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焦青钰只有后悔两个字。
他后悔出门前没把赵益和的嘴给缝上。
他脑袋没有动, 注视着历霜下一步动作。
他以为历霜会过来找他们插科打诨,没想到对方打完招呼后就转了回去,继续皱着眉打电话:“嗯……那没有办法了。”
焦青钰猜测, 应该在聊一些让他纠结的事, 否则历霜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曹骏也发现了这点, 拉着赵益和就走:“看样子在聊正事, 我们就先走了。”
赵益和不明所以地问:“咋了?不找他唠会嗑?”
曹骏一脸“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看着他:“看着就在谈正事, 我们插科打诨干什么?”
“哦……”赵益和打量历霜,发现确实有点严肃, 听曹骏的话准备走了, 走前拍拍焦青钰的胳膊,“那我们走了。”
两人走后,焦青钰一手握着门把, 关门前看了眼历霜。
历霜依旧没有进去,还在聊电话。
焦青钰抬头看了眼太阳,外面应该有38℃。他光是在门口待了一会,汗水就已经顺着脖颈往下流, 后背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历霜这种有洁癖的人更不应该待这么久, 怎么还不进去?
焦青钰站在那里, 看着历霜走到屋檐下,隐约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我?我去拿快递了。好吧,我以为你在家,就没有拿钥匙……你什么时候回来?行吧, 那我去小饭馆坐着吧。”历霜叹了一口气,挂了手机。
再抬头时,发现焦青钰还没进去,虚掩着门, 侧着上半身看他。
“怎么了?”历霜直接问。
焦青钰淡淡地扫视他:“你被锁门口了?”
“嗯。”历霜点头承认,掂了掂手里的快递,“我去拿快递,以为她一直在家,就没拿钥匙。”
“那芳姑去哪了?”焦青钰又问。
“她以为我在家,就锁门去隔壁县看朋友家住院的亲戚了,现在应该才到那里,我总不能让她刚到就回来吧。”
历霜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脸又沉了一点。
“先不跟你闹了,我要去饭馆坐一会。”
焦青钰眼睁睁看着历霜拿快递挡着太阳,似乎准备一鼓作气冲到早餐店。
在历霜跑过他家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历霜。”
他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历霜却已经停下脚回头看他:“干嘛?”
焦青钰忍着头皮发麻的别扭,挪开视线:“……你可以来我家。”
他的语气很随意,像随手救济苦难人家的住持,不计前嫌地帮助冤家。
冤家也不大能理解,微微歪头问:“我?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焦青钰懒得想,多余的事也不想说,伸手就要拉门:“爱来不来。”
“来。”历霜毫不犹豫地折回来。
等历霜进屋后,焦青钰才把铁门关上。
这是历霜第一次进焦青钰家,之前只是在门口望了眼大差不差的院子,头一次走进屋子里。
刚走进客厅,历霜的心情就被空调缓解了,舒服地眯起眼睛。
焦青钰丢了两只拖鞋到他面前:“这个。”
历霜换上拖鞋,打量客厅的装修。
正中间放着很大的餐桌,也有沙发和电视机。
焦青钰家的摆设,显然比不上芳沁家那些充满科技感的物件。大多是些朴素的老家具,风格带着零几年流行的木质乡村风,简单中透着活人感。
不过看得出来,焦青钰每天都在认真收拾。因为目之所及的地方,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甚至墙角的缝隙都干干净净。
焦青钰拿来了个塑料杯,递给历霜后指着厨房说:“饮水机在那里。”
“你竟然放心让我自己去?”历霜笑着提醒他,“我还以为你会提防我呢。”
“你难道会炸了我家厨房吗?”焦青钰反问他。
他是提防历霜没错。
但倒水这种事又不是高难度活,难道历霜会在饮水机里下迷魂药?
历霜被他的话逗乐了,自己去倒水了。
焦青钰家的厨房灶台也是老式的,油烟机是按钮装饰,并非触屏。
历霜感觉不是焦青钰家的老式,而是芳沁家的油烟机太智能了。
芳沁的油烟机甚至能播放视频,他天天听厨房里传来反派的邪笑。一顿饭的功夫,芳沁看完了一集电视剧。
历霜回来瞥见桌上没收拾的试卷,随口问叠衣服的焦青钰:“你们刚学习完。”
“嗯。”焦青钰说,“随便坐。”
“算了,身上黏糊。”历霜抿了抿水,“我不喜欢流汗后碰别的东西,怕东西变脏了。”
焦青钰顺嘴说:“那就去洗澡。”
历霜手一摊:“……你当我不想?”
焦青钰反应过来了:“……哦。”
他叠衣服太认真,差点忘了历霜是回不了家才来这里的。
他立马改口问别的:“芳姑几点回来。”
历霜转着水杯,慢悠悠地回答:“兴许是晚上?不知道。”
焦青钰没再说话,历霜也没继续搭话,就站在客厅中央,慢条斯理地喝着水。
墙壁上的时钟指针 “滴答” 转动,空气里只剩下布料摩擦的轻响。
三分钟过去。
叠完最后一件衣服的焦青钰,抱着那叠衣物站起身,经过历霜身边时,突然开口说:“你在这里洗。”
历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啊?”
焦青钰上下扫了他一眼,语气很淡:“如果她晚上才回来,你要站到晚上?”
“谢谢你的提议。” 历霜拉了拉自己汗湿的衣领,无奈地笑了笑,“但问题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我有一套新的。” 焦青钰踏上一节楼梯,又转头冷淡地补充了句,“包括内裤。”
虽然不合时宜,但历霜真的很想笑。
“包括内裤”,这四个字从焦青钰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直白又好笑。
历霜跟着焦青钰走上二楼,边走边好奇地问:“为什么突然想帮我?”
焦青钰的解释简单直白:“看不下去。”
历霜忍不住笑出声:“小学霸果然挺侠义的。”
焦青钰推开卧室门,历霜却没立刻进去,只站在门口问:“要脱鞋吗?”
焦青钰瞥眼历霜脚下的拖鞋,纳闷地反问:“你不是有拖鞋吗?”
历霜:“……”
历霜:“我说的是,要不要脱下鞋子的脱鞋。”
“哦,”焦青钰把衣服放床上,一次摆进衣柜里,“无所谓。”
历霜走进卧室,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墙壁上。
五排崭新的奖状整整齐齐贴在那里,旁边柜子里还摆着几个奖杯。
阳光照在玻璃上,泛着淡淡的光。
他心想,确实是学霸,在学校里肯定是个风云人物。
焦青钰的卧室很干净,木质双人床上,蓝色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成柔软的豆腐块,书桌靠着窗户。
历霜视线下移,书桌上堆着如山的试卷,每一张都有写过的痕迹,还夹着红色的批改印记,却没标分数。
他已经了然,但还是问了一句:“这些不会全都是你自己写自己批的吧?”
焦青钰嗯了一声。
历霜感叹地咋舌。
这喷不了,这是真爱学习。
焦青钰从底下拿出一套被塑封的衣物,放在床上,说:“就是这个,东西都有。”
历霜拿起袋子,发现里面甚至还有毛巾,不禁疑惑地问:“为什么会有这个?”
“本来准备去外地,最后没去成,”焦青钰继续放衣服,眼神平静,“把手往右是热水,左边是冷水。”
“谢了。”历霜捧着这套东西走了。
没过几分钟,浴室里就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卧室太安静了,没有其他杂音,水流声被骤然放大,清晰地传进焦青钰耳朵里。
焦青钰整理好衣服,重新坐回书桌,继续写试卷。
历霜的出现虽然是意外,但压根打扰不了他的计划。
他今天的计划是写完赵棠给的卷子,现在就剩最后两张,以他的解题速度,今天之内肯定能完成。
补习班的题要难一点,他不明白的题会摘抄到纠错本上,上学后统一问老师。
当历霜洗完澡回到卧室时,就看见焦青钰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滑动。
刺猬般的后脑勺偶尔停顿几秒,似乎在蹙眉思考,之后又低下脑袋,流畅地写下解题步骤。
他极其专注,专注得压根没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
洗完澡的历霜浑身清爽,心情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深知专注一件事时被打断会有多少不痛快,于是找了一张小椅子,坐在门口静静玩消消乐。
时间一点点过去,写完第一张试卷最后一题,焦青钰终于放下笔,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长舒一口气。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四十五分钟了。
好安静……不对啊,怎么那么安静。他这才发现水流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焦青钰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过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串尖锐的长音。
他转身,就看见历霜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着。
历霜穿着黄色短袖,宽松垂下的黑色长裤,额头上的汗渍早已消失,整个人靠着椅背,透着轻松惬意的劲儿。
焦青钰走到历霜跟前,语气没什么波澜:“你什么时候好的?”
历霜暂停消消乐,抬头看他:“嗯……你没写反面的时候。”
焦青钰的影子落在历霜身上,将整个人都罩在阴影里,他又问:“为什么不叫我。”
“你在写题,为什么要叫你?”历霜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带着笑意,话题一转,“你高考选的什么科?”
“物化地。”焦青钰回答。
不出所料。历霜点点头:“看出来你是理科生了,难怪那么人机。”
“刻板印象。”焦青钰没跟他争辩,转身坐在床上,刚好和历霜面对面。
“我看你成绩这么好,高考保底也能上一本吧?到时候会不会成为你们这里唯一的博士生?”历霜开起玩笑来。
“这里考得好有什么用,”焦青钰垂了垂眼,语气平静,“这里的教育水平要比你们那里低,放你们那里我也只是中游。”
中游可没你会写试卷好吧。历霜心里吐槽。
而且那些题他粗粗扫了眼,跟他平时写的卷子大差不差,有些还是20年19年江苏模拟真题。
江苏的题目是全国都知道的难,焦青钰竟然能做对那么多题,清一色的红勾,可见平时写题多认真,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交出这种成绩的试卷。
历霜向来对认真做事的人有好态度。
他扫视焦青钰。
那头狗啃刘海看着顺眼了不少,哪怕是和平时一样冷漠的眼神,如今倒像是雄心壮志般的坚定。
“你不用低看自己,”历霜手指点了点手机,“我能确定,你继续保持,高考肯定能上一本,985也说不定。”
“我没有低看自己,我只是清楚自己的实力,”焦青钰抬眼看向他,眼神坚定得不含一丝犹豫,“现在的我还不行,但等高考那天,我会让自己得到理想的成绩的。”
理想,这句话有点意思。
历霜静静地看着焦青钰。
在那么一瞬间,他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比他最初以为的更有主见,也更有韧性,不是只会埋头做题的书呆子学霸。
焦青钰身上总透着一股难得的正气,像学校里会站在国旗下领誓的学生。
对自己有要求,对别人也足够坦诚。
历霜收起玩笑的心思,认真地问他:“高考之后准备去哪里玩。”
“玩不了。”焦青钰回答得干脆。
历霜能理解,应该是因为债没还完的原因,没钱出去。
他又改了问题:“那你‘想’去哪里?”
“南极。”焦青钰脱口而出。
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已经做好历霜和赵益和一样,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准备了。
就算调侃他,他也要说。
他是真的想要去南极。
这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愿望。
离开这里,是他妈妈,也是焦英睿的愿望。他们一直希望他能不拘于此地,去更远的地方,他们说他的内心是青青藤蔓,适合野蛮生长。
只是他现在被一堵高墙困在原地,周边只有荒野与花谢。
而南极,是他自己的愿望清单。
因为他觉得,如果要走,那就去最远的无人之境。
这个答案听起来很荒谬,他以为历霜会笑的。
没想到,历霜不仅没有笑,反而抬手搭在下巴上,认真地问他:“为什么是南极?不是有更多又近,小动物又多的地方吗?”
焦青钰认真地回答:“南极洲是唯一无主权归属的洲,它是唯一一个属于全人类的地方,我想去那里,看我只能在视频里看的世界。”
“原来如此,”历霜思忖片刻,转眼问焦青钰,“那你想好报考哪所大学吗?”
焦青钰摇头回答:“没有确定。”
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考上什么学校,哪怕他查了再多东西,未来如何他无从得知。
在他思考的下一秒,便听见历霜条理清晰地声音:
“如果你要去南北极考察队,那你大学可以填中国海洋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厦门大学,去中科院海洋所;如果你想走建筑工程方向,那其他建筑设计也可以考虑,最好进入建筑设计研究院,那里是专门为南极科考站负责设计工作的;如果你只是想过去看一眼,不想待很久,可以去直升机组与船员,那这些要求就跟飞行员差不多了,但你视力不达标,这点就不可能了。”
焦青钰怔住了,看向历霜。
历霜冲他露出个轻松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番话不过是随口聊起的日常。
他从未想过,那个常被人当玩笑的愿望,有一天会遇见一个人,被如此认真地拆解,甚至列出具体的路径。
而这个人,竟然是历霜。
焦青钰攥紧了身侧的床单,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紧,慢慢地质问:“你不觉得我是开玩笑?”
历霜反而露出疑惑的神情:“为什么会是玩笑话?”
“因为南极很远,很难去。”焦青钰的声音低了些。
“确实难去,但总有像你这样的人愿意去,我不懂你们对极地的向往,也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但我知道一件事——”
历霜缓缓站起来,几步走到焦青钰面前,微微弯腰,目光与焦青钰平视。
夏日的阳光从窗外漫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随着历霜的靠近,那片光亮慢慢移到两人之间。
焦青钰突然感觉胸口传来微凉的触觉。
他下意识低头,看见历霜的指尖正抵着自己的心口。
而历霜的声音在那刻清晰地流转而来,一字一句,就在他的耳边:
“既然每年都有人参加南极考察队,那你焦青钰,为什么不能是其中之一?”——
作者有话说:钰:其实六边形战士,无论选什么都可以。
狸:除了数学其他都可以,高三选全文科。
棠:除了数学和语文其他都一般,赚钱课第一
二牛:除了语文都不行
山鸡:全都差不多及格线
狗哥:成绩好上北大,成绩不好也能去国外的富二代
花姐:能算出老奶奶每小时跑1000千米但选择题必蒙对的文科欧皇
——
现在只是洗澡,马上坦诚相见了(停水澡堂)历霜的几把和焦青钰的几把马上相见!
第22章 南极以南
历霜的声音落下, 醍醐灌顶的感觉冲向焦青钰。
他的心像是顺着那根抵在胸口的手指,稳稳落回了实处。
是啊,为什么不能是其中之一呢?
他当然能。
焦青钰看着历霜, 挪开历霜的手腕:“对, 我是要去, 所以我要学很多东西。”
“你也用不着急这么一会儿, 该学的都会学到的, ”历霜直起身子,双手插兜, “就像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之前, 不如去附近的城市先逛逛?”
“考虑过,”焦青钰往后仰了仰,双手撑在床沿上, “但我的身份证不在我这里。”
“你可以补办啊?”历霜下意识接话。
“户口本也不在我这里。”焦青钰回答。
历霜安静几秒,若有所思地回答:“你的意思是……你被人困在这里了?”
焦青钰摇了摇头:“他们不是困住我,他们也困不住我,我迟早会把所有东西都拿回来的。”
他说完, 感受到了历霜的视线。
历霜额前的卷发垂下, 在眉骨留下阴影, 视线变得有些莫测,至少他看不出有什么感情。
他看着历霜慢慢地开口:“让我猜一下,你上次受伤,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
焦青钰的沉默, 宣告猜测正确。
历霜又猜对了。
焦青钰感觉自己的一切正逐渐暴露在历霜的面前。
他说不清这种感觉,似乎有点……痛快。
历霜没有电视剧里审讯犯人时那种压迫感,眉眼始终带着温煦的笑意。
偏偏是这样的笑意,像把精妙的手术刀, 准确无误地剖开他的内心深处。
历霜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直白,稍作停顿,补充道:“我的猜测是基于山鸡说了你一些你家里的事,如果有冒犯,我就不继续说了。”
“你挺礼貌的,”焦青钰耸了耸肩,“无所谓,本来就很多人都知道这些事。”
既然焦青钰都这么说了,历霜就接着往下猜了:“我猜,是你妈家那边的人收了你那些东西。”
“嗯。”
“因为你爸妈去外面打工,你要是也走了,他们找不到你,所以他们需要你作为……人质?”历霜一边踱步,一边思考,“但以你的性格,拿你当人质,你肯定第二天就反抗走了,所以他们一定在你爸妈那里也安插了眼线,互相作为人质。而你又可以考大学,说明你跟他们签订了某种协议,他们可以让你上大学,但在此之前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焦学霸,我这些推测,正确率是多少?”
话落,历霜在焦青钰的眼前停下,视线拢着对方。
焦青钰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挑了下眉:“百分之五十。”
历霜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坦然:“好了,聊完你了,你可以问我问题了。”
焦青钰捏着被褥的一角,思考道:“你其实学习成绩很好,复读根本不是学习的问题,而因为心理问题。”
“没错。”
“你的伤疤跟这个心理问题有一定关系。”
“算是有。”
“导致你留疤的人,是你让你复读的关键点,是你的朋友?”焦青钰回忆这几天的对话,在某个锚点出现了新的内容,而那个时间点就在……
“是……”他缓缓抬眼,“上次民俗大会上说的那个人。”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鼓起了掌。
“学霸不愧是学霸,我觉得我透露的信息很少,”历霜伸出手掌,“没想到你已经猜到百分之五十了。”
“才五十。”焦青钰不满意地撇了下嘴,显然不太满意这个正确率。
历霜被他这样子逗乐了:“五十已经很厉害了,你还想要多少?”
