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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成真

    顾屿在想什么谢欣怡不知道, 也没多余心思去想。

    这段时间她的心思全被蒋甜甜给霸占,自从小姑娘得了崔妈妈赦令让她放手去修冷却机后,小蒋随时随地都拿着说明书在和她探讨。

    早上第一个到车间, 等谢欣怡换好工作服就粘了上来, 中午提前帮谢欣怡把饭热好, 下午还贴心送上提神香囊, 一天八个小时的上班时间恨不得掰成二十四小时, 要不是谢欣怡坚持,每天恐怕连按时下班都不能如愿。

    连着好几天,谢欣怡累的一粘枕头就睡, 早上更是起都起不来。

    文淑华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当初就该去百货大楼的,你看隔壁张家的娟子, 每天轻松的很。”

    是, 穿的干净, 活还不重, 早上慢悠悠地去, 下午有时还能提前下班, 看上去确实比食品厂工作好很多,但那工作不长久,也不是她擅长的。

    她知道文姨说这话是为她好, 可这些话她也不好跟家里明说,只道冰棍班活其实不多, 就是这段时间机器坏了,她需要协助同事活才多了些。

    “你还要修机器?”

    文淑华似乎关注的点不一样,谢欣怡说了这么多, 她就只抓住修机器这几字,“你们厂没维修师傅吗?”

    怎么还让小姑娘去修机器。

    顾老太也觉荒唐,放下手里筷子询问起具体情况,谢欣怡只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下。

    在知道谢欣怡这么做是想为了帮同事彻底解决麻烦后,大家还贴心劝慰她不要太大压力。

    “放心,我很惜命的。”

    谢欣怡跟文淑华她们打趣,几人又笑闹起来。

    整个桌上就顾屿一直没说话,只埋头吃饭,等送谢欣怡到大院门口时才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要不要换个岗位。”

    这是想走后门帮她?

    谢欣怡吓的立马摆手。

    且不说现在托人走关系比较难,就是找的到,她也不想麻烦男人。

    而且她好不容易才分到养老机构,现在和班里人关系也相处融洽,突然换岗位,要重新适应不说,说不定还没冰棍班待着轻松,何必呢?

    她果断拒绝了男人好意,还建议男人有这时间倒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家妹妹。

    本是为两兄妹着想,却不料男人在听了她这话后很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过了好半响才淡淡回了个好字。

    有点莫名其妙,但谢欣怡还是笑着跟他道了别,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男人看着她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

    谢欣怡来到班里时,蒋甜甜已经拿着说明书对照起了冷却机。

    前几日,俩人基本把冷却机摸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她们要做的就是照着说明书上的图纸找出问题所在。

    冷却机是从国外进口的,全厂除了马师傅上过手外,根本没人知道这个庞然大物的工作原理。

    蒋甜甜虽跟着自己父亲修过不少机器设备,但就像吴桂芬说的,化肥厂的机器跟冷却器还是有很大区别。

    她明白这一点,所以在看图纸时都会把自己不懂的标出来,等全部拉一遍了解大概框架后,再回过头来和谢欣怡一起研究图纸旁的外文。

    这方法是谢欣怡教给她的,别说人这总分总思维确实挺有效。

    一顿照搬下来,她不仅快递了解了冷却机的整体运行原理,还对照图纸在冷却机上一一找出了相应零件,等最后把几个主要零件串在一起,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出问题所在。

    蒋甜甜信心十足,对无条件帮助自己的谢欣怡很是感激。

    “欣怡,快来,我找到了昨晚没找到的地方。”

    见谢欣怡朝她走来,蒋甜甜兴奋地朝她挥手。

    俩人站在冷却机前照着图纸又仔细核实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翻开下一个图纸继续研究。

    “这个开关位置应该就在这儿,不然没法控制后面的零件。”

    蒋甜甜看了眼图纸,又打开冷机器的维修口看了看,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她转头问起谢欣怡意见,让她看看图纸旁的外文是不是这样写的。

    谢欣怡没办法,只能拿过说明书故作很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又在冷却机和图纸之间来回比划了下,皱眉,沉思,反复斟酌后,假装连蒙带猜道:“应该跟你说的一样。”

    “对吧,我就说没错吧。”

    蒋甜甜激动附和,是一点也没注意谢欣怡跟着说明书不自觉微张的嘴唇。

    也不知是太过信任还是根本没怀疑过那些全都蒙对的巧合,反正谢欣怡说什么,蒋甜甜就信什么,不止信,还放心大胆地上手试。

    好在这孩子平日大大咧咧惯了,这么些天下来愣是没发现谢欣怡真认识‘豆芽’这事。

    俩人一个老老实实看图纸,一个装疯卖傻认外文,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们这对女子维修组时,没想到俩人还真找到了冷却机的问题所在。

    “可以呀,小蒋,冷却机都被你修好了,是不是我们以后都要叫你女机修了。”

    刘大姐凑到正常运转的冷却机前,边夸赞蒋甜甜,边用手试着温度,“嗯,应该是修好了,温度已经快速降下去了。”

    她拿出冻的微微发红的手,示意一旁的陈大也去看看。

    陈大对班里的机器设备最是熟悉,之前冷却机出现问题时就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刘大姐说完这话后,大伙目光便全都朝陈大看去,只见他拿着一杯热水上前,放在冷却机边缘停留了一会儿,确定热气被冷流吹动后,又把装着热水的被子放到冷却机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大概等待二十分,再拿出热水仔细查看。

    有明显冷流,且能迅速降温,符合冷却机的冷却功能。

    陈大重重点了点头,看向蒋甜甜的目光更是充满了肯定。

    刘大姐见状带头欢呼,崔班长激动地围着冷却机转了好几圈,就连隔壁元宵班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纷纷过来看热闹。

    “没想到小蒋小小年纪还有这本事。”

    “人不可貌相,以后咱们车间的机器设备可全指望小蒋师傅了。”

    “对,咱有了自己的女机修,往后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吃饭了。”

    夸赞声一浪高过一浪,蒋甜甜被大伙夸的不好意思,红着小脸一直谦虚摆手。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大伙严重了。”

    她站在人群中央,面对赞扬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多次想要澄清事实,却都被周围的热情掩盖,无奈的她只能边回应热情,边耐心等待,等大伙好不容易静下来后,她才一把拉过站在身边的谢欣怡,认真陈述道:“其实这次能修好冷却机,欣怡的功劳比我还大,要不是她帮着我猜那些外文,我还真不一定能修好冷却机。”

    蒋甜甜大方承认,半点也没有贪功的意思。

    大伙钦佩她的坦诚,更惊讶她这话所带来的冲击。

    谢欣怡是谁?是那个冰棍班刚来的新人吗?

    吴桂芬不是说人就是一好看不中用的花瓶,怎么花瓶还认识外文?

    还和蒋甜甜一起修好了冷却机,要知道这个冷却机连马师傅拿到都要扣脑壳的?

    大伙看着站在蒋甜甜身边的女孩,实在不敢相信。

    人长得好看不说,还认识外文,连从不服人的陈大都对她赞许有加,也不怪吴桂芬会嫉妒成那样。

    大伙心里对吴桂芬乱给人下药的行径感到不耻,但还是有人觉得蒋甜甜是在吹牛。

    人群里说什么的都有,可谢欣怡却一点也不在意。

    她做这件事本来就没想过让那些人改观,只想着能帮到小蒋,并且能快速解决掉冰棍班的难题就行,哪管别人怎么想。

    而且通过这件事后,冰棍班同事对她态度明显有了好转,她想要的上班环境已经得到最大程度的优化,那剩下的就算不上什么。

    谢欣怡想到开,心情也大好,回到家后更是兴致勃勃地跟顾老太她们说起了自己的战功,连王妈都忍不住夸了她好久。

    “当初我见欣怡的第一面就知道这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人长得俊不说,还机灵。”

    王妈把文淑华特意叮嘱她炖的鸡汤端到谢欣怡面前,夸完小姑娘能干还不忘补充一句‘小屿他真有福气’。

    文淑华听了也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也不看看是谁给他挑的媳妇。”

    一袭骄傲发言惹得饭桌上的人直笑,谢欣怡刚想出声附和,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顾屿,顾屿在不在家?”

    听声音像是张新。

    来找顾屿的,但顾屿还没回来,文淑华应了声,王妈连忙去开门,只是人还没走到门口,外面张新又道,“快开门,顾颖出事了。”

    顾颖出事了?!

    这一句直接把文淑华吓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连筷子都没来得及放,穿上拖鞋就疾步走了出去。

    谢欣怡扶着顾老太紧随其后,刚走到门口就听张新语无伦次地说道:“具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刚医院朋友给我打的电话,说顾颖受伤了,让让让我赶紧去医院。”

    张新一脸担忧,说这话时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发抖,情况说完他又问顾屿在哪儿,文淑华这才从惊慌中反应过来,“他他还没回来。”

    听到女儿受伤的她心慌意乱,回答完连外套都来不及回去拿,拉着张新就往外走,“去医院,去医院,我和你去。”

    刚走出两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折回来去房间拿了钱,正要出门,却发现谢欣怡拿着外套追了上来。

    “妈,先把外套穿上,我和你一起去。”

    谢欣怡把外套往文淑华身上一套,眸色深沉。

    就在刚刚她终于抓住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

    原书中,大佬成婚后不久就被卷入一场打架斗殴事件,因致人伤残,被依法逮捕。

    第22章 受伤

    书中对大佬的这段经历描写不多, 只说是为妹妹出气,具体出什么气没说,现在想想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今晚这事。

    谢欣怡能记得这一段, 主要是因为朋友在提到大佬坎坷经历时觉得他太过冲动, 明明可以通过合法手段解决的事, 却偏要剑走偏锋, 搞的对方抓住他身份特殊这一点, 愣是把一件小事上升到军民关系,逼的顾屿单位没法,只能舍小保大。

    虽说大佬本就有离开部队的想法, 但主动辞职和被动辞退在当时那个时代还是有很大区别,再加上大佬被抓去劳改过, 以至于出来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因此错过了最佳商机。

    朋友认为大佬这是自作自受, 一直在她耳边假设如果顾屿当初没那么冲动的结局, 朋友设想, 她就思考可行性, 哪里会想过当初的侃侃而谈有一天会成为现实, 更没想过当初俩人的猜测会成为眼下扭转结局的关键所在。

    她第一次注意到高何这个名字, 还是因为书中这人的名字刚好和她现实中的crush同名。

    因为印象深刻,所以当时顾屿提到这个人时,她脑海中就下意识提高了警惕。

    一样的时间点, 相同的起因,还有顾屿对那人的态度, 所有汇聚在一起,让谢欣怡不得不警铃大作。

    她扶着文淑华的手轻轻颤抖,三人一路朝市医院赶去。

    张新朋友在电话里没说顾颖是因为什么受的伤, 也没说伤的重不重,只说让他们赶紧到医院,谢欣怡心里就很是不安。

    她担心顾颖伤势,同时也为顾屿的不在家感到一丝庆幸。

    想着顾屿眼下可能还不知情,她在出门前特意叮嘱顾老太若顾屿回来暂时先别告诉他这件事,等他们到医院看了是什么情况打电话回来后再说。

    顾老太虽不知为什么,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谢欣怡做好最坏打算,到医院后更是马不停蹄地赶往顾颖所在的抢救室。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充斥着她的整个鼻腔,抢救室的最后一个隔间,顾颖满身是血的坐在床边,一旁的医生正蹲在地上替她包扎。

    她手上打着石膏,头发凌乱,眼神空洞,白皙的脸上还有几处明显擦伤,整个人傻傻地坐在床上,似乎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我的颖儿,谁把你给伤成这样的?”

