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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 61 章 直到天光微亮,师青……

    直到天光微亮, 师青绾才躺在床边安稳地休息了一会儿。

    万俟韵的情况到后半夜也好很多了,现在安稳地睡在她身边。

    她今天也不打算去上班了,已经在手机上请过假了, 打算一天都待在家里不出门。

    万俟韵醒来时已经十点半了, 她睁眼看着睡在旁边的人, 懒懒地往旁边靠过去,然后一把抱住师青绾。

    师青绾在细微的挪动中醒来,她睡得并不沉, 潜意识里还绷着一根照顾病人的弦。

    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掌心轻柔地贴上万俟韵的额头。

    没再发烧了,师青绾稍微安心些, 她还有些困,意识不太清醒, 动作也迟钝了一点。

    “我没事了。”休息了一晚上的万俟韵现在感觉她精神十分好,她埋在师青绾怀里, 像只小动物一样, 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觉得很安心,“照顾我一晚上很累吧。”

    师青绾垂下眼眸, 看着怀中人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颊, 一夜的疲惫仿佛瞬间被驱散。

    她轻轻摇头,指尖温柔地梳理着万俟韵有些凌乱的长发, 因为今天不上班她格外放松, 声音都带着懒散:“不累。你没事就好。”

    两人又在温暖的被窝里赖了一会儿,然后,万俟韵饿了, 她昨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已经开始抗议。

    师青绾也听见了,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轻轻的震动,生病的人知道饿了,这是好事。

    她一鼓作气地从温柔乡里起来,“你也快起床吧,我去给你做饭。”

    就在她掀开被子的一瞬间,她感觉房间的温度有些不对,卧室里的温度,似乎比昨晚低了很多。

    她心头掠过一丝疑惑,快步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

    窗外,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积雪又厚了不少。

    积雪淹没了楼下的小院,停在小院里的车也被盖住。一切都被一层厚厚剔透的冰壳紧紧包裹着,树枝、电线、街灯……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坚冰之中,反射着惨淡的天光。

    不用走出去,师青绾也感觉到外面的寒冷了,城市仿佛被施展了冰雪魔法,远处的高楼隐在白茫茫的大雪里,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整个城市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安静得只剩下风雪的声音。

    “万俟,你看一下手机上有没有新消息。”她拉开窗帘,让万俟韵也看看外面的情况。

    万俟韵顺着师青绾的目光看向窗外,瞬间也被外面的场景夺走了目光。

    她拿起手机查看消息,信息如潮水般涌入,社交平台、新闻推送、群聊信息……全都炸开了锅。

    她快速滑动屏幕,语速急促地念着关键信息。

    “官方发布了全国最高级别的暴雪红色预警和极寒警报,让市民们做好抗灾准备。”

    万俟韵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滑动,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信息跳出来。

    师青绾也凑过来看网上的信息,网上热火的讨论一度让服务器瘫痪。

    “不止我们这里,昨天晚上所有地方的气温骤降。”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网络上发布的一张张图片,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河水结冰,船只像玩具般被冻结在河面上。】

    【北方的积雪深达数米,某些地区的气温一夜之间骤降至零下七十度,这种恐怖数字,打破了该区域有史以来气象记录的极限。】

    随便点开一张图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而她们所在地,本该是冬日暖阳的亚热带地区,气温也赫然降到了-30度。

    这不再是普通的寒潮,这是一场席卷整个国家,甚至是世界的,毫无死角的气候灾难。

    更让人恐慌的是群聊里的消息,因为昨晚的气温骤降,老旧小区保温差,水电系统脆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极端低温面前,首当其冲。

    停水停电,意味着取暖中断,零下的天气里,好多人猝不及防地失去温暖,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

    她看群聊里的视频,停电的地方,一家人只能暂时把木制家具烧了取暖。

    群聊里的请假消息像潮水般涌来,夹杂着各种焦虑的吐槽。这么极端的天气,大家都不想出门上班了。

    没想到灾难就这么开始了。

    “怎么一下就变成这样的了?”师青绾看着手机里的消息长叹一声,没想到情况会急转直下。

    “没事,我们做好准备了,而且政府也不会不管,肯定会有对策的。”万俟韵拍拍她的大腿表示安慰。

    “绾绾,饿了。”万俟韵贴到师青绾身边撒娇。

    师青绾被万俟韵的撒娇弄得心头一软,刚才因灾难消息而起的沉重感消散了些,她揉了揉万俟韵的头发,笑着起身:“好,这就给你做,煮点粥吧,再炒两个菜,吃清淡一点。”

    万俟韵乖乖地点头,然后倒在床上,“那我再躺一会儿,饭好了你叫我好不好?”

    “好。”师青绾对刚生过病的人提出的条件无条件答应。

    下楼走进厨房,刚拧开水龙头,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指尖蹿上来,她下意识缩回手。

    她愣了愣,又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水流,就像被冰刺扎了一样,不过几秒钟,她的手指就没什么感觉了。

    很冷,她低头看着水龙头里流淌的水,这已经不是冷水了,几乎是冰水混合物,这种温度极具攻击性,一下都受不了。

    供水系统的水温显然受到了外界极端低温的严重影响,或者,管道本身正在逐渐冻结,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等了一阵子热水器,热水出来以后,感觉才好点。

    她点燃燃气灶,蓝色的火焰欢快地舔着锅底,师青绾收敛了心思开始做饭。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米香渐渐弥漫开来,给冰冷的厨房增添了一丝难得的烟火气。

    趁着煮粥的间隙,她快速炒了两个清淡的小菜,一盘炒青菜,一盘番茄炒蛋。

    她回房间叫万俟韵起床,万俟韵还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双手藏在被子里,不停地捣鼓手机。

    “起来吃饭了。”她坐在床边,拍了拍床上隆起的地方。

    “好。”万俟韵也不耽误,立刻起身,和她一起出房间。

    “外面有点冷,穿厚点。”她提醒道。

    于是万俟韵摸出一件加绒的居家服,穿上后出了房间。

    房间外的温度确实要低一些,与卧室里被两人体温和被褥烘出的相对适宜的暖意不同,客厅和餐厅的空气带着一种停滞的冰冷。

    她们休息的时候只开了房间的空调,外面没有空调的地方相对冷一些,万俟韵缩了缩脖子,感受到了明显的温差。

    她心里盘算,要不以后,吃饭也搬到卧室里吧。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木质餐椅冰凉的触感透过不算太厚的睡衣传来。师青绾起身,又去拿了两条小毯子,一条盖在万俟韵腿上,一条给自己搭上。

    热腾腾的粥和菜肴暂时驱散了周遭的寒意。一碗温热的粥下肚,仿佛有一股暖流从胃部向四肢百骸缓缓扩散。

    “还是卧室里暖和。”万俟韵捧着碗,感受食物慰藉的同时又怀念起卧室的温度。

    “那吃完就去卧室里躺着吧。”师青绾也是同样的感受,还是躺在床上舒服。

    达成一致的两人,迅速吃完饭,师青绾收拾了碗筷和万俟韵一起上楼窝着。

    她们重新窝回床上,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裹紧,被子还是温热的。

    “有种以后都不想下床了的感觉。”万俟韵靠在师青绾肩头,半开玩笑半是无奈地说,寒冷的天气,让人只想待在温暖的地方。

    “确实不想下床。”师青绾抱着万俟韵眯上眼睛。

    “绾绾,想问你个事情。”万俟韵看着她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嗯?什么事?”师青绾依旧闭着眼,慵懒地应着,手臂环着万俟韵的腰,享受着被窝里的温暖和怀抱里的充实感。

    万俟韵稍稍从她怀里撑起身,从枕头下摸出一条项链,这是她早上起来在地上看见的,是从师青绾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

    她记得这应该是昨天绾绾逼着她弟弟的女朋友从脖子上摘下来的。

    “这个。”万俟韵将项链递到师青绾眼前,语气带着一丝忐忑,“我今早看见的。”

    师青绾闻言,睁开眼,神色的轻松一下被驱散了大半,接过那条项链,指尖触碰吊坠的星星。

    “可以和我说说吗?”万俟韵小心翼翼地询问,她观察着师青绾的神情,一旦有一点抗拒的神情,她会立刻转移话题。

    沉默了一会儿,师青绾还是开口了。

    “这是当时星火比赛以后,我打算送给你的礼物,后来一直没送出去,就被我好好收起来了。结果昨天我回家的时候发现,它被翻出来了,还戴在别人的身上,我……就很生气。”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这份礼物一直没机会送出去,也代表着一个没能圆满的节点,师青绾想让故事圆满一点。

    但被别人戴了的项链,她已经不想让万俟韵戴了。

    师青绾闭上眼,胸口微微起伏:“当时就有点失去理智,那是……那是我曾经想送给你的,包含着那时候所有心情的东西。它对我很重要,不该戴在除你以外的任何人身上。”

    所以她当时才会那么失态,那么强硬,那是在维护一段被她深藏心底、无比珍视的过往和情感。

    万俟韵看着星星吊坠,这是师青绾本来打算送给她的,“为什么是星星呢?”

    “因为你像月亮,所以我想做陪在你身边的星星。”师青绾的目光落在万俟韵脸上,仿佛穿越了时光,看到了那个曾经让她仰望又忍不住想靠近的人。

    “我那个时候心态很不好,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你做朋友,所以就想送你一条项链。不管结果怎么样,做一颗陪在你身边的星星就好了,不需要离你很近,不需要多耀眼,只需要安静地陪着你,就很好。”

    师青绾平淡地叙述着当时的心情,她买了这条项链,将所有隐秘的倾慕、陪伴的渴望以及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爱意,全部赋予了这条项链,希望将它送到万俟韵身边。

    她们错过了很多,只有这条项链能表明师青绾当时的心意。

    “绾绾。”万俟韵抱着她,很难想象当年师青绾是怀着怎样复杂又纠结的心情准备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可是已经被别人戴过了。”知道万俟韵很喜欢这个项链以后,师青绾并没有很高兴,更多的是愤怒和难过,如果没有人戴过,那将是一个完美的句号。

    “没关系的。”

    “有关系!”

    师青绾抬起头,眼底翻涌着偏执的暗潮,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那是给你的……只能是给你的!”师青绾的呼吸有些急促,盯着那条项链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被玷污的圣物。“它应该干干净净,只带着我的气息,落在你的肌肤上。”

    “可现在它沾了别人的体温,别人的味道!”语气里混杂着愤怒、委屈和一种近乎霸道的占有欲,“所以你别要了。”

    她不是对万俟韵生气,她是痛恨那种不完美,讨厌那份独属于她的心意被强行掺入了杂质。

    这份迟来的礼物,本该是这种纯粹情感的见证,如今却留下了瑕疵。

    “绾绾。”万俟韵看着难过的师青绾,很想告诉她说没有关系,她还是很喜欢,但是师青绾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的念头。

    师青绾将额头抵在万俟韵的额头上,闭着眼,“我希望属于你的,都是我能给到的最好的,最干净的……就像你一样,我不能接受瑕疵,也不能接受……哪怕一点点别人的痕迹留在本该完全属于你的东西上,你明白吗,万俟。”

    她无法容忍任何形式的共享与污染。

    万俟韵看着师青绾眼中的执拗,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试图说服,而是将握着项链的手收回,贴在自己心口,“好,我听你的,不戴了。”

    “不过这条项链,是你当年想送给我的心情,我收到了,非常、非常珍贵。所以,我会把它好好收起来,这是我们之间的重要回忆。”

    师青绾别扭地点点头,她也舍不得丢掉这条项链,好好收起来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她看到师青绾的眼神柔和下来,才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那绾绾在再给我买一条吧,只属于我的。”

    她拉起师青绾的手,引导着她的指尖触摸自己空无一物的脖颈,眼神亮晶晶,“好吗?”

    旧的遗憾被郑重珍藏,而一个新的属于她们相爱的仪式,正被温柔地邀请。

    师青绾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欣然答应。

    床头柜上手机尖锐的嗡鸣却突兀地炸响,一遍又一遍,打破了一室温情。

    师青绾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号码,眉头下意识蹙起,直接伸手挂断。

    可对方像是跟她杠上了一般,立刻又打了过来。

    如此反复挂了三四次,那铃声依旧不屈不挠,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万俟韵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担忧地看着她。

    师青绾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只好按下了接听键,甚至没来得及将手机贴到耳边,电话那头尖锐而急促的女高音就透过听筒清晰地传了出来,在安静的卧室里回荡:“招娣,你长本事了,让你好好照顾你弟弟,你不干,还打他!!你弟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你要这么对她,真是造孽,我们老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女!”

    “还有,你昨天是不是疯了?一条项链而已,你送给弟弟有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弟弟的女朋友哭了一晚上?怎么能在外人面前撂自家亲弟弟的脸,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雹砸下,语气严厉,带着兴师问罪的蛮横,一点关心都没有。

    师青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方才的柔和荡然无存,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万俟韵离得近,将电话里的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也跟着揪紧了。她伸手轻轻覆盖在师青绾紧握成拳的手上,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师青绾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温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是刻意压制的平静,“这么放心不下,就该把他拴在身边才好,怎么他放出来了。她随便翻我房间的东西,戴我的项链,我让她摘下来有错吗?”

    电话那头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强硬,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激烈的斥责:“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妈!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你快去找你弟弟他们,给他们道歉,顺便把他们接走,你们那边下了好大的雪,他们租的那个地方不保暖,别让他们冻着了。”

    这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压垮了师青绾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期待。

    她甚至能想象到母亲此刻的表情,永远只看得见儿子的冷暖,却从未想过女儿是否也身处严寒。

    师青绾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我也在这里,你就不担心我冻着?”

    对面的人似乎语塞,“你都在那里住那么久了,能有什么不好的,你弟弟他们是才去,你关照关照不是应该的吗?”

    “还我去给他们道歉,我怎么这么贱!还接他们来我家?妈,你脑子在想什么?我不扇他们两巴掌,都是我心情好,懒得动手。”

    对面的师母似乎没有想到师青绾会说出这种话,“师招娣,那是你弟弟!”

    “弟弟?”师青绾重复着这个词,“您口口声声弟弟弟弟,他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姐姐尊重?哦对,他家教不好,爸妈教得不好,我是该教他做人了。”

    电话那头的气息明显紊乱起来,显然被气得不行,但师青绾的话又让她一时找不到强词夺理的反驳点。

    半天,师母才换上一副看似语重心长,实则依旧偏袒的语气,“招娣,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你弟弟他还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多让让他,多帮帮他怎么了?将来爸妈不在了,你们姐弟俩才是最亲的人,现在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我最多给他买张车票让他回家,多得不会再提供了,妈,你想清楚到底是该劝他还是劝我,现在外面的天气零下三十度,他要死在外面我不负责。”

    师青绾的声音冰冷又决绝,没有留下丝毫转圜的余地,她不再是那个永远被动承受指责的女儿。

    电话那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师母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她被师青绾前所未有的强硬和冷酷彻底震住了,更被那句“零下三十度”和“死在外面”的描述吓到。

    “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师母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却失去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虚弱,“他毕竟是你亲弟弟啊……”

    “我的狠心,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师青绾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无情,“你自己选,是继续纵容他,让他在这鬼天气里自生自灭,还是立刻叫他回家,您自己决定。但我把话放在这里,我的家门,永远不会为他打开。”

    她不再给对方任何纠缠的机会,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她主动挂断了电话,并且直接长按关机键,看着屏幕彻底暗下去,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将手机丢到一边,抱住万俟韵,万俟韵立刻回抱住她,感受到她的瘫软。

    “你都听见了吧?”