要知道,他几乎没主动提过自己的事,焦青钰却能从只言片语里推出大半。
换做别人,连一个问题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历霜看着不说话的焦青钰,嘴角扬了扬,拿起椅子上的快递,丢到焦青钰的腿上。
迎着焦青钰迷茫的眼神,他说:“这个送给你了,当百分之五十的奖励。”
焦青钰掂了掂手里的长方体快递,分量不轻,像是一叠东西摞在一起。
而上面的收货地址,名字写着“历霜geigei收”。
焦青钰:“……”
一看就是朋友送的。
“这是什么?”焦青钰抬头问历霜。
历霜笑而不答,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打开:“你会喜欢的。”
焦青钰起身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利落地拆开了快递袋。
映入眼帘的第一本,写着“2015-2021年高考精选试卷题”,往下翻,十几本全是不同科目的练习卷,整整齐齐摞在里面。
焦青钰整个人懵了,随手拿起最上层的试卷合订本,倏地转身:“这是……”
历霜走到他身边,指尖拂过他捧着的试卷封面,语气轻飘飘的:“我说了你会喜欢的。”
这些试卷对其他高三生而言可能是痛苦的叠加状态,但对焦青钰而言,是他走大街上被莫名塞了十万。
不对,是二十万。
历霜这一举动,不仅能减少他买试卷的钱,还能减少他麻烦别人办事的负担。
所以有句话叫送礼不管多少钱,送到对方心上就是好礼物。
焦青钰没雀跃,依旧冷静地望着历霜:“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历霜伸出手指,轻点着桌沿,身子微微倾斜。
从背后看,像是将焦青钰半拢在身前。
他的视线向上移,直到与焦青钰对视,才弯起嘴角笑道:“小学霸,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复读的,这里好多题我去年都写过一遍了?”
“你可以复习。”焦青钰说。
历霜耸了耸肩:“我现在都平板上做题,用不着这些了。”
这些写过一次题给历霜,大概率会跟茂文德一样,攒着攒着就去角落里吃灰了。
但给了焦青钰,就不同了。
这是历霜第一次在焦青钰眼里看见“激动”两个字。
焦青钰对这些试卷爱不释手,一直在翻看这些空白的试卷。
原本像深潭般沉静的墨黑眼眸,这一刻似乎装进了外界的光,刹那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一刹那也够了。
历霜想,要不是试卷硌脖子,焦青钰可能会把试卷当枕头。
焦青钰合上最后一本试卷,转头问历霜:“你需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历霜愣了愣:“什么?”
焦青钰淡定地解释:“总不能免费给我东西。”
历霜哑然失笑,摇起脑袋:“你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我都说了这些是我不要的。”
“就算不要,也是你的,”焦青钰还是严肃地拒绝,想要返还点东西给历霜,“我不能无缘无故接受你的……”
“好意?”历霜轻笑了两声,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那你带我回来洗澡算什么?给我衣服又算什么?你的好意我能收,那我的好意你照单收下不就好了。”
那是因为他突发的善心,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落难而已。
焦青钰没有说,他说不过历霜的。
于是这件事定下来了,在之后的几小时里,没人再提。
历霜在洗澡之前芳沁打过电话,将自己在焦青钰家的事告诉了她,让她吃完晚饭再回来。
芳沁当时在电话里头很是高兴,声音扬起了不少:“你跟我说完后我正想打电话给小钰呢,你看着不就巧了吗?我就知道他心地善良会收留你。”
其他不好说,心地善良倒的确是真的。历霜没反驳。
他走进焦青钰家时,外头还是艳阳高照,而此刻天色渐渐变成了灰蓝色。
像是一块上好的真丝蓝布,为天幕做出一条华美的长袍。
今天气温低了一点,但还是闷热。历霜关了窗,打开了电视。
直至吃饭的半小时里,历霜一直在客厅看电视,而焦青钰在二楼写那些试卷,说不到六点半不下来。
六点半一到,焦青钰准时从二楼下来,站在楼梯口问他:“你要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历霜站起来,关了电视。
“都能做。”焦青钰淡淡地回答。
历霜有些意外:“这么厉害?”
焦青钰:“但不一定好吃。”
历霜:“……”
意思就是:做是能做,但做出来是什么味道你就别管。
“你有方便面吗?我可以凑合。”历霜跟着焦青钰走进厨房。
“有挂面。”焦青钰打开冰箱,“还要什么自己看。”
焦青钰的冰箱里都是打包好的小菜,不像是买的,也不像是焦青钰自己做的。
历霜拿起一盒白酒泡凤爪问:“别人送的?”
“嗯,邻居们送的。”焦青钰拿出两个鸡蛋,“他们很热情。”
这些叔叔阿姨确实热情。
历霜不过从他们家门口进过,都会被他们喊进去嗑一把瓜子。
他是很会交际的人,和这些年龄差几十岁的人依旧有的聊。
但是焦青钰不同,跟芳沁说话时都带着沉默,要是被一群叔叔阿姨围着,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想来肯定很好笑。
历霜忍不住调侃焦青钰:“那你有没有跟他们报恩啊?”
“他们不要礼物。”焦青钰回答。
“你就不给了?”历霜问,“这可不像你。”
“所以他们有事我会帮忙,”焦青钰往锅里倒油,“只要用得上我,喊一声就行。
历霜恍然大悟,立马反应过来:“所以那天滑滑板的时候,姑妈让你带我去,你就同意了。”这是把他当帮忙的一部分了。
焦青钰点了点头。
焦青钰家一楼客厅虽然开了空调,但没连通到厨房,只要点火还是会热。
历霜最终站在门口看焦青钰做菜。
焦青钰做菜的动作很流畅,一看就没少干活,煎鸡蛋时油爆到衣服上,他也没多大反应,直接用铲子翻面。
历霜很佩服会做菜的人。
他在家也跟保姆阿姨学过做菜,但他切肉切一刀洗一次手,他们家保姆阿姨就让他一边玩去了。
十分钟后,焦青钰端着挂面汤出来,每碗上面都有一个荷包蛋,拿筷子一戳蛋黄,还是流心的。
他们俩吃饭是全场最安静的环节,可以看出平时都是芳沁在起话题。今天没了芳沁,客厅只有空调吹风的声音。
焦青钰做的面口味偏淡,不难吃。
主要是配料都是其他叔叔阿姨做的,拌鞋垫子都好吃。
吃完饭,焦青钰擦桌子,历霜去洗碗,两人分工明确。
等历霜脱掉手套,他的手机也响了,是芳沁打来的电话。
芳沁那边说自己正在路上,还有十多分钟到家,问他路上要不要买什么吃的。
“上次的草莓你分给小钰了吗?”芳沁问他。
“给了,”历霜瞅了眼陷进沙发的焦青钰,“民俗大会边看边吃,都吃完了。”
当时他给焦青钰吃,焦青钰还嫌贵不肯吃。后面还是赵益和、赵棠两人先拿了两颗,焦青钰才跟着吃了。
让这人不带恩情地做事,真是难上加难。
“好,你过了二十分钟出来吧,”芳沁说,“我给小钰买点吃的。”
历霜应下了,挂了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了焦青钰,焦青钰没表情地“哦”了一声。
历霜走过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一起看电视剧。
电视剧正播到高潮部分,男女主因为一些原因要分手,互相说一些伤感情的话。
再加上其他人之前在耳边传谣言,男主全信了,也说了一些重伤女主的话。
于是两人在傍晚的长江大桥上红着眼,爱得深仇大恨。
此刻bgm响起,八个镜头的分手戏,光是背对着对方走路就拍了三分钟。
历霜都无语了,忍不住说:“这种剧情到底谁想出来的?”
他去百科里搜了一下剧情。
这两货分手的理由是女主家里人偷了男主的钱,被其他达官显贵发现,反派说如果不分手,他们就把这件事告诉男生,并且断了男主的资金,以此拉拢男主公司归到自己这里。
为了男主的事业,女主不得已分手。
要历霜说,那肯定是不分手啊。
签合同后私自毁约会赔多少违约金,光是这个违约金都能让男主再开一家公司了。
女的没嘴,这男主也是真白痴。
不仅信别人的传言不信自己对象的,还让员工加班用公司的电脑调查他们俩的破事,最后还不给加班费,让秘书大晚上自己打车回家。
这是人啊?劳动法当摆设呢?
这要是他妈的合作商,在历如宜发现的第二天就会列入集团的失信名单里。
这种人不当领导也是造福员工了。
而且这两人分手为什么非得说那些话呢?有事不能直接说吗?
不是情侣吗?这种事一起解决不就好了。
万般个不解在历霜脑海中萦绕,他往旁边看了一眼,焦青钰却看得很认真。
历霜有点意外,惊讶地问:“你喜欢看这种?”
焦青钰点了点头:“嗯,这座桥很有设计感。”
历霜:“……”
历霜倾斜身子,打量他:“你知道他们俩在演什么吗?”
焦青钰这才回神,看了眼开始哭的男女主,说:“好像是为了一些傻叉的理由分手,没仔细听。”
历霜看着手机的百科说:“太聪明了,你这就是全部剧情了,再过三集,两人五年后见,男主强吻了女主,两人再纠缠了一会儿就和好了。”
“强吻?真恶心。”焦青钰皱了皱眉毛,拿起遥控器换了台。
历霜还看到简介上写着“剧情深受广大女性喜爱”,他疑惑地问:“确定这受众是女性吗?女生喜欢这种?”
“其他人不知道,”焦青钰说,“我只知道这人是赵棠的话,早就一脚让男的断子绝孙了。”
历霜没想到赵棠看着文静,竟然这么有力气。
想到那个画面,历霜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再看了一会儿电视,芳沁又打来电话,这预示着他要离开了。
“哦,我走了。”历霜拎着装有他自己衣服的塑料袋起身,“衣服洗好后还给你。”
焦青钰挥了一下手,以示打招呼了。
历霜走后,客厅陷入沉静。
电视里播放的小蜜蜂正勤劳地采集花蜜,采着采着,焦青钰关了电视。
他拿起一楼的拖把,准备去打扫浴室,刚走上二楼推开浴室门,就愣住了。
因为浴室很干净。
二楼也开了空调,温度适宜,按理来说三个小时内地面仍然会留有水渍,到晚上还是湿漉漉的一片。但此刻地面很干,干的不像洗过了澡。
焦青钰家的浴室没有隔板,所以一旦洗澡,马桶和盥洗池都容易溅到水。可现在,这些地方也全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水痕。
这说明,历霜洗完澡后,彻底收拾过这里。
焦青钰呆呆地站在浴室门口,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原以为自己是那个做人情的人,结果最后还是历霜做了人情。
他一时无言:“这个人真是……”
有很奇怪的体面。
焦青钰抿了抿嘴,轻轻关上了浴室门。
“哗啦——”
衣柜门被拉开,历霜脱下身上的衣服,从里面拿出睡衣睡裤。
换上自己衣服的历霜,将这些衣服放进篮子里,走到一楼。
院外早已漫天星光,夜色沉沉地笼罩着小院。
芳沁在院子里和灯笼玩,灯笼啃着买来的鸡胸肉,看见历霜来了,汪汪两声。
“汪汪!”
芳沁随着声音回头,发现历霜正把衣服丢进洗衣机,而他身上又变成了那套病号服睡衣。
“干嘛换了,不是挺好看的?”芳沁问。
“好看也不能穿着睡觉。”历霜直接关上洗衣机,“我明天还给他。”
“真没想到,我也就一会儿功夫不在,你们关系已经好到换衣服了~”
这句话给历霜听笑了:“说了两遍了,我们不是换衣服,这是他没穿过的新衣服。”
芳沁一回来就说历霜的衣服怎么变成这样了,历霜解释一通,结果芳沁只取了她想听的听,愣是听成了他们俩互换衣服了。
甚至以为他是当着焦青钰面换的。
“我这不是以为你洁癖好了吗?”芳沁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那你们待一块聊了啥啊?”
“我和他的关系还能聊什么?”历霜反问。
“人生啊,理想啊。他跟你那个朋友一样,都是很有追求的孩子。”芳沁摇头晃脑地说,又看向灯笼,“对不对呀,灯笼,你也喜欢小钰吧。”
灯笼歪了歪土黄色的脑袋,继续啃鸡胸肉。
历霜摆摆手,没当回事地说道:“这些都是得关系好了才能聊的,我和他什么时候能坦诚相见,再来聊这个吧。”
历霜万万没想到,他此刻的随口一说,还真让他说准了。
几天后,他俩确实坦诚相见了。
而且是生理上的“坦诚相见”——
作者有话说:洗完澡的狸狸,戴上手套、拿起拖把、抹布,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检查结果后)不愧是我,真干净,太牛逼了。
看见浴室后的小钰:……这人洁癖的好省钱。
—
马上就是晋江对对碰了!(?)欢迎大家追更和我一起聊天!
第23章 南极以南
“好~那拜拜~”历霜说完最后一句, 等对方挂断电话后,才收起手机,走下楼梯。
“你妈又跟你聊什么了?”
他听见声音, 视线转向沙发上的芳沁。
芳沁盘腿坐在沙发上, 边看电视, 边织粉嫩的毛衣, 说是给她那胖胖的好大儿的。
历霜打电话不过五分钟, 她已经织好领子了。
历霜走到她旁边说:“就是林阿姨来找我妈了,她们聊了两句。姑妈, 水还有多久才来啊?”
芳沁看了眼电视上的电子时钟, 显示着“7月26日19点12分”,再打开手机短信,回历霜的话:“他们发消息说是到晚上十点半。”
“唉……”历霜叹了一口气, 像上刑似的颓下肩膀,“没招了,只能认命去澡堂了。”
今天是社区断水的日子,从下午五点断到晚上十一点。
历霜在上礼拜收到消息的时候, 感觉天都塌了。
对他而言, 夏天断水的绝望程度, 绝对不亚于高中生交卷前三分钟才发现自己选择题涂到下一行了。
“澡堂的地址我发你了哈。”芳沁不忘安慰这个洁癖小可怜,“你别慌,我们这里的澡堂有单独冲水的,你用那个就行。”
“这个另说, ”历霜皱了皱眉头,看着芳沁,“你不去?”
芳沁摇了摇头,勾针穿过毛线, 又织了一条:“我又不是你一天得洗三次澡,你当我中午洗好为什么没去打麻将,就是不想多洗一次澡。”
“行吧,我去拿衣服吧,早死早超生。”历霜说着,拿起茶几上的香蕉就要走了。
芳沁听见衣服两字,直起背叫住历霜:“诶狸狸啊,小钰的衣服还了吗?没还你顺路拿过去呗。”
“二十四号就还了。”
“他怎么说啊?”芳沁顺口问。
“还能怎么说,就说谢谢了呗。”历霜握着扶手回答。
其实不只这句话。
那天早上八点,历霜拎着洗好的衣服去找焦青钰。
焦青钰那时穿着睡衣,脸上的浮肿还没消,内双的那只眼睛肿成了单眼皮,双眼皮变成了内双,短促的刘海全炸起来了,模样有点搞笑。
历霜把袋子给这人,这人跟开机似的停了十几秒,才伸手接过袋子。
历霜在那儿感谢他借衣服,结果焦青钰盯着袋子,开口第一句是:“内裤呢?”
当即给历霜无语笑了,反问焦青钰:别人穿过的内裤还要收回去吗?
焦青钰像是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问题,蹙眉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关了门。
事情全貌就是如此。
历霜总不可能跟芳沁说他们俩在门口,因为内裤的事聊了一分钟吧?
他和芳沁聊完,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拎着两包袋子踏上澡堂的路。
外头跟芳沁说的一样,很凉快。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刮过大风的原因,今天的视野比往日更开阔,连天边即将升起的月亮,此刻都已经清晰可见。
路上的行人大多穿着人字拖,手里摇着蒲扇,沿着农田狭岸慢悠悠地散步。
有几个小朋友骑着带辅助轮的自行车从历霜的腿边飙车而过。他们显然对车铃铛格外痴迷,遇到个转弯口就“叮铃叮铃”按个不停。
小朋友们转进胡同,一位大叔骑着装满西瓜的三轮车,又从胡同里拐了出来。
这辆三轮车虽然是发电的,但是是古旧款,速度很慢,和历霜快走的速度差不多。
正巧历霜要上桥,这辆三轮车也要上桥。
几分钟后,历霜已经走到桥中间,眼角余光却没瞥见三轮车的影子。
他回头一看,只见那辆三轮车在桥坡上越走越慢,明显是动力不足,卡在了半坡。
骑车的大叔看着身材壮实,此刻却没法下车推。
因为一松手车就可能往后滑,他只能一直拧着把手,同时蹬脚踏。
汗水顺着他通红的脸颊往下淌,下巴的络腮胡似乎能挤出水来。
历霜没多想,转身走到大叔旁边,语气温和地询问:“叔?要帮忙吗?我在后面推一把。”
“行行行!”大叔原本倦态的眼睛,顿时散出光芒,“小帅哥太谢谢了啊!”
“没事,小问题。”历霜从袋子里拿出一次性手套。
戴上手套后,他握住车筐的两边,使劲往上顶,两人就这么合力把车子推上了桥顶。
过了桥顶,三轮车就轻松了。大叔一路开下大桥,在桥底停了车,等着历霜过来。
历霜刚走过去,手就被大叔握住了,大叔粗粗的声音带着点口音:“太谢谢了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瞧你都是汗的。”
历霜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反正我也要去洗澡了,洗之前助人为乐一下。”
大叔打量历霜,说:“看你这大包小包的,是去金城澡堂是吧?”
历霜有点惊讶:“你知道那地方?”