    走在最前面的文淑华见此情景,心中有了猜测,憋了一路的她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上前仔细查看了顾颖身上的伤,见她身上的血并非受伤所致后稍稍放了些心,然后心疼地想要去抚摸女儿脸上的伤,又怕弄疼女儿,几经踌蹴后只能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压着怒火询问起了伤害顾颖的人。

    脸上是温暖的胸膛,身后是轻抚的安慰,惊吓过度的人终于被拉回现实,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下,顾颖泣不成声。

    “妈,我我呕”

    话没说完,就一阵干呕,谢欣怡连忙去接了杯温水递上,等顾颖喝了水又平复一会儿后,站在最后的张新才缓缓开了口,“先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下来再说。”

    他从进来后就一直紧蹙着眉头,看到顾颖身上的伤后更是紧紧握紧了拳头,他恨不得立马找到伤害女孩的人报复,奈何却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找不到伤害顾颖的人,顾颖又吓的说不清楚话,张新心里急,但又不能急。

    顾颖好不容易才从惊吓中回过神,如果现在问她伤害她的人是谁,只会再次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让她陷入无限的惊吓中。

    张新不愿这样,相比报复他更担心女孩。

    柔声安慰完顾颖,他便准备跟着医生去取药,人刚转身,袖口就被人从后面拉住,然后听见顾颖小声对他说:“你帮我去隔壁看看高团长,刚才在巷子里是他救了我。”

    高何也在现场?

    还救了顾颖?

    谢欣怡有些迷糊,怎么还跟高何扯上了关系。

    原书中没详细介绍,也没提有人救了顾颖,那时她和朋友甚至一度认为是高何在背后搞鬼,怎么现在搞鬼的人还英雄救了美。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张新一眼,见对方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顾颖,试着确认,“是高团长救了你?”

    顾颖点头,根本没察觉谢欣怡略带疑惑的语气,只让张新赶紧帮她去隔壁看看,还说高何伤的比她还重。

    “幸好当时高团长刚好路过,不然不然我也”

    说到刚才遇险的那幕,顾颖又开始哽咽,文淑华疼在心里,抬头示意张新赶紧去隔壁看看。

    张新心里虽觉得这事儿蹊跷,但在看见顾颖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眶后,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转身出了门。

    谢欣怡努力回想书中内容,可想半天也找不到有用信息,若早知道自己会穿过来还真让她遇到这事儿,那时候她一定把整本书全文熟读并背诵。

    她看着顾颖手握热水杯愣愣坐在床边,没说话,也没动作,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下空虚躯壳,完全没了往日明媚和灵动。

    女孩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方向,文淑华站在一旁几次想要开口,在见到自家女儿的愣神模样后终还是没说什么。

    三人安静等在抢救室,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去而复返的张新沉着脸走了进来。

    “怎么样,高团长他没事儿吧?”顾颖一下从床上站起来,都忘了自己脚上还有伤,“嘶”

    伤口处传来一阵锥心的痛,刚包扎好的地方隐隐有些泛红,顾颖没理会,手撑床沿等着张新的回答。

    文淑华和谢欣怡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张新也疾步跨了过来,手伸在半空,眉头微蹙,“你慢点,自己都还伤着呢。”

    说着,同谢欣怡她们一起把顾颖虚扶到床上,这才说了高何情况,“看上去没什么大碍,我问了医生,就是些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他说这话时一直埋着头帮顾颖整理床被,没人看到他脸上像是吃了苍蝇屎般的表情。

    把高何那边的情况大概跟女孩说了下,他便拿出袋子里的药给文淑华说起了注意事项。

    听说男人没事,顾颖也渐渐放松下来,这时医生安排好病房进来,让他们收拾收拾一下东西搬去那边。

    张新得令,先去借了个轮椅来,谢欣怡和文淑华扶着顾颖坐上去,几人一齐往病房走,可还没等他们来到病房,身后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男声。

    “顾颖,你还好吗?”

    语气带着关怀,声音却很虚弱。

    听到声响的几人同时回过头,就看见脚上打着夹板,身上缠满绷带的高何正被护士推着,慢慢朝他们走来。

    可能是为了方便包扎,男人只披了件外套,眼下衣服敞开着,一眼就能看见外套下缠着纱布的伤口密密麻麻连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张新刚才说的‘没什么大碍’。

    见到顾颖,男人先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而后又像扯到了伤口般,眉头轻蹙了一下,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反正一系列动作下来还真把在场的人都唬住了。

    顾颖恶狠狠地瞪了张新一眼,张新疑惑看了眼对面男人,又无奈看向顾颖,一副百口莫辩模样,文淑华更是被眼前一幕惊到,半张着嘴忘了说话。

    只有谢欣怡,看的点跟其他人不一样,她盯着男人变化万千的脸和捂住伤口处的手,很想知道这些虚假表相下男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耳边响起顾颖略显急促的关怀,文淑华也在回过神来后反复对男人表示感谢。

    谢欣怡看向一旁死盯着对方没说话的张新,心下了然。

    等文淑华和顾颖感谢完后,她也顺势对男人表示了感谢,“幸好有高团长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是碰巧路过。”

    男人诚恳回答,只说是巧合,还说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事,不居功,谦逊又有礼。

    谢欣怡就笑,“还真是巧。”

    感叹完,话题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问到了男人有没有看清施暴者上。

    “当时天太黑,我光顾着救顾颖了,也没仔细看。”

    不只没仔细看,还借口天太黑,看来想从他口里问出施暴者是不可能的。

    谢欣怡心中又升起之前那种莫名疑惑感,不过她没声张,再次对男人表示了感谢,几人便一齐朝病房方向走去。

    因为顾颖伤的不重,护士便给安排到了专门用于留置观察的小病房,高何就在隔壁,几人在门口道别,高何这个伤势严重的病人还不忘叮嘱顾颖这个轻伤病人好好休养。

    谢欣怡这时才反应过来,从刚才在走廊碰到后,男人对顾颖的称呼就从初次见面的‘顾记者’变成了略带亲密的‘顾颖’。

    或许是对他早有成见,谢欣怡对男人的一言一行始终保持着猜疑,尽管这些在文淑华看来很是稀松平常。

    知道是高何救了自家女儿并且高团长还没有家人在京市后,文淑华便让回家拿洗漱用品的张新顺便给高何也带一套,“还有,千万别让你妈知道了。”

    “啥事不能让我知道?”

    文淑华这边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张新他妈带着不满的质问声,“亏我还好心给你带东西来。”

    罗金霞左手提着洗漱用品,右手提着饭盒,酸话刚说完就出现在了病房面前。

    她拿眼瞪文淑华,虽一嘴酸话,但在看到顾颖后满是担忧的脸还是将她出卖,“我的仙人耶,咋伤成这样了。”

    震惊地发出一声感叹,罗金霞把手里东西递给自家儿子后就连忙来到了顾颖身边。

    她皱着眉,满脸心疼地把女孩从头看到脚,在看到顾颖小腿上绑着的夹板后,一个没忍住红了眼眶,“哪个天杀的下的这手,哎呦”

    嗓子像是进了石块,罗金霞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跟在她身后的张娟担忧上前,试着劝慰,“颖儿姐还病着,妈,你别这样。”

    她略带歉意地看了顾颖一眼,又转头跟文淑华说起了情况,“我哥接到电话说颖儿姐出了事,我妈不放心,就寻着地儿来了。”

    说完,她又去到张新手里拿过饭盒,“想着颖儿姐应该还没吃饭,我妈做了点她平常爱吃的。”

    边说边把饭盒往前递了递,顾颖打着点滴不方便去接,文淑华便顺势接了过去。

    “谢谢罗姨。”

    顾颖乖巧道谢,虚弱的声音惹的罗金霞一阵心疼,心疼完又不忘使劲打了站在床边的儿子一下,怪他没把顾颖照顾好。

    谢欣怡帮着劝,文淑华也说不关张新的事,病房里劝的劝,怨的怨,根本没注意门口还站在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张娟第一个发现,怯生生地叫了声顾屿哥,大伙这才抬头看见了一脸沉默站在门口的人。

    男人一袭军装,手里拿着军帽,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来,看样子应该顾奶那边没瞒住。

    “你怎么来了?”

    文淑华虽然不知道谢欣怡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但还是在看到自家儿子时脱口而出问了句自己都觉得没脑子的话。

    顾屿是顾颖她哥,妹妹受伤住院,当哥的不应该第一时间赶来吗?

    她有些无措的看了谢欣怡一眼,俩人正想着要怎么解释,那边罗金霞在看到匆匆赶来的顾屿后直接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快快快,快来看看你妹妹。”

    男人点头应下,自顾来到顾颖床前,没说话,只盯着女孩夹着夹板的小腿看了眼。

    没问顾颖发生了什么事,也没解释自己现在才来的原因,跟谢欣怡想象中的反应有些大相径庭。

    她看着男人对着顾颖柔声叮嘱了几句,整个过程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怒火,叮嘱完后便和张新去到了外面,只在经过她面前时,眸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是发现什么了吗?

