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主动

    纱帐抖动,云济楚呼吸错乱,眼前晕眩,仿佛看见了漫天芙蓉花瓣飘落。


    还未等她再看仔细,赫连烬忽然离开她的唇,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盯着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云济楚的嘴唇火辣辣的,有些痛。


    暴君不懂怎么亲吻,前几日那个似羽毛轻扫的偷偷一吻,似乎是云济楚的错觉。


    现在挟制住她,压在她身上发泄似的啃咬唇瓣,才是他的本能。


    云济楚上下唇相接,痛感更重了,不自觉红了眼睛,惊慌不定地看着赫连烬。


    赫连烬的神色陡然冷峭。


    云济楚被他一只手臂揽住腰肢放在床榻里侧重新压住。


    衣冠齐整,二人只有唇色润红。


    云济楚这才发现,赫连烬竟然如此苍白,除了被摩擦出血色的唇瓣,他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白。


    像失血过多,也像身患重疾。


    “为何怕朕?”赫连烬微凉的手掌覆在她的脸颊上摩挲着,然后慢慢移到脆弱的脖颈。


    吹弹可破的肌肤瞬间泛起一片潮红。


    云济楚感受到他掌心慢慢变热,从她温热的脖颈汲取热量,她的心却越来越凉。


    伴君如伴虎。


    这句话她听过无数遍,可如今才明白是何意味。


    “陛下......”云济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饶命,饶命......”


    “阿楚,你不认识朕了。”声调平平,似是赫连烬自言自语。


    当然不认识,她认识的那个赫连烬满腹诗书,温文尔雅,是个翩翩君子。


    可眼前这个赫连烬死气沉沉,脾气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


    这根本不是恋爱游戏,是生存游戏。


    云济楚大脑飞速运转,在自己做替身与赫连烬做替身这两个选择之间果断选了后者。


    她眼睛一闭,搂住赫连烬的脖子把人往下一带,然后视死如归地吻住赫连烬的唇。


    甚至还比方才的赫连烬更进一步,她循着记忆中的经验,伸出舌撬开赫连烬的牙齿,十分大胆地进去挑逗。


    反正这只是个游戏,反正都是赫连烬,只是脾气内在不太一样,先保命要紧。


    她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可是越想越紧张,对过去的缅怀、对未来的迷惘,还有对当下未知之事的担忧一同涌上来。


    赫连烬先是一怔,不可置信地睁开双眼,只见云济楚紧闭着眼睛,睫毛颤抖,双眉微蹙,似乎忍受了极大的屈辱与苦楚。


    但是她分明一双手热情地勾着他,唇舌细腻地纠缠不放。


    云济楚还未曾大展身手,就被赫连烬推开。


    若说他的眼睛是沉郁寒潭,寒潭中还有一点微芒,那么现在,他的眼睛就是一池死水,不见一点光亮。


    他沉默着把她散乱的外衫拉起,遮住一片雪白肩膀。


    然后起身挥开纱帐下床。


    大步离开。


    方才还旖旎暧昧的氛围顿时消散。


    云济楚惊魂未定,用手背压了压红肿的唇。


    这人什么毛病?亲是他要亲的,真亲了又莫名生气了。


    看来赫连烬不喜欢主动的,只喜欢半推半就的。


    小莲垂着头悄声进来,她重新取了一只花瓶放在桌案上。


    云济楚见她,忙问:“腿上的伤可处理好了?”


    小莲胆怯道:“回娘娘的话,奴婢的腿并无大碍。”


    云济楚轻叹一口气,又是娘娘又是奴婢,到头来不都是赫连烬踩在脚底的蝼蚁么?


    他兴起了捧起来亲,兴尽了一剑捅死。


    “你回去歇着吧。”云济楚还是忍不住道,“你也太实诚,陛下摔了瓷瓶,你就非得跪上去?就不能往边上跪一跪?”


    小莲愣了一瞬,忙道:“并非陛下摔的瓷瓶,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摔的。”


    “啊?”云济楚忽然想起那时情形,赫连烬似乎离小莲不近,确实不像是会顺手抄起瓷瓶摔碎的距离。


    小莲垂着头,犹豫道;“夜深了,廊下灯火被风打灭了几盏,奴婢看不清人。”


    “陛下......陛下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窥......巡视,奴婢以为哪个不规矩的宫人,上前去想要斥几句。”


    小莲又想起当时情形。


    陛下背着身,方转过身时,面上还残留着溶溶笑意,但是那笑意很快就消失个干净,并且瞬间转化为阴沉的不耐烦。


    所以,不等陛下开口,小莲已经吓得魂魄尽散,当场腿一软手一歪,瓷瓶先碎在地上,紧接着她扑通一声跪下。


    云济楚闻言点了点头。


    今日的确是她误会了,但愿赫连烬没有猜出她那些义愤填膺。


    不过转念一想,赫连烬高高在上,手里不知沾了多少血,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才有了今日位置,又怎会如此敏锐察觉到她的小小情绪呢?


    就算察觉了,又怎会放在心上。


    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在乎脚下蝼蚁的痛痒。


    小莲被云济楚催着退下休息去了。


    淑修娘子入内,亲自伺候云济楚沐浴。


    “娘娘身子渐好,明日须得去太后面前请安了。”


    云济楚尽力回忆了一下太后,玉如眉,城府一般、情商一般但是姿色绝美。


    五年前玩游戏的时候,玉如眉这个角色只在介绍里一笔带过,成了男主赫连烬的背景板。


    玉如眉似乎只有带给赫连烬一张昳丽的脸,还有一个悲惨充满故事性的身世的作用。


    可现在,这是个活生生的人。


    云济楚打起精神,问道:“太后娘娘喜欢什么性情的娘子?”