“当然了,从那出来后拐两个弯就是我家果园了,诶对,小帅哥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大叔开始找手机,他像怕历霜逃走似的,另一只手一直抓着历霜,“之后你想吃水果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家现在的西瓜和葡萄老好吃了。”
大叔明显激动过头了,抓了两次手机才抓住。
人家都这样了,历霜再拒绝是真有点不礼貌,于是干脆利落地换了微信号。
大叔说自己姓康,让历霜喊他康大哥就行了,历霜就把备注改成了“康大哥”。
康大哥之后还得给夜市的店铺送西瓜,没时间再跟历霜闲聊,两人在十字路口处分了别。
历霜边走,边把这件事概述到了朋友圈。
只见茂文德评论他:“英雄主义又出现了。”
花谷云也说,他这种性格就适合在上海外滩当巡警,遇到哪里有事就冲上去办事。
历霜被这两人逗笑了,笑着笑着,就踩在了金城洗浴中心的台阶上。
这里的洗浴中心当然比不上市里的辉煌,从外观上看就是很普通的干净店面。左右各有石狮子坐正,收银台正对大门,里头坐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头。
历霜站在门口就能闻到浓烈的、澡堂特有的水雾气息。
在他观望的时候,一对说笑的男女从里头走出来,女生披着头发,短袖短裤,挽着男生的胳膊;而男生的头发还没干,被人故意塑成了莫西干头。
远远看去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迪克牛仔。
“行了别看了。”历霜对自己说。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在紧张的时候总喜欢观察别人。
他深吸一口气,做足心里准备后,开门走进去。
收银的老头瞟了他一眼,拿起账本说:“一次十二,要搓澡吗?搓澡加两块。”
“不搓。”历霜把东西放在台子上,拿手机扫码付钱,“我一个人。”
“哦。”老头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带有有小卡片的手环钥匙,放在柜台上,“男浴室走到底左边,刷卡才能进。花洒朝左边是热水,饮料除了啤酒随便拿,走之前检查柜子,别丢了东西。”
历霜看了眼卡片的数字,写着“27”,应该是柜子的钥匙。
他将钥匙塞进口袋里,按老头的路线走进男浴室,映入眼帘的就是十几排衣柜。
历霜走到自己柜子的这么几步路,遇到的男的没一个是衣着完整的。
要么刚穿衣服,要么刚脱衣服,真是“肉色满园”。
30号柜子的大哥像是刚搓完澡,历霜来的时候正往自己身上拍粉。
“……”历霜微微侧身,避开了那些粉。
要是换成洁癖最严重的那几年,他在门口就得晕倒了。
好在他现在接受度很高,只要这位大哥不把粉往他脸上扑,他都能接受。
历霜打开自己的柜门,没有打开放衣服的塑料袋,而是打开了另一个塑料袋。
那个塑料袋里装着:酒精棉、洗洁剂、塑料薄膜、毛巾、橡胶手套、一次性手套、洗碗手套、喷水壶,还有口罩。
历霜戴上口罩,去水池接了一些水,在扑粉大叔震惊的视线中——
开始清洗柜子。
这时,有路过的小伙子余光扫到这里,愣是被硬控了十几秒。
等他鸡儿发凉了才想起要穿衣服,边往回走边喊人:“我操!哥们你猜我看到啥了!有人来这干保洁了?你说这合理吗?”
“完全不合理啊!”
赵益和震惊地看着手机,用拎塑料袋的手怼了怼旁边的焦青钰:“老班说开学就有测验?这不是重高的做法吗?我们普高为啥也这样?”
隔着一人的曹骏笑道:“你问他?他巴不得天天考试好不好!你别看他现在没表情,实际上他在偷笑。”
焦青钰瞥了眼赵益和的手机,没说话,继续看前面走路,胳膊挎着的塑料袋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他们三个要去澡堂的人,在赵益和吵嚷的声音里走到十字路口,刚好又是红灯。
“算了,我只要不看手机,就没有这个坏消息。”赵益和自欺欺人地关了手机,拎起自己的洗护用品袋,表情瞬间明媚起来,“管他呢!先搓澡再说!”
曹骏嘴里叼着随手摘的凤仙花,不忘提醒他:“先说好啊,你可别跟我抢王师傅哈。”
“行,我不跟你抢,我让他给你搓的跟猴屁股一样行了吧?”
“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插科打诨,在中间的焦青钰盯着红绿灯,心无杂念地放空。
他早就习惯了。
每次去洗澡,这两人都会因为这位师傅吵起来,说是力度不会特别疼,特别舒服。
焦青钰是挺能忍痛的人,所以没什么感觉,谁搓都一样。
这两人好不容易讲好了谁是王师傅谁是李师傅,结果到了金城洗浴中心,新来的看门老头说今天这俩师傅都没来。
这两人顿时跟天塌了似的,抱在一起取暖安慰。声音之大,路过的人都往他们这里瞥了几眼。
老头纳了闷,问一旁淡定拿牌子的焦青钰:“这俩娃咋了?”
焦青钰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老头立马懂了:“你也挺不容易啊,还得照顾俩残障弟弟。”
焦青钰:“……”
焦青钰本来想说天太热烧糊涂了,但想到解释还要多说几句话,他就懒得解释了。
就这样,他带着两位“弱智”好兄弟走进浴室。
焦青钰的牌子在6号,其他两人是15和17,都在前面几排。
三人脱下衣服,穿着短裤在 17 号柜前集合。
赵益和的目光跟黏了胶似的,死死盯着焦青钰的腹肌。
焦青钰是典型的薄肌身材,没有夸张的块状肌肉,却线条利落,腹肌的沟壑清晰又不突兀,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透着紧实的劲儿。
令他最羡慕的是,这人连那里都很优秀,哪怕没刺激,内裤也能勾出隐隐的边。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焦青钰的腰腹,再摸了摸自己凸出的肋骨,一句话也没说,长长叹了一口气。
焦青钰:“……”
旁边的曹骏拎着脸盆,不解地问焦青钰:“你洗澡为啥戴着眼镜啊?”
赵益和立马来了精神,手搭在焦青钰肩膀上大笑不止:“你不知道!他上次没戴眼镜,结果把我认错了,莫名其妙走进其他哥们躺着的水池,还问那哥们什么时候走,给那人都说懵了!嘎嘎!哈哈哈!”
赵益和说完又开始笑,曹骏也跟着乐,两人笑到直不起腰,焦青钰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因为赵益和说的全是真的。
这是去年的事了,自从那件事之后,他来澡堂洗澡必须带眼镜,哪怕眼镜起雾了也得戴。
不过这两人笑得也太癫狂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菌子中毒了。
焦青钰啧了一声,他们才缓了缓,一起走向洗浴的地方。
他们三人从1-5号柜一路往里走。
经过标着26-30号柜的时候,焦青钰的余光突然扫到一抹熟悉的深褐色卷发。
焦青钰:“……”不会吧?
他骤然停下脚步,往后退了两步,顺着刚才的方向看去。
……还真是熟悉的人。
那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专注的杏眼,却依旧能看出五官的俊朗。
那人正蹲在地上,戴着橡胶手套,拿着抹布仔细擦拭柜门,连柜门上的水渍都擦得干干净净。
而身后的长椅上,摆着一堆比专业保洁还齐全的清洁工具。
旁边柜子的大哥穿衣服时,一直偷偷往这边瞟,眼神里满是迷茫和震惊。
焦青钰站在原地看了十几秒,直到那人起身开始擦衣架。
他实在忍不住了,叫出了名字:“历霜。”
历霜听见声音,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转头。
他的视线先落在两条笔直长腿上,再是裹着微微凸起的黑灰色平角内裤,然后是不夸张的腹肌,最后才落到焦青钰的脸上。
焦青钰的镜片沾着点澡堂的水雾,完全看不清表情。
但应该和平时一样。
历霜摘下口罩,露出完整的眉眼,语气坦然地问:“怎么了?”
焦青钰盯着他手里的抹布,眉头微蹙:“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历霜认真想了两秒,然后语气诚恳地说:“腹肌挺好看的。”
焦青钰:“……?”——
作者有话说:狸狸转头:其实那啥也不错。
小钰:。
——
我不行了,我写小鸟两字都能被jubao啊??
——
今天上早班困困!!还是写了!!嘿嘿!
下一章就是对对碰了!!!
第24章 南极以南
在焦青钰无语的时候, 历霜继续装模作样地观察:“腿也挺长。”
焦青钰:“……”
历霜:“对你想的没错,我的身材也很好,你们看了可别羡慕。”
焦青钰:“?”谁想了?
焦青钰只想过一件事。
就是历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历霜会来澡堂这件事, 对焦青钰而言是情理之中但意料之外。
以这人的洁癖程度, 肯定要洗澡的, 今天停水, 他肯定忍不住。
只是焦青钰以为历霜会去几公里外的酒店洗澡, 没想到会来澡堂。
焦青钰忽视历霜的调侃,直白地提问:“你为什么不去酒店洗?”
历霜倒是坦诚地回答了:“多亏啊, 花一两百就为了洗个澡。而且我要是去酒店, 我还得把卧室全都打扫一遍,还不如这个呢。”
“所以你就在这里……”焦青钰没说完最后“打扫卫生”几个字,但他的眼神落在器具上, 谁都能看懂。
“快结束了,擦完后铺张塑料膜就行……倒是你,没想到你还挺大胆的,穿成这样到处晃。”
历霜吹了一声口哨, 又在调侃焦青钰的身材。
焦青钰倒不会因此害羞, 他只会眉头一动, 说:“无聊。”
历霜笑眯眯地问:“你确实无聊,不无聊的话怎么会专门走过来找我聊天呢?”
“路过,好奇,”焦青钰拎了拎手里的沐浴露和洗发露的篮子, “现在问题解决了,再见。”
焦青钰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听见身后传来衣架碰撞的声音,应该是历霜在放衣架。
他走进洗浴区域, 赵益和与曹骏已经在恒温45度的水池里泡澡聊天了,短裤丢在各自的篮筐里。
“所以说……诶!”赵益和先看见焦青钰,伸手招呼他,“快来快来,正聊鬼故事呢。”
澡堂里讲鬼故事,听听看合理吗?
对于赵益和而言是合理的。这人在泡澡的时候能从乡野八卦讲到前世今生,这几年看过的修真小说、恐怖小说、动画游戏剧情,全都讲一遍。
有时候焦青钰拿个东西的功夫,赵益和的周围已经蹲满了听入迷的大叔。
这次讲鬼故事,旁边的大叔虽然闭着眼睛,但明显也在认真听。
焦青钰将眼镜挂在头发上,脱了内裤下池子。
曹骏扫了眼他那里,感叹了一句:“年轻人身体好,小小钰看着很健康。”
焦青钰:“……”
那位大叔睁开眼睛,莫名其妙搭上话:“你不也年轻?”
能来澡堂的基本没害羞的人,管你认不认识,全都能聊起来。
曹骏也是如此,直接跟这位大叔唠起来了:“那跟他也不是一个量级的啊。”
大叔打量焦青钰,又往水里看了眼:“也是,千载难逢,万里挑一,一……”
焦青钰立马扭头对赵益和说:“你开始讲鬼故事,我不说停不准停。”
赵益和:“……你现在的表情就已经像是鬼了。”
赵益和最终还是讲起了鬼故事:“这是我妈告诉我的,算真假参半的鬼故事。那十几年前,我们镇上发生的。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有个人化名小明,他路过一个果园,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他,他转身,却发现没有人。”
大叔说:“那个人肯定躲园子里了啊。”
“是啊,他也是这么想的,”赵益和点头,继续说:“他就进园子里看,走着走着,踢到了东西,他拿手机的手电筒一照,是烂掉的苹果。他又冲里面喊了几声是谁叫他的名字,结果当然是没人回答,所以小明没有多待,就回去了。第二天再过来时,你们猜怎么着?”
焦青钰:“因为没有合理防虫防灾,果园的叶子全都被虫子啃食,果子被鸟都叼走了。”
赵益和:“?”
大叔和曹骏更是崇敬地看着焦青钰:“哇,你好聪明啊。”
“聪明个鬼啊,”赵益和低下声公布谜底:“小明第二天一来,发现原本是果园的地方其实是一片坟墓,他之前踢到的苹果其实是骨头——”
他说完,三人都没有惊讶的反应,曹骏看向焦青钰:“那我觉得还是钰哥说的恐怖点。”
大叔赞同地点头:“小伙子你的鬼故事不行啊。”
“不是!”赵益和不满地站起来,“我说的多好啊!是你们不懂氛围好吧!”
赵益和的鸟儿就这么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三人面前,曹骏遮住眼睛大骂:“我操!你说话就好好说!别拿头对着人说话行吗!”
赵益和发出反派的笑声,一步步靠近曹骏。整个澡堂除了冲水的声音,就是曹骏恐惧的叫声。
旁边的焦青钰和大叔淡定地阖眼泡澡。
这时,焦青钰听见了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老远就听到这里的尖叫声,没想到真是你们。”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站在池子外的历霜。
没有穿衣服的历霜。
历霜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眼神坦然得没半点局促,挺拔又舒展地站在那里。
他的卷发被水沾湿了一些,直接往后捋了,露出轮廓分明的额头和眉毛上的疤。
洗浴篮子搭在腰部,毫不羞涩地展露他的身材——肩线平直又利落,往下骤然收出窄腰,腰腹线条利落得没有一点多余赘肉,吸气时能看见腹直肌的浅淡沟壑。
焦青钰的视线再往下,也明白历霜说的那句“别羡慕”,并不是空穴来风。
下腹部有点毛,但很干净,那里的各类特征与焦青钰旗鼓相当。
大叔感叹道:“万里挑二啊。”
焦青钰:“……”
原本得意的赵益和见着历霜的那啥后,立马又蹲下潜入水里,只露出脖子以上。
他别扭地转移视线,嘀嘀咕咕地说:“你身材不差啊。”
历霜得意地斜着脑袋:“怎么,羡慕了?”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有你的,我有我们钰哥,”赵益和在水里戳了戳焦青钰的胳膊,“钰哥你快说句话。”
“说什么?”焦青钰问。
“什么都行,说你好奇的。”赵益和冲他使眼色。
在赵益和期待的视线下,焦青钰盯着历霜的眼睛,沉默几秒后,淡淡开口:“你割过了?”
水池里的其他三人:“……?”
历霜想了想:“小学就割了。”
焦青钰:“哦。”
三人:“……”
“哦个鬼啊?”赵益和两眼一黑,“我的钰啊!你问的是什么问题啊?!”
焦青钰视线转向他:“你没割?”
“还没……不是,”赵益和一甩脑袋,差点被带跑偏了,他抓着焦青钰的胳膊使劲晃,“现在问这问题的时候吗?!”
“你让我说好奇的。”
“你好奇这个干嘛啊!”
在两人的聊天声中,历霜插了一句话:“你们继续聊,我去洗澡了。”他就像路过的,转身走向冲洗区。
这时,曹骏也从水里出来,说:“我要去搓澡了,你们去不去。”
焦青钰摇头:“我再泡会儿。”
“我去!”赵益和松开手,跟曹骏走了。
两人走后,焦青钰坐在那里,背靠瓷砖,清闲自在地闭目养神,过了几分钟,搓澡的地方传来那两人杀猪般的叫声,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喊好爽。
给旁边的大叔都整笑了:“你那几个朋友真有意思。”
焦青钰点了点头。
大叔又说:“我看你是里面最安静的一个吧,他们三这么闹腾,你不嫌烦?”
大叔显然也把历霜当他的好朋友了。
焦青钰本想解释,但又不知为什么,没反驳。
他看着水中泛起的波光,回答道:“不会,没有他们,我可能连社交能力都没有,更别提现在能待在这里。”
“那你可得好好珍惜了,”大叔看着天花板,陷入长长的回忆,“我曾经也有一起跑澡堂子的朋友。以前这里还没这么大呢,池子塞我们几个人刚好,多一个都挤。那个时候我们也跟你们一样,特闹腾。有次我们用洗澡的球当排球打,结果把灯搞碎了,你那边是不是有一盏灯稍微蓝一点。”
焦青钰顺着大叔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一处灯是偏蓝的白炽灯,其他都是黄白色。
不说都没发现。
“现在大家都忙起来了,成家的成家,上班的上班,一开始这里还有几个人,后来都走光了,去外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来泡澡了。”大叔从他的回忆里出来,看向焦青钰,温和地说,“你们看着上高中了吧,这个年纪是朋友最铁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焦青钰郑重地点头:“嗯。我会的。”
几分钟后,搓澡区的帘子被拉开。
浑身发红的曹骏与赵益和边叫边抬头,看见了焦青钰。
曹骏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打招呼:“哟,你终于来了,你和那大叔聊什么呢?”
“聊你们,他看着你们想到他自己的好兄弟了,”焦青钰趴在床上,“让我好好珍惜你们。”
搓澡的大爷先往他身上扑了点水,从后背开始搓。
“当然要珍惜了!”赵益和翻了个身,“我们也是搓过澡的交情了!今后谁也不能抛下兄弟!”
曹骏趴在那嗤之以鼻:“得了吧,上次你家出现蟑螂,你直接丢下我们俩跑了。”
“诶唷,谁在说话,”赵益和扯开话题,“历霜怎么不来搓澡啊?”
“他不可能来的,他有洁癖,”焦青钰说。
他要是过来,得把这里给消毒三遍才行。
“哦,原来如此,”赵益和恍然大悟,“难怪上次民俗大会,我手脏跟他搭话,他躲了我好几下,我还以——啊——大爷轻点!”
在搓大腿的大爷忍不住说:“小伙子忍耐力不行啊,你看你朋友,忍得多好。”
大爷说的当然是焦青钰。
相比曹骏和赵益和,焦青钰明显能忍许多,全程闭着眼睛没叫过。
要不是大爷搓到命根子,他抬手说:“那里不用。”大家还以为他睡着了。
曹骏和赵益和先搓完澡,他们也先去冲澡,占了好位子。
焦青钰搓完澡,过去冲澡的时候,冲澡区基本满员了。
每个隔间都有人在冲水,肥皂水顺着瓷砖缝慢慢汇聚到中间。
焦青钰戴上眼镜,边走边看空位,确保自己不会再次走到有人的地方。
走到中间时,最里面的隔间停了水,从里走来了熟悉的人——历霜。
历霜的头发湿漉漉地淌着水,毛巾搭在他的肩膀上。
焦青钰第一次看见顺毛的历霜,这人的眉眼长得太过英俊,似乎剃光头都会很帅气。
两人在中间相遇,历霜笑着说:“你好红啊。”
焦青钰这才想起,他刚刚搓完澡,现在是一个全身通红的状态。
历霜又揶揄他:“上次那红毛是烈焰魔猴,你现在又变成红孩儿了。”
焦青钰:“你又懂了。”
此时两人还在这里“闲聊”,完全没意识到之后会发生非常戏剧的一幕。
因为双方视角不全,在后面复盘时,以全程围观的赵益和进行补充。
最终补充的结果如下:
在焦青钰说完那句话时,历霜身后的隔间跑出一个小孩。
小孩他爸的眼睛正好被洗发水糊着,只能伸着手喊:“诶!不要乱跑!”
