几个位置的碑前。
看上去是来祭拜家属的。
神黎刚这样想,那位夫人就突然出声道:“人类的生命真的是很脆弱的东西啊。”
她的声音十分阴柔,听上去像风吹过冷凉的水面一样。
一开始神黎还不确定她是在和她说,但是这片墓地里此时只有她们两个,而且当神黎看向她时,才注意到那位夫人正含着温柔的微笑看着神黎:“小姐你不这么觉得吗?”
神黎一愣。
“人类的身体真的很脆弱,有时仅仅是摔下楼梯,溺个水,或是生个病就腐败消亡了。”那位夫人将手里的花温柔地放下,说话时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所以如果能拥有永生不灭的身体那该有多好啊。”
神黎安静地听着,但没有回答她。
那位夫人也并不在意,只是继续淡淡地笑着:“你也是来祭拜亲属或友人的吗?看着他们现在躺在这冷冰冰的地里,就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换我们躺在里面的话……”
说到这,她转过头来微笑地看着神黎:“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死亡,或是有一天能拥有永恒的生命呢?”
她的声音如此好听,听上去像正在低语讲述什么秘密一样。
但神黎听到这来猜想这大概是位亲人过世后悲伤过度的夫人吧,她不太想和她说话,因为就这个话题她觉得既无聊,又给不出中肯的答案。
但那位夫人正微笑地看着她,似乎想听到她的回答。
那双红色的瞳孔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上窥探什么。
可是神黎“唔”了一声后,只是这样回答她:“夫人,请节哀。”
对方一听,似乎被她给逗笑了,她的宽袖掩着朱红色的唇轻轻笑了两声,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神黎不禁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那位夫人笑完了后似乎想离开了,但经过她身边时她又道:“这是你的弟弟吗?”
神黎一愣:“不……”
“你的孩子?”
“不是。”
“学生?亲人?”
“都不是。”神黎说:“只是个认识的孩子罢了。”
本来神黎是被她问得很不耐烦了,但是当她看见对方那双透红透红的瞳孔时,她一愣,一瞬间感觉所有的不耐都消弥了。
她神情淡淡地说:“虽然是个没什么关系的孩子,但是我曾经想和他去看春天的樱花,想陪他去坐秋枫下的电车,想同他一起去踩海边的细沙,也想和他一起去堆雪人打雪仗。”
其实她没有答应过他这些。
但是那个秋日祭典的晚上,她为他设想的未来里,因他那句“你也一起去吗”而有了她自己的身影。
打算一直前进的她,曾经有过一瞬为那个孩子稍稍放慢脚步的想法。
她想象过那个孩子收到她的信或是来年夏天收到她的花时是什么反应,但从没想过他在炙热的火海里会是什么表情。
而此时,那位夫人听她这么说后神情却也是淡淡的,甚至带着一丝低嘲的不在意。
她不再说什么,很快就踩着木屐离开了。
等到确认她真的离开后,神黎也打算走人了,但是她前面的树丛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就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一只人形怪物。
月光被遮掩的当下,逆着光隐在阴影里的怪物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却眼冒红光对着她低低嘶吼着。
神黎无奈地心想又是鬼啊。
因为腰间佩带有之前紫藤花纹之家赠送的香袋,所以那只鬼没有立即扑上来,但是很快它还是攻击了上来,神黎便也毫不留情地挥伞把它砸到了地里。
墓地的石板刹时龟裂了一大片,神黎心想在墓地这样战斗是不是不太好,但是手中的伞却马不停蹄就要刺入它的脖颈给它来个穿刺将其固定在地上。
然而,身后突然有轻巧的脚步声在靠近,与此同时,神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神黎,让开。”
一瞬间判断出来者是谁,神黎立马跳开。
于是那冷清的声线,伴随着如流水一般掠过她的身影,手中的刀一挥便将地上那只正欲爬起来的鬼的头颅给一刀砍断了。
对方看着落在地上的头颅同身体开始化作灰一点点消逝才将手中的刀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进刀鞘里。逐渐明亮的月光下,那人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那般清冷淡淡的表情。
“义勇先生!”神黎朝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再一次见面,他似乎认真地凝视了她一会,但第一句就是:“头发好像又长了一点,需要我帮你再修剪一下吗?”
神黎的眉毛跳了跳:“滚!”
随着云层散开的月光在地上偏转,很快照到了鬼头颅落下的地方,同一时间,神黎突然听到了有一个夹杂着细细哭声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神……神黎……”那是一个挺熟悉的声音。
熟悉到让她瞳孔微缩。
她寻声望去时,就见那颗落在地上正在消逝的头颅,正望着她流着泪。
神黎一瞬间觉得浑身冰冷。
……红……叶……?
但是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那颗流着泪的脑袋下一秒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黑色靴子如灰般踩碎了,神黎表情冰冷地抬眼看去,见到了一个同她一样撑着油纸伞的黑袍男人。
看见他的一瞬间,神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停止了思考,虽然对方还没抬起伞来让她看见面容,但是他的身影,以及那身上传来的属于战场与血的气息,都让神黎感到莫名的熟悉。
义勇顷刻间已经抽出刀来将她挡在了身后,但是下一秒却又被神黎伸手抓住了肩往后边扯。
位置反转,她挥伞挡在了义勇身前。
神黎瞳孔微缩,就见前方那人悠悠抬起了伞来,露出一张耷拉着眼,看上去有些颓然的脸来。
对方看着她笑着出声了:“哟,神黎,终于找到你了。”
神黎冷声道:“你谁?”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抱歉,还没想起你呢,兔叔。”bushi
希望鳄鱼老师别搞我师兄,我给她跪下磕头了让苍天知道我认输了
第 36 章 叁陆
神黎这声冷漠的“你谁”一出,对方本来懒散的表情瞬间一愣,他扬着嘴角好像有些无奈地笑道:“喂喂喂,别这样啊,之前又不是我踹的你,别记恨我啊,假装忘记叔叔我,可是会让我很受伤的。”
他刚说完,神黎就听到义勇在她耳边轻声道:“鳞泷老师……”
“原来是义勇先生你认识的人吗?”神黎表情严肃地盯着对方。
“不……”义勇在身后欲言又止。
但是神黎先一步道:“鳞泷先生你好。”
那人立马嚷嚷道:“鳞泷鳞泷的什么鬼?!够了啊你!”
义勇淡淡出声,淡漠的声音在冬天的夜风里似乎变得有些刻薄了:“……不是,鳞泷老师是我的老师,他们只是声音像而已,我老师长得很温柔的。”
“原来如此。”闻言,神黎打量了一下对方那张胡子都没刮干净的脸后点了点头:“那确实就不是一个人了。”
一身黑袍的男人好像有些生气道:“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
但是他很快就稍稍冷静了点,表情又恢复到方才那般懒散的样子了。
他看着神黎,幽幽拖长了调子道:“好了,别玩了神黎,说点正经事,为了找你我可是花了大力气,那个和我一起来的笨蛋只知道玩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说是说正经事,但他现在的语气更像在抱怨与吐槽,心累之意溢于言表:“前两天还日常发疯和我打了一架把我砸下了悬崖,所以这两天我们也就走散了,果然没了他我还轻松点,但是叔叔我迟早得被你们这两姐弟折腾死,你说你来这里这么久了也不主动联系我们一下真的也是让我一顿好找啊。”
“原来是你认识的人吗?”这时,义勇靠着她的耳朵与她说悄悄话。
“……好像是的。”神黎眼角的余光瞥着那人,微微歪头与义勇咬耳朵。
本来神黎听他这么一说还想问点事的,但是当她看见那人走前一步的靴子踩在了红叶飘落在地的衣服上时,她已经先抬伞冷冷地对他道:“移开你的脚!”
对方一愣,好像一时没理解她在说什么。
神黎避开衣服在他脚边开了一枪,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把你的脚给我移开!”