    谢欣怡有些不确定,晚上回到家后男人也是一言不发。

    她看着去高低柜前拿被子准备睡觉的男人,总觉得对方太过平静,平静的让人害怕。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朋友做的那些假设。

    “如果顾屿不冲动,你说他是不是就不用经历牢狱之灾。”

    “若顾屿没有经历牢狱之灾,那他妹妹是不是就不用远走他乡。”

    “他妹妹若没有远走他乡,那他那个绿茶男大哥,是不是就不会趁此机会把顾家给偷了。”

    还有从一开始就对她很好很好的文姨,那个把她捧着手心里怕坏了的顾老太

    好似只要顾屿不冲动,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变的不一样。

    谢欣怡从前也做过这些旁观者假设,可眼下当她身临其境地感受下来,才真正理解到了当初的顾屿。

    眼看着妹妹被欺负成这样,而当哥的却冷静的啥事也不做,那是纸片人好吧。

    别说顾屿现在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就是谢欣怡提前知道了结局,也想的是尽管找出施暴者先以牙还牙了再说。

    她不想带着上帝视角去看整件事,只单纯想作为顾颖家人,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代价,还不能建立在顾屿不顾一切的基础上。

    所以当男人考虑良久问出那句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时,谢欣怡直接坦言,“怕你着急,失去判断。”

    简单几个字,却一针见血。

    顾屿沉眉铺着被子,继续听谢欣怡说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顾颖走的那条巷子我之前走过,其实不算偏,就是时间太过巧合,刚好就碰到了醉汉。”

    她试着从时间点上去分析,尽量把男人往她的疑惑点靠,“那个时间点,正常来说大伙应该都还没吃饭才对,哪里来的醉汉,还一大群,而且顾颖一进巷子他们就出现了,我在想”

    她故意把声线拉长,眉头也微微蹙起,等男人听出疑点看过来时,再装作茅塞顿开的样子猜测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

    其实这话早在听到顾颖说是高何救了她时就出现在了谢欣怡脑海里。

    不带有色眼镜,没有先入为主,就是单纯出自女人的第六感,说不出原因,道不明理由的第六感。

    感受太过强烈,几乎是跃然而出,不然她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试探性地问了那句男人有没有看清对方长相的话。

    顾颖是在六点遇的害,按理说这个季节的六点,天还不算黑。

    高何在救顾颖的过程中必定会跟那些人正面交锋,看清长相对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应该不难。

    谢欣怡清楚这一点,所以持怀疑态度开问,可男人却以天太黑没看清为由矢口否认。

    借口经不住推敲,这让谢欣怡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怀疑顾颖这次遇害跟高何脱不了干系,但在结合书中情况后又猜不出高何这么做的动机。

    没办法,只能这样半遮半掩说出自己想法,既不让顾屿察觉到她的特殊,又把事情疑点全面剖析在顾屿面前。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就要看顾屿那边能不能调查出高何的真实目的。

    不过看男人在听完她的话后手下一顿还若有所思的模样,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谢欣怡当完田螺姑娘就安心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就没看到顾屿身影,她没当回事,同文淑华一起去接回了今天出院的顾颖。

    顾家人很自觉地没在顾颖面前旧事重提,除了顾豪毅回来拿行李时叮嘱了一句把顾屿看好,所有人都当没发生过这事。

    谢欣怡照常每天去食品厂磨洋工,文淑华替顾颖到单位请好假后就一直待在家里,顾老太没说那晚是怎么让顾屿套出的话,王妈也谨遵吩咐默默换了菜单。

    全家人都在努力保护顾颖的自尊,没人主动去问那件事的具体细节,这样的默契一直持续到三天后,张新带着施暴者被抓的消息敲开了顾家的门。

    “公安抓赌的时候意外抓到的这人,一听说主动交代能减少刑期,当场就把这件事给撂了出来。”

    他喝了口水,见顾颖不在,又继续说道:“其余几个也在昨天晚上同时被捕,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见张新脸上并没有抓到施暴者应有的喜悦,而且话说到一半还带着反转,文淑华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她警惕发问,生怕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答案,整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不会是顾屿他”

    一提到顾屿,谢欣怡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好些天不见男人身影,自从上次她跟顾屿说了自己的猜测后,男人便再没回过顾家,一开始她还以为男人在部队,现在听文淑华这么一说,想想书中结局,在联系张新说到一半的话,她心下一紧,也立马看向张新。

    “不不是顾屿。”

    见两个女人如临大敌般看着自己,张新连忙摇头否认,“不是顾屿,是那几人,被公安抓到的时候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了。”

    刚才他接到老同学来电时,都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负责这次抓捕的队长是我同学,据他所说,他们收到消息赶往现场时,那几人头上全都套着麻袋,身上还被一条麻绳连在一起,想动都动不了。”

    张新把从同学那儿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给文淑华他们,说到最后还学着他同学模样发出感叹,“也不知是哪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同志出手相助,倒给我们省了不少事。”

    做好事不留名,还抓住了全部犯人。

    怎么这么巧,顾屿这边一没踪影,那些人就遭到了报复。

    谢欣怡心里有了猜测,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表现出来,正想找个借口问张新最近有没有见过顾屿,不料下一秒,男人就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23章 报复

    顾屿猛地出现在客厅, 倒把前来报喜的张新吓了一跳。

    张新摸着胸口埋怨男人走路怎么跟鬼一样,而后又想起似乎好些天没看到顾屿,就问他这段时间都干嘛去了。

    “部队集训。”

    “部队什么时候集训了, 我怎么不知道。”

    张新一脸懵, 问完这话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和顾屿不是同一兵种,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又把自己打听来的好消息说了一遍跟顾屿听。

    “带头的那个本身就胖, 麻袋摘下来时脸肿的就跟猪头一样。”

    怕他不相信,他还仔细描述了那几人的特征,“还有最先抓的那个, 瘦的跟竹竿似的,我同学说幸好他先被抓了, 要是被见义勇为的群众逮到,还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张新把那些人的惨状一一说了遍, 听的文淑华和顾老太在一旁不停直叹大快人心, 高兴完又想到替她们出恶气的无名英雄, 连忙悄声问张新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能出什么问题。

    张新刚开始也有些担心, 但他同学说了, 那几人犯的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们本就心虚,再加上对方打他的时候套着麻袋打的,他们根本没看清对方是谁, 也不知道打他们的多少人。

    “就算他们想找人麻烦,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况且这次负责审理的公安刚好是上次发现顾颖受伤并送她到医院的那个。

    清清白白的小姑娘, 就因为抄了个近道被人欺负成那样,连路过出手相帮的军人都被他们打成重伤,对方不仅态度嚣张, 情节也甚是恶劣,但凡有点志气的人都不会轻易饶恕这群人,更何况还是亲自经手这件事的公安。

    见那群人支吾半天也说不出打人者的样貌特征,公安便正常走了流程,跟张新提起时,只觉那些人活该。

    顾屿听见了,但没说话。

    一直等张新说完准备离开,他才起身跟了出去。

    俩人站在门口不知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男人皱眉回来,“我出去一趟。”

    套上外套就往外走,也不顾文淑华在背后念叨“刚回来又要出去”。

    等俩人走后,谢欣怡去陪了会儿顾颖,男人再回来时,她已经迷迷糊糊起了睡意。

    顾屿带着寒意的身体从隔壁被子传来,虽没说话,但一直翻身,半响都没入睡。

    “怎么了?”谢欣怡眯着睡意问他。

    黑暗中男人翻身动作一滞,没了动静,似乎并没打算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谢欣怡也不急着追问。

    两口子一个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一个侧着身子朦朦胧胧地寻找周公,一时间全都别扭着没说话。

    就这样僵持好半响,男人才淡淡开口,“背后指使的人,没问出来。”

    不知是黑暗更容易让人卸下防备,还是男人心里压着太多事,顾屿竟主动跟她说起了自己刚去干了什么。

    “张新同学把办法都用完了,那些人才交待确实是受人指使,他们收了对方五百块,负责拦住顾颖吓唬她,醉酒是背后那人教他们的,说是到了公安可以拿喝的不省人事做借口。”

    “那高何呢?”

    他那天也没跟顾颖一起,更不知道顾颖会临时抄近路回家,怎么就那么巧,他刚好就经过那条巷子,刚好就碰到被人欺负的顾颖,刚好就英雄救了美,刚好就受了伤

    就那么巧,什么都刚刚好?

    “高何的照片给他们看了,都说不认识,再加上喝多了,也没认出高何就是那个被他们打进医院的军人。”

    照片可以装不认识,但打了人家还不认识,那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高何真不是指使他们的人,一个是打的太严重跟照片对不上了。

    无论真相是哪一个,谢欣怡还是对高何持怀疑态度。

    她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顾屿肯定也不信,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晚也要亲自去守着审讯。

    关于那几人的判罚顾屿没说,想也想得到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毕竟这个年代耍流氓比抢劫判的还要重,而且顾颖当天包里的十八块钱和进口钢笔不见的事谢欣怡也告诉了公安,相信张新他同学一定会给受害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至于背后指使的人能不能找到,谢欣怡倒不着急,五百块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笔不小数目,对方折进去这么多却没得到预期结果,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

    而且经过这次事后,顾屿已经有所防备,只要对方有所动作,凭他敏锐的观察力,找出幕后指使的人并不难。

    但就是有一点谢欣怡想不通,她总觉得顾屿在整件事上表现的太过平静,特别是今天晚上顾屿在听到那些人被打后的反应,平静的根本不像书中的他,没有冲动,就连报复

    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套麻袋,拴麻绳。

    太过保守,完全不像是凶名在外的大佬能做出的事。

    想到书中因冲动找人报复还喜提银色手环的顾屿,谢欣怡略带狐疑地看向男人,“那些人被打是不是你”

    “你觉得我有那么闲?”男人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

    一看就没有撒谎,而且顾屿这人不是会背地里耍阴招的人,更何况就他那傲气的性子,你打死他都行,撒谎根本不可能。

    她瞪着那双清澈眼睛看着男人,顾屿没有避开,借着窗外微弱月光她试图从对方深邃的眼里找出些什么,最后除了让人缴械投降的美貌外,啥也看不见。

    谢欣怡翻了个身,突然的情绪变化让顾屿一顿,好半响才压着嘴角笑意道:“我没打他们,只是把公安正盯着他们的消息放给了他们的兄弟们。”

    那几人坑蒙拐骗最需要团体,没进笼子你就是兄弟,进了笼子亦或是被公安盯上你就是炸弹。

    谁能容忍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待在身边,并且还是一串,不想死的肯定要尽快摘去炸弹,那拆炸弹的过程中难免会暴力一点,狠心一点,全当是为民除害了不是。

    谢欣怡想到张新说的猪头,忍不住想笑,“那他们下手还挺友好。”

    顾屿听了蹙眉沉默了会儿,“是太轻了。”

    不过也不能把人给打残,毕竟他当时还想从这些人口中问出幕后指使之人。

    这还是谢欣怡怀疑有人故意时,间接告诉他的不能冲动,怎么现在还嫌打轻了?