那个小孩哪里会听,哈哈笑着跑向他们两个。
小孩跑到肥皂水那块地方,果不其然地摔倒了,整个人往前飞了出去,脑袋不偏不倚地撞向历霜的后腿。
猝不及防的历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往前踉跄两步。
以焦青钰的反应能力,完全有机会躲开历霜。
可好巧不巧。
就在此时,焦青钰身后走来两个聊天的年轻人,走在前面的人想和后面的人说话,侧着身体,呈现半倒着走的状态。
在后面人叫到“有人!”的那刻,那个人已经撞上了焦青钰的后背。
于是焦青钰本能地往前面一走,正好碰上靠过来的历霜,下意识伸手接住历霜的腰。
这就促成赵益和走出来时看见的画面:
在走道的正中间,他的好兄弟焦青钰与历霜,两个人抱在一起。
他们俩的后面是捂着屁股墩嗷嗷叫的两个人。
历霜松开点距离,蹙眉打量焦青钰的脸:“你没事吧?”
焦青钰摇了摇头:“没事。”
呆愣的赵益和缓缓举手:“呃,你们俩现在的情况,我生理上表示理解,又是受刺激,又是摩擦的。”
历霜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你在说什么?”
“就是说,摩擦生热,你们……呃,生热。”赵益和胡言乱语地说完,抬手指向二人紧贴的大腿中央。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
由于摩擦,那处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导致他们碰到了。
历霜:“……”
焦青钰:“……”
赵益和:“这算不算……对对碰?”
焦青钰:“……闭嘴。”——
作者有话说:由于摩擦,那里对对碰了。
——
我来了我来了!TAT欢迎评论!!欢迎段评!!欢迎收藏!!多多评论能让我有动力!
第25章 他山之石
焦青钰想起小学四年级的生理卫生课。
他记得最深的, 不是老师说男女之间的不同,而是当时班里的男生说的故事。
那位男生早起发现自己的小鸟不对劲,啥也不懂的他还以为自己得病了, 拿绳子把小棍子和大腿绑在一起, 这样外面看就会很正常。
还好他爸发现他状态不对, 男生有幸没成为太监。
焦青钰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
因为他现在就想拿绳子把自己的绑起来。
“哈……”焦青钰拳头撑着前面的墙, 低下了头。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 顺着他的肩线滑过后背,再沿着手臂线条流向指尖, 在脚尖汇聚成一片, 流入凹槽。
浴室里的水雾模糊了视线,却没挡住脑海里反复回放的画面。尽管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他还是能回忆起那时柔软的触感。
他们俩在赵益和说完后, 当然立马推开了对方。
他头一回看见历霜耳根那么红,头发的水滴从他的眉骨滑落,如同他们的拥抱,看似顺理成章。
当然, 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脸当时像被人拿热风机吹过似的, 热得浑身躁动。
历霜经过他身边时,只用他们俩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我在外面等你们。”
历霜说完快步离开,而他站在原地。
他当时脑袋只有一个想法:
历霜的沐浴露,是水仙花与白玉兰的味道, 清冽又软和。平时也是这个香味,只是今天更近距离地感触到了这个味道。
很好闻……不对,他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焦青钰最烦的一件事出现了。他无从得知自己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这段回忆,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事。可他又不知道是什么事。
“烦死了。”
焦青钰嘀咕一声, 摸了一把脸,最后关闭了花洒,拎着东西去更衣室吹头发。
他的头发很短,吹个几下就吹干了,吹头发加上穿衣服,总共花了不到十分钟。
他刚锁上柜子,手机收到赵益和发来的消息。
【二牛】:我们在这里~
【二牛】:【图片】
图片里,是赵益和与曹骏边喝饮料,边看别人打乒乓球的照片。
焦青钰一眼瞟到背景里的历霜。
历霜坐在吊兰的旁边看杂志,手里握着一瓶插着吸管的酸奶杯,翘着二郎腿。
他穿着简单的深棕色外套,内搭白色短袖,裤子是和外套相似的深棕色过膝裤,很干净利落。
焦青钰回了过去。
【焦青钰】:我过来了。
他拎上东西,去休息区找他们。
刚推开休息区的大门,就听见打乒乓的曹骏与赵益和的欢呼声。
这两人比胜家的朋友还激动,站起来挥舞双手:“哇!哥你最后一下擦边球真是牛b啊!”
焦青钰:“……”这才过去多久啊,这就混熟了。
胜家小哥得意地搓了搓鼻子,开始装起来了:“这只是我全部功力的十分之一而已。”
他的真朋友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们听他狗叫呢,明明全靠对方失误得分。”
“汪汪!我就叫怎么了?”
曹骏和赵益和吃着薯条,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几个吵吵嚷嚷。
焦青钰不打扰这两人吃瓜的雅兴,径直走向角落的历霜。
历霜喝完最后一口酸奶,面前的杂志突然被阴影遮盖了一半。
“什么事?”影子说。
历霜先挪下杂志,先看见写着“sunny”字母的蓝色宽松短袖,再是刚过大腿的黑色运动裤,腰部被短袖挡住了,只能看见两根白绳。
视线再往上,他的目光与双手抱臂的焦青钰对视。
焦青钰的脸恢复平时的颜色,露出来的手臂却依旧有淡淡的红色。
他之前触摸过,知道搓完澡的皮肤是什么样的触感——特别光滑,跟剥了皮的鸡蛋一样,像是没有摩擦力。
焦青钰注意到历霜看向了自己,眼镜下的视线毫无波澜,提醒他:“说话。”
历霜合上杂志,点了点扶手,示意焦青钰坐到旁边的位置。
焦青钰扫了眼,依旧站着:“没关系,站着就行。”
历霜也没有再强求,双手搭着大腿,认真地说:“刚刚发生的事,出去后就别提了。”
他们俩本来就处在不生不熟的状态,这件事谁说谁尴尬。
反正历霜不想说,焦青钰也不会说。
“你不说,我也不会提。”焦青钰冲后面傻乐的两人偏了一下脑袋,“他们也不会说的。”
“好。”历霜又问,“那你疼不疼。”
焦青钰一脸疑惑看着他:“疼什么?”
“我靠上来的时候不是抓了你一把?”历霜拉住他的手腕向上抬,检查刚刚被抓的地方,“还行,没印子。”
焦青钰想起来了。
刚才历霜确实拉了他一下,但他一点也没感觉。
难道相比他们俩碰一起,历霜更在乎这件事?
大概因为他们俩前面干的事太尴尬了,焦青钰被握手腕的时候浑身不自在,极快地抽回手,转着手腕回答:“不重,没感觉。”
历霜笑了笑,转着酸奶说:“我力道可大了。”
焦青钰嗤之以鼻:“和那些棍子比算一般,不然怎么一打五。”
“一打五……”历霜思忖几秒,淡笑道,“刚认识你那会儿我以为你是文官,后来发现是武官,结果是文武双全啊。”
面对历霜的揶揄,焦青钰刚想说话,他的手机响了。
历霜只见焦青钰拿出他那块破屏的手机,在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眉头一动,然后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对方又打来电话。
焦青钰继续挂断。
又打,又挂。
这么连续几次后,历霜实在忍不住提醒他:“要不,你直接关机呢?”
焦青钰手指顿了一下,说:“如果关机了,他们会线下来烦。”
在这次挂断后,焦青钰的手机终于不响了,改成了短信消息的震动。
焦青钰看完后,手指啪嗒打着字。
“很重要?”历霜问。
“对他们而言重要,跟我无关紧要。”焦青钰发完消息,重新把手机塞进口袋,“你不应该拿酸奶,这里最好喝的是巧克力牛奶。”
历霜低头,看着手里的草莓酸奶,笑了一声:“我知道,但我喜欢喝草莓味的牛奶。”
焦青钰:“你挑食。”
历霜:“……”
这人真的……是脑子被水泡短路了吗?
历霜扶额道:“你拿东西,难道不会先拿自己喜欢的口味吗?”
焦青钰沉思几秒:“你喜欢草莓?”
历霜鼓了两下掌,夸张地扬起声音:“哇塞↗,我们钰↘哥↗怎么这么聪明啊↗?”
焦青钰:“……”
历霜:“终于发现了啊↗~我以为你↗一直↗不知道呢↗~”
焦青钰拉下半张脸,微微攥紧拳头:“你别阴阳怪气。”
历霜丝毫不惧地摊开手,眼睛微眯,看着更嚣张了一点:“我没阴阳怪气啊,我在夸你呢。”
焦青钰翻了个白眼,膝盖撞了一下历霜的小腿:“幼稚。”
历霜保持微笑:“你成熟的话怎么会跟我吵起来呢?”
焦青钰:“……懒得跟你吵。”
历霜扬着下巴:“是吵不过我吧?”
实话实说,焦青钰现在特别想捶他。
历霜现在的样子十分得意,就像是幼儿园得到老师小红花,站在黑板前说话的小盆友。
就差两手插兜得意地扬起脖子,指挥底下打瞌睡的焦青钰:“你!给我捶捶腿了。”
捶个屁。
焦青钰知道历霜现在就是想看他生气,那他就不依。
正当焦青钰要反驳的时候,赵益和揽着曹骏走了过来,这两人还在聊刚刚乒乓球的事,一转头,发现两人站在一块,一个站那双腿外八,拽得跟阔少一样;一个是真阔少,翘着二郎腿来享受生活。
赵益和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又想起澡堂里的样子,乐了起来,欠欠地说:“你们俩刚刚不还搂搂抱抱吗?怎么又吵架了?”
曹骏一脸迷茫:“什么搂搂抱抱?我错过了啥?”
当时曹骏正在冲头发,压根没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赵益和刚想和他转述,被两道寒刀的视线划过脸颊,他立马闭嘴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就不用懂了。”赵益和遮住曹骏的眼睛。
但其实这两人长得差不多高,而且真实年龄来算,赵益和还是他们四人里年纪最小的。
曹骏不满地嘀咕道:“一天天神神叨叨的。”
“行了,”赵益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走吧,东西别忘了。”
“忘不了。”曹骏拍拍自己的裤袋,“来回就这么点东西。”
他们四人走到大厅,一个接一个地还钥匙,轮到历霜时,历霜却没有动。
赵益和不解地看着他:“你干嘛呢?想私吞钥匙啊?”
那老头听见私吞两字,立马扬起脖子扫视他们几个,视线最后落在历霜身上。
赵益和与曹骏也直直盯着历霜,只有焦青钰在低头看手机。
历霜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摊开挂着绳子的手说:“我又不回去,我就是出来送送你们。”
历霜这么一说,大家也才发现,历霜手里什么都没有。
曹骏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这都快九点半了,你还不回去?”
“反正现在回去了也没水,还不如在这里待着,”历霜说,“渴了有水有饮料,饿了还有小零食。”
乍一听,曹骏与赵益和都有点被说动了。
其实他们俩也不大想回去。
但曹骏跟着焦青钰与赵益和走,而赵益和又跟焦青钰走,所以他们三人的行动权都在焦青钰手上。
曹骏连忙问趴在台子上打字的焦青钰:“对啊,钰哥,你现在回去不合算,你要不也待在这里得了?”
“不行,”焦青钰果断地拒绝了,“有人找我,我得回去。”
焦青钰说要走,他们俩肯定得走了。
曹骏遗憾地跟历霜道别:“哦,那你自己待着吧。”
“拜拜。”历霜挥了挥手。
三人离开澡堂,消失在黑夜下的街角。
历霜走回休息区,路过饮料柜的时候,目光落在焦青钰说的巧克力牛奶上。
他倒不是不喜欢巧克力,只是这里除了巧克力牛奶外,有他更喜欢的口味,巧克力在他这里只能排第七名。
他妈说过他,他看着好说话,其实是个很死板的人,心里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譬如:拿东西永远会从最爱再到第二喜欢的顺序依次拿,从来不会打乱顺序。
他打开冰柜,伸出手。
在要碰到第二喜欢的抹茶饮料时,他的胳膊一抬,拿起了那瓶巧克力牛奶。
历霜握住这瓶牛奶,坐回软椅上,却只是把玩配套的塑料吸管,迟迟没有戳洞。
他扫视周围的一切。
乒乓球桌早就换了一批人,现在打乒乓的几个人看着年龄也不大,应该是大学生。
这批大学生显然学过,动作爽快,过招利落,有来有回。
窗外已经黑成一片,能从窗户上看见室内的灯光。
中央空调散着冷气,乒乓球在桌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呯、嗙、呯。”
呯、嗙、呯。
“呯、嗙、呯。”
怦、怦、怦。
这些声音渐渐地,渐渐与他抱住焦青钰那刻的心跳同频。
他第一次这么近地与焦青钰对视,近到,他们的鼻尖只差十几厘米就要碰上。
近到,眉毛上的水珠都清晰可见,眼中的惶恐更是一探究竟。
那双平日波澜不惊的眼里,瞬间出现像程序崩坏般的情绪,脖颈显而易见地快速发红。
他第一次看见焦青钰的脸这么红,眼镜骤然起来的雾气像脸部过热后散发的蒸汽。
他知道,焦青钰本可以侧身躲过,大不了让他往前踉跄。
可是焦青钰撑着他了,因为这人本能地心善。
更重要的是,面对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以往的他肯定会立马做出生理性厌恶的反应,可这次他没有。
取代而之的反而是——觉得焦青钰的反应特别有意思。
怦、怦、怦……
“呯、嗙、呯。”
历霜的思绪被乒乓球的声音带回现实。
“为什么突然又想起来了?”历霜为了不再想那件事,揉了一把脸,“忘了,快忘了,有什么好想的。”
不就是抱了一下吗?至于吗?
又不是没抱过他妈他爸他朋友……虽然那些都是穿着衣服的。
“啧,”历霜睁开眼睛,“怎么越想越奇怪。”
他又看向那瓶巧克力奶,最终插进吸管,稍微喝了一口。
冰凉又浓厚的巧克力味顺着喉管流进身体,味道确实还可以。
历霜看了眼手机,他和焦青钰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民俗大会那天。
而焦青钰的好友圈也只有三天可见,什么也没有。
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人。
在他回忆这件事的时候,说不定焦青钰早不在乎了。
“对啊,他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想到这里,历霜心情也渐渐平缓了很多了。
他退出微信,开始玩消消乐。
休息区的娱乐项目除了乒乓球,还有电视和两台《宝可梦》对抗的游戏机,只不过那两台机子要投币,很少有人玩,都去看现场的乒乓比赛了。
历霜也是如此,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看他们乒乓,就这么待到了十点半。
夜间过来洗澡的人不少反增,有些刚吃完宵夜过来的,隔着走廊都能听见他们爽朗的聊天声。
历霜从更衣室拿出自己的两袋东西,路过那些聊天的人,去收银台还钥匙。
看门的大爷却将一张卡套放在他面前:“诶帅哥,你朋友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历霜接过,发现是一张只写了学校的学生证。
应该是用学生证能打折,所以带了这个。
历霜倒是好奇,大爷怎么会知道这是他们几个人的:“大爷你记忆力这么好呢?这都知道?”
大爷说:“这里多久才来几个帅哥,能不记得吗?”
历霜笑着问:“那你知道是那三个里的哪一个?”
“6号,”大爷翻看账目,“是谁我就不知道了,牌子都是一起给的。”
“行,我问问。”历霜掏出手机,先给曹骏发了消息。
【雪球】:你们有人的学生证落了,你是几号柜?
曹骏倒是立马回答了。
【山鸡】:17,怎么了?
【雪球】:6号是谁?
【山鸡】:钰啊
历霜又去找焦青钰。
【雪球】:同学,你的学生证掉了
【雪球】:三分钟内不回,我拿走带回去了
历霜就这么等了三分钟,焦青钰一点动静也没有。
历霜按他说的拿走了学生证,直接挂在了脖子上:“我家就在他家对面,到时候给他就行了。”
大爷说点了点头,历霜推开门走了。
晚上的温度又降了不少,裹着几分夏末的清爽,吹在身上格外舒服。
历霜慢悠悠地沿着路边散步。
快走到小区的时候,他才给焦青钰发消息。
【雪球】:在不在?开门下来拿
【雪球】:五分钟
历霜这么发完,直至走到焦青钰家门口,焦青钰也没有回他。
历霜拉了拉铁门,铁门好好的锁着。
再退后两步抬头看去,屋内也漆黑一片,显然没有人回来。
历霜又发消息给曹骏。
【雪球】:你们走了之后又去哪里玩了?
【山鸡】:没有啊,我们就回家了呀
【雪球】:焦青钰也回去了?
【山鸡】:对,他说他得回家,方向也是他家
【山鸡】:他不在家?
【雪球】:嗯,所以问你了
【山鸡】:也许去打工的地方了?他要是专注干事不怎么看消息的,你给他打电话好了
【山鸡】:我把手机号发给你
曹骏很快发来焦青钰的手机号,历霜拨通了电话。
“嘟——”
“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历霜没再打第二次,先存了号码,最后给焦青钰发了消息。
【雪球】:你什么时候回来?
【雪球】:算了,你回来也别过来了,明天来我家拿
历霜没有多想,转身走进家门。
听见开门声的芳沁,一眼就看见他胸口挂着的学生证,好奇地问:“你这脖子上怎么还多了个东西?谁的啊?”
历霜放下东西,如实回答是焦青钰的。
“这么巧呢,你们俩的缘分真是——”芳沁笑道,“那他什么时候来拿啊?”
“他应该有事,没接我电话,”历霜走到沙发边坐下,“我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明天过来拿。”
芳沁听见明天焦青钰要来,心情还挺美:“那我明天得烧点新菜了,可不能怠慢了他。”说罢,就这么扭着腰回屋了。
留下历霜一个人在客厅里看手机。
历霜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消息。
【历霜】:明天你记得空腹来,她给你备了新菜
可历霜没有想到。
直到第三天,焦青钰也没回家——
作者有话说:狸狸: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不接电话?
正在XX的小钰:……
——
我怒了,打到2500字电脑自动关机更新了!!!给我气得啊啊啊啊
我重新修一下!
第26章 他山之石
下午的太阳毒辣辣地挂在天上, 晒得路面都泛着热气,理发店里却因为空调开得足,凉快得让人浑身舒爽。
几个客人围坐在理发椅旁, 和发型师用熟稔的方言聊天。
“感觉你又胖了啊, 最近过滋润了?”