这下他终于听懂了,他脸上懒散的笑意褪去,随即后退一步捡起了那沓衣服中最上面的一件红色羽织,似乎也有些不耐了:“呀咧呀咧,说一下就好,干嘛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还开枪,啊,我感觉心都要碎了,果然小兔崽子养大了都这么冷血。”
神黎没有理他,只是紧紧地盯着他手中那件羽织,他们形成了一种诡异对峙的状态。
对方耷拉的眼有一瞬锐利与打量的光,似乎正在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
半晌后他见神黎凛然的神色没有丝毫收敛才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一样笑道:“……喂喂喂,不要告诉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啊。”
但神黎和义勇依旧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从他的话听来,神黎知道自己过去肯定是认识他的,可能还挺熟。
那同款的油纸伞和旗袍也经常在她的记忆里闪现,而且,他还提到了“你们姐弟”这样的字眼。
但是,她搜索了一下现有记忆里的所有人脸,都找不到他啊。
她刚这样想,就听见他道:“我是阿伏兔啊!就是那个自从遇上了你们两姐弟就开始倒霉的阿伏兔啊!”
阿伏兔……?
神黎蹙了蹙眉。
好像,有点印象……?
神黎认真地想了会,还是没想起来。
但是小时候的记忆碎片里确定有个叫“阿伏兔”的帅气大哥……哥……
“诶?!阿伏兔?”神黎终于缓缓瞪大了眼:“是那个阿伏兔吗?!是我想的那个阿伏兔吗?!”
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你不应该是个长得超帅气的大哥哥吗?!!”
神黎现有的记忆里,有一天,有个浅茶色的大哥哥穿着黑衣黑袍来到了他们那片阴雨连绵的雨乡里,当时她正被一群混混们围在巷子打算群殴,结果那群人还没动手就被一个大哥哥全打飞了。
当时那人逆着小巷外的光,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和一张冷淡坚毅的脸,让神黎当时还是小屁孩的心脏被帅得嘭嘭直跳。
现在……
神黎看着那张好像饱经沧桑的脸,只想问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而那个名为阿伏兔的男人对上神黎的生无可恋的眼神,立马嚷嚷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不对!我现在也很帅好不好!成熟男人的魅力是你这种小丫头能懂的吗?!”
虽然后面的还没完全记起来,但这种对话模式让神黎感到了一丝熟悉,她稍稍放松了一点。
对此,义勇却还是紧紧地攥着刀,甚至当神黎想要将抬起的伞放下时,他还伸出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要放松警惕。”
神黎能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沉稳且有力,手中的刀似乎正蓄势待发。
神黎便微笑地安抚他道:“应该不要紧,是我认识的人。”
义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见她稍稍放松下来了阿伏兔的表情也轻松了一点,但乍一见到她的笑容,他似乎一愣,随后嘟囔道:“看来是真的失忆了啊。”
语毕,他把那件羽织扔了过来,见神黎接住过才抬起手腕露出了个小机器来,也不知道按了哪里,那里边传来正在接通的忙音:“喂,笨蛋团长。”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那边才真正接通了。甫一接通,那边就传来混乱的轰响,而在那刺耳的声音中,很快响起了一阵截然不同的声线:“莫西莫西,这里是海盗电台,现在为您接线的是海贼王神威现在我正在伟o航道上遇上了妄想吃掉我的小鬼”
安静的墓地里,那属于少年人的轻扬嗓音,带着游刃有余的笑意,却比机器里听到的拳头打击肉块以及骨头咔嚓断裂粉碎的声音,听上去更让人毛骨悚然。
真正听到那个声音,神黎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玩了团长,快点过来,找到神黎了。”阿伏兔看了一眼神黎道:“但是她好像失忆了,估计也把你忘光了。”
那边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片刻后才凉凉地笑道:“诶真是会给上司添麻烦啊她。”
“真正给我们添麻烦的只有你一个!!人家失忆了都比你乖!!”阿伏兔吼道:“快点过来吧,现在我们在……”
但是他的话戛然而止了。
因为神黎抱着羽织走过来伸手一握,一把捏碎了阿伏兔手腕上的通讯器。
她仰头微笑地对上阿伏兔的目光:“我现在听到这家伙的声音就想吐。”
义勇在一旁发出困惑的声音:“炼狱?”
一听到这个名字,神黎立马拍了拍义勇的脑瓜子笑道:“够了义勇先生!炼狱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可温柔可好听了!我才不承认他们有同样的声音!”
她刚说完,阿伏兔看着手腕上碎成渣的通讯器,有些抱怨地揉了揉头发:“你真是!不要给叔叔我添麻烦啊!”
语毕,他突然飞快攥住了神黎还放在义勇黑发上的手腕,但是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义勇给攥住了。
黑发男子微微紧缩着空蓝色的瞳孔,冷冷地看着比自己高的男人,总是波澜不惊的面容此时面若冰霜,似乎连吐出的言语都如冰渣一般:“放手!”
“小子,别这么警惕,我只是想看一下她手腕上的东西而已。”阿伏兔看着他自己那只被义勇用力得青筋直冒的手攥得有些充血的手腕,像是赞赏又像是无奈地笑了:“还有,不要这么可怕地看着我,否则我也会忍不住动手的。”
神黎一听,另一只拿伞的手直接将伞尖怼上了阿伏兔的下巴,冷声道:“你敢动他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喂喂喂,神黎,虽说是忘了后面的事,情有可原,但是你这么向着这个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别说那家伙了,就连我也是会不爽的。”阿伏兔被冷硬的伞尖怼着,可是看上去却并不慌乱,也没有一丝害怕。
神黎笑道:“正当防卫。”
于是,阿伏兔率先放了手道:“是是是,你的人我当然不会碰。”
语毕,他小声嘟囔道:“但是那个家伙就不一定了。”
他放手后义勇也放了手,神黎自然也收回了伞,阿伏兔便指了指她那只手腕上系着的小木牌道:“你这个还能用吗?”
神黎一愣,晃了晃说:“这是?”
“连这个都忘了?难怪你一直没联系我们。”阿伏兔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这次神黎乖乖举起手给他看:“这是你身上的通讯器加定位器。”
神黎一愣。
什么啊,一直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原来就这个作用而已啊。
狗牌一样的东西……
她神色寂寂的,阿伏兔见了便道:“你不是挺喜欢那个笨蛋送的这东西的吗?干嘛这副表情?”
神黎道:“我现在没想起来,可喜欢不起来。”
阿伏兔听后也没有理她了,自顾自地开始捣鼓起那块小木牌来。
义勇安静地看着他们。
片刻后阿伏兔放弃般地咂舌道:“啧,真坏了,用不了了。”
神黎听后莫名开心:“那就别联系他了呗,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我说你啊,你现在记忆是恢复到哪里了啊?”阿伏兔有些头疼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幼稚?像个小孩子一样。”
“恢复到我小时候狠狠揍了他那里。”神黎便笑道:“其它还零零碎碎的。”
阿伏兔听后一愣,随后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那就难怪了。”
但是很快他又道:“不行,我们要赶紧离开了,都是那个笨蛋到处惹事,我们现在被通辑了,这里的官员警察……”他看了义勇一眼:“还有一些穿这种的家伙一直追着我们跑。”
“嗯?他们被通辑了?”神黎转头用困惑地目光询问义勇。
黑发的男子手搭在刀柄上,安静地看着她。
片刻后才回答了神黎:“嗯,因为感觉很像鬼,所以近日来一直在调查追踪他们,我今天也收到了这个任务。”
语毕他又看了看阿伏兔:“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了。”
对此阿伏兔有些不在意地笑了:“鬼?别把我们和那种生物相提并论。不过还是赶紧回去少惹事好,我们那边现在也是够乱的,大家都希望你回去呢。”
神黎一听,忍不住好奇道:“那我是做什么的?”
阿伏兔理所当然道:“海盗啊。”
神黎目光死寂。
她果然是个恶棍!
神黎感觉义勇此时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她忍不住想说能不能学学人家无一郎上道点!
但她又嘴贱地问了句:“那我是什么职位?”
这次阿伏兔几乎是脱口而出:“煮饭婆。”
神黎一听怒道:“滚!那我不要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伏兔:“我为什么如此沧桑你心里没点数吗?”bushi
年轻时的兔叔是真的帅!!!
友情提示:阿伏兔和鳞泷老师也是同个声优
欢乐一笑鬼灭学园兼三年z组银八老师番外1
神黎从夜兔工业高中转到鬼灭学园就读的第一天,就被那里的生活管理老师兼体育老师的富冈义勇追着打。
原因是她穿了条长度长到了小脚的、不符合校规的水手服裙子。
黑发蓝眼,穿着一身土到爆的蓝色运动服的体育老师,一看就和某个穷得要死的神明是亲戚。他吹着哨子,拿着竹刀从校门口开始就满校追着神黎跑。
神黎忍不住边跑边澄清一下:“我这是之前在夜兔工业高中当不良少女时穿习惯了!!虽然现在依旧穿这么长的裙子!!但我已经从良了!!放过我吧老师!不然我就要打你了!这样我又要被迫当回大姐大了!!!”