    气氛一度陷入凝滞,顾屿看着女孩背影,主动转移了话题,“你先睡,我去阳台抽根烟。”

    这还是俩人结婚以来,顾屿第一次提抽烟的事。

    他这人就是这样,看上去挺冷漠的,但心却很细,上次在谢家门口知道她闻不得烟味后,愣是一次都没当着她的面抽过烟。

    谢欣怡没说什么,把被子蒙过脑袋,安心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亮,早上起来时没看见男人身影,本以为又有什么事出门了,结果下楼就看见正气定神闲喝着稀饭的人。

    “起来啦,快来吃点王妈闺女自己做的咸鸭蛋,可香了。”

    文淑华招呼她坐下,随手拿了个冒着黄油的鸭蛋放进了她碗里,谢欣怡尝了一口,“嗯,真香,盐和黄酒的比例刚刚好。”

    “你还吃的出是用黄酒泡的?”

    端着稀饭出来的王妈惊讶,要知道她家咸鸭蛋是专用黄酒泡出来的这事儿,除了继承她手艺的大闺女,就只有她知道了。

    谢丫头没见过她大闺女,昨天早上她闺女送咸鸭蛋来的时候就老太太在家,谢丫头事先不知情,光吃一口就知道他家咸鸭蛋秘方了?

    王妈不信,又拿出自己在顾家泡的简易咸鸭蛋给谢欣怡尝了尝。

    “这个白酒泡的没黄酒泡的香,王妈,你是不是忘放香料了?”

    不仅分出了白酒黄酒,还吃出了她没放香料,这谢丫头的舌头怕不是比鲶鱼还灵敏吧。

    王妈吃惊,文淑华也不可置信地尝了一口面前的简易咸鸭蛋,“不都是那个味?”

    几人对着一盘咸鸭蛋研究,直到顾屿和谢欣怡上班去了都还不罢休。

    “王妈,改明儿你重新换了方式再泡几个,我就不信我还尝不出来了。”

    文淑华最后有没有尝出不同谢欣怡不知道,她只知道大冬天的让人试吃冰激凌真的很伤味蕾。

    自从上次她和蒋甜甜修好冷却机后,崔妈妈恨不得让全厂的人都知道这个事。

    也不知是他的诚恳终于打动了领导,还是食品厂想要弥补这些年对他们冰棍班的亏欠,当崔妈妈第二十八次出现在办公室时,刚好碰见从沪市出差回来的调研员。

    调研员这次出差本是为副食品车间刺探别市军情的,却不想刺探着刺探着竟刺探回了不同种类的冰激凌。

    看着眼前历尽千辛万苦换了无数木质保温箱才得以带回的东西,崔军刚还嘻嘻哈哈的脸立马垮了下去。

    他看着负责研究冻品的老师傅一脸愁容,被突然叫回来加班的刘银生更是生无可恋,“冰棍都还没理清楚呢,还让他们做这这什么什么。”

    “冰淇淋。”调研员补充。

    “对,冰淇淋。”他看了眼木质保温箱里的东西,实话实话道:“你觉得就冰棍班那几个人,能做出这东西来吗?”

    那几个啥本事,他还不知道。

    刘银生不看好,厂里领导就劝,“这不把您给请来了吗,手底下人不好带,你就挑好带的带,人那边今年夏天就开始卖冰淇淋了,咱们厂也要紧跟市场需要不是。”

    权力给到最大,立场也升华到最高,刘师傅要是还犟,下一步搞不好就把政治给你搬出来了。

    崔军了解厂里领导这一套,当下便表态他们冰棍班绝对服从刘师傅的安排。

    刘银生瞪了谄媚之人一眼,无奈道:“人我自己挑,做什么你们不管,还有”

    他指了指一旁的崔军,“别让他老在我面前晃悠。”

    崔军:“”

    “那是我的班,我不在那儿能去哪儿,再说我那是晃悠吗,我那是负责好吧。”

    看着说完那话就背着手离去的刘师傅,崔军有苦说不出,“领导,你说我到底哪儿得罪他了?”

    抱怨了一句,又想起自己班里的小鸡崽们,怕刘银生把他们吓到,都没等领导发话就提着木质保温箱追了上去。

    按着他和刘师傅商量好的,只告诉大伙这是他从领导办公室抢来的稀罕货,不多,让大家伙分着尝尝,刘银生等在门外并没有跟进来。

    因为从前也有厂领导得了稀奇东西分发给各大车间尝鲜的事,所以崔妈妈拿出冰激凌时大伙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除了陈大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车间门口,其他人都五抢六夺的拿了冰淇淋开始尝。

    “这啥东西,还挺好吃。”馒头大姐嘴里含着个像夹馍似的东西,自己吃还不够,还拿了两个颜色鲜艳的冰激凌说是要带回去孩子也尝尝。

    崔妈妈见了也没管,只按着吩咐解释,“这叫冰激凌,沪市那边刚流行起来的。”

    蒋甜甜咬了一口,确实比他们厂的大冰棍好吃,软软的,绵绵的,还带着一股奶香味,“原来这就是冰激凌,怪不得我姐从沪市回来就直埋怨我们这边落后,原来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冰淇淋。”

    “你姐还去过沪市呢?”人群中不知谁问了句,蒋甜甜就把自家姐姐为什么去沪市,去沪市都看了吃了什么新鲜玩意细细地说了下,“我听她说冰淇淋的时候,口水都不知吞了几回。”

    众人哄笑,刘大姐却看着一直往包里塞冰淇淋的馒头大姐道:“我说吴大姐,这是冰激凌,不是饼干馍馍,得冻着,就你这样揣在包包里,到家了也只能喝糖水。”

    刘大姐最见不惯这人贪小便宜的模样,也不管现场还有元宵班的人在,直接就指了出来。

    吴桂芬当然知道这玩意放不了多久,可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带点回去她这心里就犯痒痒,见刘大姐针对,她讪讪地嘀咕了句‘要你说’,也不管周围人的眼光,自顾自地吃着手里的冰淇淋。

    大伙争来抢去吃的高兴,谢欣怡也不能表现出自己以前吃过且见惯不怪的样子,只能笑着从接过小蒋递来的好意,边小口吃边心疼自己的味蕾。

    这么冷的天,裹着大棉袄,坐在没有取暖设备,还四面通风的车间里,装作很惊讶地吃着后世完全没有见过的冰淇淋,还不止一个。

    谢欣怡身寒心也寒,就在她感觉到自己的舌头都快冻麻的时候,身后却突然想起了一道铿锵有力的询问声。

    “大伙觉得这冰淇淋好吃吗?”

    第24章 晕倒

    好吃吗?

    谢欣怡转头看向身后来人。

    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 穿着一套整洁的中山装,个子矮矮的,精神头却很足, 特别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看向每个人时都充满了压迫感。

    谢欣怡一开始并不知这人是干嘛的, 直到他问出这话, 车间里的所有人都自觉放下手中的冰淇淋客气跟他回应, 蒋甜甜更是一脸崇拜地跟她科普时,她才知道,原来是厂里老师傅出山了。

    刘师傅从建厂起就负责厂里大小产品研发, 现在你能看到的无论是副食品还是冻品,就连酱菜都是出自刘师傅之手。

    老人家在国辉食品厂干了一辈子, 集功劳苦劳于一身,去年年初刚退的休。

    不过刘师傅是个闲不住的人, 即便是退休, 却还是时不时往食品厂跑, 特别是厂里遇到开发瓶颈或是新品研发的时候, 他来厂里的次数比回自己家还勤。

    一个为厂里奉献了大半辈子的人, 而且人技术还过硬, 这么多年过去了愣是连一个能接他班的人都没有,也难怪厂里领导和大伙都对他如此敬重。

    蒋甜甜自豪的介绍着她的偶像,谢欣怡也透过人群看向亲自品尝的老师傅, 在刘银生第二次问到大家伙觉得冰淇淋味道如何需要大家提意见时,她和刘大姐又默契回头看向一旁吃的最多的吴桂芬。

    俩人于半空中相视一笑, 然后刘大姐一脸揶揄地大声调侃道:“吴桂芬,刚就数你吃的最多,你快给刘师傅说说你的意见。”

    吴桂芬没来厂里前, 一直在老家带娃,整日不是在地里刨食,就是照顾一家老小,你让她说些家长里短还行,让她一个连大字都不知的人提意见,那跟逼着她喝墨水有什么区别。

    她不识字,连自己大名都不会写,从前厂里让填表格什么的都是她男人帮着填,这事儿大家伙都知道,而且背后也没少嘲笑她。

    不仅嘲笑她,还嘲笑她男人,说他二婚娶了个乡下女人,只会喂猪不会写字。

    可那又怎样,她还不是照样当上了工人,住上了筒子楼,还给男人生了个大胖儿子。

    那些嘲笑她的人分明就是嫉妒,特别是刘春花,自己男人挣不到钱,就嫉妒她有一个采购科科长的男人,平日处处跟她作对就算了,现在还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出丑。

    吴桂芬自然不会上她的当,给了刘大姐一个大大的白眼后,没皮没脸地回击道:“我吃冰淇淋怎么了,刘师傅都没说什么你在那儿瞎叭叭啥,再说了,谁规定吃了冰淇淋就必须提意见,我偏不提,我就不提。”

    她昂着头,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嚣张模样,刘大姐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气的想骂人,刘师傅直接打断道:“大家踊跃发言,意见好的可破格进入研发组。”

    “研发组,能进研发组。”

    随着刘银生话音落地,冻品车间立马炸开了锅,人们面面相觑,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

    “我们元宵班能参加吗?”

    人群中有人大胆的问了一句,立马就得到了刘师傅肯定的回答,“只要意见一旦被采纳,都可以进入研发组。”

    “没其他要求?”

    “没其他要求!”刘银生再次肯定,“但得是咱冻品车间的哈。”

    幽默的话引起大家哄笑,人群中不少人开始议论起来。

    “进了研发组,是不是可以算是刘师傅徒弟了?”

    “你想的美,研发组又不是今年才有的,以前成立了那么多次研发组,除了陈大,你见刘师傅收过哪个做徒弟。”

    “也是,刘师傅不轻易收徒,但做不成徒弟,总能跟着刘师傅学些手艺吧,算起来也不亏。”

    说这话的人蠢蠢欲动,等刘师傅看过来是连忙举手大声回答,“冰淇淋很好吃,比我们厂冰棍好吃。”

    两句话,两个好吃,这算什么意见,大伙听了一阵嘘声。

    “我觉得冰淇淋里面肯定加了奶粉,不然怎么一股奶香味。”

    人群中又有人举手,但提出的不是意见,而是口感,大伙听后摇了摇头。

    蒋甜甜也想举手,虽说她对研发新产品不感兴趣,但能进刘师傅的研发组她还是挺有兴趣的,可就是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她拿着冰淇淋的手举了有放,放了又举,踌蹴半天也没想好。

    谢欣怡见了,就笑,“你想去?”