“儿子找着工作了呗, 幸福肥。”
“这么说来, 我觉得丰月现在口齿清楚了很多, 你也幸福了不少啊?”
几人说着,目光齐刷刷投向床边的沙发。
一位穿着短袖短裤的小男孩跪在沙发上, 双手趴着窗台向外张望, 悬空的小脚不停晃悠。
他的脚忽然停住,露出明朗的笑容,爬下沙发开门。
“叮咚!”
推门进来的青年长相英俊, 顶着微卷的深褐色头发,眉尾上浅浅的断痕为他添了几分独特。那双杏仁此刻正微微下弯,透着温和的笑意。他穿着好看的淡蓝色衬衫,老鼠灰的五分西服裤漂亮地收了腰, 勾出他的好身材。
想靠发型增加帅气值的大叔们哽了哽, 不聊天了。
倒是理发师很热情地说:“帅哥, 你就是丰月说的那位历霜吧?快坐快坐,小王!给他倒杯水!”
“谢谢阿姨。”历霜拍了拍抱着他大腿的丰月,“行了,我又不会跑。”
李丰月稍微松了点, 眨着眼睛问:“你,你也要剪,头,头发吗?”
“不, 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历霜敲了一下李丰月的额头,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
一位年轻的黄发女生给历霜送来杯水,历霜捧着杯子问她:“你好,你们一般都是几点开门?”
小姑娘捏了捏她的耳钉,回她:“嗯,得看老板几点起床。”
“……还挺随性,”历霜又问,“那你们今天有看见焦青钰吗?”
“没有诶,”小姑娘摇摇头,“他不是发消息跟老板说今天有事不来了吗?”
正在剪头发的女士点了点头:“对啊,结果你来了,丰月又能开心一会儿了。”
李丰月的妈妈是位非常潮流的女人,穿着市里流行的破洞牛仔裤,上身紧身吊带短袖,偏分又层次分明的短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剪的,特别显脸小。
历霜猜不透李丰月是怎么跟家里人转述自己的。
但听他妈的语气,肯定是将他和焦青钰归为一类人了,所以对他格外客气。
既然这样,历霜干脆就待在这个分类里了,顺着李丰月妈妈的话说:“那我代一天班吧。”
李丰月抓着历霜的衣服问:“小钰,钰哥哥,去哪里了?”
“家里有事。”历霜揉了揉李丰月的脑袋。
其实这只是历霜的猜测。
昨天中午,他收到焦青钰的回复,就一句话——“抱歉,有事,明天回家”。
回答得干净利落。
他问几点回来,又没人回他了。
按他对焦青钰的了解,这人除非遇到紧急的情况,不会突然玩消失。于是他去问了山鸡,山鸡和二牛果不其然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历霜以此推断,焦青钰现在极有可能是在他“老家”里。
直至今天,焦青钰“失踪”的第三天,他中午去拉了铁门,发现还是锁的。
随后他想到了李丰月,就趁太阳不大的时候过来问一下,结果焦青钰并没有来过。
“所以,”李丰月显然信了,认真地问历霜,“今,今天你,你,教我吗!”
“嗯,”历霜微笑着说,“我虽然没焦青钰成绩那么好,但教你还是可以的。先让我看看你学到哪里了?”
李丰月屁颠屁颠地拿来自己的书包,把课后作业本交给他。
历霜翻来本子,发现每页只要正确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焦青钰就会在右下角用红笔写上“真棒:)”。
有时候错的多了,焦青钰会写上“可惜,加油”,旁边配上了一个大拇指。
历霜一想到焦青钰用那张冷漠的嘴脸画这几个表情,莫名觉得好玩。
“哈哈哈。”他低头笑了笑。
李丰月好奇地问他笑什么,他摇了摇头,找了页空白的题目说:“你先把这几题写了,写好了叫我。”
“嗯嗯!”李丰月接过暑假作业,抱在怀里。
历霜犹豫地问:“我叫你写作业,你不会无聊吧。”
李丰月立马摇头:“不会!我很,很喜欢写作业!”
历霜:“……”焦某某,看看你带出来的兵。
历霜怕李丰月成为第二个人机,正经地提醒他:“但你千万别像焦青钰那样学得太入魔了,朋友找你玩你一定要出去玩,劳逸结合知道吗?”
李丰月爽快地点头:“知道!”
历霜这才放心地大手一挥:“去写吧。”
李丰月屁颠屁颠地去小桌子上写题了,而历霜打开手机,正好和茂文德继续聊天。
【雪球】:去理发店问了,还没来过
【狗头】:我有一事不解
【狗头】:他不是说了会回来,你还找他啊
【狗头】:他去哪了跟你有啥关系啊?你那么关注他?
【雪球】:主要是姑妈在问
【狗头】:你就告诉你姑妈,他今天会回来不就好了
【雪球】:他朋友也去找了,其他地方不在
【狗头】:对啊,他朋友去找不就好了,你掺和干嘛?
【狗头】:还是说,我不知道的这几天你们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历霜不知为什么,又突然想到澡堂的事了。
但他没把这件事告诉茂文德,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
历霜晃了晃脑袋,继续打字。
【雪球】:他的学生证还在我这里,我不好奇他在哪,谁好奇?如果我突然跟你断联,你会不去找我吗?
【狗头】:你就是热心肠,别说了,我懂的
【雪球】:你又懂了
历霜和茂文德这么聊过后,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
他也理清了一点头绪。
焦青钰如果是去家里,按他手上有“能还债”这张底牌在,他家里人应该不会怎么样,顶多没收手机,让他和别人断联。
肯定会好好把他放回来的。
想到这里,历霜又给焦青钰发去一条消息。
【雪球】:帮你代课,记得学费分我一半【图片】
【雪球】:看到这条的时候,回拨电话
历霜发完这两条,继续教李丰月题目了。
李丰月虽然说话结巴,但思维逻辑活跃,也可能是焦青钰教的好,至少一些课后拓展的奥数题,李丰月思考得非常迅速,很快就能想到另一种解法。
历霜又问了李丰月妈妈有关学习成绩的事,得知李丰月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数学还跟不上,后来焦青钰教课,渐渐就从末尾车变成了中游。
历霜不免想到他们班的学霸班长,一己之力拉高了他们班的平均分,恐怖又佩服。
这个焦青钰也挺会教人的。
历霜摸着李丰月的头,若有所思地问:“现在成绩怎么样?”
李丰月妈妈说:“现在变成数学最好,语文一般,周记写不出来,更别提英语单词了,记不住几个。”
历霜笑道:“刚好我是文科生,理科补完,我帮他补补文科。”
“哟,那我们丰月运气真好啊,一文一理都有了,”李丰月妈妈格外开心,“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你有没有空啊?要不留下来吃晚饭吧!”
李丰月也高兴地点头,历霜犹豫着拒绝:“这不好吧。”
这时,吹头发的客人大叔用方言说:“有啥不好的啊?你要是教我女儿,我高低给你做个满汉全席了。”
在场的几个大叔大婶都被他逗乐了,历霜乐了,点头答应了。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家教课上多了,历霜做家教格外得心应手。
不仅讲题,还夹杂不枯燥的互动,顺带着历史小科普,把李丰月说得一愣一愣的,只能睁大眼睛说好厉害。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理发店暂停营业。
理发店里那几个员工出去吃饭或者店外卖,李丰月则带历霜回隔壁小区里的家。
李丰月家住在五楼,家不大,大概六十多平方,家具布置的井井有条,小阳台的洗衣机旁摆着几盆多肉,墙上挂着他们三个人的全家福,很温馨。
他们开门的时候,李丰月他爸正在炖红烧鱼。历霜一问才知道,李丰月的爸爸是跑出租车的,一般会早点到家做菜,也是第一个吃完的上班的。
历霜像往常一样自己洗餐具,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吃完饭后,他又去帮忙洗碗。
李丰月妈妈见状,洗完最后一个瓷碗,关掉水龙头说:“你怎么和小钰一模一样,年纪轻轻,老爱抢大人的活。”
历霜笑道:“听阿姨这语气,怎么感觉,小时候就认识他了。”
“其实你这么说也对,”李丰月妈妈擦着手说,“你说真混熟吧,也就这两年,但你说第一次见的话,那可真是小时候了。”
两人走出厨房时,李丰月正坐在地上看电视。
他们俩没管他了,坐在餐桌边继续聊。
李丰月妈妈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汤,说:“我第一次见小钰的时候,丰月还没生出来呢,那时候小钰他哥也在,他哥经常带着他过来剪头发。那时候小钰还不怎么爱说话,没轮到他的时候就静静坐在沙发上看书。”
说完,李丰月妈妈举起杯子,一口闷完,又给自己满上,跟喝酒似的。
历霜盯着瓶子里瞬间少掉一半的酸梅汤,若有所思地说:“他还有哥哥?”
“有啊,你不知道?”
历霜摇了摇头。
“他哥真有点可惜了。”李丰月妈妈叹了口气,“长得是真好,双眼皮小帅哥。诶对,小钰和他哥长得很像,就脸型和眼睛不大一样,其他的感觉大差不差。他哥特阳光,心地也善良,很爱帮忙,有次我在搬东西,他二话不说就来帮我了,性格也好,怎么说都不生气,我们特别爱逗他,他总会抱着小钰说先逗他弟弟,可可爱了。”
历霜细细听着,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可惜是指……他离开这里了?”
“去世了。”李丰月妈妈扯了扯嘴角,“走的时候才十七岁。”
历霜虽然从话语中猜出,但听见死去的年龄时,他还是有一点震惊。
他沉默之余,想到了一件事。
现在的焦青钰,比他哥哥还要大了。
当焦青钰扫墓时,看见渐渐被时间抛之脑后的哥哥时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他那副毫无波澜的脸上,会有哀伤的情绪吗?
答案是肯定的,焦青钰也是人,一定会难过。历霜想。
“这件事我不在场,也不能乱传,我只能说我从小钰那里听到的。”李丰月妈妈怕李丰月听见,左手遮住嘴巴,小声地说,“他哥走前两个月他还从湖里救出了一个小孩儿,两个月后因为急性白血病走了,所以你说可惜不可惜,多好的人啊。”
“嗯,是很可惜。”历霜轻声回答。
他当然知道这个病。
在当年医疗和发展还很落后的小镇里得这个病,等同于宣判死刑。
在最后那一个月,不仅是病人痛苦,家属们看着日渐消瘦、不成人形的他也同样痛苦。
以焦青钰的性格,他不可能不去看望他哥,那他必然要眼睁睁看着这位从小带他玩耍的哥哥,再也拉不起他的手。
“从那之后,他们家好几年没来过了,再次见到小钰就是他帮了丰月,我当时还挺震惊的,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这么高了。”李丰月妈妈想起那段回忆,垂眼笑了笑,“而且他不知道李丰月是我儿子,就只是跟他哥一样是很正直,不论是谁遇到困难,他们都会搭一把手。”
“他确实很正直。”历霜很赞同这点。
就像那天他被红毛缠上一样。
焦青钰并不会因为跟他有过节就放任,还是毅然决然地出手相助了。焦青钰无差别地对待别人,其实是位君子。
李丰月妈妈似乎聊起劲了,又说:“诶,我还有那时的合照呢,那时候他妈也在,我跟你说,他妈长的可好看了,每次他妈过来,我们就开玩笑说镇花来了,我给你看看照片,阿姨真不是开玩笑的。”
历霜还没回要不要看,李丰月妈妈起身去卧室找相册了。
“……好吧。”他看了眼沉迷动画片的李丰月,转了一下黑屏的手机。
半分钟后,李丰月妈妈捧着一本相册出来。
里头基本都是理发店里和客人的合照,照片有点泛黄,看上去时间久远,最早的照片下面写着1997年。
那时的历霜还不知道在那个星球待着呢。
李丰月妈妈一张张看过去,突然眼睛一亮,从中取出照片,推到历霜眼前,高兴地说:“你看!漂亮吧。”
历霜看去。
照片里是四个人的合照,年轻的李丰月妈妈和一位女人站在后面,前面是两个小孩坐在椅子上。
李丰月妈妈指的女人,确实很漂亮。
哪怕照片有点失真,也能看出她海藻一般的长发垂过胸口,标致的鹅蛋脸上是和焦青钰一模一样的眼型,只不过是双眼皮。
双目炯炯有神,透着股灵动的劲儿。
她穿着一条黑白条纹的连衣裙,身姿挺拔,仪态优雅。
那男孩明显继承了她的好样貌,眉眼舒展,笑起来时嘴角还有个浅浅的梨涡,看着阳光又开朗。
男孩的手还拉着旁边更矮一点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看着和李丰月一样大,表情和其他三人完全不相同——没看镜头,脑袋微微偏着,眉头轻轻蹙着,小脸阴沉沉的,像有人欠了他颗糖。
历霜:“……”一看就是焦青钰。
原来这人不是不爱拍照,是从小拍照都这种“不爱拍照”的表情。
小时候的焦青钰,婴儿肥,脸颊圆圆的,哪怕噘着嘴、皱着眉,也没有现在的冷感,只会让人觉得……
“挺可爱的。”历霜嘀咕道。
“是不是很漂亮?”李丰月妈妈没听见历霜说话,完全沉浸在美女的美貌里了。
讲着讲着就有点懊恼,手指敲了敲照片边缘。
“唉,我当时怎么就没买手机呢,要是留个电话号码就好了,让她当我们店里的模特。”
历霜抬头问:“现在不是重新见到了?为什么不行?”
李丰月妈妈说:“小钰说他妈妈在外地有事,一时半会儿回不了。”
“哦……”历霜点了点头,。
在之后李丰月妈妈又给他看了其他客人的照片。
这些客人有的离开了小镇,有点离开后又回来,有的成家立业,有的随记忆远去。
有的当年还是小黄毛,最近拍的照片里已经有俩孩子了。
这本泛黄的相册,像一个小小的时光容器,装着这些人人生里微不足道的一个瞬间。
告诉他们,在他们好好生活的同一时刻,照片上的人在另一边好好地生活着。
等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时,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
历霜站了起来,礼貌地说:“谢谢阿姨跟我分享这么多。”
“也好久没有人听我说这么多故事了。”李丰月妈妈合上相册,她今天说的心满意足,“每次看这个照片,就像在回顾我自己的人生,这么看来,我过的还算挺不错的了。”
他们同时看向在地板上睡着的李丰月,两人轻笑了一声。
历霜微笑着伸出手:“希望您将来依旧平安喜乐。”
“谢谢你,”李丰月妈妈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你的爸妈有你这样的儿子,一定也很自豪的。”
历霜笑了笑。
李丰月妈妈看向窗外,问:“你现在要回家吗?”
历霜摇了摇头:“不。”
正巧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音乐。
历霜毫不惊讶地拿起桌上的手机,视线扫过后,将屏幕中的名字展示给对面。
历霜微微一笑:“我现在要去找照片里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理科大神vs文科大神
小钰:阿嚏,谁在说我。
——
丰月的日记:我要给他们俩当花童!
第27章 他山之石
历霜和李丰月一家道了别, 慢慢悠悠地走下楼梯,接通了电话。
“你终于接电话了?”历霜调侃对方,“我还以为你的手机泡水里了, 半天不回消息。”
焦青钰清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被收走了。”
因为早就猜到了, 历霜没有多做震惊, 问道:“你被抓到哪里去了?是老家吧?”
“舅舅出院, 他们把我带去兴师问罪。”焦青钰的声音很平静, 像是这几日的消失,在他的意料之内。
至于怎么个兴师问罪法, 电话里也不好问, 等见面了再说吧。
这么算起来,从山鸡说他舅舅被打,确实过去了有一个多月了, 也该出来了。
不是,这人是小孩子吗?怎么那么爱告状?
历霜心中嗤笑,终于走出楼道。
此刻天际已染上暮色,晚霞与夜色交织, 橙黄的光温柔地洒在路边的枫树上, 非常漂亮。
空气也很清新, 能隐隐看见远处墨色的山峦。
“那现在呢,你回来了?”历霜又问。
“我在路上。”焦青钰顿了顿,“但事情还没有解决,有一点需要收尾。”
路边的路灯闪了两下, 而后透出昏黄的光。几户人家刚遛完狗回来,牵着绳的小狗摇着尾巴,主人和历霜擦肩而过时,还笑着点了点头。
历霜也回敬了一个笑容。
他听见焦青钰又说:“你去理发店了。”
“嗯, 记得结算我的工资啊,买我的课可贵了。”历霜吊儿郎当地开玩笑,“大概七八百万一节课吧。”
“……”电话那头像是被噎了一下,沉默几秒才说,“你直接在理发店开了一个学校?”
历霜轻笑了几声,话锋一转:“我今天还看李阿姨珍藏的照片了。”
“……哦。”焦青钰没声了。
历霜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要不是还有名字,他都以为焦青钰挂电话了。
他将手机放回耳边,笑道:“看你一点也不意外,看来李阿姨经常给别人分享照片啊。”
“差不多。”焦青钰回答。
历霜瞟向路边绿化带里开得正好的长春花,故意拉长语调,叹了口气:“唉,你说人怎么能变化这么大。”
不知已经掉入陷进的焦青钰,疑惑地问他:“什么?”
历霜用耐人寻味的语气说:“有些人小时候看着挺可爱的,怎么长大之后就像个人机一样?唉——”
焦青钰:“……”
历霜噗嗤一笑。
他猜焦青钰脸肯定黑了。
手机那头安静了很久,他也没有说话,静静地走路。
直到风吹树林发出阵阵响声,才传来对方忒轻的声音:“都聊到这里了,你没别的想问的了?”
历霜猜到焦青钰会这么说,笑着揶揄他:“你不提,我也没必要问,毕竟谁没个私生活呢。但你要是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我,我这也可以安慰你,你管我叫声哥就行~”
焦青钰当然不会叫哥,这人非常不熟练地转移话题:“你现在回家了?”
历霜轻哼小曲,也没追问,好好地回答了:“没,也在路上,我以为你会来理发店,学生证都带上了。”
“你有没有过红绿灯?”焦青钰问。
“没有。”历霜立马明白此人话中的深意,“你要我去找你吗?倒也可以,反正我现在很闲。”
“那来果林,澡堂后面那条巷子,到了以后发你具体位置。”焦青钰说。
历霜听到了熟悉的地方。那不就是康大哥家那边吗?