    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让万俟韵听到“师招娣”这个名字,听到她带着沉重枷锁过去,听到她家庭里那些令人窒息的偏心和丑陋。

    这个名字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揭示着她不被期待的命运。

    第62章 第 62 章 “听到了。”万俟韵……

    “听到了。”万俟韵靠着她, 轻声说。

    她已经不止一次从她身边的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师青绾努力压抑声音里的情绪,她本来不想让万俟韵知道的,但是这个名字三番五次地被提到, 万俟韵又怎么会想不明白。

    “我很讨厌那个名字, 我高中在县里上的, 那里没有乡里那么重男轻女,大家的名字都很好听,可是她们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 表情会变,眼神会怜悯。就算我不说,这个名字也能替我说话,告诉所有人我是不被期待的。”

    “我不喜欢那样的目光, 让我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我弟弟叫师青云,我爸说我们这辈到青字辈了, 所以想了好多天,给他取名叫青云, 寓意平步青云, 光宗耀祖。”

    “但是我是女孩,他说女孩不能占正字,随便取个名字好养活。”

    十分敷衍的理由, 把她降生的意义彻底定义为另一个性别到来前的铺垫。

    “所以18岁以后, 我就悄悄去改了名字。我前18年活在自卑和痛苦中,我想往后, 我的生活会过得很好, 我不需要被人知道我的痛苦。”

    她想要的是新生,是彻底割裂,是将那些不堪的、疼痛的过往深深掩埋, 然后光鲜亮丽地走下去,让所有人都只看到她的强大,她的美好,仿佛那些黑暗从未存在过。

    “所以,你给自己取名‘青绾’。”万俟韵轻声说道。

    “绾”是系住,是盘绕,是挽留。青丝如绾,命运自绾。

    “嗯……是力挽狂澜,换了个同音字,觉得好看一点。”师青绾想了想,和万俟韵解释道。

    “而且他说女孩不能占正字,那我偏要,我就要叫师青绾。”她从脱离家庭的那一刻就开始变得叛逆,压抑已久的本性终于展露出来了。

    万俟韵听着,眼底漾开温柔而了然的涟漪,“寓意真好,绾绾取得名字很好听。”

    越了解师青绾,就会越被她灵魂深处那种不屈的韧性震撼,也会越来越喜欢她。

    “绾绾,你比我厉害多了,你是个很好的人。”万俟韵毫不掩饰地钦佩,眼中亦有怜惜的温柔。

    感受到万俟韵的包容,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是否要将自己那点隐秘的,甚至有些不光彩的初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其实…一开始,我想认识你,靠近你,是因为……”师青绾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点自嘲的意味,“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一种我从未触及过的幸福感。”

    她抬起眼,望向万俟韵,眼神复杂,里面有坦诚,也有对自己那点私心的审视。

    “你的眼神温柔,是那种被好好爱着的人,被妥善保护着长大的人,家世也好,朋友很多,会被大家爱戴,是和我完全相反的存在。”

    “你的世界里好像永远阳光普照,没有我经历过的那些阴霾和算计。那种幸福,对我来说太陌生了,像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所以我…我很嫉妒你…”

    “嫉妒?”万俟韵顿了一些,惊讶地看着师青绾。

    “没想到吗?”师青绾看见她惊讶的样子,毫不意外。

    “没想到。”万俟韵眼神里是真切的意外,但并无责备,只是更专注地看着她,像在等待解读一个难懂的谜题。

    她扯了扯嘴角,只是笑容有点苦涩。

    “是啊,嫉妒。你很难想象贫穷带给人的伤害,我嫉妒你轻而易举就拥有我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我很想靠近你,想着站在你身边我是不是也能偷到一点幸福。”

    她将自己的动机剥开,露出了内里阴暗的底色。

    “越是观察,越是了解,我就变得越贪婪,开始不满足只待在你身边,我开始……想要占有。”

    好像占有了万俟韵,就能得到她的一切。

    “想要你那种温暖只照耀我一个人,想要你那种明媚的笑容只为我绽放,想要其他人离离你远一点。”

    “我甚至荒谬地觉得,只要拥有了你,仿佛能弥补我生命中所有缺失的温暖。可是我并没有这种理由,我那个时候为了生活奔波,甚至连喜欢是什么都不太清楚。”

    “我意识到我没办法‘占有’你,没办法让你身边只能有我一个人,甚至连方法都没有,我很痛苦。那个时候你已经占据我生活的绝大部分了,我心里的秩序开始崩塌。”

    那种感觉,就像精心搭建的、试图靠近光明的脆弱阶梯,在意识到永远无法真正触摸到太阳时,轰然倒塌。

    她不仅无法得到,还快丢失掉自己原本拥有的东西。

    那种惊慌,让师青绾选择最决断的方式从里面抽离出来。

    “所以你选择逃避。” 万俟韵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当时师青绾会那么决绝,她的内心已经摇摇欲坠。

    “是。万俟,我告诉你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好。你上学的时候和我认识,那个时候我伪装得很好,你认识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

    “后来你和我重逢,因为你的执念,又遇到了洪灾,可能你并没有看清我,还是觉得我和以前一样,但其实很不一样,我藏起了我所有的恶劣因子和你在一起。”

    “我现在把我的恶劣,我的卑鄙展现在你面前,现在还觉得我好吗?”

    “我甚至觉得比想象中更好。”万俟韵短暂地整理了一下思绪,回答道,“这才是完整的你,是我该拥有的你。”

    “它应该包括一切,包括你的温柔和坚韧,也包括你的脆弱和偏执。”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我喜欢我眼前的你。”

    “再说了,你把自己说得这么过分,可是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你对我有恶意,只感觉到你对我很好,这怎么能算坏呢?”

    “可是我……”师青绾还想说点什么,但被万俟韵温柔地堵住了嘴。

    “所以,别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你很好,从过去到现在,每一个你都很好。而我,很庆幸能遇见每一个你。”

    万俟韵好像永远都对她很有耐心,能理解她的所有情绪,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原来被一个人全然接纳是这样的感觉,连她最不堪的部分,都被温柔地接住了。

    原来她也可以拥有这样的人,拥有一份幸福。

    “谢谢你。”她轻声说,这三个字里包含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你我,不用说谢谢。”万俟韵亲了亲她的脸颊,“我更希望听你说,我爱你。”

    “我爱你。”

    三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心中那块沉重的巨石骤然落地,心中升起一股尘埃落定的归属感。

    “我也爱你,绾绾。”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们在一起了——

    在家畅快地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还是要正常去上班。

    “都这种天气了,还要出去上班,都末世了,牛马还是牛马。”师青绾裹紧了衣服,做好抵御-30度低温的准备。

    从厚重的羽绒服里艰难地扯出围巾,一层层绕在脖子上,直到下巴都被埋没。

    万俟韵也穿戴整齐,走到她身边,眉头微蹙:“雪好像更大了。”

    “是啊。”师青绾望向院子,语气带着担忧,“而且你看院子里的积雪,都没过膝盖了,不知道车子还能不能启动。”

    “试试看吧。”两人全副武装地推开门,凛冽的寒气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层层衣物,刮在皮肤上。

    呼吸间带出的白气迅速弥漫,师青绾催促着:“快走快走。”

    她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停在院子里的车。

    积雪已经到了膝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雪粒顺着裤脚缝隙往里钻,带来刺骨的寒意。

    好不容易来到车旁,车身几乎被雪埋了半截,万俟韵拿出钥匙,按了解锁键。

    尝试拉开车门,然后发现门框被冻得结实,上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子。

    万俟韵用力又拽了两下,车门才发出嘎吱的声响,勉强打开了一条缝。她侧过身,用肩膀顶住车门,又加了几分力道,才将结着冰壳的车门彻底推开。

    “快进去,暖和点。”万俟韵对师青绾说道,自己则绕到驾驶座那边,同样费了些工夫才打开车门。

    车内如同冰窖,方向盘摸上去都冻手。万俟韵插入钥匙,深吸一口气,心里也有些没底。

    第一次点火,没有成功。她停顿了几秒,再次尝试,汽车成功发动,两人都松了口气,还好可以用。

    万俟韵熟练地开启暖风,然后操控车辆,缓慢地驶出被厚雪覆盖的院子,轮胎碾压着积雪,将松软的积雪压实。

    驶上主干道后,情况比她们预想得要好一些。

    虽然路面积雪依旧很厚,但明显有除冰车作业过的痕迹,车道被清理出了大概的轮廓,至少能让车辆缓慢通行。街道两旁,环卫工人和一些志愿者正在奋力铲雪,身影在漫天飞雪中显得格外忙碌。

    “看来市政还是在运作的。”师青绾看着窗外,语气里带着点意外的庆幸。

    她原本以为外面会是一片完全停滞的混乱景象。

    万俟韵专注地看着前方,车速很慢,轮胎抓着湿滑的路面,不敢有丝毫大意。虽然比想象中好点,但还是得小心。

    街道上的车辆稀少,都像他们一样缓慢爬行着,好不容易到公司,公司里的人都瘫坐在工位上,被外面的寒风一时冻得缓不过神。

    办公室里此起彼伏地响着吸鼻子的声音和偶尔的咳嗽声,间或夹杂着几句有气无力的抱怨。

    公司里大多是南方人,没在寒冷的地方待过,她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甚至小毯子,但是依旧冻得直跺脚。

    此刻,他们就像一群被骤然扔进冰天雪地里的热带鱼,生理和心理上都遭受着巨大的冲击,需要时间来缓过这口气。

    师青绾和万俟韵对视一眼,虽然她们也冷,但比起这些快要被冻傻了的同事,显然要强上不少。

    “我进去了。”万俟韵小声和师青绾说了一声,然后走进办公室。

    师青绾回到工位上,一旁的小张还在瑟瑟发抖,看见师青绾回来,她都激动死了。

    “绾绾,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她拉着师青绾就开始哭诉。

    “我们那个片区,就靠近城北那边,水管冻裂了,还把电路给搞坏了!说是抢修,但要三四天才能修好!”小张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了绝望,“三四天啊!这么冷的天气,家里没电没暖,跟冰窖一样,都快把我冻成冰棍了,根本没法待!”

    “那你这两天怎么过的?”师青绾关心道,意识半会儿修不好,这个天气是要冻死人的。

    她用力擤了下鼻子,继续倒苦水:“没办法,只能带我爸妈去住酒店。结果你猜怎么着?现在酒店价格涨得离谱!平时两百多的普通标间,现在一天要五百多!我咬着牙订了,可这要住四五天,算下来,我小半个月的工资就这么没了!三分之一啊!”

    小张越说越激动,抓着师青绾胳膊的手都收紧了:“这鬼天气,上班已经够折磨人了,下班还要花这么多钱去住酒店,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我感觉我快要死在这里了,不是冻死,就是穷死!”

    她的抱怨引起了周围同事的共鸣,纷纷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附和。

    “是啊是啊,我们那片也是,电压不稳,空调根本带不动。”

    “这才一两天,就有点受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酒店还不好订,稍微便宜点的早就被抢光了。”

    “我家空调昨晚开了一整夜,今早起来室温才 15 度,我爸现在北方过冬比在南极还难!”

    师青绾听着小张和同事们的抱怨,心里也沉甸甸的。她是幸运的,和万俟韵在一起,还提前做了准备。

    这样遭遇突发状况的人显然不在少数,这场罕见的极寒天气,不仅考验着城市的应急能力,更是在无情地增加着普通人的生活成本,消耗着大家的精力和积蓄。

    她拍了拍小张的手,安慰道:“等水电修好了就可以回去了。”

    “但愿如此吧。”小张也没办法,现在只能寄希望水电快点修好。

    办公室里的抱怨声此起彼伏时,万俟韵拿着几张通知走了进来,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大家都安静一下,公司刚接到街道和区里的通知,针对这次极端寒潮,政府出台了一些紧急应对政策,我给大家简要传达一下。”

    这话像是一剂强心剂,让萎靡的众人稍稍打起了精神。

    万俟看着通知念道:“首先,是稳定市场价格。市政府已经联合市场监管部门,对酒店、宾馆等临时住宿场所进行价格干预,严厉打击哄抬物价的行为。如果遇到类似情况,可以打市政热线进行举报。”

    小张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一点挽回损失的希望。

    “其次,对于因管道冻裂、电力故障导致无法居住的居民,可以向社区报备。各区政府正在协调辖区内具备条件的学校体育馆、社区活动中心等公共设施,开放作为临时避寒点,提供基本的暖气和热水,虽然是集中安置,但至少是免费的,能解决燃眉之急。”

    “另外,通知要求全市各供热企业必须满负荷运转,确保供热稳定,并适当延长供热时间。电力部门也会优先保障居民用电,特别是老旧小区的线路巡查和应急抢修已经全面铺开。”

    万俟韵抬起头,看向大家,“最后,考虑到通勤困难和安全隐患,市政府鼓励具备条件的单位安排员工远程办公。我们公司也在研究方案,后续会通知大家。目前阶段,大家上下班一定要注意安全。”

    万俟韵传达完政策后,办公室里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一些。

    虽然寒冷依旧,环境依旧艰难,但至少知道政府层面已经在行动,并非完全束手无策,这给了她们一丝安慰和秩序感。

    个人的力量在自然灾害面前是渺小的,需要依靠集体的力量和社会的组织。

    “这样看起来感觉也能坚持了。”

    有了安慰的众人回到工位上缓过来后,办公室里敲击键盘的声音和低低的讨论声渐渐取代了之前的抱怨,一种在困境中努力维持正常的秩序感慢慢回归。

    不过她们在安静上班的同时,楼下不断有救护车开过,一开始大家还没太在意,但很快,一辆、两辆、三辆……频率高得有些不寻常。

    有人忍不住抬头望向窗外,但除了漫天飞雪和模糊的城市轮廓,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呼啸着划过被冰雪覆盖的街道。

    她压低声音对师青绾说:“这……这救护车也太多了吧?听着心里发毛。”

    “这种天气,老年人、有心脑血管疾病的人最危险了,路滑摔倒的估计也不少,天气又冷,在外面待久了也不安全。”师青绾解释说。

    政府的政策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面对大自然展现的绝对力量,人类的生命在自然面前就是那么脆弱。

    到了中午,办公室里渐渐弥漫开饭菜的香气,同事们陆续开始解决午餐。

    师青绾迟迟没有等来自己的外卖。她查看手机APP,显示订单早已超时,骑手的位置就停在楼下,但迟迟没有动静。

    她尝试打电话给骑手,听筒里只有漫长的忙音,无人接听,她有些急躁,可以理解天气不好到的慢些,可是打不通电话会让她着急。

    万俟韵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师青绾还坐在工位前对着手机皱眉,便走了过去:“外卖还没到?”

    师青绾摇摇头:“联系不上骑手。”

    万俟韵看了看窗外恶劣的天气,眉头微蹙:“别等了,来我办公室吃点吧,我点多了一些。”

    师青绾没有推辞,跟着万俟韵进了办公室。

    “你这是多点了一些?”她怀疑地看着办公桌上摆着的吃的,完全够两个人吃了吧。

    “刚刚点饭的时候,看见你喜欢吃的了,就顺手点了一份,想让你拿出去吃的。”万俟韵把送的米饭分出一半推到师青绾面前。

    “可是我的外卖明明就在楼下,怎么就没动静呢。”师青绾接过米饭,还是有些不解地嘀咕了一句,下意识又看了一眼手机,骑手的定位依旧纹丝不动。

    小张这时给她发消息,【绾绾,你的外卖好像出事了!刚刚据说有一个外卖员送餐的时候在外面摔倒了,有点严重,已经送医院了,你不说你的外面一直没到吗,我估计就是他,楼下还散着好几份外卖。】

    紧接着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照片里,潮湿冰冷地上鲜雪染红了一片,人已经不在了,旁边散落着几个颜色鲜艳的外卖袋子,其中一个熟悉的包装盒半开着,里面的餐食洒在雪地上,瞬间冻结。

    她认出了包装盒上的标识,就是她点的那家。

    她沉沉地叹息一声,“外卖到不了了,外卖小哥进医院了,应该是在楼下摔倒了。”

    “外面那个天气,他们那种在外面跑的人最容易受伤了,这也没办法。”万俟韵也沉默了一下,寒冷的天气,受伤都会比平时严重。

    回家的时候,路上也看到了几场车祸,有的只是轻微的剐蹭,车主们顶着寒风在路边焦急地交涉。有的则比较严重,车辆撞上了护栏或者彼此相撞,碎片散落在雪地里。

    万俟韵开得极其谨慎,车速缓慢,与前车保持着超乎寻常的距离。

    即使如此,在过一个结冰的桥面时,轮胎还是短暂地打滑了一下,车身微微侧移。虽然她立刻稳住了方向,但那一瞬间的失重感还是让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们好像还没有应对这种严寒的经验。

    习惯了这座城市往常的四季,面对这种骤然而至远超预期的极寒,所有的应对都显得生涩而笨拙,像是在黑暗中摸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充满了不确定。