但那个老师鸟都不鸟她,照砍不误,要不是她当不良少女当多年了身手敏捷,不然就要被他削掉一层头发了。
于是,今天鬼灭学园的大家发现那个死板又闷骚的体育老师转移了目标,只抓着个转校生砍。
“太过分了!富冈老师!竟然欺负新来的女学生!!”
“人家还什么都不懂呢!!放过她吧!”
路上的大家看着他们追追跑跑都这么为神黎打抱不平。
但看着看着,看见神黎在跑跑跳跳的时候裙子总是刚好掀到那要露不露的位置,男生们便红着脸一改抱怨,全都兴奋地起哄了:
“富冈老师!加油!这么长的裙子真的违反校规了!让她知道我们学校的女生制服是膝盖以上的!!”
“不要放过她!!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孩子!我想看她的腿dhakqoq……”
神黎最后是在另一个老师的帮助下逃过一劫的。
看着那个举着竹刀的背影气势汹汹地跑远,神黎从一个老师背后探出头来瞅了瞅,确定他不会再回头才跳了出来。
“谢谢您,老师。”神黎对眼前这个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的老师表达感谢:“如果您教到我的话,我一定会好好上您的课,不逃也不睡。”
至于刚才那家伙,她打死都不会去上他的课。
“哈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金红发色的青年抱着手微微弯下身来朝她笑道:“不过富冈可是很严格的,少女你这裙子确实太长了,这样行动也会很不方便吧,还是按照校规标准来吧!”
大概是他的笑容太闪亮了,神黎脑子一热就应道:“好的!”
于是,第二天,夜兔神家的三女儿一起床就看见自家大姐难得穿上了正常尺寸的水手服,但是她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很想告诉她姐姐这套校服对她高挑的身材来说有点短了。
不过这个开口的人向来轮不到她。
因为她家有个极度女儿控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控在。
“神黎!!”这不来了吗?快要中年谢顶的大叔爸比是个常年和隔壁某个废柴的父亲手拉手去南极挖石油的男人,此时他双目满是血丝地吼道:“不准穿这么短的裙子和衣服!爸比不允许!!绝对不能便宜别家的臭小子们!!”
神黎不以为然。
但是楼上悠悠下来的人笑眯眯道:“你给我换回以前的衣服去”
“是!”神黎立马高声应道。
但是神黎最终还是没有换,她想着这次穿这个学校统一发的校服就没问题了,可是最后那个老师还是拿着竹刀追着她砍:“太短了!你以为你是去酒吧吗?!”
富冈老师如是说。
这次男学生们起哄得更大声了。
最后依旧是昨天那位老师救了她,然后那位名为“炼狱”的历史老师这次看了她好半晌后才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少女!你还是继续穿回昨天那套校服吧!”
于是,刚转学过来的神黎,就已经陷入了每天被体育老师追着打的逃亡中。
等到有一天晚上,神黎难得去一趟酒吧参加聚会的时候,又看见了富冈老师。
她像抓到把柄一样促狭地笑道:“原来富冈老师您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那时她正叼着一根香烟型的棒棒糖,结果下一秒就被那个依旧穿着蓝色运动服的老师用竹刀砍断了。
“学生不准抽烟喝酒,还有,我是看见你来所以才过来抓你的。”
神黎震惊了:“放学了在校外您也要管吗?!”
于是那晚富冈老师又追着她砍了一路。
第二天,两人因昨晚的你追我赶太累而都睡迟了,鬼灭学园迎来了没有富冈老师检查仪表的一天。
完
第 37 章 叁柒
东京的街华灯初上。
一个月左右没回来了,但此时看来与之前并没有多少差别。
傍晚阴下来的天色对这条繁闹的街并没有多大的影响,白天里被冷风和雪絮吹落得苍白冷硬的建筑在夜晚澄黄的火光中仿佛都柔软了棱角,月光与灯火相互交织,轻轻抚着人影来来往往的街道。
世界依旧以它自己的方式运转着。
不曾悲喜,也不在意。
神黎他们三人从墓地里走出来后,阿伏兔看样子是要跟着她了。
义勇则是因为阿伏兔跟着而有些放心不下的样子,于是一路也还跟着。
虽然神黎有说不要紧,但是对方并没有搭理她。
对此阿伏兔还随口问了句:“这小子和你什么关系?”
神黎便瞅了瞅义勇那张在月光下精致得如同蜡像的侧脸,不禁轻挑地笑了笑,想逗弄他一下:“我曾经在吉原被他女票过。”
闻言,黑发男子一惊,一瞬间好像惊得连那发尾都炸了起来,蓬松蓬松的,看起来好不柔软。
他微微瞪大后转过来的蓝瞳里似有路边的灯火在眼底摇曳,温暖的光落在他的指尖上,是温润的色泽。
他对上神黎满是狡黠笑意的眼睛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抵在舌尖上的言语最终没能吐出。
他想了想,好像又确实是那回事。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但是阿伏兔却在下一秒就单手拽起他的衣襟:“臭小子,看不出你人模人样的内在还是个禽兽啊!”
阿伏兔耷拉着眼睛依旧懒散地笑着,但是好像随时准备给他来上一拳了。
神黎立马抱住阿伏兔的手臂:“不!不是那样的!我开玩笑的!是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
身形瘦削的义勇被阿伏兔拽起来简直轻而易举,但他如同与神黎第一次见时被她拽住衣襟般神色没有一丝波动,好像还将阿伏兔默认成神黎的家长一样了准备接受他铁拳的制裁。
他用清冷的语气道:“我会对她负责的。”
神黎无语了:“负你个头啊义勇先生!不要和炼狱先生一样啊!”
义勇似乎也认识炼狱,再次听到他的名字时,他微微侧过头来用很认真的目光和语气询问她:“他也点过你吗?”
“没有!还有别把我说的真的和艺妓一样好吗?!”神黎道。
阿伏兔便幽幽道:“好了,我知道了,还有个叫炼狱的家伙是吧?我今天就先将你打死再收拾那家伙。”
“不不不!”神黎连忙用伞架住阿伏兔的拳头,防止他真的砸下去:“我们是债主关系啦!我现在欠他钱!”
“债主?”阿伏兔咧开嘴笑了:“原来如此,不但女票了你,还是你的债主把你吃得死死的吗?”
“都说了不是了!”
等到神黎终于把整件事解释清楚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快累瘫了。
以后绝对不乱说话了。
她想。
阿伏兔也是,明明都已经知道是开玩笑了,可是还像逗玩小孩子一样与义勇继续较劲。
义勇那家伙那么死脑筋,根本没意识到阿伏兔正逗着他玩呢。
“神黎,你来这里后好像变了很多。”
当阿伏兔对神黎说这话的时候,神黎正捧着红叶的衣服想着要怎么寄给她的未婚夫。
期间阿伏兔多多少少和她说了一些以前的事,神黎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声,想要将他所说的与那散乱的记忆接起轨来。
但是效果并不是很好。
义勇则是一直很安静地走在她身边。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听,因为他的表情淡漠而平静,即便听到了什么连她都觉得夸张的事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阿伏兔这句话像是随口一说的,至少神黎望向他时他的神情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神黎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那过去的我是怎么样的?”
应该不会差别那么大才对啊。
阿伏兔没有回答她,片刻后,他拿走了她手腕上系着的通讯器,说是要去找街对面的技师看看能不能修好,好做后面的联系。
这次神黎没有阻止他。
她也没有选择跟过去,只是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着他在街对面走动的影子。
电车的轨道横在街中间,时不时有一两趟缓缓地经过。那咔哒咔哒的声音如此熟悉,由远及近的车灯也依旧那般晃眼。
神黎从它的窗上看见了行人们虚晃的影子,那里边的背景是冬夜安安静静的浪漫。
神黎坐在倚子上无聊地踢了踢脚边未化开的雪,结果一不小心踢重了些便把雪粒都踢到义勇的裤角上了。
她一愣,抬头有些心虚地对他笑了笑,见他没有在意便又低下头去盯着红叶遗留下来的衣服看。
神黎摸了摸最上边的红色羽织,似乎还能回想起红叶平时穿着这件衣服朝她羞涩微笑的模样。
她敛了敛眉,觉得自己内心好像忽略了什么。
火灾里无一幸免的大家,变成了鬼的红叶……
那被忽略的东西此时就像被掩藏在将散未散的迷雾后一样,等着她去拨开。
而现在,她的手好像触在了雾的边缘。
但是眼帘中突然蹿出来的东西瞬间吸引了神黎的注意力。
那是绣着漂亮金线的香袋,还是比较明艳的颜色,看上去小巧精致极了,神黎嗅到了熟悉的紫藤花香。
她抬眼望去,看见义勇拿着好几个香袋站在她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
义勇相比初见时好像没有多少变化,虽然场景从缱绻温柔的吉原长街变成了灯火阑珊的街角,但是他那干净瓷白的面容上依旧是那般淡漠冷清的神情。
不,也不是没有变化,头发好像长了些。
此时,他那双幽沉安静得宛若深海的眼睛看着她:“这是紫藤花的香袋,驱鬼用的。”
神黎一愣,拿起腰间佩带的香袋晃了晃:“我有了哦!”