他算了算,从这里慢慢走过去,大概要十五分钟;加快点脚步大约十分钟。
“那我现在过去。”历霜说罢,已经往那条街走了。
“不急,”焦青钰说,“我还有十分钟到果林,运气好的话,你来的时候我就解决好问题了。”
历霜:“运气不好呢?”
焦青钰:“那就没解决好。”
历霜:“……”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怎么听起来像一句废话。
“行,到时候见。”历霜说。
“嗯。”焦青钰挂了电话。
历霜再看他和焦青钰的聊天对话。
焦青钰在电话之前,还回了他几条消息。
【焦青钰】:回来了。
【焦青钰】:理发店没报酬。
【焦青钰】:打了。
这人怎么连句号都一板一眼的?
历霜想起焦青钰小时候的样子,不由地思考:“他小时候不会也这样说话吧?”
这么想着,他已经发出消息了。
【雪球】:你小时候说话也这样?
【焦青钰】:什么意思?
【雪球】:小人机
【焦青钰】:……
焦青钰发来一个“无语流汗”的表情。
【雪球】:你跟山鸡二牛说了吗?
【焦青钰】:早发了。
【雪球】:哦,原来我是最后一个
【焦青钰】:打电话了。
焦青钰这句话没发完整,但历霜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第一个给他打电话了。
历霜的嘴角轻轻扬起,心头像是戳破了偶尔飘来的泡泡,没来由的开心。
他再次穿过那座小桥,来到澡堂对面时,街上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牌。
很热闹。
宵夜店门前飘着炭火的热烟,小龙虾面馆里坐满了人,每桌都摆着满满一盆通红的小龙虾,香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闻饿了的历霜顺手问焦青钰:“你吃晚饭了吗?”
焦青钰似乎一直在看手机,这次几乎是秒回:“一口。”
看来在那边的日子不好过,回来都没放饭。
要是让芳沁知道肯定又要急了。
历霜经过龙虾馆的时候,拍了一张店铺名的照片,发了过去。
【雪球】:【图片】
【雪球】:叫声大哥,带你吃宵夜
【焦青钰】:饿一顿不会死。
【雪球】:嘴硬,其实心里可馋了吧?
【焦青钰】:没有。
【雪球】:我还看到个卖面的,招牌是云吴里,那是什么?
【焦青钰】:面条。
【雪球】:好吃吗?
【焦青钰】:好吃。
历霜一挑眉。
【雪球】:我想尝尝,要是有人陪我就好了~
【焦青钰】:哦。
历霜暗笑了一声。被他盲猜猜中了,焦青钰喜欢这玩意。
这人的喜好也太好猜了,喜欢就答得快,不喜欢就像对白萝卜那样的态度,一点都不带演的。
历霜很快穿过小巷,来到果林那条街。
店铺与路人也越少,灯光只靠几盏路灯支撑着光源。
果林前修了一条柏油马路,虚线白的鲜艳,一看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刚铺好的。
他沿着人行道走,突然看见疾驰而来的suv在靠近果林的拐角处缓缓停下。
后门走出来一位穿着黑色长袖卫衣的男人。
历霜光是看那道背影,便知道这人是消失到现在的焦青钰。
如果他没记错,焦青钰去的时候还是蓝色短袖,现在这套……隐隐觉得哪里有些怪。
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远远看着。
焦青钰下车后,前门副驾驶也下来了一个男人,这个人不比焦青钰高,看着也年轻。
男人似乎要与焦青钰讲话,但焦青钰显然对他没有沟通的想法,转身就要走。
历霜远隔他们十几米远,却能清清楚楚听见那男人大骂一声:“焦青钰!你装什么逼!看老子今天打死你!”
男人攥紧拳头就往焦青钰后脑勺砸去。说时迟那时快,焦青钰猛地侧身躲开,同时抬脚踹在对方大腿上。
“嗷啊!!”男人吃痛哀嚎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嘴里的骂声更脏了:“你真有病啊我**!”
历霜微微眯起眼睛。
原来解决问题是这个解决法。
他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叮——叮叮——”
随着铃声响起,焦青钰欲要攻击的手一顿。
对面的人擦过脸,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说:“你,你先等等,我接个电话。”
焦青钰:“……”
真搞笑,哪有人打一半打电话的。
焦青钰抱臂站在那里,看着这位二叔伯的儿子,眼底尽是嘲讽:“就你这样还想报仇?陆康,你跟你爸一个德行,能力不够,只会嘴硬。”
陆康的长相与他叔伯陆勇大差不多,尖嘴猴腮脸,像是刚从土里跑出来的黄鼠狼。
特别是在夜晚这样的灯光下,显得更贼眉鼠眼了。
这位比他大两岁的陆家亲戚,跟焦应海关系很亲。此次将他带回去兴师问罪的计划里,这人占大部分。
至于陆康为什么看焦青钰不顺眼。
焦青钰只能说,嫉妒是最荒谬,也是最合理的解答。
因为在兄弟姊妹中,他和焦英睿最为优秀,作为“早早卖掉或者丢掉的女儿”生的两个孩子,反而是族谱里最优秀的,这让那些狗仗人势的亲戚怎么可能坐的住?
陆康他爹陆勇更是嫉妒,天天教唆陆康给他们使绊子。
陆康这人心也坏,小时候没少做坑害焦英睿的事。
焦英睿心善,也因为年龄要比他们大,每次都不忍心太过苛责陆康,只是让陆勇好好管教他。
陆康以为焦青钰同样好欺负,就在某天诬陷焦青钰偷东西。
没成想,焦青钰连辩论都懒得辩论,把他摁在地上暴打,导致他掉了两颗完好的门牙,胳膊和腿差点骨折。
而当时互殴的地方,就是这片果林。
今天陆康在亲戚面前做出乖顺的样子,焦青钰就猜出这人要搞事情。
但他无所谓,来就来,反正最后被暴揍的人只会是陆康。
至于给陆康打电话的人,应该是焦应海的另一个亲信,陆康的亲戚——陆伟,也就是错好几个错别字的文盲私生子。
如果说陆康善用陷害,那陆伟就是古代的佞臣,在其他亲戚面前嚼舌根,假面慈悲,传播谣言。
红毛嘴里说的那些谣言,也就是从他嘴里传出去的。
总之是个贱人。
焦青钰在车上发现行车记录仪不见的那刻,猜测当时陆伟是这么提议的:“因为还需要他帮忙还债,得好好把他带回家,但要是中途出点“意外”,焦青钰鼻青脸肿,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些人就像三无电视剧里的刻板反派。
毫无新意,毫无智力,说完上句就能猜到下句。
焦青钰看着点头哈腰的陆康,冷漠地低语:“一群蠢货。”
陆康聊了好几分钟,最后说了一声:“好好,谢谢。”
焦青钰冷笑道:“真是蠢,做了别人的刀,还要谢谢对方。”
陆康挂断电话,又露出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虽然刚刚被踢的地方很疼,但他也装作不疼地比划拳脚:“谢你大爷的!别废话了!当年揍过我几拳,我今天一定全部揍回来!”
焦青钰丝毫不怵,只觉得可笑。
早说优生优育,这下好了吧,生出来的都是傻叉,听不懂人话。
“趁你现在手脚健全还能开车,早点回家吃饭算了,”焦青钰提醒他,“我只忍你刚刚那一次,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少跟我说屁话了!”陆康骂道。
他从车里抄出一根带倒刺的木棍,狠狠朝焦青钰劈去。
焦青钰反应极快,抬手用手臂格挡,木棍上的倒刺瞬间划破了他的长袖,露出里面的皮肤。
他却像没感觉到疼,顺势抓住陆康的胳膊,猛地向后一撅。
陆康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想用腿踹焦青钰。
可焦青钰早有防备,抢先一步提膝顶向他的肚子。
陆康吃痛地蜷缩起身子,后背重重撞在车门上。
眼看打不过,他竟发疯似的用头去撞焦青钰。焦青钰身子一偏,灵巧地躲过,用另一只手锁住了他的后脖颈。
“呯!”
一声闷响,焦青钰将陆康的脸按在柏油马路上,膝盖顶着他的腰椎,稍一用力往下压。
剧烈的疼痛顺着脊柱蔓延全身,陆康发出痛苦的哀嚎:“啊!”
焦青钰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康的后脑勺,声音毫无波澜:“以为养了一块肥膘就能压制我了,早说你痴人说梦,还不信。”
陆康激烈地挣扎起来:“焦青钰!!你,你不得好死!你知道你妈为什么疯吗!你以为是我们干的?!其实是因为你!”
“我让你说话了吗?”焦青钰压得更用力了一些。
陆康像濒死的鱼,脚激烈地动弹,渐渐地变平,声音闷进土里:“我爸说了!你活该!你们都死的活该!”
“陆康,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吗。”焦青钰嗤笑一声。
“什么?”陆康听见上面传来的笑声,脸色一变,手指霎时冰凉。
他强硬地扭头,斜眼向上看焦青钰的表情。
昏黄的路灯从焦青钰头顶洒下,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那双眼睛里的寒意像锋利的刀,刮得陆康浑身发毛,狠话自动咽回了肚子里。
焦青钰声音很轻,轻地让他不寒而栗:
“从刚才到现在,我做的一切都是正当防卫,顶多算互殴;你故意惹怒我,想逼我再揍你,如果我此时动手,那结果就不同了,你藏起来摄像机就会把我录下来,对吧。”
陆康瞳孔地震,慌神地嘴巴打颤:“你……你怎么知道的?”
“所以我说你蠢,”焦青钰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刚刚是乱猜的,现在才知道。”
“操!”发现被骗的陆康仍要挣扎,扭动着身子怒斥道,“你以为我没有准备其他的办法吗?!我叫的人已经过来了,都是这附近能打架的,等死吧你!!”
陆康话音刚落,从拐角的小巷里传来交错急促的脚步声,光听声音就能知道来了不少人。
焦青钰眉头轻轻一皱,不由地松手站起来。
看来还得花一些时间。
不知道历霜有没有来,刚刚应该让他慢点过来。待会画面有点血腥,对这位城里的大少爷眼睛不好。
陆康还以为焦青钰是怂了,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冷笑道:“听到声音了吧!他们马上就——”
陆康话未说完,远处传来警笛声。
“滴嘟——滴嘟滴嘟——”
焦青钰缓缓抬头,看向那处蓝红闪烁的灯光:“……你喊的人是警察啊?”
陆康:“?”他喊警察来勒索人啊?
“焦青钰你有病啊!”陆康破防大骂,“我干嘛叫警察抓自己人!”
陆康说完,焦青钰看见十多个头发颜色不同的年轻人从巷子里出来,各个穿着紧身衣,手里握着跟棍子。
“滴嘟——滴嘟滴嘟——”
那些小混混在听见警笛声时,明显局促了不少,开始讨论要不要跑,按兵不动地等警笛声走远。
结果警笛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他们这才后知后觉。
靠!警车的目标就是他们!
一个人喊:“操!谁报的警?老子上次刚从局子里出来!”
“快跑啊!别勾巴愣着了!”
“还打个屁!警察来了!”
那群人噼里啪啦丢了一地棍子,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转眼没了踪影。
最后又只留下焦青钰和陆康两人:“……”
如果不是他们之间的人报警,那会是……
焦青钰在想到答案的瞬间,左手腕骨突然被一股力道猛地抓住。
熟悉又急促的气息在耳边炸开:
“跑!”
当他回神时。
两侧的果树已经在视线里飞速倒退了,温凉的晚风从他的衣摆穿过。
警笛声渐渐模糊,同频的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
他什么都没有注意,目光只停在视线正中央的背影上。
微卷的头发随风轻轻摆动,衬衫的线条在月光下透过柔边,跑动时舒展的腰背弧度……这是一场幻觉吗。
可手腕传来的稳稳力道,又在清楚地告诉他——
他们在沉沉夜色下狂奔。
此刻,比微凉的夜风更先闯入焦青钰记忆的,是柏油路面带着白日残留的余温。
是耳边自己急促的心跳与耳鸣。
是裹挟着草木气息的呼吸。
是水仙与白玉兰的清冽香气。
是历霜——
作者有话说:小钰:我其实还能打……
(拉手)
小钰:好吧不打也行。
——
最后一幕就说浪不浪漫,觉得浪漫的段评扣1
希望大家喜欢这篇文!喜欢的多多评论,各处安利也好orz[爆哭]
第28章 他山之石
没有人说话, 风中只剩下同频的步伐,还有空鸣的心跳声。
是因为跑得太快了吗?心脏跳得好痛。
在他们要跑进通向大街的小道时,焦青钰往后看了一眼, 发现有几个混混并没有跑远。
虽然不知道陆康和这些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让这群人自愿来追他, 但他知道, 如果往这里跑, 这群人可能会去大路堵他们。
所以他们得先躲一会。
焦青钰思考得很快,被牵着的手腕往后一收, 他反手抓住历霜的手。
历霜诧异地看着他, 他指着另一条小巷说:“往那里跑。”
“好。”历霜没有多问,跟他的方向保持一致。
两人跑进漆黑小巷,焦青钰随手拿过废弃的扫帚和纸盒作为遮挡。
他刚隐蔽好, 三个混混东张西望地跑过巷口。
“那俩人跑了,陆康他人呢?”
“被抓了啊!说他偷水果!”
“警察还管偷水果?”一人大惊。
其中一人跟报字幕的npc一样,直接把前因后果都说了:“这果园老板好久之前就报过警的,因为果树被摘了好多还被下了药!现在派出所的人从陆康后备箱里找到麻袋和药水了, 他有理都说不清了, 总不能说这麻袋是他绑人用的吧?”
“那我们不管他了, 去别的地方看看!”
等那些人彻底跑远,焦青钰才稍稍松懈,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面,慢慢蹲下, 没留意自己还紧紧拉着历霜的手。
历霜顺着他的力道一同蹲下,开口第一句便带着点调侃:“好暗。”
这条小巷很窄,也就两个人宽,所以没装灯, 只有柏油马路那里的灯光勉强透进来。
现在也不能开手机的灯,那样立马就会被发现。
焦青钰想罢,抬起空着的右手摸向裤袋,从里面掏出一个打火机。
“嗤——”
一小簇橘色火光在两人之间亮起,微弱却足够看清彼此的脸。焦青钰这才发现,历霜一直在看他的动作。
历霜垂眸盯着跳动的火苗,火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断眉清楚地横在眉骨,鼻梁投下的影子随火光轻轻晃动。
焦青钰的呼吸断了一下。
对方完全没有刚经历一场追逐的紧张,反而松弛地笑了:“不愧是抽烟的啊,随身带打火机。”
“不是我的。”焦青钰回答。
“那是谁的?”历霜问。
“不知道,”焦青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这个,顺手拿的。”
历霜:“难不成这些人是因为打火机来围殴你的?”
焦青钰:“……”
焦青钰无言地瞥了历霜一眼,历霜低头轻笑起来:“开个玩笑。”
“你什么时候报的警?”焦青钰问。
“先说明,我只是联系了别人,并没有报警。”历霜开始说自己做的事。
他在看见焦青钰和那个人打架的时候,就打电话跟康大哥,说有人在他果园前面鬼鬼祟祟的。
康大哥反应激烈,一拍桌子说他带警察过来现场抓人。
于是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说不要打草惊蛇,我就没过去帮你。不然在他拿棍子的时候我就把他后备箱了,哪等得到那群人出来。”历霜解释道,“之后就不管我们俩的事了,让康大哥解决吧。”
这倒不是关键,关键在于……
“你什么时候认识果园主人的?”焦青钰疑惑地问,“我和二牛来的时候,都没怎么见过他。”
历霜又把去澡堂前遇到的三轮车事件告诉了焦青钰。
焦青钰陷入沉默。
总感觉,他们的人生被一环扣一环地牢牢牵扯住。
焦青钰看着历霜,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
为什么要插手?为什么抓着他跑?
为什么……
到最后这些“为什么”,在荧荧火光中,都变成了轻淡的两个字:“抱歉。”
宁静的小巷里,这声道歉尤为清晰。
历霜心笑道:脾气不大好,直白但是挺直白的。
他看着微微皱眉的焦青钰,说:“怎么说上对不起了?你可是受害者。”
焦青钰摇了摇头。
“我以为在你来之前能处理好,没想到他那个蠢货长脑子了,会叫外援,还好没见血,”焦青钰顿了顿,问历霜,“你晕血吗?”
历霜看着他:“不晕血啊,去手术室的时候我都挺淡定的。”
“哦,那是我猜错了。”焦青钰说。
历霜不知道焦青钰为什么好奇这个,他现在好奇一件事,问焦青钰:“跟你打架的那人是你亲戚?”
焦青钰点头:“嗯。”
历霜:“怎么长这么磕碜。”
焦青钰耸了耸肩:“因为他像他爸。”
历霜扬了扬头,冲他笑道:“我还以为你家基因都挺好,看来是只有你们中了基因彩票。”
焦青钰想摸自己的脸,刚抬左手,历霜的手也跟着抬起来了,这才发现俩人的手指还交叠在一起。
他立马抽出手。
“哈哈哈……”早发现的历霜就在等焦青钰这个反应,手撑着下巴调侃他,“小学霸,你怎么那么喜欢牵我的手啊,是不是故意的?”
焦青钰不慌不忙地解释:“一次两次本来就是失误。”
“那要是下次你再‘不小心’牵上了可就第三次了,到时候算不算失误呢?”历霜特地在“不小心”三个字上读成重音。
焦青钰握着自己的手回答:“也算失误。”
历霜见焦青钰这么正经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几声。
焦青钰一句话没回地沉默着。
反而显得像无言以对,更加好笑了。
历霜笑完,听着还没消散的警笛声,轻轻地问:“你被带走的那几天,他们也像这样欺负你了吗?”
“他们罚我跪在祠堂里忏悔。”焦青钰简单地概括了一下。
历霜头一回在二零二二年听见这么封建的惩罚,有点不敢置信,但想到焦青钰的性格,又多问一句:“你没反抗?”