    即使提前做了一些准备,但当真的要面对的时候,那种经验上的匮乏感便暴露无遗。

    第63章 第 63 章 不知不觉在-30……

    不知不觉在-30度的天气里生活了小半个月, 所有人都在尽力适应环境的变化。

    万俟韵从网上高价订购了一个烧木柴的小型壁炉,请人安装在房子里。往常三天左右就能到达的货物,这次花费了一周时间。

    现在因为极寒的缘故, 街道上的行人包裹得十分臃肿, 埋着头抵抗风雪, 他们步履匆匆,尽可能缩短在户外暴露的每一秒。

    粮食的价格还算稳定,但是其他物价开始疯狂上涨, 能源价格一骑绝尘,各种防寒物资、备用电源的价格更是翻了数倍乃至十数倍。

    网上好品牌的防寒物资早就卖断货了,全部显示预售或者无货,现货物资真正买到手价格会是网上的五六倍。

    然而, 比商品价格飞涨更严重的,是人工和运输费用。

    愿意在这种鬼天气下出门工作危险系数很高, 所以他们承担的风险和付出的劳动价值自然被抬到了惊人的高度。

    因为客厅的面积不小,开空调十分耗能, 她和师青绾合计了一下, 在网上下单了一个壁炉,准备在楼下烧柴火。

    “那我应该买多少木柴?”万俟韵有点迷茫地看着师青绾,她对这些事情确实不太了解。

    “先准备一年的量吧, 准备个一吨?”师青绾犹豫地说道, 这个数量应该差不多吧,她也没有囤过那么大数量的东西, “毕竟是一年的量。”

    “一吨?”万俟韵想了想, 她对这些实物缺乏具体概念,但直觉告诉她,在这种不确定的时期, 冗余就是安全。于是在一吨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些,“那我多买一些,可以堆在小院里,如果用不完,后面我再想办法。”

    做出决定后,万俟韵开始在网上寻找,浏览了几个大型购物平台和本地商家页面,之前还能看到的木柴链接,如今大多都变成了灰色的“缺货”状态,或是挂着“预售”、“延迟发货”的醒目标签。

    现在全面的极寒天气,使得木柴这种最传统的取暖物资,变得供不应求,源源不断地有人购买。

    万俟韵想办法通过关系联系了木材厂商,木柴的价格同样令人咋舌,并且运费单独计算,数字高得几乎相当于再买半吨木柴。

    她下了订单,木柴厂商也只敢保证尽快出货,至于什么时候能到货,他也说不准。

    因为现在到处路面不是结冰就是积雪,很多路段货车都走不了,司机也紧缺,运输比较困难。

    万俟韵也表示理解,在这种席卷一切的极端天气面前,就算再怎么催促也没有用。

    除了等待,她们能做的似乎不多。

    城市在持续的超低温下似乎变得更加脆弱。

    她们所在的城市以往冬日里最多不过是湿冷的魔法攻击。

    所以规划与建设从未将如此极端严寒纳入考量,她们这里楼房墙体单薄没有做保温措施,管道裸露一点也不抗冻。

    这里的绿化树木多是常青树种,叶子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树枝不堪重负,时不时有断裂的枝干砸落在积满冰雪的路面上。

    平日里用来排水的下水道井盖,此刻也被冻得严严实实,因为天气太冷,路面甚至被冻裂开了。

    城市里的基础设施,在这场极寒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从电网到供水系统,都经不起这般酷寒的持久考验。

    无数水管冻裂,清晨醒来,居民们发现家里断水,下楼查看,才看到楼道外的水管正往外喷着水柱,很快就在地面凝结成厚厚的冰层,让本就难行的道路更加危险。

    受伤住院的人数呈指数增加。

    抢修人员忙得焦头烂额,但因为缺乏极寒天气下的维修经验和工具,维修进度异常缓慢。

    更可怕的是,电力开始不稳定了,师青绾晚上和万俟韵一起在家的时候,已经好几次看见灯光闪烁,电力不稳的情况。

    电网本就没有按照极寒天气的负荷设计,前期这么寒冷,电力系统本来就有些脆弱。

    当全市居民都疯狂开启空调、电暖器、电热毯等……无数台设备同时轰鸣,贪婪地汲取着电能,试图将一丝暖意留在冰冷的建筑内。

    电网这根弦,早已绷到了极限。崩溃来得悄无声息,又无比彻底。

    那是一个傍晚,经过了17天的等待,物流终于给万俟韵打电话,告诉她木材送到小区了。

    万俟韵和师青绾这些天专门在小院里腾出一个地方打算堆放木材。她们在门口等着送货的人来,顺便请司机帮忙把东西搬到小院里。

    谈好价格以后,两个送货的人也十分乐意帮她们搬东西。多一份收入,总是好的。

    四人开始忙碌起来,货车倒进小院里,她们开始卸货,把成袋成袋的木材搬运到小院那个特意清理出来的角落。

    天色渐晚,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打在脸上,生疼。呼出的白气在昏暗的光线中缭绕,好在她们一直在运动也没有很冷。

    搬运木柴的沉闷声响和踩在积雪上的嘎吱声,是这片寂静中唯一的节奏。

    突然,灯光先是猛地一暗,像是濒死者的喘息,随即,眼前陷入了一片纯粹而死寂的黑暗。

    不是那种缓慢的变暗,而是十分猝不及防的,黑暗覆盖了一切,远处高楼的光亮,附近楼房里窗户透出的温暖光芒,甚至小区里的路灯,都在同一时间彻底熄灭。

    城市惯有的背景噪声似乎都瞬间被抽空,被一种令人心慌的绝对寂静所取代。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风拍打窗户的呜咽。

    “怎么回事?”一个司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声音在黑暗中带着惊疑。

    “停电了……”师青绾望着远处,不只是他们这里,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都黑了。”

    但是很快身后的屋子亮起光亮,旁边的房屋也跟着亮了起来。

    送货的师傅松了口气,可能就是一下电压不稳定,现在恢复了就好。

    只有知道情况的两人才明白并不是情况好转了,是因为别墅里的备用电源开始工作了。

    两个司机借着别墅亮起的灯光,接着把活儿干完,然后他们也意识到一点不对劲,因为除了这里的别墅区,其他地方依然漆黑一片。

    他们收了钱以后开着车快速离开了。

    全市断电。

    这意味着供暖停止,空调失效,电梯停运,照明消失,所有依赖电力的现代生活设施瞬间瘫痪。

    而温度,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流失。

    她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感觉周遭的空气正变得愈发刺骨。

    “快进屋去吧。”万俟韵拉着师青绾回了房间,顺带带了一包木柴进去。

    热水在水壶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厨房的玻璃,与窗外的严寒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万俟韵倒了两杯热水,递给师青绾一杯,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

    师青绾望着万俟韵,要不是因为眼前的人,她可能也是那停电的千千万万户人家里的其中之一,可能也在考虑应该怎么度过今天这个夜晚。

    她喝了点水,然后将水杯放到桌上,向万俟韵张开双手。

    万俟韵顺从地坐到她腿上,然后被抱住。

    “怎么突然要抱?”万俟韵笑着看她。

    “就是觉得认识你很幸运,从上学到现在,你都帮了我好多,这两次在灾难时也是,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你是我幸运星。”师青绾把头搁在万俟韵肩膀上感慨道。

    万俟韵反手抚了抚师青绾的头发,笑得温柔:“既然我是你的幸运星,那绾绾你可要牢牢抓住呀。”

    “当然要抓住。”师青绾收紧了手臂,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窗外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与严寒,室内却因这一方温暖而显得格外安宁。

    两人决定泡个热水澡。浴缸里放满热水,蒸汽氤氲,模糊了镜面。

    将整个人浸入温热的水中,感受着僵硬的四肢逐渐舒缓,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

    短暂的舒适,在外面一片漆黑中显得如此珍贵,甚至带着一丝不真实的奢侈感。

    洗漱完毕,她们窝在厚厚的被子里,床铺提前用电热毯烘暖过,此刻尚存余温。

    卧室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

    师青绾关上灯,她刻意没有关上窗帘,外面的黑暗已经足够厚重,厚重到无须窗帘来遮蔽。

    “还没有来电的迹象……”师青绾的声音很低,带着忧虑,“一点光亮都没有。”

    万俟韵也沉默地望向那片死寂的黑暗。

    城市的脉搏停止了跳动,寂静得可怕。可以想象,在那片黑暗之中,正有多少人在猝不及防地忍受着迅速流失的温暖,在寒冷与恐慌中煎熬。

    “都过了两个小时了还不来电,那今天晚上估计来不了。”万俟韵也心情也沉重起来。

    “别看了,绾绾。”她把师青绾拉到怀里,关上窗帘。

    此刻她们无疑是幸运的,但幸运并没有给她们带来多少喜悦。

    她们心里是对未知明天的担忧,以及对那片广阔黑暗中正在发生一切的无力感,她们微弱的力量,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保全自身。

    清晨,天色是一种灰蒙蒙的惨白,依旧没有一丝阳光能穿透厚重的云层和弥漫的寒气。

    万俟韵率先醒来,习惯性地去摸手机,屏幕亮起,信号格一直显示无信号。

    她心头一沉,尝试连接网络,也彻底失败了。

    “绾绾,”她推了推身边的师青绾,“网络也断了。”

    师青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摸过自己的手机确认,心也沉了下去,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和电力一起中断的,两人昨天没有玩手机,早早就睡了。

    可是断网了,她们现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师青绾坐起身,裹紧了被子,“得出去看看,至少了解一下小区和附近的情况。”

    “好,我们吃完早饭出门看看吧。”万俟韵点头同意,在这种信息真空的环境下,盲目等待只会加剧焦虑。

    按照目前的情况,她们还不至于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也有好处。

    在厨房里准备了简单的早餐,现在早饭都吃热的才能舒服,没有一丁点温度的食物吃到肚子里,只会觉得寒冷。

    两人穿戴整齐,厚厚的羽绒服、雪地靴、帽子、围巾、手套,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

    小院里,昨夜搬运木柴的痕迹已被新雪覆盖了一半。她们走进车里,开车出去看看情况。

    车开得很慢,轮胎碾压着积雪,发出单调的嘎吱声。

    大多数商家都关门了,只有做餐饮的铺子,零星地开了几家。

    她们原本打算去远一点的超市或者市场看看情况,但没开出多远,就在一个十字路口附近,看到了一大群人聚集在一家临街店铺门口。

    人群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在这片死寂的白色世界里,那一抹人烟显得十分突兀。

    万俟韵也注意到了,她减缓车速,缓缓靠近,在路边找了个不影响通行的位置停下。两人下车,踩着积雪走近了些。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家小小的羊汤馆,店铺门脸不大,此刻门口支起了一个临时的大锅,煤气罐在旁边摆着,锅底下蓝色的火焰持续加温。

    锅边不断蒸腾出浓郁的白气,带着羊肉特有的香气,在这冰冷的空气中飘散开来,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排队的人们,男女老少都有,个个穿着臃肿,脸上带着被严寒折磨过的痕迹。他们手里都捧着一个碗,有的是一次性纸碗,有的是从自己家里带的碗。

    站在大锅后的一对中年夫妇便麻利地舀上一大勺滚烫的、奶白色的羊肉汤,汤里能看到些零星的羊肉碎和白菜。

    拿到汤的人,有的迫不及待地就站在雪地里,顾不得烫,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滚烫的汤水显然让他们冻得发僵的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慰藉,脸上露出短暂的满足神情。

    有的则小心翼翼地端着,快步往家的方向走,想必是带给无法出门的家人。

    店铺旁边立着一块简陋的硬纸板,上面用粗黑的马克笔写着几个大字:“免费喝汤,羊肉汤”。

    “免费的?”师青绾有些惊讶,目光立刻变得钦佩起来。

    万俟韵的目光落在那对忙碌的夫妇身上。

    他们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男人身材高大,围着一条沾了油渍的围裙,正用力搅动着大桶里的汤,脸颊被热气熏得发红,他大声地吆喝着,吸引周围寒冷的人过来。

    女人则负责给排队的人舀汤,动作利落,脸上带着淳朴而温和的笑容,不断说着:“小心烫,慢点喝,还有,别急。”

    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周围,靠着羊汤驱寒,效果感觉十分不错,一碗羊汤下肚,他们的脸色都红润起来。

    万俟韵和师青绾站在不远处,看着风雪中温暖的一幕,她们没有上前去排队,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在周围逛了一圈,她们发现大家也没有坐以待毙,都在用各自的方式,与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抗争,求生的本能和对恢复正常生活的渴望,支撑着他们在绝境中寻找出路。

    物业开始组织人手,试图修复供水,没办法用网络联系,就用最原始的大喇叭喊话。

    社区也在积极帮忙,试图在这片混乱中建立起小小的秩序和庇护所。

    她们看到社区服务中心的门口也聚集了一些人,一个大功率的燃油发电机在室外轰鸣,连接着室内的空调。

    一位社区工作人员站在门口,拿着扩音喇叭,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失真,却依旧努力传达着信息:“……家里实在冷得受不了的,特别是老人、孩子、孕妇!可以先到我们社区的临时取暖点来!有空调供暖!请大家相互转告,注意安全!”

    万俟韵和师青绾相视一眼,停下车决定走进去看看。

    她们推开社区服务中心厚重的门帘,一股混杂着人体温度和潮湿衣物的暖流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酷寒形成鲜明对比。

    只见大厅里原本的办公桌椅被挪到了角落,空出了一片不小的区域。

    几台立式空调正全力运转,送出不算炙热但足以驱散严寒的暖风,房间里果然坐满了人,几乎没有什么空位。

    空间里不算安静,有孩子的细碎哭闹声,有老人轻微的咳嗽声,也有人们低沉的交谈声,但整体氛围是平和的,甚至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感更强了。

    没有人喧哗,资源有限,秩序显得尤为重要,社区的工作人员和几名志愿者穿梭其间,时不时给需要的人递上一杯温水,或者安抚一下焦躁的情绪。

    周围的人也会互相帮助,大家没有抱怨,有的只是团结一心。

    一路看过来,两人的心情都比刚出门时轻松了不少。这次的灾难,和之前那种只能依靠自己、孤立无援的感觉完全不同。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师青绾轻声说,一直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她担心秩序崩溃,担心人心惶惶,但眼前所见所闻,更多的是人性和关怀。

    这座城市并没有在严寒中彻底沉沦,还在顽强地对抗着自然。

    “你在想什么?”万俟韵看了看眼前的场景,又看了看师青绾若有所思的侧脸,轻声问道。

    “我在想……你想的事情。”师青绾转过头,眼睛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明亮。

    两人相视一笑,“我们是不是,也做点什么?”

    万俟韵的嘴角弯了起来,她们果然心意相通。她点了点头,“回去看看吧,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回到相对温暖的车里,引擎的低鸣隔绝了外界的部分严寒,两人没有多做停留,直接驱车回家。

    直到车子缓缓驶入小院,看着自家小院里那个被积雪半掩的木柴堆,这可是最直接的取暖工具了,有没有电都可以使用。

    简单,直接,无比实用。

    她们立刻行动起来,顾不上休息,马上开始干活,扫去编织袋上的积雪,把一袋袋还没有拆封的木柴往车上装,直到后备箱和后座被塞满。

    车子明显被压沉了些,粗略估算,大概装了三四百斤。这些木柴,足够社区端在度过几天了,希望到时候电力可以修好。

    “走吧!”万俟韵关上车门,拍了拍手套上的木屑,招呼师青绾上车。

    车子再次驶向社区服务中心,工作人员看到她们又回来了明显一愣,上去询问她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们这里有些木材可以供暖,请问你们需要吗?”万俟韵指了指塞满车厢的木柴,语气平和地问道。

    工作人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要,很需要!”

    “那麻烦情人来搬一下吧。”师青绾轻声说,她们两个搬这些东西可费劲了,还是希望有人能帮一下忙。

    工作人员连忙招呼人过来,“快!快出来几个人帮忙!”

    很快,几个工作人员和志愿者都涌了出来,看到满车的木柴,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激动和感激。

    “太及时了!真是太感谢了!”工作人员激动地感谢着两人,“我们正愁发电机的油撑不了太久,这下可好了!有了这些木柴,就算没电,我们也能烧炉子让大家取暖!”

    两人连连摆手,只说是也想出一份力。

    不需要更多言语,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默契地开始卸车,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很快就完成了。

    告别了千恩万谢的社区工作人员,万俟韵和师青绾重新坐回车里。车厢空了许多,但她们的心情十分舒畅。

    “今天回去想加餐了,我给你做一顿大餐!”师青绾眉眼弯弯,语气颇好地说道。

    “那我可以申请吃火锅吗?有点馋了。”

    “同意。”

    第64章 第 64 章 车子驶回小院,积……

    车子驶回小院, 积雪覆盖的屋檐下,熟悉的房门静静等候她们的归来。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万俟韵走向客厅的壁炉, 研究起怎么使用它, 师青绾比她晚进来一点, 手里提着几根木材。

    刚才回来的时候,两人就商量要用用安好的壁炉,试试效果怎么样。

    万俟韵蹲在壁炉前, 打开铸铁的炉门,有点跃跃欲试。

    “给你,你来点吧。”师青绾把木材递给万俟韵,然后蹲到她身边。

    点火这种事情, 她倒是十分熟练,不过万俟韵一副十分想试试的样子, 她倒是乐意陪着。

    折腾了没多一会儿,万俟韵就把火点燃了, 然后询问蹲在旁边的师青绾, “那可以在这里面烤土豆这些吗?”