    提前了解未来婆婆的这一点,似乎很重要。


    淑修娘子想了片刻作答:“太后身边的孟冬与素秋乖顺沉静,太后应当会喜欢此类。”


    沉静?少说话便好了,乖顺?多听话就好了。


    云济楚大大宽心。


    她浸在浴桶内,手腕放于淑修娘子手心,任由她涂抹药膏。


    云济楚又问,“陛下喜欢什么性情的?”


    淑修娘子默了许久才开口,“陛下五年来心系先皇后,不曾纳妃嫔,娘娘若想得圣心,不如先同太子公主亲近。”


    云济楚心情很复杂。


    她现在是被卡在死局里的小蚂蚁,没有资格选择退出,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她想回家。


    一个半月以来,她第一次贪恋自己的小家。


    虽然孤独忙碌,但至少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就算真看上司脸色看够了,还可以离职。


    不像在这里,连提起流程的oa入口都找不到。


    oa入口......云济楚眼睛一亮。


    “淑修娘子,先皇后的寝宫在哪里?”


    淑修娘子脸色变了变,硬邦邦道:“奴婢奉劝娘娘,莫要与已故的先皇后置气,陛下初心难变,娘娘不如争个贵妃之位。”


    贵妃寝宫?里面能存档吗?能重新选择一档再开吗?


    云济楚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淑修娘子不再多劝。


    崔承见陛下往偏殿去,久久未归,以为今夜陛下要宿在偏殿了。


    他刚要张罗宫人预备热汤干衣,只见赫连烬大步走了回来。


    他脚步不稳,唇色尽褪,面色如今夜的天色。


    闷雷阵阵,似有暴雨来袭。


    崔承忙回头对薛桂吩咐:“不得了不得了......快,备药。”


    然,无人回应,回头一看,只见背后空无一人,薛桂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不争气的东西!


    崔承气得跺脚,随便拉来个宫女吩咐备药,然后不远不近地跟在皇帝身后。


    赫连烬的背影看起来十分萧索。


    崔承忽然想起陛下抱着两位小殿下的模样。


    阳光下,轻松捞起,举上肩头,像一头英姿勃发威风凛凛的狼,托举着着两只幼崽瞭望远方。


    但只有崔承知道,那是陛下少有的姿态,他大多数时候是苍白脆弱的,丧妻之痛是一场绵长的病,慢慢把这位帝王吞噬。


    相思成疾,药石难医。


    四年前崔承脑子里冒出这两句话的时候,觉得荒谬,更觉得自己天真。


    无情最是帝王家。


    若说陛下未登基,只是个闲散王爷,那么他钟情一人,缠绵风月,倒也说得过去。


    可他偏偏腥风血雨里闯过,勾心斗角中杀出,夺了至高无上的帝王之位,这些年来又励精图治开疆拓土,无数功勋堆积,人在红尘畅快一遭,还能不忘初心,对亡妻念念不忘么?


    这些年来各色美人进献上来,比先皇后美的并非没有,钟情陛下数年,一腔热血追随的小娘子数不胜数。


    是该有个尽头了,三年四年,亡人早就投胎新生,那些斩不断的情丝挥不掉的记忆总该慢慢老旧褪色,然后消弭于这热闹红尘。


    可偏偏没有。


    皇帝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开始信云游道人之言,宫中大大小小法事这五年来没断过,他发了疯似的寻觅画师,每隔三两天就要一幅新的画像送到手上。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去,皇帝在用尽一切办法抵抗,似乎这样,先皇后便永远留在他身边,从未亡故。


    两年前,狠下心来糟蹋自己的皇帝终于大病一场,


    那是一场盛大的法事之后。


    那时候,距离先皇后亡故三年整。


    三为万物之数,云游道人算得先皇后已然圆满,阴间轮回后转世投胎。


    大殿之中,道人阶下叩首,感陛下登基以来教化子民轻徭薄税,此番功德天地神灵有感,亦能庇佑先皇后魂魄托生于德高望重之家。


    不等道人说完,陛下已面色苍白怒极而起,但他身形微晃未等说出话便一口血喷了出来。


    崔承那时候想不明白,究竟是那句话触了陛下逆鳞。


    他只记得,皇帝不肯喝药。


    太后哭得肝胆俱裂,悔恨之言说了许多,亦不能劝得动陛下。


    那道人是奉太后之命来劝慰陛下的。


    那时候崔承在一旁端着汤药,听见陛下气若游丝道:“阿楚已去,独留朕一人挣扎红尘,与其夜夜招魂祈梦,不如朕一同去了,免得错了时机,来生亦无法死生相守。”


    “母后......休要再劝。”


    太后吓得昏过去几回,宫中白事早早预备下,朝中这几年来被压制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风雨飘摇。


    最终,还是盂娘子抱着两位小殿下哭于病榻前,她劝道:“先皇后拼着性命为陛下生下这两个孩子,难道陛下如此绝情,能狠得下心抛下娘娘的孩子?”


    “太子与公主年幼,若失了陛下庇佑,太子终要被前朝分食,边疆躁动,公主不待成年便要送往异族和亲”


    “求陛下怜悯娘娘苦心!”


    两个孩子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些天没见父皇,便呜呜哭泣。


    崔承那时候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要捂住盂娘子的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若是惹得陛下发怒,何止她一条命,就算把她一家子上上下下都算上,也不够平息帝王怒火的。


    然,他未等捂住盂娘子的嘴,先听到的是陛下的声音,“端药来。”


    那声音病弱、沉痛、不甘。


    亦如此刻,赫连烬道:“端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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