焦青钰果断地点头:“反抗过,所以他们把祠堂里的所有危险物品都装了起来,现在连蜡烛都用的电子的。”
历霜赞许地说:“挺好的,电子蜡烛,祭赛博神仙。”
焦青钰摩挲着手指,淡淡地回答:“祠堂里祭拜的不是神仙,是族谱上的那些人。”
“怎么,你老一辈还有名人?”历霜好奇地问。
焦青钰摇头:“不,那些有牌位的人都很普通,甚至有的出轨过,有的坐过牢,有的打过老婆,有的养私生子。”
“那为什么……”历霜不说了,因为他好像知道了原因。
结合焦青钰那些朋友说的话,他妈妈家里重男轻女严重,答案显而易见——
哪怕你是个人渣,你的话也能被奉为圭臬。
哪怕你做的再好,你只要没那根东西,你也不能进入族谱,不被他们认同。
“只是因为他们都是男的,所以牌位上就会有他们的名字,哪怕他们是一堆人渣,我们都要供奉他们,祭拜他们。”焦青钰说。
焦青钰的答案与他想的如出一辙。
焦青钰似乎很恨这件事,恨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不像平日里那样冷静,夹杂着一点恼怒。
“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防着我吗?”焦青钰冷笑一声。
“因为当我第一次被罚去那边的时候,他们让我在雪地里跪几个小时。我就用台烛烧掉了剩下的半本族谱,怕觉得火不够大,还把前面几个够得到的牌位全都丢进火里了,他们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烧完了。”
结合焦青钰小时候的照片,历霜瞬间想象到那个画面。
皑皑白雪将天地染成一片素白。
破败的古老祠堂隐在风雪中,唯有祠堂内跳动的火苗是唯一的亮色。
小小的焦青钰裹着略显臃肿的棉袄,背手立在落满积雪的门槛边,静静看着那簇火焰。
鲜红的火光照着他的脸,一点点吞噬掉那些人引以为傲的、可笑的“尊严”。
在他们这群封建糟粕的老流氓里,出了一块纯净无暇的白玉。
历霜问:“他们发现后没对你怎么样?”
“他们当然罚我了,但姥爷又看中我的学习成绩,知道我将来一定能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再加上村里很多人已经看他们不顺眼了,所以没怎么重罚我,毕竟面子比较重要。”焦青钰说。
往往说家丑不可外扬的人,才是那个唯一的家丑。
姥爷放过了他,但那些亲戚开始忌惮他,和焦应海站在统一战线上,想办法给他使绊子。
“真是一群只会窝里横的弱鸡怂炮。”焦青钰说。
历霜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不对劲:“你说半本族谱?为什么只有半本。”
“还有半本,被我大姨烧了。”焦青钰平静地回答。
历霜琢磨了片刻,开口道:“你大姨性格还挺好。”
焦青钰一愣:“……目前只有你用这种句子夸她。”
“我看人是看本质,”历霜扬了扬下巴,大言不惭地说,“就像你,一开始觉得和你脑回路非人类,后面又觉得你人还行。”
焦青钰:“……我感觉你在骂我。”
“没啊,我在夸你。”历霜自然地扯开话题,“那你这次回去,大姨没帮你?”
焦青钰摇了摇头,手里握着的打火机晃了晃,火苗也跟着颤动:“大姨在我出生前就离开了这里,再也没回来过,我很想见她,但我也希望她不要再回来了。”
“能理解你的想法。”历霜说。
焦青钰作为失去自由的人,更知道离开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庭意味着什么,那是一场永不停歇的噩梦。
让好不容易自由的人回来,无遗自私又痛苦。焦青钰做不到。
“我其实很好奇,你大姨当时是什么样的?”历霜这样问道。
焦青钰沉了沉身子,慢慢说起大姨的事情。他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位素未蒙面的大姨,讲话时,目光都变得柔和许多。
“她跟我妈说,她要三十五岁的时候送自己了一个礼物,于是在她三十五岁那年,她走了。”
“我妈说,我的性格、能力都很像大姨,如果不是姥爷强行让她高中退学去嫁人,按我大姨的成绩,一定能上个好大学。”
“我的名字就是她取的。”
在焦青钰的语言里,历霜脑子里渐渐勾勒出阳光爽快的女人形象,那个年代应该扎着油光黑粗的麻花辫。再加上有主见,果敢,有各种能力,不论做哪个行业都很吃香。
“她现在一定过的很幸福。”历霜认真地说。
“嗯。”焦青钰点头,“我也希望。”
最好在他去某个城市的时候,他们擦肩而过,不用相认,只要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就好。
焦青钰头一次说这么多话,喉咙有些干了,再加上这两天加起来就吃了一碗饭,体力差不多快到0了。
正想着,他肚子就发出来提醒:“咕噜……”
历霜:“……”
焦青钰视线往旁边偏移:“……”
两人沉默了十几秒,历霜忍着笑才说:“警车好像走了,我们也走吧。”
焦青钰点了头:“嗯。”
刚才注意力全放在聊天上,历霜才发现焦青钰脸颊上沾着个黑色的小点。
应该是之前打架时蹭到的污渍。
“你脸上是什么?”历霜想也没想,大拇指擦过焦青钰的脸颊。
焦青钰瞥了眼指腹那点暗红,语气平淡地说:“哦,应该是血。”
焦青钰很淡定,可历霜淡定不了。
他的心脏在听到这个字的瞬间像被猛地攥住,停跳半拍,紧接着又疯狂地加速搏动。
历霜一把抓住焦青钰的胳膊,强行让他转过身面朝自己。
再借着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焦急地扫视焦青钰的脸上、脖子的痕迹:“哪里的血?伤在哪儿了?”
焦青钰手指往下,指着自己变布条的右手袖子:“就你现在抓的胳膊。”
“胳膊……”历霜缓缓松开手,再次张开手掌时,掌心已沾了一片刺目的红。
血珠顺着他的指缝,一滴滴落在地上,在昏暗里晕开小小的痕迹。
如同那天。
“呯——”
玻璃破碎的重响又在历霜耳边炸开,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着血很多,其实就是擦破了皮,不疼,”焦青钰低头,无所谓地整理了下袖子,“还好你洁癖却不晕血,不然你……”
下一秒,他听见对面传来悉索的声音。
当他抬头时,历霜的脑袋左右晃动,身体像失去支撑般直直朝他扑来。
焦青钰瞬间掐灭打火机,本能地往前倾斜半身,伸手从历霜腋下穿过,将人稳稳扣在怀里。
当他看见那双手臂软软垂下时,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猛地一紧。
“历霜!”——
作者有话说:小小钰:好冷啊,烧掉柴火。
大人们:(发出爆鸣)
——
狸狸:不晕血
下一秒。
狸狸:(我倒)
——
小情侣就是如此反差。
请大姨好好生活吧。
第29章 他山之石
警笛声、嘈杂的交谈声, 像鬼魅的耳语缠绕身体。
暗红的血顺着草坪蔓延,血水就这样蜿蜒着流进下水管道。
血腥味混着尘土,腐烂的物体膨胀、发酵, 最后轰然爆开。
“呯——”
历霜慢慢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他侧过头, 看见堆满试卷的书桌, 书桌上方的窗户蒙着一层纱窗。
窗外早已是白日, 天光透过纱窗漫进来,即便没开灯, 房间里也亮得很。
好眼熟的布局……
历霜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坐起来, 薄绒被从他胸口滑下。
他扫视整个卧室的陈设,当看见满墙的奖状时,瞬间确定自己在焦青钰的卧室。
历霜低下头, 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全被换了,换成了他自己的睡衣。
“怎么回事?!”历霜拉着自己的“病号服”,有点不敢置信。?!怎么会是这件衣服?
历霜闭上眼睛,回想自己晕过去前的最后一幕。
他好像摸到了焦青钰的血, 然后就两眼一黑,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甚至做过的梦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当时有强烈的爆破声。
“哈……这一天天的。”历霜重新睁开双眼,深吸一口气。
他还以为焦青钰会直接把他丢给芳沁,没想到焦青钰不仅把他带回家,还帮他换了衣服。
等等, 帮他换衣服?那岂不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历霜立马掀开薄被,趿拉着拖鞋就去找人。
从二楼往下走时,一楼客厅传来榨汁机嗡嗡转动的声音。
他走到最后一级台阶, 悄悄探着脖子往客厅里看。
焦青钰正站在榨汁机前发愣。
对方穿了件白色宽松长袖,长度快遮到大腿,搭配一条黑色工装过膝裤,脚下踩着和历霜颜色不同的拖鞋。
榨汁机里盛着翠绿色的液体,偶尔能看见几粒白色的籽随着漩涡打转。
历霜走过去,焦青钰淡淡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头盯着榨汁机,没有说话。
仿佛昨天的意外从未发生过,他们只是在一个普通的早上偶然碰面。
历霜抬头扫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是早上八点半。
他伸手撑着料理台,冲焦青钰扬了扬下巴:“这是什么?”
焦青钰:“榨汁机。”
历霜:“……”废话。
历霜对这人机没话讲,只能补充前缀:“我想问的是,你在榨什么。”
“青瓜,黄瓜,还有生菜。”焦青钰说。
“这么健康?”历霜问。
“昨天晚上吃了点肉,起来有点腻了。” 焦青钰伸手摁下暂停键,榨汁机的嗡鸣声骤然消失。
焦青钰一打开盖子,历霜就闻到了一股健康过头的味道,各种菜类混合,像是马嚼碎了吐出来的味道。
不过他能接受,因为跟他以前喝的营养液没什么差别。
焦青钰面不改色地端起杯子坐下,抿了一口那杯不明绿色液体,表情没什么变化。
历霜在焦青钰的对面坐下:“说起昨天晚上,后面发生了什么?你带我回来的?怎么回来的?还有你手臂,现在怎么样了?”
他问了一连串问题,以为焦青钰会按时间线全盘托出。
谁料焦青钰抿抿嘴巴,回答:“后面我带你回来的,打车回来的,包扎过了。”
历霜:“……”
听这人说话怎么就那么憋屈呢?
三个问题,三句答案,多说一个衔接词都像要他的命。
昨天跟他侃侃而谈的到底是不是这个人?
历霜纳闷了:“你是不是有第二人格?”
焦青钰看着他:“什么意思?”
历霜:“有个哑巴人格,不问不说话。”
焦青钰:“……”
焦青钰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确实太简洁了,于是重新坐直身子,主动问:“你想了解哪些部分?”
“从头到尾。”历霜说。
焦青钰停顿了几秒,开始说:“你晕过去之后……”
历霜听着焦青钰用平淡语气讲述的视角,仿佛跟着回到了几小时前的那条小巷。
在他晕倒后,焦青钰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背着他去路口打车。
这点他就要夸一下焦青钰了。
要是换作那些电视剧里的人,铁定背着他走十多分走到医院,最后双双体力不支倒在医院门口。
焦青钰打上车后,司机看见他们一个手掌都是血,一个胳膊都是血,先是吓了一跳,再好心地问焦青钰是不是要去医院。
焦青钰却摇了摇头,报了他家的地址,下车后顺便多给了几十块钱用于换车布。
“那些钱我会给你的。”历霜瞥了眼焦青钰的手臂,“不过你为什么不去医院?你最后自己包扎的?”
“因为要去医院,得先把你安置好,但你要是这样回家了,芳姑肯定会问我怎么回事,所以我只能先带你来我家,再去医院。结果回来后,血都要止住了,就没去医院了,自己包了一下。”焦青钰说着,掳起袖子,露出布条捆绑到胳膊肘的手臂。
历霜轻握住焦青钰的手腕,将胳膊转过来对着自己。
包扎的手法很娴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指尖轻轻划过绷带边缘,焦青钰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细微的触感。
有点痒。
他盯着认真检查伤口的历霜,开口问自己的疑惑:“你不是说不晕血吗,怎么后面又晕了?”
“我以前确实不晕血,昨天看见血的那刻,好像听到很熟悉的声音,然后我就没知觉了。”历霜诚实地回答。
他以前也不是没受过伤,除了因为洁癖而歇斯底里,真没有像昨天那样晕倒过。
焦大夫一针见血地说:“你受过刺激。”
“也许吧,”历霜倏地松开手,重新坐直身子,“然后呢,你就让我睡你屋了?”
语气明显在避而不谈。
但焦青钰没有追究。
他回答道:“进去之前,当然还把你处理干净了。”
别说历霜有洁癖,没洁癖的正常人也不会允许别人把血擦自己床单上吧。
焦青钰也是如此。
处理历霜反而是收尾里最难做的一环。
他先洗了历霜的手掌,再把他搬到沙发上,然后再给自己包扎,换了件长袖卫衣去芳沁家拿历霜的衣服。
芳沁问他为什么要这玩意,他随口说历霜在他家住一个晚上。
芳沁特别开心,立马带他进家里,展示了好几套历霜自己搭配好的穿搭。
每套都特别有历霜信奉的:元素呼应元素搭配。
“然后你最后选了这套病号服。”历霜低头看向自己的条纹睡裤。
焦青钰没话说,默默移开视线。
“你理亏的时候老是不爱看我,” 历霜单手撑着下巴,笑着说,“但还是谢谢了。”
焦青钰手指转着杯子,说:“你是因为帮我,才卷入这件事,我当然得负责到底。”焦青钰说得义正言辞,看着像包青天一样。
但他面对的可是心思里藏了个人的历霜。
历霜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起了调侃的想法,他故作沉思地说:“不过还有一件事。”
“什么?”焦青钰果然上钩了。
历霜勾起嘴角说:“你帮我换的衣服。”
焦青钰点头:“嗯。”
历霜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得出结论:“你把我脱光了。”
焦青钰:“……?”
焦青钰无语地哽住了:“你非得这么说话?”
历霜挑眉看他:“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
“……有。”焦青钰无法反驳。
这个问题也是搞笑。
不脱怎么换衣服。
等他把衣服拿回来时,才想起来自己还得帮历霜脱衣服。
这是他第一次脱别人衣服。
明知道历霜醒不来,但他的动作就是很小心,跟做贼似的,大半夜一点声音也没有。
最难脱的地方就是衣服,脑袋会卡着领子,好不容易脱出来了,还有裤子没脱。
他曾有过“就这么放在这里算了”的念头,但又想到了历霜拉他奔跑的那个瞬间。
不知为什么,心脏又开始阵痛,牵引他的目光看向沙发上的人。
他只好回来继续做事了。
焦青钰下意识向下瞥了眼历霜身上的条纹睡裤。
现在应该没换,还是灰色的内裤。
历霜捕捉到他的视线,立马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稍微凑近了些,慢悠悠地问:“你不会趁机摸了吧?”
焦青钰霎时语塞,冷漠地回视:“我有病?”
“摸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收费比较高,毕竟哥这长相放哪都很吃香。”历霜认真地算起来,“给你熟人价吧,一次一百万。”
“早就知道把你扔在沙发上了。”焦青钰瞥了眼沙发。
历霜看着他无语的模样,乐呵几声才收起玩笑,认真问道:“那你昨天睡哪里的?”
焦青钰喝了口手里的绿色饮料,淡淡回答:“沙发。 ”
为什么不是回房间呢?历霜顿了顿,问:“你后来打扫沙发了?”
“嗯。”焦青钰点头,没多解释。
说话间,焦青钰杯里的饮料见了底。
历霜拿出手机,晃了晃屏幕说:“那你算钱吧,车费,换洗费,住宿费,换成钱告诉我。”
这是什么意思?
焦青钰立马蹙起眉头,把杯子放在桌上。
随着“啪”的一声,他的拒绝响起:“我帮你不是为了钱,我说了,你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所以我会负责。”
历霜却继续选择联系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地说:“焦青钰,你有你的道德观,我也有我的。我不是看你要还债、听了你那些故事可怜你才给你钱,就算今天帮我的是二牛或者山鸡,我也会给他们钱的。这是我的做人准则,有钱还钱,没钱欠个人情。”
焦青钰完全不信:“你未免也太好心了。”
历霜像是没听出话里的反讽,顺着他的语气接道:“是啊,我朋友都说我有菩萨心肠,剃个头都能出家了。”
在这种互相推让的“纷争”里,最管用的法子就是厚脸皮。
正好历霜就是那个厚脸皮的。
焦青钰败下阵来,收了历霜发来的两百元红包。
他看着到账的两百元,心里感叹:随便一点小事,两百块就这么花出去了,果然是城里来的少爷。
历霜发完红包后就去刷牙了,正巧这时候院外的铁门响了,焦青钰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来访的人正是赵益和。
赵益和一看见他,瞬间扬起笑容,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我看见你说回来了,我早饭都没吃几口就过来了!怎么样!我够义气吧!”
“义气。”焦青钰把赵益和抓着自己伤口的手拨开。
他总共就这么两件长袖,这件再出血,他就得把冬天的衣服给搬出来穿了。
“进来说。”他转身走回客厅。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赵益和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好奇地追问。
“没有,”焦青钰说,“我还找到了他们放我身份证的地方。”
“看来这次过去还是有点收获的。”赵益和勾过焦青钰的肩膀,“你一声令下,我和山鸡立马就跟你一块去闹。”
“闹什么?”焦青钰问。
“把你身份证要回来啊?这不得闹吗?”赵益和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显然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到时候你说砸哪里我就砸哪里,砸你姥爷脸上也不是不行。”
一想到那糟老头鼻子被砸歪的模样,他就忍不住乐出声。
可焦青钰却笑不出来。
两人走到客厅中间时,焦青钰停下脚步,认真又严肃地看着赵益和:“我砸,还能说是家务事,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但要是你们出手,他们是真的会报警抓你们俩的。”
赵益和见状,赶紧收敛了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诶,我知道,我就这么打了个夸张的比方!比方你知不知道!就是假设!”
他话还没说完,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历霜的声音。
“哦,对了焦青钰,晚上有空跟我去果园谢谢老板,”历霜握着牙刷走到楼梯口,这才看见赵益和,“哦?二牛。”
“你——”赵益和瞬间瞪大眼睛,从上到下把历霜扫了一遍,又转头打量了焦青钰一眼。
焦青钰刚想解释:“昨天出了点小情……”
赵益和打断了他:“我懂。”
焦青钰闭了嘴。
赵益和点头:“你们俩住一块了。”
焦青钰:“你懂个屁。”
赵益和更不解了,凑到历霜旁边,跟找茬似的细数“证据”:“不然他怎么还穿着睡衣啊?”