    “当然可以,但是现在太早了。”师青绾说着,伸手拨了拨壁炉里的木柴, 让火苗烧得更均匀些。

    橘红色的火光映在她脸上, 连带着语气都变得暖洋洋的:“现在刚点火,壁炉温度还没升上来呢, 火头正旺, 温度太高,现在把土豆放进去,外面立刻就会烤成黑炭, 里面还是硬的,晚点吧。”

    “好。”万俟韵点点头,火焰渐渐起来了,原本泛着冷意的铸铁炉壁,慢慢被烤得发烫,橘红色的火光透过炉栅,在地板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将整个客厅都染得暖融融的。

    万俟韵往后退了退,避免温度太热。师青绾见她不想挪开的样子,干脆起身从沙发上将羊绒毯拿下来铺在壁炉前的地板上,然后又拿了几个抱枕放在上面。

    “过来坐着吧。”师青绾她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万俟韵笑着走过去,将厚重的外套脱下放在一旁,整个人直接躺在毯子上,头枕着师青绾大腿,侧卧着。

    师青绾一愣,随即放松身体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好让万俟韵枕得更安稳。

    她伸手轻轻拂过万俟韵额前的碎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你倒会享受。”

    她的手拂过发梢,落到万俟韵的手臂,顺着柔软的毛衣纹理轻轻摩挲,掌心下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让那片区域瞬间变得滚烫。

    万俟韵往她腿上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躺着,火焰映在她眼底,落了两簇小小的橘色星光,连带着语气都染上了几分慵懒的惬意,“在家里嘛,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呀。”

    像是小猫撒娇,在怀里不断蹭她,想要她的抚摸,想要她的亲吻,师青绾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中的欲望,如同壁炉中的火焰,越烧越旺。

    万俟韵翻了个身,在毯子上躺平,正好对上师青绾温和的目光,“这样又暖和又舒服,不想起来了。”

    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中,万俟韵平时锐利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连唇瓣都像是染了一层淡淡的粉,看得人心头发痒。

    “那让你多躺一会儿,你也让我享受一下好不好。”师青绾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带着若有若无的诱惑。

    她没等万俟韵回答,便俯下身,轻轻含住了那双让她心痒许久的唇。

    万俟韵的呼吸微微一滞,没有丝毫躲闪,而是笑着迎上去,热情地回应着她。

    师青绾的手轻轻捧住万俟韵的脸颊,指尖没入她耳后的发丝,温柔地摩挲着。

    “绾绾…”万俟韵在换气的间隙轻声呢喃,声音柔软得像棉花糖,不断引诱着师青绾,想把她吃掉,于是情不自禁地追着微张的唇瓣再次吻了上去。

    直到两人的唇上、眼中都是潋滟的水光,万俟韵抬眸,声音沙哑地说道:“在这里?”

    师青绾的呼吸明显乱了节奏,她抵着万俟韵的额头,鼻尖轻蹭,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喘息和藏不住的笑意:“不然呢?”

    她温热的手掌已经探入万俟韵的毛衣下摆,轻柔地抚上那截纤细柔韧的腰肢,“在家里…为什么不可以?”

    掌心下细腻温热的肌肤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越来越大胆了。”万俟韵轻笑一声,不甘示弱地仰起头,轻轻咬了下师青绾的下唇作为回应,眼底水光潋滟,带着几分挑衅和纵容:“不过……你说得对。”

    师青绾眸光一暗,再次深深吻住她,这个吻比刚才更加深入,更加缠绵。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消失,裸I露的肌肤被身下灰色的羊绒毯衬得更白了。

    停留在腰间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向上探索,指尖所到之处,点燃一簇簇细小的火焰。

    万俟韵忍不住轻颤,下意识地更紧地攀住师青绾的肩背,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对方后背。

    身下柔软的羊绒毯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与身上那人带来的强烈感官冲击交织在一起,让她头脑有些发晕。

    “万俟……”师青绾在她唇边呢喃,气息灼热,吻逐渐向下,落在她纤细的脖颈,留下湿润而滚烫的痕迹。

    万俟韵不由自主地仰起头,将自己更脆弱敏感的颈项暴露在对方的唇齿之下,喉间溢出细微的、压抑的呜咽。

    壁炉的火光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随着火焰跳跃、晃动,逐渐密不可分。

    外是寂静无声的冰雪世界,但屋内的温度却在持续攀升,空气里弥漫着木头燃烧的气味和暧昧不清的喘息。

    师青绾眼中情I欲弥漫,她凑到万俟韵耳边,用气声低语,湿热的气息钻进耳廓,带来一阵酥麻,“万俟,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可以出声的……”

    她顿了顿,舌尖轻轻舔过已经红透的耳垂,强烈的刺激让万俟韵忍不住侧头,声音悄悄从口中溜了出来,“…嗯…”

    万俟韵的呼吸骤然急促,声音从紧咬的唇间逸出,又被她强行压回喉咙深处。

    她还是努力忍住了,在这种地方,和在房间里完全不一样,太空了,感觉都会有回声,身体都因为换了场地变得十分敏I感。

    师青绾的唇正沿着她的锁骨缓缓下移,“别忍……”师青绾的嗓音带着灼人的温度,“万俟……”

    万俟韵的手指深深陷进羊绒毯里,壁炉的火光太亮了,将她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她试图躲避这过分坦诚的光线,却被师青绾轻轻按住。指尖抚过她的脸颊,将她的脸转向火光,耐热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两人的样子。

    在摇曳的光影中,万俟韵看见师青绾眼中的自己,发丝凌乱,眼尾泛红,唇瓣湿润。

    这样陌生的模样让她心头一颤,又被更汹涌的浪潮淹没。

    万俟韵终于放弃抵抗,任由细碎的呜咽从唇边溢出。

    这些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被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轻轻包裹。

    “对,就是这样……”师青绾的赞美像羽毛拂过耳畔。万俟韵仰起头,视线模糊地望向天花板。

    壁炉的热浪一阵阵袭来,与体内的灼热交织在一起。

    真的……太超过了。

    万俟韵无力地软倒在毯子上,师青绾俯下身抱住她,听着对方同样急促的心跳,不断安抚着。

    “冷吗?”师青绾拉过一旁的外套盖在她们身上。

    万俟韵摇摇头,把脸埋进师青绾的颈窝。两人在壁炉前的毯子上相拥着,静静地平复呼吸。

    过了许久,师青绾才微微动了动,侧头在万俟韵的鬓角轻轻吻了一下:“你休息一下,我去准备晚饭。”

    万俟韵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眷恋地蹭了蹭,才松开环抱着她的手。

    师青绾起身,捡起散落的衣物随意套上,回头看了眼仍蜷在毯子里的万俟韵。

    火光勾勒出她舒展而慵懒的侧影,肌肤上还泛着未褪尽的红晕。

    “还不快去。”万俟韵看她站在身边迟迟不走,白了她一眼,她还不走是想干什么。

    “好,就去。”厨房里渐渐响起规律的切菜声和水流声。万俟韵躺在原处,身下的羊绒毯还残留着彼此的体温和暧昧的气息。

    她侧过头,望着厨房门口透出的光亮,听着里面传来忙碌的声响,一种深沉而安稳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这感觉比方才极致的欢愉更为绵长,细细密密地填满了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她并没有躺太久,感觉体力恢复了些,便也坐起身,将毛衣重新穿好。身体还有些发软,不过精神异常满足和松弛。

    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长发,踩着柔软的地毯,也走向了厨房。

    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师青绾正专注地将牛肉切成薄片,旁边是已经切洗好的蔬菜和肉。

    “需要我帮忙吗?”万俟韵轻声问,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懒洋洋的韵味。

    “那你把东西端出去吧,我把料炒了就可以吃了。”她笑了笑,指了指身旁的盘子。

    万俟韵点点头,将它们端出去。

    没一会儿,空气中飘起炒制火锅底料的浓郁香气,辛辣中带着醇厚的牛油香,勾得人食欲大开。

    万俟韵在一旁看着,忽然凑近,在她脸颊轻轻印下一个吻。

    师青绾翻炒的动作一顿,转脸看她。

    “奖励。”万俟韵眼里漾着笑意,“辛苦了,大厨。”

    两人一起将锅和食材在客厅的茶几上摆好。壁炉里的火依然烧得很旺,跳跃的火光将茶几这一角也映得温暖明亮。

    她们没有选择正式的餐桌,而是直接坐在茶几旁边,背后靠着沙发,这样既能享受美食,又能持续感受壁炉的温暖。

    师青绾调好两份蘸料端到茶几边上,万俟韵也拿来平板,两人挑了一部电影看。

    吃到一半,万俟韵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酒柜取来一瓶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摇曳,映着跳动的炉火,为这顿晚餐增添了几分浪漫。

    两人一顿饭吃得十分开心,万俟韵慵懒地靠在沙发垫上,看着电影结局的字幕缓缓滚动,眼中染上醉意。

    “绾绾……”她小声说道,伸手轻轻拍了拍沙发。

    师青绾听到动静以后,回头望着她。

    “过来……”万俟韵懒得动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过来。

    “怎么了?”她起身撑到沙发上,挨着万俟韵。

    万俟韵立刻像只慵懒的猫般靠过来,发间还带着淡淡的红酒香,她半阖着眼,声音带着醉意的绵软:“土豆……说好要烤土豆的……”

    “现在就想吃?”她柔声问,看着她醉意朦胧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

    万俟韵用力点头,仰起脸时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要烤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带着醉意的撒娇让师青绾心软成一泓春水。她轻轻扶万俟韵靠在沙发垫上,起身道:“好,我这就去烤。”

    她先去厨房挑了两个大小适中的土豆拿回来,回到客厅时,万俟韵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

    师青绾用火钳在壁炉的炭火中拨开一个浅坑,小心地将土豆埋进去,再盖上热炭。做完这一切,她洗洗手回到万俟韵身边。

    “要等一会儿才能好。”她刚坐下,万俟韵就又靠了过来,脑袋枕在她肩上。

    “多久?”万俟韵含糊地问。

    “大概要一个小时吧。”师青绾看了眼时间,“你可以先睡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万俟韵摇摇头,“等着吧。”

    电影已经播放完毕,平板自动跳回了主界面。

    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看着壁炉里偶尔迸出的火星。房间里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渐渐地,两人都睡了过去。

    师青绾是被冷醒的,壁炉里的火不知何时已经微弱下去,只剩零星几点猩红的炭火在灰烬中挣扎。

    客厅里的暖意正在迅速消散,寒意从四面八方悄悄渗透进来。

    她低头看了看枕在自己肩头的万俟韵。对方睡得正熟,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呼吸轻缓绵长。

    师青绾看了眼时间,她们竟然睡了近四个小时,没有往壁炉里加柴火,温度逐渐不够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叫醒了万俟韵。

    万俟韵在她肩头蹭了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土豆……好了吗?”

    “火快熄了。”师青绾示意她看壁炉,“我得去添点柴,不然屋里要冷了。”

    万俟韵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果然感觉到空气中的凉意。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师青绾起身走向柴堆,贴在身边的温暖源头骤然离开,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师青绾挑了几根粗细适中的木柴,熟练地拨开灰烬,将新柴架在尚有余温的炭火上。

    轻轻吹了吹,几点火星飘起,很快,新的火焰便开始舔舐干燥的木柴,重新焕发生机。

    师青绾忽然想起什么,用火钳在炭火中翻找。很快扒拉出两个裹着炭灰的土豆,还不断向外冒着热气。

    虽然睡过头了,但埋在余烬中的土豆被慢火烤得更加透彻了,师青绾小心地掰开一个,热气裹挟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口中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想让被烫得不轻,但是她还是坚持着没有松手。

    “尝尝。”师青绾掰了一小块递到万俟韵嘴边,让她尝尝她心心念念的烤土豆。

    万俟韵乖乖凑上前,咬了一口。浓郁的焦香和土豆软糯在嘴里散开,她眼睛都眯了起来,像只吃到小鱼干的猫。

    师青绾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目光落在她唇边,一点黑色的炭灰沾在她嘴角,变成小花猫了。

    吃饱喝足也睡好以后,她们开始收拾客厅,两人分工明确,很快就收拾好了,然后一起瘫坐在沙发上。

    师青绾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信号,但除了没信号,其他都挺好的,就好像她度过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平淡的一天。

    如果要真是她想得那样就好了。

    事情并没有如预计的那样好转起来,电力系统迟迟修不好,受灾的群众越来越多。

    政府开始发放物资,安抚群众,电力系统在断断续续地恢复了几小时后,再次陷入全面瘫痪。

    大家还没有从高兴中回过神来,就又一次跌入谷底。

    起初的团结互助开始出现裂痕。

    师青绾和万俟韵再次前往社区中心时,那里正在发放物资,里面的人们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焦躁。

    工作人员的声音已经沙哑,仍在尽力维持秩序,但分发点前的推搡争执明显增多。

    电力系统在严寒中反复挣扎,每次短暂的恢复都伴随着更久的瘫痪,即便修好了依旧不能供全市市民正常用电,只能分时段分区域,阶段式供电。

    变压器因低温绝缘失效,输电线路覆冰严重,发电厂燃煤运输受阻……每一个环节都在极端天气下暴露出脆弱本质。

    这是系统性的问题,供电系统设计时,就没考虑过连续零下三十度的极端情况,要彻底改变,至少要两三年。

    可是他们等不起了。

    停电带来的各种麻烦根本想象不到,它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裂着城市的生机。

    起初人们还能安心待在家中,靠着存粮和彼此的体温度日。

    但是当食物耗尽,寒意也无法抵挡的时候,他们不得不走上街头,寻求一线生机了。

    当第一个超市的玻璃被砸碎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刺耳的脆响仿佛是个信号,打破了最后一点克制。

    起初只是几个人影在货架间奔走,很快消息就像野火般传开。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向超市涌来,他们带着购物袋、推着推车,疯狂洗劫里面的货品。

    货架上残存的泡面、罐头、瓶装水在几分钟内被扫荡一空。成箱成箱的货品被搬走。

    最开始还有人阻止,可是人太多了,根本阻止不了,后面甚至开始加入。

    超市里的东西散落一地,被后来者疯抢,还有人甚至忘了自己要拿什么,只是跟着人群机械地往怀里塞东西,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像被饿极了的野兽。

    光天化日下,老板站在旁边拼命阻止,没有人理会他的哀求,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货物一点点被搬走。

    暴力就像瘟疫一样会传染,当第一家超市被洗劫一空后,人群并没有散去。

    他们红着眼,喘着粗气,怀抱着抢来的物资站在雪地里,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隔壁的药店。

    “那里有药!”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这句话像投入干草堆的火星。人群立刻涌向药店,卷帘门在疯狂的拉扯中扭曲变形,玻璃门瞬间粉碎。

    她们看着有人踩着碎玻璃冲进药店,双手在药架上胡乱摸索,不管是什么药,不管对不对症,只要是带着包装的药品,都一股脑往怀里塞。

    这种天气里药品也是十分珍贵的,天寒地冻的,冻伤的,发烧的,感冒的,还有奇奇怪怪病症的,十分多。

    但是医院早就超负荷了,大街上随处可见冻死的人,面带笑容地躺在路边。

    大多数人已经麻木了,他们甚至不知道,下一个躺在冰天雪地里的,会不会是他们。

    街道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和散落的商品,积雪被踩成肮脏的泥浆。起初还有人只拿食物和药品,后来发展到见什么拿什么。

    有的人扛着电视在街上艰难行走,有的人怀中抱着一套精致的瓷具眼中茫然。

    直到一家加油站被盯上时,事态彻底失控了。

    “有汽油!”这声呼喊让疯狂的人群找到了新目标。

    加油站的防护措施在疯狂的人群面前不堪一击。人们用抢来的工具砸开油枪,用各种容器接取汽油。

    浓重的汽油味弥漫在空气中,瞬间在地面晕开一片深色的油迹。

    “这是危险物品,你们不要乱动!”加油站员工声嘶力竭地警告,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喧嚣中。

    在众人的推搡拥挤中,不知是谁的衣服摩擦起了静电。

    轰然一声,火舌腾空而起。

    惊叫声、哭喊声、混成一片。人群像受惊的蚂蚁四散奔逃,有人身上带着火苗在雪地里打滚。

    恐慌像冲击波一样炸开。

    火势迅速蔓延,黑烟滚滚而上,在灰白色的天空中显得格外狰狞。

    “快走不能在外面待着了。”