他好像也是一愣,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淡淡地抿了抿,看上去有些不知作何反应的样子。
但片刻后,他还是将那些香袋都一股脑塞给了她:“多拿点。”
“谢谢啊。”神黎捧着那几个香袋笑道。
冬夜安静且低迷的光似乎打在他单薄的肩膀处后就徐徐晕开了,金白金白的灯火勾勒出了他瘦削纤长的身形,他的脸也显得棱角分明。
这其中,他又道:“吃过晚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这两天一直被人请吃饭啊。
神黎心想,但是面对义勇她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她比了个剪刀手,眨了眨眼笑道:“请两人份的吗?”
神黎指了指街对面的阿伏兔。
义勇望了他一眼后淡淡地“嗯”了声。
神黎见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着,立马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道:“你坐啊,来呀来呀。”
他一愣,半晌后才在她身边坐下。
神黎弯了弯眼睛:“每次见面义勇先生都请我吃饭,真是谢谢啊。”
闻言,他瞥了她一眼,道:“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神黎一愣,不禁也望了过去,结果就望进了一双深邃的瞳孔里。
义勇的目光总是很静谧,静谧到连此时倒映在他眼中的她好像都静止了时间一样。
在那样的目光中,她的表情好像都被一一分解了一样。
神黎撩了撩鬓发,随即淡淡地笑了:“这都被你给发现了啊。”
他便道:“刚才那只鬼,是之前认识的人吗?”
“嗯。”神黎点了点头,顺道以平静的口吻与他简言介绍了一下红叶。
闻言,义勇抿了抿唇,他的脸庞因为灯光而显得有些苍白失真。
他轻声道:“对不起。”
神黎抚摸着红叶的羽织笑道:“不需要道歉,这是你的工作,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换作是我也会动手的。”
义勇安静地听着她说。
神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说太多,她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没想到短短三个多月能遇上你三次啊。”
说着说着,她挠了挠脸道:“上次说那笔钱这次见面会还,能不能再宽限一下呢?”
义勇的表情淡淡的,轻声说:“不还也没关系。”
语毕,他似乎怕这样说不太好,又补充了句:“要不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弹三味线,就当还了。”
神黎一听,哦嚯一声,搭着他的肩膀调侃笑道:“你不是说我弹得不好听吗?”
“嗯,确实。”他也很耿直地点了点头,还是一本正经的语气。
“但是如果是你弹的话……”
然而下一秒他轻声喃语着,本就轻得很的声音被驶过的电车咔哒咔哒地掩盖了七八分:“我想听你弹难听的三味线。”
说着这话的义勇看着她,他的脸庞被周围光怪陆离的光晃得有些朦胧了,那眼底乍一看映出了街边淡淡的光,如同水面晃开了潋滟的涟漪。
神黎心想难听还要听,他也真是怪。
但她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并突发奇想道了声:“我想吃柿饼了。”
黑发男子总是波澜不惊的面容上似有一瞬的温软与柔和,他的发尾处似乎点缀着些许迷人的光晕,像那远处骤明骤亮的光。
他站起身来说:“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眼里似有细微到几不可察的笑意。
神黎看着他的身影越过铁轨跑过街巷。
周围成双成对的行人中,他的身影依旧是那般冷清。
张灯结彩的夜市点亮着或明或暗的光,冬夜中的街道景色朦胧得让人有些恍惚。
神黎看着他莫名寂寥的影子,心里突然忍不住想要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义勇:“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买个柿饼。”bushi
最近太忙了,写得太仓促太烂了对不起qaq,接下来可能无法日更,望谅解,但依旧会努力写的,爱你们!
第 38 章 叁捌
事实上,神黎真的追了上去。
义勇这个人啊,总是让人觉得莫名的孤单啊,明明是那么轻快的脚步。
当她攥住他的衣角时,刚刚越过铁轨的黑发男子似是愣忡地回过头来,神黎刚想说话时,他已经先将她一把拉上了安全的街道。
神黎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下。
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跟上来,眼里似有淡淡的困惑,待神黎站定后才对他笑道:“是我想吃柿饼,但让你一个人去买好像太过分了。”
他一愣,眼里的困惑好像都平铺成了冬夜里细碎的光,他淡淡地说:“没关系。”
但是也没有拒绝神黎的跟随,于是神黎和阿伏兔打了声招呼并把红叶的衣服都塞给他后才去远一些的铺子买。
义勇给她买了很多很多的柿饼,一开始用纸袋装的时候,她拿着伞一时没抱稳,于是柿饼从袋子里跑出来落了一两个在雪地里,义勇才后知后觉找店家拿多了一个纸袋分着装,然后同神黎一人抱一袋走回去。
神黎是在买了柿饼后就开吃了,可是转头看义勇他却只是无动于衷地抱着,神黎问:“你不试一个吗?”
“不……”对方刚侧过头来这么轻声说,嘴巴就已经被神黎拿上一个柿饼堵住了:“试试嘛,很好吃的!况且都是你买的!”
大抵是他那副面无表情被柿饼糊住嘴的样子太滑稽了,她忍不住冬夜的大街上笑出声来。
义勇稍稍顿了一下,然后才后退一步微弯下身子来就着她手上拿着的柿饼咬上一口。
神黎却趁此一把塞进他嘴里,差点把他给噎到。
看着他鼓着脸闷闷地咳了两声后那微红的脸,神黎心虚地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抱歉啊。”
但是他被她一拍却咳得更大声了。
引得周围人都侧目过来。
他用手微微掩住嘴闷声地咳,咳得那单薄的背脊都一颤一颤的,但还好好护着怀里那一袋柿饼。
神黎看得心也抖了抖,心想不会是她刚才拍太重了吧。
等到义勇终于停止咳嗽后,神黎瞅着他微红的脸色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他的声音粼粼的,像那冬河里化开的水。
“可是你眼泪都出来了。”神黎道。
“……”他一顿,眨了眨眼,想要试图不动声色地将转眼角生理性溢出来的液体眨掉,但是眨了眨后除了眼睫变得湿漉漉外,并没有什么作用。
神黎一下子被他逗笑了,偏生他还一本正经道了句:“眼睛里进沙子了。”
神黎狡黠地笑了笑,两三步跑到他面前凑近他的脸笑道:“那我帮你吹吹?”
他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而微微紧缩了瞳孔,然后神黎就被他就着肩轻轻推开了:“……别靠我那么近。”
神黎“哦”了声,见他自己抬手擦了擦,脸上残留着方才淡淡的红晕。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表情。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阿伏兔随手拿了好几个柿饼吃,然后以抱怨的口吻说这里的技术太烂了最多恢复定位功能,通讯就别想了。
他将小木牌还给她,并且就要拉着她走人了。
神黎惦记着义勇那顿饭,但是阿伏兔好像一点都不心动。
他说:“我觉得这顿饭不简单。”
神黎用肘子挨了挨他,开玩笑道:“人家又不会下毒。”
阿伏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觉得这是下不下毒的问题吗?”
对此,义勇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他自始自终都是一个冷清的表情,听到阿伏兔这么说后也没有一丝失望或不高兴的情绪,等到神黎实在拗不过阿伏兔了,都走出好远了,他才突然跑上来,拽住她的手,轻声道:“你要离开了吗?”