    蒋甜甜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谢欣怡就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刚还一脸愁容的立马挂满甜笑,“嗖”地一下把手举的老高。

    “我刘师傅,这边。”等人看过来,她连忙照着谢欣怡刚才的话大声复述:“冰淇淋很好吃,但就是太甜了,和奶粉甜味撞一块,反而有些不分主次。”

    她距离刘银生不远,再加上嗓门也大,大伙听得仔细,刘师傅也听的频频点头。

    刚才他在吃第一口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确实甜味过于浓郁,倒把本该突出的奶香味给压住了不少。

    他看了眼前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一眼,没想到对方年纪不大,却能如此老辣的说到重点上,这让刘银生很是惊讶,连问她还有没有其他想法吗?

    “我没有了。”

    蒋甜甜不好意思笑笑,她这榆木脑袋,你让他她看看图纸修修机器还行,让她提意见,那还是算了吧,就这一点都还是人谢欣怡偷偷告诉她的呢,她怎么好继续占着人家功劳。

    于是在所有人嘘声一片,刘师傅也准备找其他人回答时,蒋甜甜一把拉过站在自己身边的谢欣怡,高呼道:“我没有了,但她还有,刚才那个意见就是她告诉我的。”

    还是那个不争不抢的小姑娘,谢欣怡无奈摇头,众人却一脸惊讶地看向俩人。

    “这不是上次会看外文图纸的小姑娘吗,她还会提意见?”

    人群中有人认出谢欣怡,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听说是随军来的,男人还是军人。”

    “人也长的俊。”

    大家七嘴八舌把谢欣怡家底曝了个精光,但刘师傅听见的却是小姑娘还有意见,他穿过人群来到谢欣怡面前,把冰淇淋递到她面前,让她细说一下自己看法,“包装也说说。”

    连包装都要说,这谢欣怡就有些难为了。

    你让她试吃提意见还行,食品包装她还真没好好研究过。

    因为从小爱吃,她对食物味道确实很敏感。

    小时候住在外婆家里,外公那个马大哈做菜不是忘放盐就是忘放糖的,她和外婆闲着没事,最喜欢猜外公今天做的菜忘放了什么,猜对了有一块钱奖励,为了奖励,谢欣怡暗地里没少下功夫,久而久之倒练成了试菜员,味蕾比食物配比表还准。

    刚在吃冰淇淋时她怕冷,其实没怎么细细品尝,现在被厂里老师傅这么一问,她也不好随便敷衍。

    接过冰淇淋,她先大概看了下外观。

    调研员这次带回来的冰淇淋她想起来好像在后世怀旧商店看到过,包装是这个时代特有的那种,这个她提不出意见。

    撕开包装又细细尝了下,白砂糖比例确实占比太多,把奶粉的奶香味都给盖住了,这种齁甜口味可能对其他人来说可能刚刚好,但对谢欣怡这个每天吃着化学元素周期表的人来说,实在太过重口味。

    不过这只是她个人看法,这点她也明确跟刘师傅说了,“每个人口味不同,所以这并不能成为评判标准。”

    刘银生认同。

    “糖多了。”

    刘银生接过话,看的出他也尝出来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快说出原因。

    这个谢欣怡不知道,她只会提意见,技术方面还得刘师傅来。

    “还有其他吗?”

    刘银生沉思一会儿又问,谢欣怡又说些其他看法。

    七十年代冰淇淋种类相对较少,品类也不多,主要集中在大城市,且各地特色不同。

    沪市的这个牛奶冰淇淋是今年夏天刚上市的,听说很受群众喜欢,这个时代冰淇淋市场还没有被巨头垄断,各地食品厂都可以研发属于自己的冰淇淋品牌。

    竞争促生出品类丰富的冰淇淋,定价和质量也有保证,哪里像后世,商家没人八百个心眼,整天变着法的伤害消费者的健康和钱包。

    谢欣怡给出了作为消费者最想要得到的想法,在场的人也跟着附和。

    整个交流过程除了吴桂芬偶尔嗤之以鼻地说一句‘这我也知道外’,基本还算有所收获。

    刘师傅点点头以示了解,稍后他又听取了其他试吃者的意见,走的时候没说研发组成员的事,有人问,就说让大伙等候通知。

    等候通知也不知要等多久,大家把剩下的冰淇淋分了分,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谢欣怡倒没想过成为研发组成员的事,时针刚指到五点她就收拾好东西准备掐着点下班,换好衣服出来,正想说用自行车带蒋甜甜一程,可还没等俩人走到车棚,下腹就传来一阵胀痛。

    胀痛感太强烈,强烈到她这具虚弱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紧接着一股眩晕,她就这么直挺挺地昏倒在了下班路上。

    第25章 痛经

    后面发生的事谢欣怡不清楚,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是一脸焦急的文淑华和被医生叫到门外叮嘱的顾屿。

    “长时间营养不良导致的眩晕,而且病人经期不规律, 大冬天又吃了冰棍, 刺激导致收缩, 一时供血不足从而引发下腹部绞痛”

    谢欣怡听了, 才知道自己是被痛经痛到的医院。

    当时她正和蒋甜甜朝车棚走, 晕倒的地方应该是厂里下班的必经之路。

    想到随时随地大小哭的小蒋和人来人往的下班路,

    谢欣怡脑海里立马闪过一个醒目标题——

    《冻品车间员工试吃冰淇淋后被紧急送往医院,是人为还是意外?》

    这这让她怎么跟厂里解释?

    总不能说她是因为痛经进的医院, 那还不让人给笑死。

    谢欣怡羞的想钻地缝,一旁的文淑华发现后赶紧递来热水阻止, “你醒啦,还疼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关怀四连问, 问的谢欣怡更加不好意思。

    红着脸摇了摇头, 她装懵问起了自己晕倒后的事。

    “你们班一个叫蒋甜甜的小姑娘送你来的医院, 手续都是人家给办的, 还给我们打了电话。”

    文淑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 “人一直守着你, 等我们来了才走的,刚走一会儿。”

    送她到医院,办了手续, 还给顾家人打了电话。

    没想到小蒋平日里惊惊乍乍的一人,遇到突发事件还怪冷静的。

    谢欣怡惊讶小蒋反应, 更感激人家帮忙,所以当文淑华说到改明儿得好好谢谢人家时,她也表示赞同。

    “买点实用的吧, 小蒋刚结婚,日子过的有点紧。”

    之前谢欣怡听刘大姐说过,小蒋对象不是京市的,前些年投奔他大舅来的这里,一直在轧钢厂当学徒,工资不高,家里条件也不好。

    俩人结婚的时候男方那边没来人,就连彩礼都是小伙子大舅帮着凑得,他舅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知道小蒋非她侄子不嫁,愣是最基本的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都没给。

    小蒋爸妈气的没法,不忍女儿受委屈的他们只能自己掏钱给小蒋补了成套家具。

    婚是勉强结成了,就是小两口一个学徒,一个基本工的,每月工资加起来日子也是过的紧巴巴。

    虽小蒋父母时不时的送些米呀面的来,但毕竟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老两口也不好一直帮扶他们。

    小蒋日子过的难,班里人都知道,所以崔妈妈上次也会冒着自己担责的风险让小蒋去修冷却机。

    厂里维修人员工资高,崔妈妈本想着等小蒋修好冷却机后就去给领导表功,把小蒋调去维修部的,哪知道个姓马的打死不同意,还说他们维修部不收女人。

    把崔妈妈给气的,连着好几天去维修部堵人,逮着人就骂。

    这事儿谢欣怡听元宵班的人说过,但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崔妈妈是为了小蒋。

    后来刘大姐说起小蒋家里事时,她才知道崔妈妈的护崽能力原来这么强。

    崔妈妈护自己的崽,班里人平时也挺帮衬小蒋,什么吃不完的咸菜呀,男人单位发的东西呀反正在各自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能帮一点是一点。

    其实谢欣怡之前也想帮来着,但她一没多余咸菜,二没男人发东西,要真去商场买东西给人送去,太冒昧不说,搞不好还会让小蒋觉得她是在施舍,伤了人自尊。

    现在这个机会刚刚好,她生病,小蒋助人为乐送她到医院,还帮她打了电话,叫了家人,这么大的恩,怎么也得好好买点东西感谢一下人家吧。

    谢欣怡和文淑华达成一致共识,正商量着要买些什么时,门外男人就踱步走了进来。

    这是顾屿第二次没换军装出现在医院,着急什么,谢欣怡不知道,她只知道男人从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她看,从苍白没血色的脸,到瘦小风一吹就倒的身躯,还有把她折腾进医院的小腹。

    谢欣怡:“”

    其实也不必看的这么仔细,不过就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差了点,饿的久了点,以至于供血不足,月经一直不规律。

    她从穿过来后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做好了几个月才来一回月经的准备,就是大姨妈来的时间太过随意,她根本无法把控,不然也不会突然昏倒在下班路上,还闹了这么大个笑话。

    她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直视男人审视的目光,俩人一个沉默,一个皱眉,谁也没说话,倒是文淑华打水回来后发现气氛不对,这才出言打破了平静。

    “医生说留院观察一晚,我待会儿还要回去给你妹妹换药,今晚你留下陪欣怡。”

    用的是肯定句,语气不带商量,顾屿回头看了文淑华一眼,“你还会换药?”

    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带着质疑,文淑华不甘示弱的点点头,“我回去了。”

    然后也不管愣在原地的顾屿,拿着她的包就消失在了病房里。

    谢欣怡看了眼阖上的房门,又看了看两边空着的床位,一点点缩倒在床上,然后蒙头装睡。

    顾屿也没说话,自顾坐到离谢欣怡两米远的凳子上,双手放于膝上,身体打的笔直。

    俩个不算新婚夫妇,同床共枕了这么久,突然换个地方,倒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小两口装鸵鸟的装鸵鸟,开作战会的开作战会,各忙各的,和谐的很。

    就是和谐着和谐着,谢欣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和谐睡着了,迷迷糊糊间竟梦见自己和顾屿干了不可描述的事。

    也不知是梦里冲击力太大,还是自己太冲动,小腹强烈痛感传来时,她瞬间就清醒了。

    “怎么了?”