    第65章 第 65 章 万俟韵看着外面的……

    万俟韵看着外面的乱象, 以及突如其来的异常躁动,当机立断拉着师青绾往回走。

    她们每隔几天就会出来看看外面的情况,今天恰好看见这幅混乱的场景, 这让她一下警惕起来。

    这是秩序混乱的开端, 这比被困在洪水中更加可怕。洪水困住的是身体, 而失去理智的人群,摧毁的是维系社会的最后纽带。

    “走,回去!立刻!”万俟韵拉了一把师青绾, 师青绾也没有闲着,立刻就动起来,两人一起往家的方向跑。

    师青绾被她拉着,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空中升起的黑烟,在雪白的城市中异常醒目。

    “好像是哪里着火了。”师青绾回过头对万俟韵说道。

    万俟韵对后面发生了什么不是很关心, 她现在只想带着师青绾去安全的地方待着。

    回到小区的时候,万俟韵顺便告诉小区的安保人员, 外面发生动乱了, 让他们多少防备一些。

    到了家里,万俟韵这才放心,她松开师青绾的手, 大口喘息着, 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万一那些失去理智的人,朝她们小区冲来了怎么办。

    她有点担心这里会出事, 因为在这里的大多住户, 家里都有备用能源,电量这些都不用愁。

    尤其是在晚上世界一片漆黑的时候,只有她们这个地方每晚都会亮起光亮。

    万俟韵已经察觉到不妥, 夜幕降临之后,她和师青绾会刻意把屋子里的灯光降得很低,不想引人注目。

    如今电力成为奢侈品,持续的光亮可能成为吸引危险的信号,她担心那些失去理智又十分寒冷的人,会顺着光亮找过来。

    但是,也不是所有住户都会像她们一样,夜晚还是有许多窗户后,依然透出诱人温暖的光亮。

    最夸张的一次,大半夜的,她和师青绾睡得正香,竟然被一阵音乐吵醒,不知道是哪栋别墅在开派对。

    节奏强烈的电子乐,混杂着模糊的喧哗笑闹,隔着紧闭的窗户和厚重的窗帘,依然能钻进耳朵里。

    那是小区深处那几栋位置最好的别墅之一,夜晚总是灯火通明,里面的嬉笑打闹和外面死寂的黑暗相比,显得十分荒诞。

    只希望那些人能聪明一点,现在外面的世界和之前可不一样了。

    “喝点水。”师青绾端着热水出来,递到万俟韵手中。杯壁传来的温热让她冰凉的指尖稍微恢复了点知觉。

    “还在担心外面?”师青绾伸手揉着她的太阳穴,回到家之后万俟韵就陷入思索中,“这不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场景吗?都坚持了两个月才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从电力没有如期恢复的时候,她们就隐约猜到会有今天,只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我只是希望那些人别连累到我们。”万俟韵轻叹一声。

    师青绾一下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安慰道:“我们已经跟物业打过招呼了,他们应该会通知到位的。”

    万俟韵点点头,她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管好自己了。

    傍晚时分,物业挨家挨户上门。

    门铃响起时,万俟韵正靠在壁炉旁边取暖,自从开始烧壁炉了以后,她就有点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透过监控,她看见两个穿着深色制服的保安,正在她家门口徘徊。

    “请问有什么事情?”万俟韵没有出去开门,而是透过监控和他们交流。

    “业主您好。”站在前面的安保队长声音沉稳,眼中带着锐气,一看就是练家子,“接到通知,现在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好。天黑之后,请各位务必拉好窗帘,尽量减少室内光线外泄,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情况已经这么糟了吗?”万俟韵询问道,她看着安保的腰间别着警棍,之前看他们巡逻的时候都没有带武器。

    “业主您也不用太担心,现在情况还在控制之中,但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晚上尽量不要出现灯光,不要引人注目是最好的,最近最好也不要出门。”安保队长提醒道,但是并没有将外面的事情透露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万俟韵点点头,向他们道了声谢。

    通知到位以后,安保又赶着去通知下一户。

    “你怎么站在门口?”师青绾抱着一堆东西从二楼下来,看着万俟韵竟然跑到门口站着,就问了一句。

    “刚才小区的物业来通知让我们晚上不要开灯把光泄露出去。”万俟韵重新回到壁炉旁躺着。

    自从上次两人发现了壁炉的好以后,就爱上了躺在这里,在壁炉前面一小块地方铺上厚厚的毯子,然后放上抱枕和娃娃,她们很喜欢躺在这里,看看早就下载好的电影或者小说。

    “那不是挺好的吗,物业提醒了,那些人就应该知道收敛了。”师青绾对于物业负责的态度还是很认可的。

    “我刚刚问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说。”万俟韵轻轻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毯子的绒毛,“只说情况还在控制中,感觉事情应该被限制在小范围里,情况可能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糕。”

    “我刚刚在二楼的时候,看见黑烟已经没了,应该是消防把火灭了,没什么大问题的。”师青绾也挺关注外面的事,但是这些事情只要有人管,就还没有到最差的时候。

    “那就好。”万俟韵也安心了些。

    师青绾其实心里也有点担心,但是两个人一起不能都操心,不然会焦虑死的。

    所以她有时候也会充当安慰者的角色。

    夜幕降临,师青绾打开窗户瞄了一眼周围,大概是物业通知的缘故,今晚的小区与往日不同,大多数别墅都听从了物业的建议,早早隐入了黑暗。

    “今天早点休息吧。”师青绾侧身看着万俟韵,她正伸手往壁炉里添了根木柴。

    “好啊。”万俟韵欣然答应,反正晚上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早点休息是最好的了。

    “那是在这里休息,还是去楼上。”师青绾询问她,最近她感觉万俟韵躺在壁炉旁边的时候,比躺到床和沙发上的时间都多。

    “那可以在这里睡吗?”她裹着被子往师青绾身边挪了挪,笑着问道。

    “可以。”虽然没有空调暖和,但是壁炉的温度也足够了,“那你要注意调一下炉火大小,别让木柴一下烧完了,大半夜把我们冻醒。”

    “当然,已经调好了。”壁炉用久了以后,万俟韵已经能熟练控制它的燃烧时间了。

    她躺到师青绾身边,师青绾拢了拢被角将两人裹了严实,壁炉持续散发的热量让这个角落十分温暖。

    两人听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渐渐沉入梦乡——

    城西,政府救助点。

    一大早,师青云带着王莉在这里领取今天的食物,他们还是比不过五六点就起来的人。

    等她们到的时候,救助点已经排起了长队。

    “又起晚了。”王莉裹紧外套,在寒风中跺着脚。她望着前方蜿蜒的长队,眉头紧锁:“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去……”

    师青云叹了口气,很不理解,这些人那么早来排队是为什么,工作人员和物资要到八点才会来。

    “等着吧。”师青云也没有好办法,他在这里没什么认识的人,唯一认识的就是他姐姐了。

    后来天气骤降,他意识到问题不对,又去师青绾住的小区里蹲了几天,想蹲到师青绾,但是没有蹲到。

    师青云的肠子都悔青了。当时就不应该离开师青绾家的,他本来有机会赖在师青绾家里,结果因为当时害怕,就溜走了。

    现在他彻底联系不上人了,要是能联系到师青绾,他好歹还可以占用师青绾的资源吗,至少不会这么狼狈。

    “可恶的女人。”他低声咒骂师青绾,明明有钱,却不拿给他,明明知道他过得不好,还不帮他一把,现在还躲起来想让他自生自灭。

    他才不会让师青绾如愿,他一定会找到师青绾藏身的地方。

    这时,队伍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师青云和王莉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只见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抬着一箱箱物资下车了。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大家都往前挤,想要早点领到食物。

    “别挤,都别挤!”工作人员大声喊着,可根本没人听。

    师青云和王莉也被人群裹挟着往前涌,王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师青云赶紧伸手扶住她,嘴里骂道:“都他妈的别挤了,挤死人啊!”

    挨了一两个小时的冻,好不容易排到了他们,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一份简单的食物,一份冰冷的面包、一条巧克力和一瓶水。

    王莉看着手里的食物,脸色十分难看,每天挨饿受冻的,就为了这点吃的,领了东西出来后,她小声朝着师青云抱怨:“就这么点?够谁吃啊?”

    师青云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说:“行了,别抱怨了,有得吃就不错了。”

    他拉着王莉找了个角落坐下,然后把自己的巧克力给了王莉,然后拿起面包开始吃起来。

    面包又干又硬,嚼在嘴里像嚼沙子一样,可他们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师青云正吃着面包,一个不经意地抬头,他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他死死盯着那道背影,连咀嚼的动作都忘记了。

    他认识那个人,那是师青绾的室友,木木。

    师青云猛地站起身,连王莉都顾不上招呼,因为木木快要走远了。

    “你去哪儿?”王莉慌忙拉住他。

    “莉莉,你看那边那个女人,是师青绾的室友,你还记得吗?”师青云压低声音,用手指了指木木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兴奋又贪婪的光,“只要跟着她,说不定就能找到师青绾藏身的地方了。”

    王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穿着厚实棉衣,戴着帽子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正匆匆离开,看眉眼确实有点像,但她当时没有仔细看,她皱了皱眉:“能确定吗?别认错了人,到时候白忙活一场。”

    师青云咬了咬牙,眼神坚定:“肯定没错,我们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说完,他拉着王莉快步跟上去。

    木木闷着头快步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远远地跟着两个人。

    师青云紧紧拉着王莉,眼睛死死地盯着木木的背影,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他心里既紧张又兴奋,紧张的是怕跟丢了木木,兴奋的是觉得马上就能找到师青绾,摆脱现在这种饥寒交迫的困境。

    木木拐进了一个有些破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师青云看到木木进了楼,心里一急,怕跟丢了,也顾不上那么多,拉着王莉就冲了进去。

    就在木木准备踏上楼梯的时候,师青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木木的胳膊。

    “啊!”木木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她惊恐地转过头,看到是师青云以后,脸色瞬间变了,“是你!!!”

    “你想干什么?”木木大声质问道,同时挣扎着试图挣脱师青云的手。

    “别大声叫!”师青云恶狠狠地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旁边的楼道角,“告诉我,师青绾在哪?”

    王莉趁机捡起了她掉在地上的东西,悄悄收好。

    “你在说什么!师青绾已经没和我住在一起了,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木木满眼厌恶地看着两人,这都能碰到真是晦气。

    师青云紧紧地抓着木木,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疯狂和贪婪:“别装蒜了,快告诉我师青绾在哪里!你肯定知道!”

    “你疯了吧!我都说不知道,不知道,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木木疯狂挣扎着,可惜她的力气不如师青云,挣脱不得。

    “我看听不懂人话的是你!”木木的不配合让他大为恼火,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抵在木木腰间,“乖乖说出来,不然小刀可不长眼睛。”

    被小刀抵住腰间,木木的神情瞬间惊恐起来,带着力道的尖刃透过棉衣压在皮肤上,木木浑身一颤。

    “我数三声。”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一、二……”

    木木恍惚起来,面前的人真的会捅她。

    “我说!我说!”木木尖叫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你被杀我!”

    师青云满意地放松了抵在她腰间的力道,木木立刻瘫软下来,“你最好别骗我,不然……”

    “我就算告诉你了,你也找不到她,她现在住的地方离我们很远,有三四十公里,现在大雪封路,交通工具也停用了,你们根本走不过去的。”

    师青云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又把小刀往木木腰间凑了凑,冷冷地说道:“少在这儿糊弄我,快说!”

    “她在荔湾别墅区,你们根本去不了。”木木无奈只能说出师青绾的住址。

    别墅区?师青云一听就来精神了,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亮得如同暗夜中的野兽,闪烁着贪婪与疯狂交织的光芒。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告别现在悲苦的生活,转眼住进别墅,过上富足生活的场景。

    “荔湾别墅区,哼,原来躲到那种高档地方去了。”师青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嫉妒和怨恨,竟然想甩掉他自己享福,绝不可能。

    “那你带我们去找她,别想着耍什么花样,不然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师青云晃了晃手中的刀威胁道。

    “我已经把她的住址告诉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木木惊慌地看着两人,他们太过分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万一给我们一个错的地址,骗我们离开,我们到时候找谁去?对吧。”师青云脸上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今天这个路,她是非带不可了。

    木木惊恐地瞪大双眼,身体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起来,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我都说了你们根本去不了!现在外面大雪纷飞,道路都被积雪掩埋,连车都开不了,你们怎么去?这样的天气,我们可能根本走不到……”

    师青云根本不听木木的辩解,他紧紧抓着木木的胳膊,恶狠狠地说:“少在这儿找借口,你肯定有办法。你要是不带我们去,我现在就让你尝尝这把刀的厉害。”

    说着,他又故意将小刀在木木眼前晃了晃,刀刃在昏暗的楼道里闪烁着冰冷的光。

    王莉在一旁看着,也有些担心,这个女人说得也有道理,但一想到师青绾住的地方可能有很多资源,她的眼神也变得贪婪起来。

    她走上前,帮着师青云说道:“你就别挣扎了,带我们去吧,说不定到时候师青绾还能念着点旧情,给你一些好处呢。”

    木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不答应师青云的要求,自己随时都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好,我带你们去,但你们得保证不会伤害我。”

    师青云冷笑一声:“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不会伤害你。不过,你要是敢半路逃跑或者耍什么花招,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手上有刀,我还能怎么办?”木木有点绝望,她颤抖着指向楼上:“我…我需要拿些必需品。不然这样的天气,没有装备我们都会冻死在半路上。”

    师青云眯起眼睛打量她,手中的小刀又逼近几分:“别想耍花样。”

    “我还能耍什么花样?”木木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你可以跟着我去,我只是不想死。”

    王莉轻轻拉了拉师青云的衣袖:“就让她拿点厚衣服和食物吧,我们确实需要……”

    师青云思索片刻,粗暴地推了木木一把:“快点!我们跟你上去。”

    三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走。木木用冻得发僵的手掏出钥匙,打开了五楼一间简陋的出租屋。

    “给我十分钟。”木木低声说着,开始往背包里装东西。她先是塞进几件厚实衣物,又从床底拖出一个塑料箱,里面整齐摆放着一些罐头和速食。

    师青云一把抢过箱子,眼睛发亮,贪婪地盯着那些食物:“藏得不错啊。”

    木木握紧拳头,那是她最后的食物了,看着师青云理所当然地把它收走,她心中满是愤恨。

    她继续收拾,有些有用的东西,她刚一拿出来就被两人抢走了,她既愤怒又无可奈何。

    最后在师青云不耐烦的催促下,她才不情不愿地拉上背包拉链。

    “走吧。”她说了一声,率先走出房门。

    几人踏入漫天风雪之中,狂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如无数利刃般割着他们的脸。

    原本只需要六七个小时时间就能走到的地方,在天气的加持下,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木木裹紧身上衣服,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她不时偷偷瞥向师青云手中的小刀,那冰冷的刀刃在雪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让她不敢有丝毫逃跑的念头。

    师青云紧紧抓着木木的胳膊,眼神中满是急切,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早就过够现在这样的生活了。

    与此同时,在荔湾别墅区里,师青绾正研究着新菜,打算做点新花样吃,这几天她们都不打算出门了,想等外面安全一点再说。

    万俟韵开始想在房间里种菜试试,兴致勃勃的小院里挖了一些土搬到房间里来,她小心翼翼地将装满泥土的木箱搬进客厅,尽量不弄脏客厅地板。

    在窗边找了个光照最好的位置,万俟韵把木箱放下,师青绾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她摆弄得十分高兴,放下手中事情,过去陪她一起。

    “绾绾,你说我能种成功吗?”

    “当然可以。”

    “绾绾对我这么有信心?”