此时暮色已深,幽蓝掺暗的夜色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甚至比冬日还是冷凉。明明是同前两次一般的别离,可是这一次,他却像提前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瞳孔里有着淡淡的暗色。
他眼中的神色像深海中既神秘又隐晦的浪,神黎一时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轻快地笑道:“是啊,谢谢你这次的柿饼和香袋,我们下次再见吧。”
他的眼底有她轻快微笑的模样,他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什么足以使他滞留片刻的东西一样。
片刻后,他放开了手,轻声道:“你的眼神,和第一次见面时不太一样了。”
神黎困惑地歪了歪头。
“之前,有点担心你失忆了该怎么办。”
他好像也言尽于此了,但是眼里有类似安心的神色,那是犹如月色在深海蹁跹的波光:“但是看你现在这样,稍稍能放下心了。”
他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是旁边驶过的电车模糊了他的声音,仿佛将他的言语也一起带走了。
咔哒咔哒。
刺眼的车灯,晃花了神黎的眼睛。
那一瞬,神黎看到了影子。
从灯光的间隙里,从月色的夹缝中。
那是一抹伞沿悠转的影子。
她微微瞪大眼。
这些天,天下着雪的时候,神黎会觉得空气是干燥混沌的,因为呼吸时的雪絮在嘴角边飘落,仿佛轻轻一吸就会连同天地间的尘埃一起吸进肺里,堵得嗓子发疼。
但是没下雪的冬夜,也分不清是冷还不是不冷,因为暖晕晕的光模糊了温度的界限。虽然鼻息间的雾气也清晰可见,但是义勇的身影替她挡了风,她压根感觉不到什么冷意。
可是此时,她却觉得如坠冰窖。
“义勇先生!”神黎突然飞快地张开双手拥住眼前的义勇,阿伏兔则是护着她,他们三人一起猛地扑向了一边。
他们三人平稳地落了地,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刺耳的轰响,那是电车车轮在脱离轨道时摩擦的撕扯声,尖锐得几乎能刺穿耳膜。脱轨的电车撞倒了电线杆,又撞进了一旁的商铺里,周围响起了行人惊恐的尖叫。
其中还有子弹破空袭来的声音,但是片刻后就被义勇紧急拔刀精确地弹开了。
“嗯?躲开了?以这个世界的地球人标准来说,算挺好的了。”
如此突兀的笑声是从被撞得不成形的电车顶上传来的,当下她挥伞挡在了方才顺手护了一个孩子的义勇面前,看见一个撑着伞的少年人居高临下地站在那上边,朝他们挥了挥手笑道:“哟,阿伏兔,还有笨蛋「姐姐」。”
那一声轻飘飘的“姐姐”像是什么咒语一样,一瞬间调动了神黎身上所有的战斗细胞。
神威……
她的嘴角颤了颤,没能吐出那个名字。
冬夜的街因为他的出现而一下子混乱了起来,隐约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
但是少年人却不在意,他撑着伞轻巧地从上边跃下来,微笑地朝他们走来。
他不急不缓地走着,靴子踩在街道的石板上如同一下一下敲着她心脏的锤子。
义勇放开哭泣的孩子让他赶紧离开。
阿伏兔则是站起来挡在了神黎面前:“团长别再玩了,要打回去再说,等下打太欢了又有麻烦了。”
对此,那人只是不甚在意地微笑道:“有什么关系?反正很快就走了还有……”
他的脚步在与阿伏兔说话时也没有停下,他的目光好像落在她身上,又好像没有。
但是在神黎因他的一举一动而颤栗时,他的身影突然就从眼前消失了,下一秒,阿伏兔挡在眼前的身影就被他猛地踹飞了,跃入眼帘中的是他咧嘴笑着的脸:“让开,我还没和她好好打招呼呢”
在阿伏兔被踹开的时候,神黎一手攥住一脸冷色的义勇的衣领,把他扔给了阿伏兔。
但是一眨眼的时间,少年人的影子近在咫尺,缠着绷带的拳头带着强劲的气流和熟悉的杀气往她脸上砸来。
“滚开!义勇先生你影响我揍人了!”
神黎这么说,但是十分熟练地攥住了袭击者的拳头,另一只手抓住他头上的呆毛就往地上抡:“别一出场就给别人尽添麻烦啊!”
砸裂石板的闷响伴随着街道的龟裂与塌陷响起,大块大块破碎的石头在空气中飞扬,但是在那之中,被砸得额头淌下血来的少年人微微抬起头来笑道:“力道轻了,你是在保护那个人?”
下一秒,那家伙反过来攥住她的手,趁此一脚踹上了神黎的腹部,神黎被他一踹直接整个人砸进了身后一家商铺的玻璃窗里。
哐啷一声,玻璃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里边的老板惊恐地瞪大眼,随即抱住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神黎瞥了他一眼,但现在根本没空理他。
额角流血的少年很快在一片尘埃里踩着玻璃片走了进来:“之前就听吉原那个谁,嗯……哦想起来了!”
他用轻快地语气说,干净俊秀的面容在店里摇曳的火光中清晰了起来:“那个爱哭的花魁说你和一个黑发蓝眼的人类在一起,是他对吗?”
绯橘色的发在暖色调的灯光中晕开的是温柔的光,但是少年的眼中与微笑是浸凉了的雪:“嗯…….让我猜猜你这次又擅自把别人当成什么角色了?”
他笑眯了眼,鲜红的血流过眼角,流过脸颊,滴落在衣襟上:“弟弟?哥哥?还是朋友?”
神黎从在店里的玻璃碎片里站起来,扫掉脸上扎着的玻璃片,顺便吐掉嘴里因方才磕到唇而溢出的血沫。
她眼神冷厉,脚下一蹬扬伞把他砸飞出去,凛声道:“关你屁事!短腿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姐弟见面,礼轻情义重。”bushi
第 39 章 叁玖
浅色的斗篷上染了血,像一朵晕开的山茶花。
斗篷的主人像一只被箭矢不幸从高空中射下的飞鸟,因为神黎那一伞而甩出老远,最后狠狠砸在了街对面石砌的建筑物上。
刹时,那幢楼从二层以上的地方开始倒塌下来,烟尘漫起,或大或小的石块从上边无情地砸下来,尽数将少年的身影掩盖在废墟下。
神黎让店里的老板赶紧走,然后自己从店里踩着木屑与玻璃碎片走出来的时候,还隐约听到了哭泣和叫喊,那是很熟悉的声音。
神威砸上的楼好像是一家报社,她不确定现在那里边的工作人员跑完了没,只看到了报纸从上边洋洋洒落下来,飘满了这片区域。
周围的街道因为刚才仅仅过了几招就已经混乱不堪了,现在应该基本上也没什么人在了。
和他战斗起来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已经算很好的了。
她微眯着眼,突然觉得外边的街灯太亮了点,也有些嫌弃额前散乱的发挡了几分视线。
前方的尘土稍稍落矣的时候,一根呆毛率先从那堆废墟的缝隙里顽强地挺立起来,很快绯橘色长发的少年像拍开什么微不足道的灰尘一样掀开了身上石块,露出一张流着血沾着灰但依旧微笑的脸庞来。
楼上摇摇欲坠的招牌顷刻间落了下来,但是下一秒就被他的拳头调了个方向迎面砸了过来。
看着神黎平静地挥伞把那块招牌扫开,他不去理会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微微侧头用轻快的语气询问不远处的阿伏兔:“阿伏兔,你不是说她失忆了吗?”
阿伏兔望了望天,懒散道:“看样子她就算忘了大部分事也还记得团长你腿短的事实。”
少年头上的呆毛晃了晃,随即笑道:“杀了你哟”
察觉到阿伏兔只打算观望的态度,被阿伏兔牢牢制服住的义勇冷声对他道:“放开!再不去帮忙……”
但是阿伏兔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笑道:“虽然你比其他穿这个制服的人类都强,但是你现在上去可帮不了什么。人家姐弟打招呼而已你就别掺和了,没看见他们见面正高兴着吗?”