焦青钰面不改色地说:“他刚刚过来的。”
赵益和一哽,继续不依不饶:“手里的牙刷怎么说。”
焦青钰:“他觉得这里的水比较好。”
赵益和:“……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焦青钰没说话,只用一双平静的眼睛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赵益和:“?”
历霜在旁边竖起大拇指:“可以啊,现在撒谎撒的很顺畅。”
焦青钰也觉得这么骗赵益和不好,还是说了实情:“他昨天在这里睡了一晚上。”
这话一出,赵益和瞬间跟演京剧似的,夸张地后退两步,双手捂着脸假哭:“什么?!一天?我就知道!我们钰哥的床,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呜呜呜!”
结果他哭了半天,连个递纸巾的人都没有。
他偷偷透过指缝一看,焦青钰和历霜早自顾自聊上了,压根没理他。
“我待会想吃小笼包,这附近有吗?”历霜问。
“冰箱里有速冻。”焦青钰答。
“那我吃完了你吃什么。”历霜问。
“有两袋。”
“行。”
赵益和听到这段家常小对话,更加好奇他这几天究竟错过了什么?
咋回事啊?
在他的记忆里,这两人明明一见面就要呛几句,现在怎么又是睡在家里,又在聊早餐了?
他干脆一步跨到两人中间,盯着焦青钰问:“呃,所以昨天还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焦青钰说。
“那就长话短说。”赵益和决定了,不问出答案不走了。
“短说不了。”焦青钰不想再重复一遍,干脆把锅甩给历霜,指了指历霜,“让他跟你说。”
历霜眼睛一弯,似笑非笑道:“你确定要我说?”
焦青钰怕他胡编乱造,先打预防针:“不准添油加醋。”
历霜爽快地答应了:“行啊,不添油加醋,那我详略得当。”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历霜虽然平时油嘴滑舌,但也是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人。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应该能好好解释。
焦青钰的戒备放松了一点,说:“行。”
赵益和期待地看向历霜。
只见历霜嘴角翕动,开口道:“他把我脱光了,说要对我负责。”
赵益和:“?”
焦青钰:“?”
这么个详略?——
作者有话说:狸狸:没错,他看光我了。
小钰:?我要把他的嘴给封了!
二牛:【恶俗啊!绿色青蛙大叫】
——
来点评论吧!【做法】
第30章 他山之石(9.15更新)
历霜忍着笑意, 肩膀不停地抖动。赵益和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颤抖着双手指着他。
焦青钰脸色一沉,抱臂看着历霜, 警告他:“历霜, 我劝你好好说话。”
历霜耸了耸肩, 稍微认真了一点:“好吧, 就是他受伤, 我晕了,他把我拖进来, 捯饬了我。”
焦青钰轻哼一声:“知道了吧。”
“哦……”赵益和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你确实扒了他的衣服。”
焦青钰:“……”
一个刚消停,另一个又来添乱。
焦青钰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历霜与赵益和对视一眼, 一个上去理东西,一个过来哄焦青钰。
赵益和蹭到沙发边坐下,语气带着点讨好:“诶呀,我就是开个玩笑。”
“哦。”焦青钰不理他, 开始收拾垃圾桶。
赵益和早会处理焦青钰爱搭不理的状态了, 一般这时候继续聊就行。他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塑料盒, 问:“你昨天点外卖了?”
焦青钰没说话。
赵益和问:“你前天消失了一天,便利店那边说了吗?”
这次焦青钰终于有了回应,声音淡淡的:“用换班解释过去了。”
焦青钰这人就是这样,他哪天冷脸不搭理你, 你就一直跟他说,他受不了了就会回你的。
这样沟通需要时间,而他们这群人里,赵益和恰好是最闲的。
“你哪里受伤了?我看垃圾桶里都是血, 去医院了吗?”赵益和又问。
“胳膊破皮,快好了。”焦青钰回答。
赵益和立马趴在沙发上,凑过去仔细瞧了瞧,随后开始 “啧啧” 两声骂起来。
虽然都是赵家人,但相比赵棠,赵益和的脏话就显得文雅且词汇量很少,来去就那么几个词,不是他大爷,就是你大爷。
客厅里一时充斥着欢乐的大爷们。
在赵益和骂道大爷满天飞的时候,历霜已经收拾好房间下来了。
“我都整理好了,你不满意也得满意。”历霜依旧穿着那套病号服,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像从宛平南路600号出来的病人了。
句与句之间毫无逻辑,梦到哪句说哪句。
偏偏焦青钰还听懂了:“我知道了。”
以历霜的行动能力和洁癖,焦青钰压根不用去检查,他的卧室肯定跟医院的消毒室一样干净。
历霜走到门口换鞋,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句:“那就这么说好了,晚点跟我一起去看看果园老板。”
赵益和看向焦青钰:“怎么又有果园老板的事了?”
焦青钰:“说来话长。”
赵益和怕又出现历霜的情况,赶紧说:“得,那就别说了。”
焦青钰转向历霜:“我今天要上班。”
“几点结束?”历霜打开手机。
“八点半,或者九点。”焦青钰说。
历霜立马给康大哥发了条消息,对方回复得很快。
他看完消息,抬头就对焦青钰说:“时间可以的,刚好康大哥只有晚上有空。”
他们确实得感谢一下果园的主人。
要是那天没有对方帮忙,最后指不定真得打车去医院了。
焦青钰点头道:“那你到时候在那边等我。”
历霜思忖片刻,边穿鞋子边说:“那些人说不定还在那边,我去你上班的地方找你,一起过去。”
历霜说的未尝不是道理。
也不知道陆康和那些小混混说了什么,如果是必须要让他吃教训这种话,那么那些小混混还会出没。
虽然那时天黑,他们俩没露脸,但多做一手防范总是好的。
“好。”焦青钰如此应下。
“那些人?”赵益和又一次歪着头,“又是怎么回事?”
焦青钰:“说来话长。”
赵益和:“……”没完没了是吧。
赵益和不满意地瘫倒在沙发上:“我不管啊!你今天得把昨天发生了什么全告诉我!你要是不说我就不走了!”
“你就认命吧,我看这哥们是真能在你这里住下。”历霜跟焦青钰说完这句提醒就走了,顺便关上了门。
“……”焦青钰沉默了。
焦青钰知道赵益和是关心他。
但他其实不想让赵益和参与进来,一方面是他的家里人认识赵益和,赵益和生活在这里。如果参与进来,被那几个报复心强的人整了怎么办。
他们不像历霜只在这里待两个月,两个月后就要离开这里,谁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他们还要在这里上课,放学,回家,还要高考。
他不想因为自己,改变朋友们的生活。所以当赵益和每次说要帮他报仇、帮他整治亲戚的时候,他都会阻止。
到后来,对赵益和也是报喜不报优。
因为他知道,他的朋友们都是很讲义气的人。
焦青钰没有立马答应,而是把垃圾袋打了一个结,再问赵益和:“你还记得文佩吗?”
“谁不记得那条傻狗啊?”赵益和哈哈大笑,“不就是他让你开始讨厌城里人的吗?”
文佩就是那位出了多溪镇后去外地待了一段时间,回来时看不起他们的那个同龄人。
这人脑残的可怕,把他们几个人都喷了一遍。
吃个小吃开始嫌脏;买件衣服说不是牌子货不穿;说几句话就开始夹杂英语。
这些顶多是有点小钱就爱装罢了,真让大家集体反感他的事,是他说山鸡家有一股老年的穷酸味。
这山鸡能忍,大家可忍不了,最后有人叫来了焦青钰,焦青钰就把他揍了一顿,他夹着尾巴跑了。
其实在焦青钰来之前,赵益和已经偷偷教训过文佩了。
只不过被告到了家长那里,禁足了一礼拜。
“当山鸡告诉你,他被文佩欺负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焦青钰问。
“帮他报仇啊!”赵益和想当然地回答。
“那你爸妈呢?他们要是知道了又要禁足你了。”焦青钰平静地望着赵益和,语重心长地说,“你家和我家不一样,我可以做的事,你不一定能做。我甚至可以跟他们同归于尽,你能吗?”
“说什么能不能的……”赵益和其实已经没法反驳了。
他心里也清楚,他和焦青钰不一样。
焦青钰从不在乎那些负面消息,
从小到大,那些负面消息对他而言就像天边的云烟,随便一挥手,继续埋头干自己的事。
这人有自己的标准与准则,会一次又一起地靠近自己的目标,从不停下。
而他呢。要是他爸妈被威胁、被逼迫,他做不到义无反顾地抵抗。
他只会找人求救,找不到的话就开始崩溃。
他承认,焦青钰很厉害,很坚定。
但他心里也揣着的满腔热血,能为了朋友、为了友谊做力所能及的事啊!
“但是,我是你的朋友,我不可能对你置之不理!”赵益和身子向前倾,做出认真聊天的姿势,“你那么照顾我们,我们帮你也是应该的。”
“……”焦青钰看着赵益和眼里的真诚,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他也不能屡屡拒绝,这样会寒了对方的心。
他只能思考片刻后,认真地说:“如果有一天,我急切地需要你们帮忙,我会叫你们的。”
赵益和深信不疑:“好,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这两天发生了啥吗?”
焦青钰点了点头,又想起自己手里还有垃圾没丢,就说:“等我把垃圾丢了,再跟你说,你在这里等我会儿。”
“行。”赵益和乖巧地坐着不动了。
焦青钰拎着垃圾袋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划拉——”
历霜刚关好门,一转身,芳沁那张喜笑颜开的脸距离他半米远,语气带着点嗔怪:“你现在好了啊,去小钰家玩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历霜差点没叫出来。
怎么走路跟玩cs一样还带压声的?!
历霜摸着突突跳的胸口,认真地说:“恭喜你姑妈,你已经掌握让你侄子英年早逝的方法了。”
“这可不能怪我啊,我走路向来这样,”芳沁没理他的调侃,关切地问,“怎么样?你睡得还好吗?”
历霜回答:“睡得还行。”
看似睡着,其实已经晕过去几小时了。
芳沁问:“没半夜抓狂吧?”
历霜想了想,以他洁癖了几千天的经验看。
如果他在没有消毒的情况下躺倒别人的床上,他能一小时做三次噩梦。
于是回答:“有抓狂过。”
“可惜了,”芳沁拍了拍历霜的肩膀,“不过能在别人家过夜,你也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有那么夸张吗?”历霜笑道。
“你要求高成啥样你忘了吗?”芳沁掰着手指头数,“没有消毒过或者洗过晒过的,你躺上去就会混身不舒服,哪怕平时理得很干净的房间也不行,总之很复杂。”
这也是芳沁在听到历霜要留宿时高兴的原因。
对其他人而言,这件事非常平常。但对历霜而言,这是史诗级进步。
历霜看着芳沁欣喜若狂的样子,心想:她肯定想歪了。
历霜扯开话题问,打开冰箱说:“有早饭吗?诶唷,你这个新菜还在呢,你准备今天给他吃啊?”
历霜指的是芳沁捏的牛肉丸,虽然不是可以当乒乓球的程度,但依旧有嚼劲,很好吃。
上次她给焦青钰做了一碗,结果到晚上都不见人影,收到消息说是回家探亲去了。
芳沁觉得焦青钰会突然出现,就把这碗牛肉汤放冰箱里了。
“吃啥啊,都几天了啊,明天再做新的。”芳沁摆了摆手,“我给你烧点馄饨吧,你把馄饨给我。”
“行。”历霜从速冻里拿出芳沁之前包好的馄饨。
馄饨虽然是冷冻的,但皮薄,下水煮个两分钟左右就完全熟透了。
撒上紫菜和虾皮,再倒点酱油。
芳沁的做法是里面再加一小块猪油,吃着特别香,历霜很喜欢。
历霜吃着馄饨,听对面的芳沁问他:“你今天下午要去哪里玩啊?还是在家继续写你的题?”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历霜咽下嘴里的馄饨,抬眼说,“帮我配一把你家的钥匙。”
“我倒是可以,但你确定你要穿成这样出去?”芳沁指着历霜的衣服。
历霜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干脆站起来转了一圈,大言不惭地说:“我刚好有宛平南路六百号的出院纪念包,再搭着这一身出去,别人指定不敢打扰你。”
芳沁:“……去换了。”
历霜吃完馄饨,上楼换回了平时外出穿的衣服,随后跟着芳沁去街角的开锁店配了钥匙。
外头的日头还很烈,空气里裹着股闷热气,吸进肺里都觉得燥。
但历霜的心情倒还算轻快,目光扫过路边随风飘摆的绿树,耳边伴着此起彼伏的蝉鸣。
他知道,这是独属于夏天的热闹。
于是他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一只雪糕。
“夏天的热闹和雪糕的关系是?”芳沁不解。
“没关系啊,随心所欲,随遇而安。”历霜说。
聊着聊着,历霜顺便告诉了芳沁自己晚上要去果园看熟人的事。
芳沁和焦青钰一样,很意外他会认识果园老板。
一问原因,历霜中得知。
康大哥在这里的风评就是:遇见全靠缘份。
有时候你去果园,他不在;你去集市,他又去夜市了;你去夜市,他又去果园了。
跟手机地图一样,地标经常飘忽不定,能抓到他一次就算不错了。
两人走回家里,历霜把钥匙挂在鞋柜的顶上。
芳沁继续说康大哥的事:“你要是见着他了,问他的葡萄怎么卖,他家的水果我吃过一次,可甜了。我之前应该给你寄过吧,就是那个你老爱吃的苹果,就是他家的。”
芳沁随手拿起了一个石榴,坐到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剥石榴肉。
历霜在她旁边坐下,食指与大拇指嵌合下巴,若有所思:“难怪会被人喷药水,因为做的太好了,所以遭同行嫉妒了。”
“什么?他被喷药水了?怎么那么坏啊!”芳沁一下子来了火气,满是正义感地追问,“你一定要帮我问问他,犯人有没有被抓!”
“行。”历霜点头应下。
毕竟要到晚上才去找康大哥,这天下午历霜一直在家做习题,学累了就开始练小提琴。
他前面练的都是考级曲,后面随心了一点,随便拉的这首叫做《浪漫曲》,他同样配上了老师发来的钢琴协奏。
他站在卧室窗台前,望着窗外翠绿的绿叶,指尖轻轻拉动弓弦。
这里的视野和焦青钰房间的完全不同。
焦青钰的房间能看见一部分的田野,到了晚上,应该还能瞧见霞光与黑夜交融的交界线。
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像在看两个世界。
他们两个人也像是两个世界的。
历霜想。
焦青钰是个怪人。怪就怪在,你不能说他不好。他的的确确是个好人,只是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
就像昨天经历了那么多事,他第二天依旧淡定得像没事人。
他以为焦青钰早就对这些麻烦免疫了,情绪不会有太大起伏,但在早上,焦青钰竟然乐意告诉他昨天的细节,没有搪塞他。
他其实很意外。
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俩之间已经是比熟人更近一步的关系了?
朋友以下,熟人以上。
历霜一下子想到这个句话。
原来亲密度已经到这里了啊。
难怪他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焦青钰无语。
他以前还只是动动嘴皮子,现在已经进入演技期了,像今天早上那些调侃,就动用了他百分之六十的演技。
什么“摸身体”这种话……他平日只是自信,从不会说这种轻佻的话,全都是为了逗焦青钰。
“这么一想,我牺牲还挺大的。”历霜嘟囔了一句。
也因为这句话,他回了神。
他这才发现自己全程没看谱子,全凭手感和肌肉记忆拉完了整首曲子。
“牛啊。”
历霜盯着自己的手掌,眼神跟看什么稀世宝贝似的,忍不住小声夸自己:“我真牛啊。”
正巧芳沁敲了敲门:“我听你拉完了,我能开门了吗?”
“行。”历霜回答。
芳沁拉开一条缝隙,只露出了脑袋:“晚饭吃什么?”
“不知道。”
芳沁顿了顿,尴尬地说:“我也不想烧菜了,要不我们今天吃外卖吧?”
“也行。”历霜倒是无所谓,问她,“外卖吃什么?”
芳沁:“……不知道。”
历霜:“……”
历霜没有选择困难症,他是不挑食的人,吃什么都行。而芳沁也是如此。
两人陷入了僵局。
人就是这样,有的选了,不知道吃什么;没的选了,脑子里又开始想别的菜了。
在两人对着空气冥思苦想时,历霜的手机震了一下。
不是每天这个点都会发语音骚扰他的茂文德,而是焦青钰。
焦青钰没头没尾,发了个便利店的地址。
【雪球】:你饿了?
【焦青钰】:?
【焦青钰】:上班的地方。
【雪球】:哦好的
历霜想了想,看了眼找店铺的芳沁,又问:
【雪球】:我忘了问你了,我昨天晕之前,你不是肚子咕噜了吗?你后面吃东西了吗?
【焦青钰】:吃了。
【雪球】:吃了什么?
焦青钰不愧是学霸,一下子看出端倪。
【焦青钰】:为什么好奇这个?
【雪球】:因为我和姑妈想不好吃什么,很纠结。
【焦青钰】:蛋炒饭,火腿加里脊。
【雪球】:地址?
【焦青钰】:郝大力那家。
历霜点了点头。
好,有答案了。
【雪球】:行。
【雪球】:那我们跟你一样,吃猪脚饭了。
【焦青钰】:?
【焦青钰】:有病。
【雪球】:不用夸
【雪球】:晚上去找你
历霜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发过来消息。
想必正在无语地纠结措辞。
历霜想到焦青钰蹙眉看手机的画面,乐呵呵地笑起来。
芳沁找店铺找的头皮发麻,突然听见大侄子在笑,抬头问道:“你笑什么呢?”
历霜锁了手机,屏幕轻轻贴在鼻尖上,笑着回答:“姑妈,我们点蛋炒饭吧。”——
作者有话说:狸狸:不知道买什么,就问买过的人吧
小钰:又来耍老子?!
——
我来了!!!今天加班了呜呜呜,所以没来得及21点准时发![心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