    “……那也没有,我是对自己有信心,我可以帮你。”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笑了出来。

    房屋将寒冷隔绝在外,也同时隔绝了远处正在发生的危险。

    她们完全不知道,此刻正有人顶着风雪,怀揣着最恶意的念头向这里逼近。

    第66章 第 66 章 “还有多久才到?……

    “还有多久才到?”走了一个白天, 师青云已经累得不行了,他的声音里满是脱力的沙哑,他停下脚步扶住身旁的墙壁休息。

    一整天又累又饿, 冰冷的食物吃下肚只能让身体变得更加寒冷, 他都有点坚持不住了, 更何况还有两个女人。

    “这才走了多久,还早呢。”木木抱紧双臂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这样也并未能阻止身体的微微颤抖。

    她回忆起那天送师青绾她们回家的路线, 她们现在连五分之一都没有走到。

    “我们现在应该要找一个地方把今晚熬过去。”木木看了看天空,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到时候天气只会更冷。

    原本还带着一丝光亮的天空,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 风吹在身上都感觉要把身上的肉都刮走一块。

    晚上温度会比白天还要冷个几度,她们要是在露天的地方待着, 过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被冻成冰棍。

    “不行了,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吧, 真的越来越冷了。”王莉拉了拉师青云的衣袖, 速度慢一点也无所谓,别到时候师青绾人还没找到,他们都冻死在半路上了。

    师青云感到王莉的手隔着衣料传来的微颤, 他停下脚步, 望向她挂满冰霜的头发。

    木木的脸上已经失了血色,她要是倒下了, 就没人能带他们找到师青绾了。

    两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而且现在大街上只剩他们三个了,很多都回家躲避夜晚的严寒了,他们也确实需要生火取暖度过今天晚上。

    他们闯进一栋办公楼, 死寂与昏暗瞬间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

    停电那么久,已经没人来这里上班了,昔日繁忙的办公场所,现在空空荡荡。

    “快,找找看有没有能烧的东西!”师青云的声音在空旷中激起回音,他自己也强撑着疲惫,挨个推开办公室的门。

    王莉看了看周围的椅子,又看了看桌上成堆的资料,“我们直接烧纸吧,先把火升起来再说。”

    她手脚麻利地抱起一大摞文件和打印纸,两人也反应过来,管不了那么多,将办公桌上的资料都拿走了。

    王莉找到老板办公室,这个办公室是最大的工作间,相较于办公区又密闭不少,有沙发和椅子,很适合他们过夜休息。

    把沙发挪到角落,腾出一个空旷的位置,师青云用打火机点燃了一团废纸,橘红色的火苗迅速蹿起,贪婪地吞噬着干燥的纸张。

    火光骤然亮起,驱散了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和寒意,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

    一点火星迅速引燃了下方的纸堆,他们迫不及待地围拢上去,伸出几乎冻僵的双手,感受着珍贵的温暖。

    但是纸张燃烧得很快,初始的温暖确实让快要凝固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僵硬的手指也恢复了一点知觉。

    在火堆前待了一会儿,他们搜集的纸张已经快被烧完了,师青云看着迅速矮下去的火堆,眉头紧锁,“这些纸不耐烧,得找些实在的东西。”

    要是这样大半夜的火突然熄灭了,那他们可就真的玩儿完了。

    “莉莉,你在这里看着火,别让火灭了。我们再去里面找找,看看有没有能烧的或者能保暖的东西。”师青云叮嘱道,然后强行拉着木木去寻找材料。

    “好,你快点回来。”王莉点点头,紧紧守着那簇看似旺盛实则消耗极快的火源。

    师青云拉着不情不愿的木木到其他地方探索,没过一会儿两人就搬来几张沉重的木椅,还从员工的工位上找到平时盖的小毯子。

    师青云用尽力气将一把椅子砸向地面,椅子腿应声断裂。有了更耐烧的木材加入,火堆终于稳定下来,散发出持久的热量。

    温暖稍复,饥饿感就更清晰地袭来,王莉拿出冻得硬邦邦的面包放在火堆旁,想用火焰的温度将它烘得软和一些。

    烘得差不多了,她把面包拿过来,一分为二,递给了师青云,看着缩在旁边离他们八竿子远的木木,本来没打算给她食物的。

    但是想想又担心她饿出事了,没人带路,于是狠下心也分了一点吃的给她。

    木木拿过食物,毫不客气地吃起来,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她的,她当然要吃。

    温暖和些许食物暂时稳住了心神,但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火光照耀下,三人的脸上都写着疲倦。

    师青云费力地将那张厚重的皮质沙发拖到门口,牢牢抵住唯一的出入口。他和王莉挤在沙发上休息,这样既防止了木木逃跑,两人又可以好好休息。

    除非她能悄无声息地搬动沙发或者从他们身上跨过去,否则他都会醒过来。

    这个安排用意明显,木木蜷缩在原来的火堆旁,她看了一眼蜷缩在沙发上的两人,用那条单薄的小毯子裹紧自己,逃跑是逃不掉了。

    她哀叹一声,跳动的火光照在她僵硬的身体上。

    办公室里暂时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愈发凌厉的风雪。

    师青云坐在沙发上,他警惕地盯了木木一会儿,听着身边王莉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和木木那边偶尔传来的细微翻身声。

    他这才逐渐放松陷入沉睡——

    又被一阵音乐声吵醒,师青绾觉得格外头痛,怎么又不安分了呢。

    之前在物业通知的头几天晚上,大家确实都安安分分的,但是时间久了,里面的人好像又耐不住寂寞了。

    又开始大半夜的纵情声色,扰人清静了。

    “他们好吵。”师青绾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带有节奏感的音乐和隐约的喧哗声,还是不停往她耳朵里钻。

    万俟韵也皱着眉,不情不愿地从睡梦中醒来,听见师青绾烦躁的嘟囔,她在黑暗中摸索着,伸手轻轻揽住师青绾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忍一会儿吧,说不定一会儿就消停了。”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有些沙哑,她轻拍着师青绾,安抚道,“跟他们置气,不值得。”

    她的动作自然熟稔,师青绾烦躁的情绪在她的轻揽和抚摸下稍微放松了些,但眉头依然紧锁。

    她把头往万俟韵那边靠了靠,寻求着一点支撑,“他们一直这样真的好烦。”

    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这么高调行事,要么是愚蠢至极,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无论是哪一种,对她们这些势单力薄、只求自保的人来说,都意味着潜在的危险。

    外面是天寒地冻的末世,电力中断,前途未卜。而这些人,却像是在举行最后的派对。

    万俟韵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这话像是在安慰师青绾,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师青绾“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闭着眼,努力忽略掉恼人的噪声,感受着身边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度。

    吵闹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亮都没有消停。

    第一缕灰白的光线透过结霜的窗户渗进来,师青绾一脸疲倦地从床上爬起来,后半夜她睡得很不好,整个人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

    “我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她看着还躺在床上休息的万俟韵,沙哑的声音里藏不住怒火。

    她掀被的动作里都带着一股狠劲儿。

    “绾绾。”万俟韵也跟着坐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伸手拉了拉师青绾的衣袖,眼神里满是担忧,“你别冲动,我一会儿和你一起去看看。”

    师青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她将下摆拖在地上的被子拉起来,看着万俟韵困顿的样子,她又不想让万俟韵一大早陪她出去吹风。

    心头那股无名火像是被浇了一捧温水,虽然未灭,但也不再熊熊燃烧。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带着无奈和一丝自我克制。

    “算了,”她声音放软了些,伸手将万俟韵按回尚存余温的被窝里,将掀开的被子重新掖好,裹得严严实实,“你再多睡会儿。外面冷,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没必要两个人一起出去挨冻。”

    她指尖拂过万俟韵有些凌乱的发丝,动作轻柔,“我先去洗漱然后做早饭。你再休息一下,等我们两个都清醒了再商量要不要去看,或者……该怎么办。”

    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愤怒也解决不了问题,尤其在这种时候。

    她需要冷静,万俟韵就是她的镇定剂。

    万俟韵还想说什么,被窝的温暖和师青绾温和的语气让她迟疑了一下,加上确实困意未消,脑袋昏昏沉沉,就顺从地点了点头,只叮嘱道:“那你别自己出去,等我起来。”

    “嗯,放心。乖乖睡觉。”师青绾应道,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小心地带上门,将恼人的噪声稍微隔绝。

    厨房里的忙碌让她暂时转移了注意力,锅灶间细微的声响和渐渐升腾的微弱热气,带来一种近乎寻常生活的错觉。

    她一边看着火,一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音乐声小了一些,只能隐约听见一点动静。

    万俟韵走了出来,头发已经梳理整齐,虽然眼底还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

    她走到桌边坐下,接过师青绾递来的热牛奶,双手捧着。

    师青绾又端来一盘煎过的面包,“快吃吧,别凉了。”

    万俟韵点点头,喝了一口热牛奶,胃里暖和了不少。

    “我们一会儿还是过去看看吧,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清醒过来后,思路也跟着清晰,“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

    “好,我们一起去。”师青绾点头。

    吃完饭,万俟韵主动把碗洗了,两人穿好衣服就出门了。

    师青绾为了以防万一悄悄揣了一把匕首在口袋里。

    小区里不像往日那么安静,有些嘈杂,她们在路上遇到了好几拨面生的人,正由小区里的安保人员护送着往外面走。

    这些人看上去都不像小区里的,他们脸上满是风霜的摧残,不过他们的表情很奇怪,有些人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怀里紧紧抱着什么,有些则是垂头丧气,两手空空。

    师青绾和万俟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她们拉住一位跟在队伍后面的安保人员,压低声音询问:“请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哪来的?小区不是禁止生人入内吗?”

    安保人员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奈,“这些是1.2.3号楼的业主带进来的客人。”

    “客人?”万俟韵皱眉,这看着显然不像啊,“他们请这些客人来干什么,你知道吗?”

    “昨天三位业主从外面回小区的时候,看见了被我们挡在外面的人。”安保人员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复杂,“业主看着他们可怜,于是就把他们请进来好好招待了一下。”

    说到这里,万俟韵大概就明白了,就是拿手里的物资找乐子吧。

    住在小区里的住户手里都有不少物资,粮食、水,保暖的衣服,这些东西123号楼的业主手里的比起她们只多不少。

    只要有人能逗他们开心,不管是唱歌、跳舞,还是说笑话,他就会给点东西当作奖励,怪不得做完的音乐声响了一整晚。

    这些人都是昨晚被找乐子的人,现在拿到东西了,就该离开了。安保跟着,也是怕他们乱走,或者贪心不足,在小区里惹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被护送出去的人,神色复杂,他们安保也担心那些人玩上瘾了,以后每天这么放人进来,无形之中会增加他们的工作。

    师青绾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昨晚的音乐声,不只是单纯的吵闹,还是一场交易的背景音。

    用物资作为诱饵,吸引外面的人来供他取乐,将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用生存物资作为诱饵,满足他们扭曲的掌控欲和娱乐需求。

    那些面带亢奋的人,大概是得到了些许施舍,而垂头丧气的,则可能是辛苦一夜一无所获,甚至遭受了羞辱。

    师青绾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在这么艰难求生的时刻,用这种方式来取乐。

    万俟韵紧紧握住师青绾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冰凉,“我们知道了,谢谢。”

    安保人员点了点头,匆匆跟上队伍离开。

    “回去吧,不用再过去了。”万俟韵拉着师青绾的手往回走,脚步也比来时急促了些。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在她看来,那几个业主这样的行为,简直是找死。

    回到相对安全的家中,关紧房门后,万俟韵才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那些人真的没脑子吗?外面现在是什么光景?都开始抢超市、药店了,为了那点剩下的东西,人都快打疯了!饥饿和寒冷能把人逼成什么样,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师青绾默默看着她生气,万俟韵很少生气,今天却因为其他人的举动发那么大火。

    “他们倒好,不仅不藏着掖着,反而大张旗鼓地告诉外面的人,像是在说:‘看啊,我们这里有的是吃的喝的,还能拿来当玩具!’”万俟韵的语气充满了讽刺,“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那些被他们带进来又送出去的人,出去后会怎么想。”

    “会不会惦记这里东西,回去之后大家就都知道,这小区里有人富得流油,他们会怎么想。”万俟韵开始陷入深深的焦虑,她很担心被连累。

    如果这样的消息传开,外面那些活不下去的人会怎么想?他们会甘心只在外面等着被施舍的入场券吗?

    就凭现在小区里这几个安保,能挡得住成群结队红了眼的人往里冲吗?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了上来,那些人放也不好,不放也不好。

    他们的行为,无异于在自己脚下堆积干柴,还亲手点燃了引线。

    他们炫耀的不仅仅是物资,更是一种与外部极端环境格格不入的特权和奢靡,这足以点燃绝望的人们最后的疯狂。

    那时候呢,那时候她们该怎么办?如果整个小区陷入混乱和危险,她们也无法独善其身。

    看着万俟韵少见的焦虑模样,师青绾心头的寒意反而被一股想要安抚她的冲动压下了些许。

    她走上前,轻轻握住万俟韵紧攥的双手,触手一片冰凉。

    “万俟。”师青绾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种试图抚平褶皱的耐心,“你先别多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不会有事的。”

    万俟韵担心看着她,她只是很担心这样会让师青绾受伤,“绾绾,我只是……”

    “再坏也不会有当时被困在家里那么糟糕了。”她摸摸万俟韵的脸颊,“而且我会保护好你的。”

    师青绾的语气渐渐坚定起来:“担心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不过做好准备可以。我们把精力放在能做的事情上就好。”

    万俟韵烦躁的情绪逐渐被抹平,其实青绾说得没错,最坏的情况她们都经历过了,现在的她们,比那时更有经验,也更坚韧。

    她深吸一口气,反手紧紧握住师青绾的手,突然觉得情况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都是她安慰师青绾,现在是师青绾安慰她更多一些,她仔细端详着师青绾的脸,那张曾经更容易流露出不安和依赖的面容,现在都是沉静与决断。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事情。”万俟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还有一点点……或许是欣慰,“我们现在说话做事好像对调了。”

    师青绾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好像确实,在洪水淹没城市、她们被困在家里的时候,往往是万俟韵更冷静地分析情况,安抚惊慌紧张的她,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做。

    但现在,角色似乎悄然互换了。

    她看着万俟韵眼中那份熟悉的担忧,只是这次担忧的对象调转过来,心头不由一软,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是吗?可能……是因为我更害怕你出事吧。”

    成长和转变,都不是凭空而来的,更多是责任,是想要保护重要之人的强烈愿望,催生出了她的坚韧和冷静。

    “越来越会说话了。”万俟韵也笑了笑,眉宇间的阴霾驱散了些许,她用力回握师青绾的手。

    “我们好好做好准备吧,其他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嗯。”——

    四天。

    整整四天的跋涉,几乎耗尽了他们最后的气力。

    每一天都是在与严寒、疲惫和饥饿的搏斗中度过,靠着焚烧能找到的一切可燃物,分享着越来越少的冰冷食物,在废弃的建筑物里瑟缩着度过一个个漫长的寒夜。

    木木的指路时准时不准,师青云的耐心和王莉的体力都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

    要不是想着找到师青绾以后,他们就吃喝不愁了,他们可能都撑不到这里。

    “前面……就是了……”木木费劲地指着前面的别墅区,她终于活着走到这里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一个字几乎消散在寒风里。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我……好冷……”她牙齿打着颤,眼神开始涣散,身体软软地就要往雪地里倒去。

    这一路上,她分到的食物总是最少的那份,本就单薄的热量在无休止的跋涉和严寒中被一点点榨干、夺走,身体的储备早已耗尽,全凭一口气硬撑着带路。

    师青云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触手一片冰凉,心里顿时一沉。这是失温的征兆!

    “喂!你先告诉我,师青绾住在哪一栋啊!!”师青云的声音因焦急而显得有些粗鲁,他用力晃了晃意识模糊的木木。

    眼看着目标就在前方,他绝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失去向导!

    他不断拍打着木木的脸颊,试图让她清醒一点说话。

    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嘴唇翕动了几下,“…背我…过去,否则…你见不到…她…”

    第67章 第 67 章 一股邪火混着刺骨……

    一股邪火混着刺骨的寒意, 猛地窜上他的心头。

    师青云几乎想掐着她的脖子,把答案逼出来。

    王莉大口喘息着,她按住师青云的肩膀, 声音嘶哑道:“按她说的做吧, 就差一点了。”

    就这一句话, 像盆冷水浇在师青云心头那团邪火上,他望着不远处别墅区模糊的轮廓,等到了那里一切都好了。

    师青云最终还是决定背着她走, 他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最好真的能把我们带进去,不然你的命也保不住。”

    他背起木木,女人的身体软绵绵地伏在他背上,一点力都使不上, 差点将他压垮。

    他咬牙坚持背着木木一点点往前走去,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泥泞湿滑的冰面上, 步履蹒跚,膝盖发软, 好几次都险些带着背上的累赘一起栽倒。

    好在王莉在旁边及时扶住他, 才让他不至于倒下去。

    好不容易走近了,他们看见小区已经竖起了围栏,门外有许多人都聚集在那里, 三五成群, 或坐或立。

    栅栏里面是一群穿着统一制服,手持器械的安保人员, 他们正警惕地盯着外面的人, 生怕发生暴动。

    “青云……”王莉看着那里的场景有点担心,他们要是进不去怎么办,那里的安保那么严。

    师青云看见这些安保人员反而十分兴奋, 如果师青绾真的住在里面,那她的生活肯定会很好。

    如果能进去,他们的日子肯定很好过。

    师青云眼中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光彩,他一定要进去,过上好日子。

    一瞬间,渴望被点燃,疲惫的感觉瞬间在从身体中消失,原本佝偻的脊背挺直了些,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有安保……说明师青绾一定过得很好,我们要找到她,我们一定要进去!!”师青云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调整了一下背上木木的位置,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围栏内外。

    王莉看着他眼中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火焰,心中的担忧稍稍被驱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感染的期盼。

    是啊,如此严密的防护,不正意味着里面的世界与他们经历过的炼狱截然不同吗?