义勇一顿,刹时困惑了。
与此同时,神黎踩着靴子越过铁轨跑到神威面前来抬伞就要就着他的头砸下,在这期间他纤瘦的身形半躺在棱角尖锐的石堆上微微仰头微笑地看着她。
当目光触到她在左耳上的流苏耳饰时,他的瞳孔微眯,似乎一下子兴味了起来。
紧接着他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连同着她砸下的伞一起飞快地踹上了她的脸:“我不是说过了吗?没事就不要戴这种没用的东西了。”
“我戴什么你都要管,你可真闲!”神黎厉声道。
她能感觉到自己因为战斗而紧张起来的心脏开始快频率地鼓动收紧,大量涌入肺叶的空气仿佛在胸腔里欢腾地乱蹿。
无比熟悉的感觉。
神黎在他踹上来之际一把攥住他的脚踝把他整个人倒着抓起来像布娃娃一样往地上甩,但是他在落地前双手一撑地,反过来用双脚夹住了她的手臂咔啦一声,哦,神黎知道自己这条手臂光荣脱臼了。
他将油纸伞的伞尖自下而上对准了神黎的脑袋,湛蓝的瞳孔无辜地眨了眨:“猜猜里面有没有子弹”
答案当然是有的。
嘭的一声,那是神黎的伞身狠狠砸上他脸以及他伞管里的子弹飞出弹孔的声音。
因为神黎的伞先一步击中了他,所以他的伞尖一时偏离了方向,子弹便带着灼热的温度擦过了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他伸出一条腿来踹上她的胸口,一时间,他们两人同时就反方向飞了出去,其身体由于力度与惯性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沙砾飞扬,空气冷得连那飘浮的尘埃都感觉沉重了。
神黎凛着眼眸半蹲在地上,熟练且面不改色地将那条脱臼的手臂咔啦一声复位好,她看着少年那一袭浅色的斗篷全是灰与血迹,下摆还被地上尖锐的石块撕扯成不规则的齿状,在冬夜猎猎的风里飘扬起来竟像恶犬的爪牙。
从地上站起来的神威那被包裹在旗袍下的身形远远看去比同龄人还要清瘦,但是神黎清楚那副身躯可以爆发出多大的力量。
被神黎刚才那一击正面打中,此时他的脖颈和半边脸都红了大片,鼻子下和嘴角边都溢出了一点血红,但是他只是用指尖微笑地捻去,然后张开了从方才起就紧握的掌心。
掌心上有东西那俨然是她左耳上的耳饰。
神黎冷着脸摸了摸发凉的耳垂,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血,血珠从她的耳垂滴落,顺着肩膀滑过锁骨隐入衣内消失不见。
那耳饰果然是刚才被他给顺手扯走了。
他兴味索然地看了看那耳饰,然后随手抛掉,对她笑道:“别自欺欺人了,就算你戴上这东西也和她不一样的。”
神黎脚下一蹬,整个人像出弓的箭冲了上去,她蜇伏的杀意沿着脊髓涌上大脑,四肢刹时变得酥麻灼热起来。
她的伞如同一道杀气沸腾的紫光,卷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去:“你以为我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戴的吗?”
对方也拿伞怼上她的攻击,他们两人的油纸伞在短短几秒中疯狂碰撞,本来坚硬的伞骨架子此时在彼此的手中却因对方的攻击而发出不堪一击的哀鸣,空气中顷刻间顺着伞挥动的轨迹掀起了肉眼可见的气流。
神黎在他的伞尖向脖颈的动脉刺来的那一瞬间一偏头并飞快用腋下夹住了他的伞,手中的伞扬着街道上的碎石从下边重重挑上了他的下巴:“那是朋友送我的珍贵的礼物!别乱碰我的东西!”
被击中下巴往往能使人的大脑与动作出现短暂的麻痹,但是这种情况在神威身上几乎可以说是不存在的,因为他恢复行动力的速度快得令人咂舌他在近乎零点几秒的时间里就恢复过来,并在神黎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重重地用额头撞上她的额头。
头骨传来的巨大钝痛让她一时间向后倒去,与此同时,她的耳边是嗡嗡的耳鸣,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义勇在喊她的名字。
因为这个声音她猛地稳住了身子。
但是她刚凭着本能站稳,对方的手就发狠地掐上了她的脸,力气大得让她一瞬间以为自己的骨头要被捏碎了。
“嗯?朋友?”耳边是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轻快声音,她的眼前一阵发黑,下一秒就感觉到他抬腿用坚硬的膝骨顶上她的腹部,她刹时喷出一口血来:“看样子你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啊。”
似乎怕她呕出的血弄脏了衣服,他一个横腿便把她踹开了。
神黎飞出去时撞倒了一根电线杆,闪闪砾砾的路灯轰然倒下,她的眼前因额上淌下的血流进眼睛而一阵红一阵黑的,腰腹处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伞从掌心里脱落,手中一时没了武器,她蜷了蜷指尖,企图在地上摸到伞。
但是与此同时,从腹部翻涌而上的铁锈味充斥着喉咙,她紧咬住牙齿,但血丝还是一点一点从唇角溢出来。
模糊的眼帘中是那抹微笑着逼近的绯橘发身影,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蓝瞳里那眸光亮得让人心颤,里边有兴奋的笑意,也有货真价实的杀意。
他一脚重重地踩上了她的脸,把她踩得陷进了龟裂的地里,傲倨地笑了:“面对上司,你头抬太高了。”
但是神黎在他脚下一动不动了。
他笑着又碾了两下,可是她彻底没了动静。
“嗯?”他笑眯了的眼睛微睁,似是困惑于她的安静。
而被他踩在脚下的神黎此时却听到了义勇在喊她的声音,很清晰地听见了,听上去很焦急愤怒的样子。
她神色寂寂地想,难道是她被打得太惨了看上去快要死了吗?
不过把他扔给阿伏兔,阿伏兔肯定会牵制保护他不让他过来吧。
她这么想着,终于触到了伞的手猛地一抬,直接刺穿了神威的腹部。
她从地里发出低低的笑声:“比我矮的死小鬼,没资格说这话!到时候可别又叫我给你缠绷带!”
语毕,她拿伞的手臂一扬,将他整个人扬飞出去,撞倒了一幢楼。
对方的血顷刻间洒了一地。
眼球因充血而灼热刺痛,血液随着脉搏的鼓动而燥热起来,身体每一寸肌肉好像都有兴奋雀跃的电流闪过,叫嚣着想要战斗。
她将口中涌起的血吐掉。
从地上爬起来的神黎终于听到了阿伏兔的声音:“喂!你们两个这个招呼打得过了吧!等下要是都倒下了麻烦的可是我!”
但是她没有理会,微笑着瞪大眼扛起粗、壮的电线杆朝那家伙砸了过去。
神威那家伙刚好捂着血淋淋的腹部站了起来,面对迎面而来的电线杆只是微眯着一只眼稍稍偏头就躲过了,但是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又摔在地上。
他看着神黎,嘴上还对阿伏兔笑道:“别吵,等我把她打到半死不活后拖回去就好了……”
电线杆掠过了他的耳边,掀起了强劲的风,他的发和斗篷都在空气中恣意翻飞,也将他的声音撕扯成凄厉的低语。
神黎闭着一只被血糊得完全看不清的眼睛,微抬起下巴冷漠地笑了笑:“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语毕,他们彼此瞪大眼咧开嘴,默契地在同一时刻冲了上去,带血的拳头一个劲全往对方脸上招呼。
期间他抓住神黎的手臂,即便扭曲肩骨也要给她来了个过肩摔,但是被砸在了地上的神黎反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扯,他瞬间被她扯得往她身上跌了下来。
神黎趁此微微起身一拳砸上了他近在咫尺的脸,把他用力砸飞出去。
然而,砸中的那一瞬,他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握握住了神黎及腰的麻花辫,神黎被他扯得头皮发痛向他倾去,与此同时,迎面来的是他一记五指并拢的手刀。
位置是腹部,如果不躲的话她也会被穿透,但是可以借机折断他的手骨以及踹断他的肋骨。
她一瞬间作出判断,但是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抓住的头发一松,一把淡蓝刀身的长刀一瞬间出现,自上而下切断了她被抓住的发尾,与此同时,在那记手刀袭来之际,义勇的身影从旁边扑来拥住她躲过了那个攻击。
神黎被他紧紧拥着在冷硬硌得慌的地上滚了好几圈,都差点把她滚晕了。
他们停下来后,义勇很快也放开了她,她散着凌乱的墨发趴在地上,透过发丝间隙抬眼看去时,就见义勇已经一手拿刀一手微张半蹲在她面前是护她的姿态了。
他冷蓝的瞳孔直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神威。
“橘发蓝眼,拿伞……原来如此……”他的声音此时没有温度:“确实,比鬼更像鬼。”
“义勇先生……”神黎有些愣然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肩膀直接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穿过破了个血淋淋的口子显然是从刚才那记手刀前保护她的结果。
她呼吸一窒,并下意识用询问的目光看了阿伏兔一眼,对方给了她一个“拗不过他”的爱莫能助的眼神。
于是她立马坐起来想要推开他:“义勇先生!请让开!”