    她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梦里那张帅脸,还有脖子以下不能形容出来的

    只是眼下她根本没那精力去回想,小腹绞痛感再一次袭来,她连回答男人的力气都没有。

    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半撑着身子在床头柜里翻文淑华替她准备好的东西,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正要起身,一双有力的大手适时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要找什么?”顾屿打开抽屉询问,“我帮你找。”

    谢欣怡指了指黑色袋子。

    这年代没有卫生巾,文淑华给她准备的月经带,她不是很清楚该怎么用,接过黑色袋子后她干脆直接拿着一包纸去了厕所。

    等她换好出来,发现顾屿已经等在了厕所门口。

    见她出来,又立马上前来扶她,手穿过她的小臂紧紧握住,像是离开他自己就会摔跤般,动作一丝不苟。

    她的人机,哦不,便宜老公就这样在走廊所有人的注视下扶着她回了病房,然后生硬地替她盖好被子,中间还问了她要不要喝水,得知她不喝,又拿热水壶重新接了壶新的来,顺道叫护士来打点滴,期间把隔着两米远的凳子搬到了她的床边,还问了护士打了点滴她的脸为什么这么白

    谢欣怡好想跟他说刚护士白了他一眼,但看到男人忙前忙后也不知忙了些什么后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她重新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却还是疼的要命。

    也不知原身之前是怎么对待她这具身体的,让后世从未体会过痛经的她只想收回自己之前骂痛经人矫情的话。

    真不怪绿茶妹月经来的时候非要跟男生打电话,这TM是真的比牙疼还难受。

    谢欣怡咬牙坚持,额头上慢慢浸出一层薄汗。

    顾屿拿出帕子给她擦拭,看着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的人,眸色深沉。

    这副模样他从没在女孩身上见过,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白,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哪还有平日勾着他腰时的缠人劲儿。

    男人越看,眸色越深,看着女孩紧紧压着的地方,然后伸出手,缓缓覆了上去,“这里疼?”

    掌心下是一片柔软,却透着阵阵寒意,从没想过人的身体能冰凉成这样,他手下一滞。

    “怎么这么凉?”

    他试着询问,女孩没有回答。

    掌心带着暖意透过衣服传来,谢欣怡贪恋地没有动作。

    静夜里俩人就这么无声待着,直到护士来关灯,顾屿才轻轻将手拿了出来。

    女孩已经睡着了,但身子还是紧紧蜷成一团,眉头微微皱着,长睫轻颤,看上去睡的并的踏实。

    顾屿盯着女孩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然后轻轻起身走了出去。

    第26章 热源

    谢欣怡第二早上醒来时, 已经没昨天那么疼了,身体也暖暖的,特别是小腹, 像是贴了暖宝宝, 一股股暖流把她从背到腰全都温热起来。

    昨晚前半夜她睡得不好, 迷迷糊糊间只记得男人一会儿出去, 一会儿进来的。

    在干什么, 她不知道,下半夜睡着后就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被窝里暖暖的, 还有挨着她小腹的热源

    热源?

    似乎想到了什么,谢欣怡用手摸向小腹。

    一个鼓鼓的东西紧挨在她的小腹边, 暖暖的,像是后世的暖宝宝。

    她疑惑地拿出来, 果然看见了一个只能在怀旧店铺才能看到的暖水袋。

    暖水袋还是热的, 这个时代的暖水袋并不能插电加热, 睡一晚它都还没凉, 一看知道是有人不断地在给暖水袋换水, 难道顾屿昨晚不断的进出

    是为了给她换水?

    还有背后的腰上和双脚处的几个。

    昨晚文姨来的时候并没有带暖水袋, 而且后面也没人再来医院,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谢欣怡疑惑,但现在顾屿不在, 她也没法问。

    也不知一大早的男人去哪儿了,谢欣怡翻了个身, 准备先起来去厕所换纸。

    刚起身,就碰见文淑华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哎呦,你怎么自己起来了?顾屿呢?”

    把饭盒往桌上一放, 文淑华赶紧过来扶住了她。

    可能是这具身子之前亏的太多,刚站起来谢欣怡就感到了一阵眩晕,在文淑华的搀扶下去换个纸回来还把她累的直喘气。

    本来今天就要出院的,文淑华见了直说要去找医生来再看看,“实在不行再住院观察一天。”

    她说这话时,一大早消失的顾屿刚好回来。

    男人手里提着不少东西,眸色深沉的看了谢欣怡一眼才跟文淑华打了招呼。

    “你去买东西了?”文淑华一脸恨铁不成刚,“我让你陪床,你倒好,把欣怡一个人丢在这儿就出去了,也不怕你媳妇找你”

    自顾抱怨了自家儿子一顿,她又去桌子旁从饭盒里给谢欣怡乘出了一碗鸡汤,“王妈今早4点就起来炖上了,你趁热喝。”

    将碗递给谢欣怡,她便提着水壶去打热水,顺道说去问问医生能不能再留院一晚。

    谢欣怡其实很想说没必要,毕竟痛经这事儿也不是光住院就能住好的,而且她刚去厂里不久,总不好一直拿身子不舒服为由请假。

    她正想着找个借口打消文淑华顾虑,却不想顾屿把买的东西直接往桌上一放,接过文淑华手里的水瓶说了句‘我去吧’后就直接走了出去。

    谢欣怡:“”

    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

    她看了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豆浆油条,文淑华更是好奇疑惑,“顾屿什么时候知道你喜欢吃这家油条了?”

    之前在谢家,谢欣怡从没吃过油条,买油条不仅要票,还要起一大早去排队。

    他们家的票全在徐文霞手里捏着,就是有那个决心起一大早去排队,你也没钱没票买油条。

    而且油条这东西费油,就徐文霞那雁过拔毛的性格才不会舍得自己在家做。

    后世她最爱吃的就是各式各样的豆浆油条,没想到穿过来后吃顿油条都成了奢侈。

    没钱买,又不能自己做,谢欣怡只能闻着其他家炒油条时香气解馋。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后面来了顾家,早训回来的顾屿顺道买了油条,那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吃油条,一尺多长的油条,炸的外焦里嫩,金黄的酥脆表层一口咬下去那滋味谢欣怡忍不住多吃了点,没想到却被顾屿给发现,今早还去排队买了。

    男人如此上道,谢欣怡很欣慰,从包装袋里拿出油条,就着鸡汤便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她吃的高兴,文淑华也没再埋怨自家儿子,就是在整理被子的时候发现几个平白多出来的暖水袋时,愣了一下神,片刻又恢复了平常。

    等顾屿回来说医生并不建议住院观察后,她才把寻个机问了下。

    “你去百货大楼买的?”文淑华显然没料到自家儿子会如此细心,“晚上换了很多次吧。”

    她带着笑意揶揄,顾屿也不反驳,文淑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肩膀,还让他赶紧给自己生个孙子。

    顾屿抬了抬眉,拿医生的话来堵她嘴,“她身体还需要调养。”

    所以生儿子这事儿不能急。

    “您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放点心思在您女儿身上。”

    当初那小妮子不是说等她哥结婚了她就跟着找个人嫁了吗?

    眼下顾屿都结婚几个月了,是时候把顾颖的相亲事项排上日程了。

    让顾屿这么一提醒,文淑华等谢欣怡喝完鸡汤后便匆匆收了饭盒赶了回去,谢欣怡还纳闷怎么不等他们一起回家,看到随后进来的顾屿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后,她立马反应了过来。

    看来在家养伤的顾颖也逃不开被自家哥哥背刺的风险。

    谢欣怡替顾颖捏了把汗,在家养伤的顾颖也没辜负她哥好意,等文淑华风风火火找到她跟她说起相亲对象时,她想都没想就全都答应了下来。

    “见,要见就一起见,安排在同一天,我来挪时间。”

    “同一天,见八个?”文淑华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顾颖,“你诚心跟我对着干是吧?”

    顾颖举起那双还没完全恢复的手,真诚笃定保证绝对没有跟文淑华对着干,“我说真的,安排在一天好对比。”

    “而且你要跟我一起去。”

    对于自家妈催婚这事儿,之前顾颖心里一直很排斥,主要那些媒婆介绍的对象,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对方具体情况,大多都夹带不合实际的虚假宣传。

    媒婆让她妈和奶奶误以为这门亲事很好,俩人就肯定是她这个亲自去探究过的人动机不纯,为了不结婚,回来故意跟她们扯慌的。

    说实话,不结婚,顾颖没想过,只要人对了,结婚也不是可以,就是相亲的人太埋汰,她看不上不说,也没精力去细究。

    她懒,懒到连自家哥和爸的心思都不想去猜,就更别说其他无关紧要的男人。

    况且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自身条件都要靠虚假宣传和别人粉饰,那这人也不是能托付终身的人。

    而且两个从没见过面的人,一见面就说什么结婚,生娃,孝顺对方父母这些话,别人难不难为情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很尴尬。

    都不熟悉,也不了解,上来就是你妈我妈的反正听着膈应的很。

    她膈应,却不好跟自家妈明说,只能求助顾老太,拿自家那个谣言要找天仙结婚的哥当挡箭牌。

    挡箭牌态度坚硬,顾颖还以为他能帮自己挡很久,结果没想到还真让她妈找到了天仙嫂子。

    嫂子长的漂亮,人也好,而且跟她一见如故,什么私密话都说,这么好的一个人,可惜嫁给她冷脸大哥,她哥那个性子,顾颖跟他相处几十年都无法忍受,也不知嫂子是怎么忍下来的。

    一个整天冷着脸,一个时时笑靥如花,只要想到冷脸怪兽和天仙美女的私下相处过程,顾颖就一阵心惊。

    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尚如此,就更别说她和形式主义的相亲男了。

    她对陌生人没信心,对和别人共度一生也没信心,所以之前文淑华提到相亲这事儿,她就很排斥,可现在

    上次那件事后,她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发现有一个男人随时在身边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别的不说,至少能在危急关头帮自己挡几拳头,不至于让她这张美脸变成猪头怪。

    她不想毁容,把相亲对象的标准也严格控制在会武会跑上,力大无穷是最低标准,能一个打十个那是最好,实在不行能带着她毫发无伤逃离也是本事。

    顾颖耐心把自己要求一说,文淑华眉头就皱的更紧了,“会武功的?你□□还是找对象?”

    实在搞不懂自己女儿想法,文淑华都想彻底放弃抱外孙的想法了,可转念想到之前连亲都不去相的人突然爽快答应去相亲,她又有些舍不得。

    “你确定要找会武功的?”

    她不死心地再次问道,得到的仍是自家女儿无比笃定的点头。

    “必须人高马大,最好往那儿一站就能吓退人的那种。”

    顾颖一字一句强调,等晚上谢欣怡回来后还提出让她陪自己一起去,也不管一旁的自家大哥脸黑成了包公。

    “你嫂子才刚从医院回来。”

    这是顾屿第一次跟她解释一件事,顾颖并没理会,只转头征询自家嫂子意见。

    谢欣怡刚和顾屿从医院回来,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顾颖跟文淑华强调的那些话,一开始她担心顾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进门后便拉着王妈问了前因后果。

    在知道是真心实意想要相亲而不是受刺激后,她又纳闷起了女孩为什么突然这么大转变。

    不想顾颖后悔,也不愿见到她昏头,谢欣怡便决定陪她去看看。

    而得到她首肯后的顾颖,更是直接回头给了她哥一个傲慢讨打的眼神。

    谢欣怡:“”

    俩人商量好,文淑华那边也找媒婆约了时间,等谢欣怡大姨妈走后的第二天,几人便在媒婆的安排下去见了顾颖口中的‘保镖’。

    人,确实长的牛高马大,但就是长的高了,身体其他部位也会跟着变长。

    在陆续见完七个长瓜脸男后,顾颖忍不住直呼要去一旁洗洗眼。

    谢欣怡同去。

    俩人坐在公园一角,看着眼前的皂角树发呆。

    “嫂子,你说,找个我哥那样的真那么难吗?”