    “我们怎么进去?”王莉压低声音问道,视线越过那些聚集在门外、面容憔悴麻木的人群,寻找着可能的入口或通融的契机。

    “直接去和他们沟通。”师青云深吸一口气,他们能不能进去就全靠他背后的人了。

    迈着异常坚定的步伐,朝着围栏大门的方向走去。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挤在门口张望,而是上去和里面的安保搭话。

    周围聚集的人见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低声议论:“又来一个想进去的?看样子也是没出路了,不过刚才好几个都被赶回来了。”

    师青云没有理会旁人的议论,径直走到大门前,对着里面一个身材高大满脸严肃的领头人面前开口,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你好,我们想进去找人,里面住着一位叫师青绾的人,她是我姐姐,我叫师青云。”

    安保队长上下打量了师青云一番,目光在他沾满泥泞的裤腿,疲惫又带着急切的脸上扫过,瞥了眼他背上虚弱的人。

    他的理由确实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安保队长思考片刻,问道:“我们不可以随便放非小区的人进来,你姐姐住在哪一栋,我们可以帮你问问。”

    “她住在哪儿?”师青云晃了晃身上的人,连忙询问道。

    背上,失温到神志有些不清醒的木木被这晃动惊醒了几分意识,苍白的嘴唇翕动着,挣扎了半晌,才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勉强吐出一个模糊的数字:“三……三十……七……号……”

    “37号!她住在37号!”师青云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头,对着安保队长重复道,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

    安保队长审视的目光在木木和师青云之间又徘徊了一个来回,似乎是在评估信息的真实性以及风险。

    最终,他向身旁一个年轻队员偏了偏头,说:“去,联系37号的业主,核实一下。”

    “是,队长!”年轻队员应声,骑上自行车去核实了。

    希望的大门,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师青云和王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名队员的背影,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沉重的心跳声。

    他将木木放下来靠在一旁,从她口中套出师青绾的消息之后,她的死活师青云已经不太在乎了。

    一心等着门口这些人能放他进去。

    王莉不安地搓着手,时不时看向年轻保安离开的方向,眼中也燃着希望的光。

    栅栏内,安保队长和其他队员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维持着秩序,将他们与身后那个安宁的世界隔开。

    “我弟弟找来了?”师青绾站在门口,听着安保说话。

    精致的眉眼瞬间拧起,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讶,随即被浓浓的厌烦取代。

    “他说他叫师青云,是您的弟弟,我,别墅号也说对了,我们也就过来确认一下。”年轻保安也很会察言观色,他能看出,面前的女人好像并不欢迎她弟弟的到来。

    “他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师青绾喃喃自语道,怎么也没想到,师青云竟然能找到这里。

    这里的地址,她都没和别人提过,只有……当时木木送她们回来的时候,知道这里。

    “就他一个人来的吗?”师青绾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年轻保安连忙回答:“不是的,师女士。他们一共三个人,除了您弟弟,还有两位女士。一位看起来状况还好,另一位……被您弟弟背着,看起来病得很重,就是她说出的您的别墅号的。”

    病重?师青绾的心猛地一沉,一个模糊的猜测浮上心头,让她指尖微微发凉。

    “怎么了?”万俟韵看着他们交谈了许久,于是凑上来询问情况。

    “我弟通过木木找来了,现在就在小区门口,木木也跟着一起,好像病得不轻。”师青绾沉着脸,如果只是师青云和他女朋友,她根本不会理会。

    可木木也来了,而且很大可能是师青云找到木木,逼迫她带路的。否则她也不会这个时候才来找她们,她没办法做到不管不顾。

    万俟韵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师青绾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抚:“别着急,既然都到门口了,我们就一起过去看看。”

    她知道师青绾对她的弟弟真的喜欢不起来,现在犹豫也只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去看看就好了。

    师青绾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走吧,早看早了断,省得他们在门口纠缠。”

    两人穿上厚外套,快步走向小区大门,一路上,师青绾的脑海里反复闪过各种念头,但越靠近,师青绾的心越是揪紧。

    当她穿过内门,视线越过栅栏,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象时,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猛地蹿上心头。

    师青云和王莉看上去状态还不错,她目光找寻了一下,最后才确定倒在两人脚边的就是木木。

    此刻,木木背对着她,一动不动,这种情况就很不正常,她甚至没有在发抖,很可能已经没有知觉了。

    “木木!” 师青绾快步走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可隔着栅栏她什么都做不到。

    “姐!”师青云一看见师青绾,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姐!你可算来了!快让我们进去歇会儿。”

    他完全无视了师青绾脸上冰冷的怒意,也选择性忽略了她首先投向木木充满担忧的目光。

    王莉也赶紧挤上前,陪着笑脸:“姐姐好,我们……”

    “师青云!”师青绾厉声打断,完全无视了王莉,声音因愤怒微微颤抖,她指着地上的木木,目光如刀般射向师青云,“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师青云被她的怒火噎了一下,随即有些讪讪地辩解:“没……没做什么啊,就是请她带路而已,刚才还是我背她过来的。”

    “你们就让她这么躺在地上?”万俟韵看着躺在地上的木木,她的声音比师青绾更冷,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场,师青云本能地怵她。

    师青绾不再看他们,她转向一旁的安保队长,强压着怒火,客气地说道:“麻烦帮忙把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孩抬进来。”

    “姐!那我们呢?”师青云急了,听她的语气是没打算放他们两个进去。

    看见出来准备把木木带走的两个安保,他顿时不干了,死活不让人把木木带走。

    他一个箭步冲到木木身前,将她牢牢锁在怀里,语气激动地对着师青绾喊道:“不行!不能只带她走!姐!你真的不打算管我吗?你让她进去了,我们怎么办?外面这么冷,我们没地方去啊!”

    王莉也反应过来,扑到木木身边,不是关心,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是啊,姐姐,青云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能不管他啊。”——

    作者有话说:昨天没有成功日六,今天有点碎了,只写了3000,明天接着日六!

    第68章 第 68 章 师青云一条胳膊死……

    师青云一条胳膊死死勒住木木纤细的脖颈, 另一只手掏出小刀,抵在木木苍白苍白的颈侧。

    木木软绵绵的头颅无力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全身没有力气,像一具破败玩偶, 只有她的眼睛紧盯着师青云, 里面难掩愤怒。

    “姐!你看见了!让我们进去!她的命在你手里, 你不是想让她活着吗?让我们进去,她才有活命的机会。”他手中的小刀往前递了半分,戳到皮肤上立刻凹进去几分。

    冰冷的威胁和木木毫无反应的状态, 让师青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师青云!你疯了?!”师青绾握紧拳头,看着此刻情绪开始失控的师青云。

    师青云因为激动手臂更加用力,木木本就微弱的呼吸被进一步扼制,苍白的脸上因缺氧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

    “我疯了?你疯了才对!!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 你竟然不肯救我,眼睁睁看着我在外面冻死饿死!你却在这里面享福!”师青云的声音嘶哑扭曲, 充满了被背叛的怨恨和穷途末路的疯狂。

    “你想不管我?没门!”小刀又往前顶了顶,隐隐有血丝渗出, 在惨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师青绾看着那抹刺目的红, 愤怒已经到达顶峰,她现在就想冲出去,按着那个神经病打一顿。

    万俟韵一把按住激动得想要冲上去的师青绾, 她眼神冷冽, 盯着师青云,声音不大, “你住手, 我们放你进来。”

    万俟韵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师青云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手上的动作下意识顿了顿。

    他没想到万俟韵会这么轻易答应,毕竟刚才师青绾的态度那么坚决。

    “你…… 你说真的?”师青云的声音还带着颤抖,既兴奋又警惕。

    “你别想骗我!要是你们敢耍花样,我立刻……”他说着,又把小刀往木木颈侧按了按,一丝鲜红顺着脖颈缓缓滑落,看得师青绾心都揪在了一起。

    万俟韵缓缓点头,语气依旧平稳:“我没必要骗你,还有你最好不要乱动,她出了事情,你也不会好过。”

    “你们带着她一起进来。进来后,我们会找医生给她看病,也会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她说着,悄悄给安保队长递了个眼神。

    队长会意,不动声色地对身边的队员比划了几个手势,队员们悄悄调整站位,形成一个隐蔽的包围圈。

    师青云盯着万俟韵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师青绾紧绷的脸,心里的贪婪最终压过了警惕。

    他慢慢松开勒着木木脖颈的胳膊,小刀握在手里,以防万一:“我警告你们,别耍花样!要是敢骗我,我饶不了你们!”

    他和王莉扶着木木一步步走进小区,安保队长对着队员挥了挥手,栅栏缓缓打开,足够三个人同时通过的宽度。

    师青云和王莉一左一右拖着木木往前走,眼睛死死盯着周围的安保,生怕他们突然动手。

    师青绾死死盯着师青云,“我当时已经劝过你,让你回家了,你为什么不听,我也给妈说过了,你为什么不走?”

    师青绾眼中都是怒火,为什么明明都提醒过他们了,他们还是要过来找麻烦。

    师青云此刻也有些后悔,师青绾确实提醒过他,就连妈妈也给他打过电话,但是,他没有相信!

    他只觉得这是师青绾想让他离开这个城市的借口,他才不要听,但是当他发现事情好像真的和师青绾说的一样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回不去了,甚至也没办法联系上父母,师青绾也找不到了。

    想到这里,他那点微弱的悔意立刻被更强的怨恨覆盖,都是师青绾!

    如果她早点明确告诉他这里的情况,如果她肯主动来找他,他何至于此?!

    可是事到如今,他只能这么做,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很好地活着。

    师青绾从小开始就照顾他,现在理所应当也该为他付出一切才对。

    进了小区以后脚下的路面平整干净,与外面的泥泞冰原形成鲜明对比,远处别墅的轮廓在稀疏的光线下显得宁静而祥和。

    干净的环境,让他的心情都变好了很多。

    木木被两人半拖半扶着,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脸色依旧惨白,脖颈处那道浅浅的血痕转眼间变成了冰花。

    万俟韵走在最前面带着他们往家走去,旁边还有三个安保跟着,她看起来平静,实则一直用余光锁定师青云,看见他持刀的手悄悄松懈,戒备也少了不少。

    他们走在一段相对僻静的小径上,两旁是覆着冰雪的矮灌木。

    “还有多久到啊?”王莉忍不住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

    万俟韵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快了,前面拐个弯就是。”

    说话间,几人刚好走到一处拐角,前方的路被一栋别墅挡住,视线瞬间收窄,师青云下意识放慢脚步,想看清拐角后的情况。

    万俟韵悄悄对身旁的安保比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就是现在!

    在他分神的刹那,身旁的一名安保突然动了!

    那名安保身材高大,动作快得像猎豹,他猛地扑向师青云,一只手死死扣住他攥刀的手腕,另一只手勒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往地上按去。

    “砰!”师青云重重摔在地上,脸在粗糙冰凉的地面上摩擦,脸皮都快蹭掉了。

    手里的小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滑出去几米远。

    他猝不及防,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被安保牢牢按住,胳膊被拧到背后,疼得他龇牙咧嘴。

    “干什么?!放开我!” 师青云疯狂嘶吼,扭动着身体想要反抗,可是他身体虚弱,哪里能斗得过这里的保安。

    王莉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想跑,但被另外两个安保拦住,一人抓住她的胳膊,一人按住她的肩膀,瞬间将她控制住。

    师青绾扶住差点跌倒的木木,她晃了晃木木的身体,但是情况很差,她连一点回应都做不到,只能看见她眼角滑落的泪珠。

    师青绾连忙用手捂住她脖颈处的伤口,安慰道:“木木,别怕,我们马上找医生,你会没事的。”

    万俟韵走到师青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敢进来的,难道觉得进来了,就一定会有好日子过吗?”

    师青云瞪着万俟韵,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怒,“你们现在想怎么样?杀了我?师招娣,我要是出事了,我看你怎么和爸妈交代。”

    师青绾抱着木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已经不想再和师青云争辩什么了,这个人既贪婪又自私,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明白。

    她转头对万俟韵说:“我先带木木回家,这里交给你处理。”

    她相信万俟韵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万俟韵点头,温和地说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师青绾的背影决绝,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眼神里的冰冷,比周遭的寒气更让师青云心头发凉。

    “师招娣!你给我站住!你不能走!我是你弟弟!”师青云被死死按在地上,徒劳地嘶吼,试图用亲情和父母进行最后的绑架。

    然而,师青绾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很快就消失在他眼前。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师青云粗重的喘息、王莉惊慌的声音。

    万俟韵目送师青绾离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缓缓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被制服的两人。

    她脸上那层用于安抚和伪装的平静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漠。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缓缓扫过师青云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这么喜欢威胁你姐姐啊,从小到大也没少欺负她吧。”

    师青云被她看得心底发毛,强撑着吼道:“你…你想干什么?!”

    万俟韵没有理会他的叫嚣,而是侧头寻找起师青云掉落的那把小刀,她弯腰捡起来,擦干净刀身上的冰屑。

    小刀在稀疏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她掂了掂手中轻巧的小刀,一步步走向被按得无法动弹的师青云。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王莉吓得魂飞魄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万俟韵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过多理会,只是蹲到师青云面前,“我其实对你挟持谁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想过好生活我也能理解,但是你怎么老是来威胁你姐姐呢?”

    万俟韵蹲在师青云面前,手中把玩着那把小刀,刀尖若有若无地在他脸颊旁划过,带起一阵冰冷的战栗,她的声音很轻,师青云听起来只觉得阴森。

    “你是不是觉得,她是姐姐,就该无限度地包容你,供养你,甚至为你牺牲一切?”万俟韵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你是不是还觉得,无论你做了什么,凭着那点可怜的血缘,你总会得逞?”

    刀尖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他的脖颈处,现在师青云也体会到被人抵着脖子的感觉了。

    “从那天我听见你对你姐大吼大叫的时候,我就想收拾你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你自己送上门了,真是太好了。”万俟韵不急不缓地说着,语调有些愉悦。

    师青云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股冰冷的恐惧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她不是师青绾,不会因为那层血缘关系有丝毫手软,她之前就是在演戏,甚至不是为了救人,就只是想抓住他,然后戏弄他。

    “你杀了我,我姐不会原谅你的,我到底是她弟弟。”师青云壮着胆子说道,他看出来了,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万俟韵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话是这么说的……”

    “……但是,我不让她知道不就可以了?”万俟韵轻笑一声,“我只要告诉她,你们被赶出去就可以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失踪两个人,太正常了,说不定冻死哪里了。”

    听到万俟韵的话,安保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不会真的把两人弄死吧,他们面面相觑。

    师青云明白了,万俟韵不是在吓唬他,她是真的敢,而且也有能力让他们的消失变得无声无息,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不…不要…”他开始哀求,涕泪横流,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走,走得远远的…”

    “凭什么?”