“不行。”但是义勇的身影动也不动,他轻而冷的声音在月光下像淌凉的冰:“刚才那一下如果你没躲开,就会是致命伤……”
他凛着眉眼,冷冷的声音如同那深海的暗流:“他真的是你的弟弟吗?”
一瞬间,这句话就像是一把突然刺入她心脏的冷刀,好像要将她心里的某样东西剖出来似的,它又像一盆冷水,将她本来因战斗还尚且炙热的身体浇得一凉。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越过义勇的肩膀看向前方那个家伙街灯下,绯橘发的少年摊手看着掌心里残留的黑发,随后微笑着拍了拍手将其尽数拍掉。
「真的是弟弟吗?」
她心里某个声音也在问。
月光与黯淡的灯中,是他微凉的笑脸。
他的那双蓝色眼瞳里是明明灭灭的光,但流露出的却是与记忆里的那个孩子完全不同的冰凉笑意。
冬夜里黯淡的光拉长了在场每个人的影子,恍惚间,脑海中那个会温软地叫着她“姐姐”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演变成了眼前这个会舔着血、噙着笑说出残忍话语的少年。
“让开,不然就杀了你哟。”
他看着义勇,笑眯眯地说。
神黎一惊,血沫上涌的喉咙下意识发出沙哑愤怒的声音:“你敢碰他我就揍你了!”
闻言,神威一愣。
但是他血淋淋的脸上依旧是轻快的神色那是一种像在看一个玩过家家的孩子那般不以为然:“嗯?为什么?他很重要吗?难道你把他当家人了?啊,失忆了的话确实有可能呢,你就是会执着这些无聊东西的人。”
他的声音乍听之下很温柔也很清澈,那是一种心平气和的干净的声线。
但是仔细听却比秋天的落叶还要枯槁,也比冬天的飘雪还要冷凉:“但是这么威胁我是没用的,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动手吗?我想的话,可是连你都可以杀掉的哦,就算你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她蓦地一顿。
“所以别再这样想了。”他的靴子踩过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随风飘散的黑发。
「不是哦。」
心里有声音开始回答她了。
她轻声道:“别说了……”
偏生他的脸上是近乎无辜又平静的微笑:“你以为你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我就会承认你是家人了吗?”
「因为他不当你是家人啊。」
心里那个声音嘲讽地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义勇:“原来你们姐弟是这样的吗?怀疑自己是个假弟弟。义勇很困惑.jpg”bushi
终于到了说神黎身高的时候了!!bushi
神黎172cm!!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因为想比神威高而且我唯一的宝贝弟弟现在也是这个身高!bushi
总之就是打着打着打嗨了,写得不好还望见谅
第 40 章 肆拾
有一个声音总是像止不住的流水,从神黎记忆的夹缝里断断续续地渗出来。
「真的是弟弟吗?」
「不是哦。」
尖锐的,冷漠的,嘲讽的。
回答她一个又一个问题。
「因为他不把你当家人啊。」
但是,她讨厌那个声音。
所以……
“别说了……”她道。
那个声音啊,请别再说了,听着真的很烦啊。
它总是勾起她和神威小时候的记忆。
以恶意的视觉。
她和神威,其实最初的时候过的还是能一起无忧无虑撑着伞跑在小巷里玩闹的日子,那时候他俩不需要思考什么,每天除了欢闹就是窝着江华撒娇。
后来,江华怀了另一个小生命,全家都很紧张,但那是很幸福的时光。
那个抢走了江华、名义上是她的父亲但实际上被她视为敌人的男人每天为了心爱的妻子勤勤恳恳无怨无悔地做苦手的家务,她和神威则是完全被即将到来的弟弟或妹妹吸引了注意力。
新的生命让她和神威这两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感到新奇又期待,每天做的最多事就是盯着江华的肚子瞧。
而江华大多时间在休息,所以神黎每天也会陪她解一会闷。
那段时间里,神黎和神威没有天天跑出去玩,而神黎发现神威对江华撒娇的次数也明显变多了,之后一天夜里,他钻进神黎的被窝,两人闷在一起说悄悄话。
小小的孩子和神黎说等弟弟或妹妹来后江华可能就不关注他了,感觉有些落寞,然后又问神黎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担忧或情绪。
神黎当时只是一愣,心想江华对她一个人的爱早就被他们父子两抢走了,于是她很淡然地说:「不会,因为我是姐姐。」
「姐姐」这样的角色就应该宽容且温柔地对待弟弟妹妹,否则的话,在那个家,她什么也不是。
当时的她是这么想的。
「不管怎么样,作为姐姐,我会永远保护你们的。」那个夜里,说着这话的她抚着那个孩子散开的橘发,窝在他身边给他哼歌哄他睡觉,等到她自己的意识都迷迷糊糊的时候,神威却还睁着一双干净且清明的眼睛从她怀里探出头来瞅她。
尽管处于懵懵懂懂的年龄,可是他还是笑得羞赧说:「那我要当哥哥了,也要好好保护你们才行。」
「是是是。」她拥着他笑道:「在你能保护我们之前,就由我先保护你们吧。」
但那个说着保护她的孩子,现在站在他们面前,面带微笑的脸上有着她的血。
“他真的是你弟弟吗?”
义勇的声音带着冷意询问神黎,但目光却直直看着前方,从唇角溢出时仿佛随冬夜的风飘散了,倒像在质问对方。
绯橘发的少年似乎为他的这个问题感到好笑,他以轻快的语气说:“当然……”
“是我的弟弟啊。”但比他更先一步的是神黎带着笑意的言语。
闻言,义勇为她温和到近乎平静的声音一愣,但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是吗?”
“嗯。”神黎点了点头,抹了抹眼前的血,然后轻轻搭上他的另一边肩站了起来。
她比方才清晰不少的视野中是神威也在淌血的脸。
“你的肩膀还好吗?”神黎重新握好伞对义勇笑道:“义勇先生,不要紧的,这个家伙只需要我揍一顿就够了。”
“就你现在的状态?”义勇攥住她的手,表情上是一如既往的寡淡,但是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第一次这么用力地拉着她,竟让她的手骨都感觉隐隐痛了起来。
神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一愣,随即略带安抚且自信地笑了:“是,我可以的,作为姐姐,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他并不把你当姐姐啊,真过分对吧……」
然而,心里那个声音又在说。
「所以全都是他的错,对吧?」
闭嘴……
神黎看着前方那个微笑的少年平静地想道。
别趁她忘了点事,就总在那乱说啊……
她和神威作为姐弟,作为家人的时光,才没有那么苦大仇深呢。
当时他们家因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而沉浸在幸福且忙碌的蜜罐里,可是那鱼龙混杂的环境待人却总是不太温和。
老实说,他们一家因为自身的强大所以在那个地方并不受欢迎,江华怀孕时神黎总能在街头巷尾听到混混们说一些中伤江华和宝宝的坏话。
所以她毫不客气地揍了他们,有一次还不小心把人揍到只剩一口气,别人都找上门来了。
再后来有一次,神黎给江华端水的时候不小心握坏了水杯,吓了神威一大跳。
当时的玻璃渣刺进神黎的手心里,她自己却看着血淋淋的手发愣。
「……奇怪?明明以前受伤都是瞬间就好了,为什么现在愈合得慢了?」
她困惑地想。
于是,江华在为她清理包扎伤口的时候便笑着解释道:「这里和以前不一样了,神黎,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千万不要伤了别人,又伤了自己。」
当时神黎想,江华大概是知道她在外面将想要欺负她和神威的家伙都揍了一遍吧,但是那些家伙揍了就揍了,有什么关系吗?