    难吗?

    好像是有点,毕竟来京市这么久,她还真没见过比顾屿身材比例还好的人。

    那个小说里才会有的宽肩窄腰以及一张霸总才有的棱角分明脸,还有那双一把就能握住她腰的手

    好像是挺难得。

    谢欣怡不可置否,顾颖便像泄了气的皮球,第八个相亲对象来的时候,说什么也不去看。

    “没必要了,我嫂子说就我哥那长相整个京市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晚上吃饭时,顾颖忍不住和顾老太抱怨今天战况。

    她抱怨,连带把和谢欣怡俩人私下谈论的话也给说了出来。

    谢欣怡急的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下,刚想示意她别瞎说,下一妙却见个顾颖整个人卡在了原地。

    谢欣怡随着她的视线抬头看去,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巧不巧,顾屿回来了。

    第27章 庆祝

    顾屿一身军装站在门口, 脸色看不出任何表情,也不知他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哪些。

    谢欣怡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 顾颖更是嬉皮笑脸地堆着笑问起他哥有没有吃饭的话。

    虽知道顾屿肯定早在单位吃过了, 但她还是被顾屿投来的漆黑目光吓的不禁打了个寒噤。

    “哥, 嫂子我原璧归赵了。”

    你可别想打我。

    后面这话顾颖没敢说, 只壮着胆主动交待了事实, “你放心,我们今天就只见了七个人,嫂子没累着。”

    讨好冲顾屿一笑, 然而踱步进来的顾屿却并没理会,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直接递给了谢欣怡,“你家的信, 寄到我单位了。”

    她家的信, 寄到了顾屿单位?

    小妹和谢母都知道顾家地址, 而且前几天她才给二人写了信, 不可能这么快就收到回信。

    谢欣怡疑惑, 看了眼信封上的字, 龙飞凤舞加上五个字错两个,一看就知道是她二叔家那个游手好闲的四堂哥写的。

    谢家三兄弟,就谢老大和谢老二有儿子, 谢欣怡四个堂哥,大堂哥谢建华凤凰男, 人倒是长的有模有样,就是狗眼看人低,结了个家里有亲戚在厂里当官的老婆, 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谢欣怡见过几次,人和他老婆愣是一次也没正眼看过她,势利眼比他妈还厉害。

    二堂哥谢建国是个残疾,老实巴交带着一点憨轴,凡是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不爱说话,整天就围着自家一亩三分地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根本无法沟通,是个活生生的偏执狂。

    三堂哥谢建军是二叔家大儿子,娶了个公主,嫁到女方后就一次也没回到谢家,自家父母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不管,跟她家就更没联系。

    下来就是她这个四堂哥谢建民,果子巷出了名的二流子,别的没学会,倒把他妈徐文霞贪便宜和他爸谢长顺爱面子的精髓学的炉火纯青。

    小时候偷鸡,长大了摸狗,果子巷的人只要一看到他,全都躲着走,街坊邻居厌恶他,偏他还以为别人是害怕自己,后来渐渐从小偷升级成二流子,没有你想不到的,只有他做不出的。

    不仅小偷小摸,还到处耍流氓,前几年抓的严的时候也没闲着,趁一户人家睡着后入室抢劫,结果碰到人家小女儿出来上厕所,就把人给强了。

    这事儿在当时没多少人知道,徐文霞各方疏通又跑去人女孩家里威逼利诱了一番,最终他这个耍流氓的二堂哥只给判了几年。

    几年光阴,纸终究包不住火,出来后名声不好,也没人给他介绍对象,后来徐文霞给他找了个乡下姑娘,他嫌弃人家身上有味,整日不是骂骂咧咧就是拳打脚踢的。

    女孩被打的全身没一处好地方,谢母看不下去,就私下劝过谢建民几句,不想人女孩知道后不领情,反手还说谢母多管闲事。

    你认为的‘不好’可能是对方价值体系中的‘甘之若饴’。

    谢欣怡拿这话劝慰谢母,自那以后便跟谢家这个奇葩家庭形同陌路。

    她当初嫁来顾家时,几个堂哥没一个表示过祝福,现在谢建民又抽哪门子的疯,竟想起给她写信了,还寄到顾屿单位。

    他大字只识几个,是从哪里打听到顾屿地址?

    徐文霞和谢老太手里应该只有顾家地址,谢建民不往顾家地址寄信,反而直接往顾屿单位寄,这家人到底想作什么妖?

    她猜不透,接过信收起来打算待会儿上楼在看。

    “你吃饭了吗?”她抬头问顾屿,虽然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但男人却在漠视自家妹妹的这个问题后回答了她这句废话,“还没。”

    没吃饭,那刚才怎么不说?

    顾颖在一旁白了个大眼,看自家嫂子和大哥在厨房门口为谁去盛饭争论,总觉得她大哥最近越来越反常。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就主动上交存折是意外,那结了婚后每天按时回家就是猫腻。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前端着饭出来的男人,想到从前自家大哥作风,有些好笑地逗趣:“哥,你最近不忙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文淑华和顾老太却听出她话里的揶揄意味,也跟着看向只顾埋头吃饭的顾屿。

    顾老太花园里的菜架已经坏了,她本想着等顾屿他爸回来帮忙的,可自家儿子整日忙的人影都见不到,若是乖孙不忙的话,倒是可以替他爸尽一尽孝。

    文淑华也这么想,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照顾自家女儿,都没时间带儿媳妇去做几件衣服,听隔壁罗金霞女儿说,百货大楼又上了几个新花色,如果自家儿子不忙的话,倒是可以带着欣怡去看看。

    几人各怀心思,偏着脑袋等着当事人回答。

    结果脖子都等歪了,顾屿还是埋头继续吃他的饭,一点没有要回答几人的意思。

    好吧,就知道这人靠不住。

    顾老太文淑华他们歇了心思,不知内幕的谢欣怡等顾屿吃完饭后便上楼看信去了。

    不出她意料,谢老二家又想作妖了。

    谢老太没蹭到来省城吃席的机会,徐文霞损失了每个月二十多块的补贴,谢婷婷下到乡后各种不适应的闹,还有谢建民最近又染上了赌博

    上次小妹写信来就已经把二叔家的破事提前给谢欣怡打了预防针,没想到,她给小妹的回信还没到,二叔家的求救信就写了上来。

    可能怕寄到顾家谢欣怡收不到,他们这次便把信寄到顾屿单位,甚至还花大价钱弄了个挂号信,打的是必须让她看到的主意。

    谢欣怡的确看到了,不过她不care,谢老太生病又怎样,二叔家没米下锅又关她什么事。

    还有谢婷婷,当初是她自己吵着闹着不嫁给顾屿要去下乡的,现在去了那边不适应想回来,她又不是知青办,能有什么办法帮她。

    况且当时嫁到顾家是二叔全家求着她同意的,什么叫谢婷婷让给她,她才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还让她要知道知恩图报,要懂得感恩,要记得别人对她的好。

    谢欣怡气的直笑,只叹二叔家还真是说话不过大脑。

    信是谢建民代写的,要知道在此之前这人看到她们母女三人可是都要啐上一口口水,现在竟遵循父母安排把脸皮踩在地上给她谢欣怡写信,看来外面欠的账已经快搂不住了,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都不可能求到她身上来。

    借钱先过渡,等这阵子过了一定还她。

    徐文霞还真当她是谢母,就凭几句卖穷的话和口说无凭的保证就能轻易交出钱来随他们挥霍。

    烈士证当年就是这么被骗走了,现在她还能再上一次当不成。

    看着信上狗爬的字和语顺不通的话,谢欣怡直摇头,将信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转头对准备洗漱的顾屿叮嘱,“以后再有人写信到你单位,直接扔水沟就行。”

    意思连看都不看一眼,顾屿手上动作一滞,“直接扔?”

    “对,直接扔。”

    她妈和小妹又不会往顾屿单位写信,能往那儿寄的能有什么好事。

    谢欣怡说完,便拿着盆去外面打水洗漱,顾屿看了眼躺在垃圾桶里的碎纸,然后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下去。

    谢家这个插曲并没有给谢欣怡带来多大影响,第二天她便起了个大早上班去了。

    蒋甜甜先她一步到车间,见她来了,愣是从头到脚前前后后把她打量了个遍,在确定她面色红润,精神奕奕后这才放下心来。

    一旁刘大姐从包里拿出个黑乎乎的东西递给她,“这个拿回去泡黄酒,下次来的时候吃点,保证效果好的很。”

    她说的神秘,小蒋在一旁笑着帮腔,“这是乌药丸,之前刘大姐也给我吃过,是大姐丈夫去沟里找老中医收的,我吃了几疗程就不疼了,这次听说你是来那个痛晕的,刘大姐天天把这东西随身带着,就等你来了能第一时间给你。”

    小蒋解释完,刘大姐又给谢欣怡说了这具体该怎么吃,“每次来之前吃,配合益母草煮鸡蛋,效果更好。”

    说着,又去到抽屉拿出了一大包晒干的草药。

    谢欣怡一手拿药,一手拿草,眼眶湿湿的。

    “对了,你回去再让家里给你弄点艾草泡泡脚,这东西好弄。”

    这个时代没什么疗效药,只能靠偏方药丸减轻痛苦,刘大姐是过来人,家里常备着这些不奇怪,但药丸不好搞,还要跑那么远去收,人家能拿出这么多给你,可以说很够意思了。

    还有小蒋,上次把她送到医院跑前跑后的。

    想到后世那些表面同事关系,谢欣怡就觉得自己很幸运。

    满心欢喜收下大伙心意,那边上班铃声也响了。

    大伙换好工作服准备继续磨洋工,谢欣怡刚帮刘大姐套上线团,车间外就传来了崔妈妈尖锐的嗓音。

    “来来来,大伙听我说,刘师傅研发组的名单已经下来了,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就站到我这边来。”

    研发组人员名单?