    现在想走,晚了。

    凭什么他们说要进来,就挟持人质威胁她们进来,说要出去,她就得轻飘飘地把人放走,这太便宜他们了。

    “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她语气平淡,好像就此宣判了师青云的命运。

    万俟韵目光下移,落在他被安保死死压住无法动弹的腿上,拉开他的裤腿,直接在他的小腿上各划了一刀。

    皮肉被划开,带来一阵尖锐剧痛,师青云的惨叫声脱口而出,身体因疼痛剧烈挣扎。

    鲜血瞬间从伤口中涌出,顺着小腿流淌下来,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只划了两下,万俟韵就停手了。

    她看着不断涌出的鲜血在冰冷空气中迅速凝结,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冷漠。

    她不会亲手杀了他们,那样很可能会在她和师青绾之间埋下隐患。她要的,是让两人长长记性,让他们为自己愚蠢卑劣的行为。

    “青云!”王莉看着他渗血的伤口,失声大喊。

    “你吵什么?马上就到你了。”

    第69章 第 69 章 万俟韵抬头盯着她,……

    万俟韵抬头盯着她, 嘴角微弯,王莉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

    怎么还针对起她了?她什么都没有做啊,只不过是跟着师青云在一起而已, 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折磨她吧。

    “我……我什么也没干, 也没有欺负过师青绾, 你……你不能这样。”王莉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你确实没有欺负过她。”万俟韵赞同地点点头,让王莉误以为有被放过的可能。

    她眼中露出希望的光,肯定地点点头。

    “可你欺负我了。”万俟韵冷冷一笑, 想起那条项链,她有点生气,那明明是师青绾送给她的,怎么就被这个女人戴了。

    她虽然安慰师青绾没关系, 但那是送给她的礼物,她超在意的, 怎么能被别人戴呢。

    王莉惊呆了,她和万俟韵好像就短暂地见过一面, 甚至连名字都不认识, 怎么就能欺负她了。

    “之前你戴的项链是绾绾准备送给我的,你说你有没有欺负我。”万俟韵慢条斯理地说着,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腕间手链,

    虽然后面师青绾不仅重新给她买了项链和手链, 但是没戴上那条星星项链实在是很可惜,那可是大学时候的师青绾送给她的礼物, 很有意义。

    她盯着王莉发白的脸, 嘴角那点笑意撑了没两秒就散了,只剩下漫不经心的压迫感:“这么快就忘记了?”

    王莉看着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当时因为这个项链师青绾像是疯了一样。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东西!我和你道歉,真的对不起。”王莉连连道歉,声音抖得厉害,看着步步逼近的万俟韵眼中满是慌乱。

    “不知道是我的东西就可以乱动?那你确实很不长记性了。”万俟韵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只要不是她的东西,她都不应该乱动。

    她拉过王莉的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觉得手背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鲜血瞬间渗了出来,顺着王莉的手背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王莉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唰地涌了出来,她想躲开,但是被人押着动弹不得:“你…你干什么!”

    万俟韵蹙着的眉微微舒展开,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样才公平,乱翻别人东西,总要有点教训才可以,不然你下次还敢。”

    “好了,安保会请你们出去的,下次不要找来了。”万俟韵收起小刀,“下次就不会再这么客气了。”

    一旁的保安见她放过两人也松了口气,虽然现在世道不好,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也不想弄出人命。

    “辛苦你们了,一会儿我会送些东西到岗亭,麻烦你们把他们送出去吧。”她对着安保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

    安保连忙应声,架起双腿受伤的师青云,拉着王莉就要离开。

    这下师青云再也不敢出声了,因为面前的不是师青绾,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不会容忍他的任何行为。

    他没有任何资本在万俟韵面前叫嚣,能活着离开已经是万俟韵看在师青绾的面子上了。

    万俟韵随手将小刀丢进一旁的矮灌木里,然后朝着家里走去。

    师青绾在家里忙碌,因为木木的失温严重,所以要迅速回温才可以。

    她把人拖到壁炉旁边取暖,然后又到厨房烧了热水,打算给她灌一点水,暖和一下身体。

    “木木,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烧水的间隙,她拉着木木的手轻轻揉搓。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手能不能动一下。”师青绾拉着她的手,即便现在离壁炉那么近,木木的身体也没有暖和起来,她的手和外面的冰一样,“你的手现在可以动动吗?”

    师青绾知道木木能听见她说话,意识是清醒的,但是等了一会儿,她都没有察觉到木木的手动过。

    她的心沉了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连肢体都没办法控制了,说明失温已经很严重了。

    她望了望门口,期盼着万俟韵能快点回来,她们开车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办法治疗一下。

    水壶里的水终于烧开,发出尖锐的声响,师青绾连忙起身去关火,兑了点凉水进去,感觉温度不烫口了,就喂给木木喝,好在她现在还能自主喝水,说不定有缓过来的机会。

    很快,万俟韵就回来了,师青绾把现在的情况告诉她,木木的情况不好,在家不一定可以缓过来,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万俟韵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带她到附近的医院看看。

    “但是绾绾,你可能要有个心理准备,我们不一定能救她。”因为现在的医院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医院还有没有正常运行也不知道。

    “我明白,试一试吧。”师青绾叹息一声,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试一试,毕竟事情和她有关。

    要不是师青云,木木也不会这样。

    “好,我先去看看车子能不能正常启动。”她们太久没有开过车了,这个天气,不知道车子还能不能启动。

    所幸车子还可以动,她把车子停到门口,师青绾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木木出门了。

    “怎么不走以前的出口?”师青绾看着万俟韵没有走她们平常出入的地方。

    “这不是才把他们赶走,怕他们在门口逗留你看到了不开心,所以我换个出口。”万俟韵解释道。

    师青绾点点头,没再说话,转头专心照顾起木木。

    车子在积雪覆盖的路上缓慢行驶,轮胎偶尔会打滑,发出滋滋的声响,车上的人也能体会到失控的感觉,每一次颠簸都让师青绾的心跟着提起来一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路面除冰的频率逐渐降低,从最开始的一天一除,到后面的三天一除,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在工作。

    她坐在后座,将木木搂在怀里,时不时低头观察木木的状态。刚才在家里喝了点温水,她的呼吸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些,只是依旧没有力气说话。

    车子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医院的轮廓在风雪中显现。眼前的景象让万俟韵下意识踩下了刹车。

    医院附近随处可见的人,还有人群在紧闭的钢铁大门前涌动,防暴警察组成的防线,竭力阻止外面的人进入医院。

    受伤的人太多了,医院已经在超负荷运转,他们也不得不限制人数。

    医院外面的人脸上带着焦急和绝望,有的扶着生病的家人,有的拖着病痛的身体希望得到治疗,他们不断地朝着医院大门拥挤,嘴里还发出哀求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 师青绾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除了还在苦苦挣扎的人以外,更多的是倒在医院外的人。

    他们安安静静地躺倒或者蜷缩在角落里,静悄悄地闭上了眼睛,身上都积了薄薄一层雪,像是被冻住的雕塑。

    没有人去管他们,或许也管不过来,活着的人已经十分辛苦了,他们也没力气再去管去世的人。

    万俟韵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把车子往医院开。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越靠近医院,人就越多,她怕出现意外。

    情况开始变得混乱,附近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她们定睛一看,原来人群里一个男人突然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他将一件件保暖的衣服脱下,赤身裸体地站在大街上,嘴里还念念有词,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潮红,眼神涣散,像是感受不到刺骨的寒风。

    周围的人都被他的举动吸引,有人试图阻止,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却被他用力甩开:“别碰我!热…好热啊!”

    男人没动一会儿,突然踉跄着后退几步,倒在雪地里,身体抽搐了两下,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雪花落在他裸露的脖颈上,很快就积了一层,他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只剩下毫无血色的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没了任何神采。

    万俟韵脸色格外难看,这是失温症的后期症状,身体会出现幻觉,误以为自己很热,进而主动脱掉衣服。

    这情况怎么看都比木木严重,这都没有进医院。

    离得近了,她终于看清门诊大楼里的情况,就连大厅里都住满了人,医护人员正在人群里穿梭,十分忙碌,看起来确实没有力量接收多余的人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跪在雪地里,男孩的双手肿得像馒头一样,皮肤呈现出紫黑色,指甲缝里还渗着血。

    看样子手已经坏死了,母亲的心里清楚,但还是抱着一点希望能进医院看病。

    师青绾忍不住别过脸,不敢再看。她看到不远处还有几个手脚冻伤的人,有的坐在地上,用没冻伤的手不断揉搓着冻伤的部位,冻伤的地方已经失去了知觉,皮肤硬邦邦的,呈现出可怕的青黑色。

    有个中年人试图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刚走动没几步,周围的人就发出惊呼,他低头一看,冻伤的脚趾竟然掉了一个,滚落在雪地里。

    他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坐在地上,陷入长久的呆滞。

    就在这时,医院门口突然躁动起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探出头来,朝着人群喊道:“现在可以接收十个病人,情况严重的优先治疗。”

    话音刚落,原本还算是有秩序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所有的人都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涌去。

    人们推搡着、拥挤着,想要拿到进去的名额。

    混乱的声音盖过了风雪的呼啸,也盖过了那些虚弱的呻吟。

    第70章 第 70 章 医院的大门就打开……

    医院的大门就打开了不到一分钟, 又再次合上,将门外之人的希望隔绝。

    万俟韵看着车窗外互相拥挤的人群,他们并没有如愿以偿地进入医院。反倒是因为相互拥挤, 让原本就伤得不轻的身体更加严重。

    人群中时不时传来惨叫, 但并没有引起旁人的在意。

    “还是回去吧。”万俟韵看着眼前的情况, 想要进医院非常困难,况且医院里面什么情况她们也还不知道。

    师青绾沉默地点了点头,将怀里的木木又搂紧了些, 她清楚地意识到,再往前走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她们也只会和那些等在医院门口的人一样。

    万俟韵不再犹豫,操控着车辆在满是积雪和混乱的街道上掉头。

    师青绾摸了摸木木的头发, 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的时候更加漫长, 车厢内无人说话气氛压抑,只有轮胎碾过冰雪的声音和窗外无止息的雪花。

    当车子终于驶近别墅区时, 万俟韵突然觉得不对劲, 刚才出来的时候,小区大门口围了许多人,但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缓缓踩下刹车, 看见之前她们通行的地方, 原本坚固的门栏,此刻竟被暴力破开一个扭曲的缺口。

    入口处的积雪被踩得一片狼藉, 混杂着凌乱的脚印和……几道刺目的暗红色血痕。

    入口旁的岗亭的窗玻璃全部碎掉了, 一个穿着安保制服的身影在岗亭附近倒下,脸朝下倒在雪地里,头部附近的积雪被染红了一大片, 他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他旁边还散落着一根警棍和几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碎石。

    整个别墅区寂静得可怕,和她们离开时那种井然有序的宁静截然不同,这是一种被侵犯、被掠夺后的荒凉的感觉。

    “情况不对,绾绾。”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高度的警惕,“外面那些人很可能已经闯进去了。”

    师青绾看了眼大门,现在这个情况,万俟韵的车根本没办法进到小区里。

    “我去把大门打开,你赶快开车进去。”师青绾说着,把木木安置好,就准备下车。

    “不行!太危险了!” 万俟韵猛地回头,一把抓住想要下车的师青绾,说:“还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会在外面蹲着,你这么下去出事怎么办?”

    “我会小心的,我们三个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吧,还是马上回家最好,有什么情况在家里也好应对。”师青绾按住她的手抚慰她的情绪,随后从一旁抽出一把短刀,拿在手上晃了晃,“我不会有事的。”

    下车后,师青绾目光快速扫过破损的大门和倒地的安保,然后一路小跑往大门方向。

    “小心点!”万俟韵压低声音的叮嘱从身后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

    师青绾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她脚步轻捷且迅速地朝门栏靠近。

    每一步都踩在凌乱的脚印和那片刺目的暗红血痕旁,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冰雪的凛冽钻入鼻腔。

    她全神贯注,耳朵捕捉着除了风声外的任何一丝异响,眼睛审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没察觉到危险的存在,她迅速打开大门,想让万俟韵开车进来。

    一声嘶哑低沉的吼叫从岗亭侧面猛地响起,一个身影踉跄着从阴影里扑了出来!

    那人衣着破烂,脸颊黑紫,看起来十分可怕,一双眼睛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直直地朝着师青绾扑来。

    他的动作因为寒冷和虚弱显得僵硬笨拙,但还是跌跌撞撞地朝师青绾扑过去。

    师青绾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绾绾!!!”

    万俟韵坐在车里焦急地喊道,试图提醒她注意后面。

    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腰肢猛地向后一折,脚步顺势向侧后方滑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人张开双臂的扑抱!

    扑空的男人收势不及,沉重的身体因为惯性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金属门栏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顶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师青绾眼神一凛,抓住对方因撞击短暂僵直的瞬间,没有选择用短刀攻击,而是抬起穿着厚实雪地靴的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向那人腿弯的脆弱处!

    一声轻微的骨骼错位声响起,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单膝跪倒在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师青绾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来不及仔细看清那人的模样,她立刻拉开大门,招呼万俟韵快过去。

    “绾绾!”车里的万俟韵看得心惊胆战,几乎要冲下车去帮她。

    她稳住心神,启动车子,一脚油门快速开到门口。

    师青绾几乎是扑着拉开车门,身体刚钻进车厢,就立刻喊道:“快开车!”

    话音未落,万俟韵已经猛踩油门,车子“噌”地一下往前冲去,车轮碾过积雪溅起大片雪沫,瞬间将身后还在哀嚎的男人远远甩在后面。

    车子窜入小区内部,两人还未来得及从刚才门口的惊险中缓过神,就被小区内的景象再次攫住了呼吸。

    原本清幽整洁的道路两旁,此刻竟游荡着不少身影。

    他们大多穿着臃肿,面容因寒冷和饥饿而显得麻木或扭曲,像一群迷失在雪原上的孤魂野鬼。

    黑色的汽车在这片纯白的背景中,显得格外突兀。

    几乎是在车子驶入他们视野的瞬间,那些游荡的人群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兴奋剂,原本呆滞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里面混杂着好奇、贪婪,以及一种看到移动猎物的饥渴。

    “快看!有车!”

    “跟上去,快!”

    “她们肯定有吃的。”

    杂乱模糊的呼喊声透过并不完全隔音的车窗传了进来。

    距离最近的一些人开始朝着车子移动,起初是快走,随即变成了小跑。

    他们伸着手,似乎想拦住象征着生机与资源的移动堡垒。

    一张张冻得青紫的脸贴在车窗上,扭曲变形,手掌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师青绾看着他们的样子也不好受,但是此刻她更担心自身的安危。

    她得甩掉车旁的这些人,她已经感觉到有人在拉动车把手试图打开车门,还好师青绾上车以后,车门自动锁上了,否则真是危险了。

    不断有人从侧面试图扒住车门,甚至有人爬上引擎盖。

    “可恶。”万俟韵紧握方向盘,脸色铁青,脚下油门不敢松懈,在汽车不碾到人的情况下尽量开快一点。

    “万俟!右边!”师青绾惊呼。

    一个举着石头的男人,正红着眼睛朝着副驾驶的车窗砸来!

    “坐稳了!”她低吼一声,不再顾忌是否会撞到人,油门瞬间踩到底,车子发出一声咆哮,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猛地冲出了人群的包围,拐入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

    汽车将那些疯狂地呼喊、拍打和扭曲的面孔甩在身后。

    万俟韵看向后视镜,有人被突然提速的汽车撞倒在地,她也感觉到刚刚车子好像压到什么了,但是她已经没法思考了。

    两人都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已经浸湿了内里的衣衫。

    车窗外,熟悉的景物飞速掠过,但她们的心却丝毫不敢放松,越靠近家,那份不安就越发强烈,不知道她们的家有没有被光顾?

    好在根据她们观察,越靠近家,被涉足的痕迹就越少,好像只有那一个入口被突破了。

    终于到家门口,院门外观看起来似乎完好,门窗紧闭,没有被暴力破坏的明显痕迹。

    万俟韵不敢怠慢,立刻将车子开进院子里,都来不及停好,车火都没有熄,便下车关好大门。

    “绾绾,你先去检查院子的墙壁,我去把电网打开。”万俟韵匆匆说了一句,然后着急地跑到房间里。

    师青绾绕着房子外围快速巡视了一圈,院墙没有被翻越的痕迹,后院的积雪也平整无痕。

    她稍稍松了口气,返回车边,对万俟韵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那先把木木抱进去吧。”确认家里没有危险以后,万俟韵拉开后车门,帮着师青绾将动不了的木木小心地抱出车厢。

    三人快速进入别墅,厚重的实木大门咔哒一声关上,把外界的冰天雪地彻底隔绝。

    但此刻,熟悉的温暖并不能带来十分的安全感。

    将木木安置在客厅靠近壁炉的柔软沙发里,盖上厚厚的毛毯,师青绾对外面的事情还是放心不下,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就出去了一会儿,小区都不安全了。

    看见师青绾担忧的眼神,万俟韵安慰道:“没事的,我已经打开电网了,他们进不来的。”

    之前因为小区安全,加上打开电网耗电,所以院墙上的电网都没有通电,现在好了。

    她打开客厅的电视,屏幕上显示出别墅周边的监控画面。

    “我已经激活了入侵警报系统,任何未经识别的物体越过别墅边界一定范围都会警报,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的。”万俟韵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是她的第二道防线。

    即便有人冲进小区,想要进来也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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