橘发蓝眼的女性在黯淡的天光下轻轻笑道:「生命是很脆弱的,神黎,就像你之前送我的花一样。」
她瞬间一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森林里那朵不知名的花啊,在她折下来送给江华的几天后就死去了,为此她难过了好久。
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在那片土地上见到那种花了。
而江华将她和神威拥进怀里,让他们倾听新生命的鼓动。
那以轻缓频率跳动的声音像江华自己的心跳,又像她的脉搏,神黎想,原来这就是生命啊,由江华孕育出的,另一朵花。
像森林那朵脆弱的、一旦死去了就不复存在的花啊……
生命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与此同时,她庆幸地想:
幸好江华不是那样脆弱的生命。
但是,她这样想,刚生完小宝宝的江华,就如同那朵花一样,迅速地枯萎了。
她的身体不知为何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颓势,曾经陪伴着神黎年复一年的身躯在那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咳血,到最后竟然每天都只能躺在床上,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神晃和神威都很着急,后面神晃独自一人外出去为江华找治病的方法,家里就只剩虚弱的江华和他们三个孩子。
刚出生的宝宝是妹妹,叫神乐。
神黎第一眼见到她时就知道她会和江华和神威长得很像。
当那个宝宝用柔软温热的小手攥住神黎的指尖的时候,她近乎惊奇地想,她是她的姐姐了,神乐。
所以她又多了一个保护与照顾的对象。
因为神晃的离开,所以照顾尚是宝宝的任务有一部分落在了神黎和神威的肩上。
每天,她会和神威一起去买菜做饭,也学会了自己洗衣服做家务,以往她和神威玩乐的时间慢慢地大部分都转移到怎么哄神乐睡觉欢乐上。
日子不急不缓地过,神晃在那段时间里总是久久才回来一次,江华和神威时不时会念叨他,但比起他们关心那个男人,神黎更多是因神乐慢慢长大而感到不可思议的开心。
就像在观赏一朵花的成长与绽放一样,她近乎感动。
但是江华的病也越来越重,她无能为力的同时,神威也开始一次又一次不安地问神晃和神黎江华会好吗?
神晃一次又一次答应他江华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神黎也总是隐藏起自己的焦虑,安慰他会好的。
因为江华可是同她一起度过了无数岁月的永恒的花啊。
那时的神黎这么坚信着。
于是每每听到她这么说,神威都会露出温软又安心的笑容来。
但是没了神晃在家的他们,在外开始经常被混混们欺难。
不过说欺难倒也不至于,因为他们敢造次都被神黎一伞子扫飞了。
不过那时的神黎因为江华之前的话,开始慢慢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
有一次,神晃临走前,在雨幕里对她说:「你要变强,变得强大,神黎,这样才能保护大家。」
但是……
「怎么样才算强大?」她茫然地问。
是杀了那些总是说他们坏话欺负他们的人,还是同他一样出去为江华找药。
神晃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他只是说:「你要强到能够保护江华,神威和神乐,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三个就拜托你了。」
当然,那可是她的家人们。
于是,只要是可能伤害到他们的,神黎依旧照打不误,但是她后来慢慢发现,当江华看见她在外面受伤回来时,总会露出一种难过不安的表情。
那是一种神黎看了也会难受的表情。
而江华总会拥着她为她处理伤口,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神黎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一瞬间,反正她就是突然从江华的那些表情中,明白了那是她对她受伤的担心与难过。
与此同时,她懵懵懂懂地觉得,所谓的强大,或许不是战胜强大的敌人,也不是力量上有多强盛而是不能让重要之人为自己难过,不能让家人为自己担心,也不能让他们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
她,擅自将强大这样定义着。
所以,之后她很少打架了,也渐渐懂得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是怎么都止不住的。于是,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她选择了漠视,但是神威不行。
他开始生气于别人说江华是病原体,也会生气于神黎对混混们越来越来淡漠的态度,他开始像之前的神黎一样,不断地打架。
但是,当时的神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那个孩子内心的不安与茫然。
她所有的注意力基本上放在了生病的江华和尚小的神乐身上,对于神威的愤怒只当成是他闹别扭的玩笑。
她总是轻笑道:「神威,不能打架。」
「神威,不能打架。」
会吓到神乐的。
「神威,不能打架。」
你很强大,会打伤他们的。
「神威,不能打架。」
她和江华会担心他受伤的。
但是某一天,她在下着雨的天气里赶到神威所在的小巷里时发现他将混混们打得头破血流,可是自己却也受了伤。
当时她抚着他脸上的伤口心疼地对着他再次说出了这句话,可是那个孩子却拍掉了她的手,朝她怒吼道:「不能打架不能打架!神黎你现在就只会说这句话!说会保护我们但你又保护了什么!因为你不是我们的家人!所以才能这么无所谓是吗?」
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表情。
小小的孩子在雨天里愤怒地喊道:「你又不是我们的家人!你懂什么!」
她瞳孔一缩。
那一天,说出这话的神威,第一次被神黎揍了,狠狠地揍了。
那也是神黎人生中第一次觉得真正的愤怒,没由来的!
「江华!江华!本来是我一个人的家人!」
记忆里的她在下着雨的小巷里狠狠地拽着神威的衣襟喊道。
生了锈的钢管铁器散乱地分布陈横在那条阴暗的小巷里,神黎毫不费力就打掉了那个孩子的伞,两人淋着淅淅沥沥的雨滚在冰凉湿冷的水洼里。
「明明、明明!她可以永远陪着我的!」
她单方面地用拳头揍着那个孩子,把他打得原本还能反抗的身子都软了下来。
或许当时的她也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江华不再是那朵生命永恒的花了。
所以她也开始慌了。
慌于江华即将枯竭的生命。
但是因为是姐姐,所以她一直、一直努力地微笑坚持着,不想让自己不安的心情显露出来。
明明她都那么努力了……
那么努力在当一个姐姐了……
所以当神威说出那句话时,她压抑许久的情绪也一股脑全爆发了出来。
「还不是神晃!因为江华喜欢他!还不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江华才离开我!」
她情绪激烈地说着语序混乱颠倒的话。
她或许一直就忌妒着,她忌妒着神晃,忌妒着神威神乐,忌妒着他们的出现抢走了江华的爱与温柔。
她忌妒于他们是真正的家人。
但是……
「可是我没有办法!因为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笑得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幸福多了!」
当时豆大的泪珠带着灼热的温度从她的眼眶里滴落,砸进了神威湛蓝的瞳孔里。
她从他清澈的眼睛里,模糊地看到了自己哭得无比丑陋的模样。
那是她第一次哭,哭得呜哇哇的,泣不成声:「看着那样的她,我……我……」
她是知道的,一直淡淡笑着的江华因为神晃的到来而渐渐有了更生动的情绪,她因为他的出现而产生了更温柔眷恋的情感。
那是神黎无法给予她的东西。
「看着那样的她……」
她怎么可能去阻止她幸福呢?
当时的她发疯似的吼着吼着,理智像在雨中全部蒸发掉了般。
她看着那个孩子恍惚愣忡的神情怒吼道:「不是家人就不是家人!不当我是家人就不当我是家人!我才不在乎!没错!我才不是你们的家人!我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我也才不要和你这种又笨又讨厌的臭小鬼当家人!」
她和江华,其实是因为「唯一性」才在一起的家人。
但是那个「唯一性」,也早已经并不存在了。
可是,明明她都那么努力了……
那么努力在当他们的家人了……
记忆里的她在那个孩子微微瞪大的瞳孔中哭着吼道:「我和你们!我和你!才不是家人!」
就是从那一刻,她和神威的家人关系,如同镜花水月般崩塌瓦解掉了。
所以,她其实一直都不是个好姐姐。
因为她一点也不温柔强大。
她作为姐姐,也没能在当时保护好弟弟。
所以……
「他没把你当家人。」
别再说了……
此时,看着前方那个染血微笑的少年,神黎仿佛还能看见那个时候他眼中哭得丑陋的自己。
「是他的错……」
别再说了,小时候的她啊。
请你别再说了。
不要,把错全都怪罪到那个孩子身上。
因为,那是她的错啊。
那一天,她和神威的「家人」关系,其实是被她自己亲手扯断的。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姐姐,但我还是想当他们的姐姐。”bushi
神黎其实觉得神威现在不把她当家人是因为小时候自己嘴贱哈哈哈哈bushi
所以神黎很讨厌以前的自己,觉得以前的自己善妒又不温柔,不配做姐姐哈哈哈哈哈哈有时写着写着我也会觉得神黎是个既不可爱又缺点很多的女孩bushi但是她还是想当他们的好姐姐好家人
上上章说要姐弟打起来,结果真的打起来了你们又说神威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女人指指点点.jpg
主要是看到尼桑被大家人人喊打我觉得好愧疚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对不起他我爱他,感觉这篇文中屑老板都还没这待遇呢哈哈哈哈狗头保命
明天很忙,可能不会更新,望谅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