    生了场病,谢欣怡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听小蒋说,研发组成员名单一向都是刘师傅定的,能进去的人不是手艺出众,就是想法新颖,反正都是厂里的佼佼者,上次研究老冰棍时,他们整个冻品车间就去了陈大一人。

    陈大的本事,谢欣怡是知道的,那双手完全可以跟定称相提并论,只要是他经手的东西,重量偏差基本不存在。

    技能过硬,手脚麻利,还一心扑在工作上,连老婆跟人跑了都顾不上,完全就是厂里众辈楷模。

    陈大人话不多,谢欣怡来班里这么久,除了上次厉着声音吼了她一句,下来俩人便没什么交流。

    而且上次厉声让她不要碰冷却机那事,小蒋下来也跟她解释了,说陈大是怕谢欣怡刚来什么都不懂,本来马师傅就怪蒋甜甜乱碰碰坏了机器一直拖着不来修,若谢欣怡再上手,怕是崔妈妈把他家大白兔全部送出去也请不来人。

    冷却机是他们冻品车间生产的关键,陈大又是个工作狂,情急之下难免语气就重了点。

    谢欣怡理解,不仅没往心里去,反而对工作至上的陈大很是佩服,仿佛看到了后世的自己,还显得有些亲切。

    陈大作为班柱子,一直深受刘师傅喜爱,不仅研发工作会让他参加,之前去外地考察时也带着他。

    厂里都在传刘师傅想收陈大做关门弟子,但关门关到刘师傅退休,也没见陈大提着拜师礼上门。

    师傅没叫上,但刘师傅对陈大的宠爱却不减,想想这次研发组研发的是冰淇淋,大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有陈大的一席之地。

    果不其然,等人到齐崔妈妈第一个叫出的就是陈大的名字。

    大家习惯地拍着巴巴掌对陈大表示祝贺,谢欣怡也跟着刘大姐和蒋甜甜她们欢呼。

    冰棍班有人能进研发组,她们作为同班脸上也有光。

    她们发自内心的欢喜,根本没注意崔妈妈后面念到的人。

    “最后一个名额,冰棍班,谢欣怡。”

    就在三人嘻嘻哈哈说着以后走在下班路上要怎么昂着头时,崔妈妈照着名单念完后全车间都疑惑安静下来。

    谢欣怡!

    那个会猜外文,还会提意见的女孩吗?

    她不是刚来冰棍班不久,怎么刘师傅还选了她进研发组?

    众人疑惑,跟随崔妈妈的眼神看向了站在人群最后正笑盈盈的女孩。

    “你们刚听见崔妈妈叫了谁名字吗?”刘大姐打着毛线问。

    “没听清,好像是谢欣怡。”

    蒋甜甜随口回了句,说完又立马反应过来,和刘大姐迅速对视一眼,然后俩人大声惊呼:“谁?谢欣怡!”

    “谢欣怡,谢欣怡,是咱们班的谢欣怡!”

    惊呼完,俩人抬头才发现其他人正同样惊讶地看着他们三。

    刘大姐:“”

    蒋甜甜:“”

    感受到强烈视线的关注,谢欣怡也后知后觉收了笑,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不远处的崔妈妈一眼,搞的崔军不确定,又赶紧埋头仔细看了名单。

    一张类似存折的硬纸张,是他刚去副厂长办公室拿来的,之前还用牛皮纸密封着,袁副厂长再三叮嘱他一定到车间门口再打开。

    所以在此之前,没人知道名单上会有谁,崔军也不例外。

    他生怕自己看错闹笑话,再三确定几遍后才铿锵有力地大声宣读道:“最后一个名额,冰棍班,谢欣怡。”

    确实是谢欣怡!

    刘大姐和蒋甜甜第一时间惊呼,蒋甜甜更是不顾其他人嫉妒的眼神,笑嘻嘻地一把抱住了谢欣怡。

    冰棍班总共才六个人,现在就有两人同时被选进研发组。

    像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事,整个冰棍班都欢呼雀跃起来,蒋甜甜牵着谢欣怡的手高兴地转圈圈,刘大姐也放下毛线站在一旁使劲拍着巴巴掌,陈大给了谢欣怡一个肯定的点头,崔妈妈脸上更是笑开了花,连注意事项都忘了说。

    所有人都在对谢欣怡表示祝贺,只有馒头大姐站在角落,一脸不服地努了努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认识几个鸟语,会说好听话,没有真功夫,去了研发组还不是要被打回来。”

    和对方的热闹气氛不同,吴桂芬这边气压明显低了许多,她伙同元宵班那些红眼谢欣怡的人陆续发出难听的不屑言语,连狐狸精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可不是,上次刘师傅让她提意见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人私下早就跟领导商量好了,还假模假式走个形势,说什么公平竞争,哼,公平竞争,我看是偏袒夹私才对。”

    “对,就是偏袒夹私,这里有的是比她经验丰富的人,怎么可能轮得到她一个刚来的?”

    “她之前老往办公室跑,你说会不会”

    话越说越难听,蒋甜甜气的要死,当下就冲过去和那些人吵了起来。

    “你们知道什么,谢欣怡去办公室是帮崔班长交资料,哪里是你们说的那样。”

    刘大姐也不示弱,跟着帮腔,“就是,一个个心里不干净,就把别人也想成那样,也不知谁才是那个狐狸精,整日恨不得黏在人厂长身上才是”

    “你说谁狐狸精?”

    人群中有人沉不住,出声跟刘大姐争论起来,谢欣怡拉着想要上前划拉的刘大姐,站出来反击,“刘大姐又没点名道姓,你说你激动什么?”

    她长的好看,说话声音又是软中带乖的,声音不大,但句句在理,怼的对方当场哑了口,红着一张脸只说自己就是看不惯不公现象。

    “名单是刘师傅定下的,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从不干偏袒维护的事,你们说我不配进研发组,那你们当中谁配去,只要你们说出来刘师傅同意且大家心服口服,我就让!”

    先搬出刘师傅,再说明选拔规矩,最后不偏不倚阐明自己立场,还表明了自己态度。

    面对大伙质疑,从容不惊,淡定自若,脸上没有半分窘迫,反而一脸坦然地面对争议,提出解决办法。

    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的刘银生不禁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又多了层认识。

    他背着手转身离去,跟他一起前来的袁副厂长忍不住发问,“您不是担心吗,怎么不进去看看?”

    当初刘老决定让谢欣怡进研发组时,袁康就担心会出现工人不服的情况,可刘老坚持,他也不好说什么。

    刚在办公室把名单交给崔军后,他以为刘老还真沉得住,没想到崔军前脚一走,后脚他就拖着自己跟着过来。

    怕什么,刘老不说,袁康也清楚。

    不就是谢欣怡刚来冻品车间没多久,连冰棍怎么造出来的都不知道,让这样一个毫无经营的人进研发组,那不引起群愤才怪。

    刘老想培养接班人的心情他能理解,但这太过明显的偏爱难免会让很多人不服,特别是那些在冻品车间奋斗了大半辈子的人,哪个论起来不比谢欣怡经验多,手艺高的。

    让一个只看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人进研发班,这些人心里能服气?

    就算谢欣怡想法新颖又如何,就算她有别人没有的特殊技能又怎样,在为数不多的机会面前,人往往看不见别人优点,有的只是人性的贪婪。

    这些人不会深入去想刘老这么做的原因,更不会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承认自己比别人差,他们只会看表面,一个刚来的姑娘凭什么能战胜车间老人去到研发组,除了走捷径还能干什么?

    漂亮姑娘总能让人联想到那些不入流的事,人们提前给谢欣怡贴上了标签,随便她能力再出众,闲言碎语总是少不了的。

    刘老担心小姑娘脸皮薄处理不过来,一路风风火火地来帮架,结果没等他出手,小姑娘就自己搞定了。

    见刘银生嘴角重新挂上笑容,袁康也跟着放下心来,而冻品车间刚吵着闹着说不公平的人,在听到谢欣怡说要把位置让给比她有本事的人后全都闭上了嘴。

    谢欣怡是刘师傅亲自定的,且不说她有没有能力,就是有人想替,也要先征得刘师傅首肯。

    刘师傅不同意,你就是本事再大也没用。

    而且谢欣怡不是说了吗,不仅要刘师傅同意,还要在场的人都心服口服。

    能让一个人喜欢容易,但让车间所有人都喜欢肯定不是件易事。

    大伙都有自知之明,若真站出来跟谢欣怡争名额,搞不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白白让人笑话。

    人们各自打算,争论到后面都没一个人站出来,胆子没有,心里又不服,只能嘴上耍耍功夫,背着谢欣怡小声说着难听的话。

    谢欣怡听见了,却也不恼,只开心跟蒋甜甜他们商量着要请客,一下班就去供销社买瓜子花生去了。

    顾屿下班时,刚好碰见提着大包小包往家走的人。

    这时候正是下班人最多的时候,但顾屿还是一眼看到了走在人群中的谢欣怡。

    女孩身材娇小,提着满满两手东西走的十分费力,顾屿大步跟上,谢欣怡回头也看到了他。

    “你下班了?”她笑着问道。

    顾屿嗯了声,从她手里接过了全部东西,“怎么买这么多?”

    重量转移到他手里,他紧紧蹙了下眉。

    谢欣怡见状便把今天车间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小蒋说我班难得扬眉吐气一回,要好好庆祝下。”

    说完,又指了指男人右手的东西,“这些是给小蒋的,就上次送我去医院的同事,今天顺道买了,等周六的时候给她送去。”

    女孩解释的细致,见顾屿眉还蹙着,就伸出手想要帮他分担一下。

    “不用,我力气大,全京市都找不出第二个。”

    “???”

    谢欣怡愣了下,半天才反应过来男人说的是她陪顾颖相亲后总结的话。

    我嫂子说就我哥那长相整个京市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不仅力气大,长相还好。

    果然,男人全都听到了

    那顾颖添油加醋说的那些话

    我天!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谢欣怡瞬间尴尬红了脸,正想要如何解释才不让人误会的,一旁男人又暗戳戳开口:“我不仅长相好,还厉害。”

    谢欣怡:“”

    想撞墙的心都有了,真要这么直白的吗?

    谢欣怡无语,干脆收回想要帮忙的手,自顾往前走去。

    走在后面的顾屿嘴角扯过笑,也不追上去,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回了家,又一前一后上了床。

    谢欣怡没打算理男人,背对着对方假寐,只是假寐着假寐着,刚要假寐睡着,楼下就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喧闹声。

    第28章 研发

    喧闹声很大, 在夜深人静的夜显得特别刺耳,顾屿听了会儿就起身下了楼,谢欣怡也没了睡意, 跟在他身后去了客厅。

    俩人到了楼下, 看见的就是顾凯坐在沙发上, 正高谈阔论地跟顾爸说着今天的见闻。

    “爸, 你说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救小妹的和我要找的刚好是一人。”

    他说的亢奋,声音也很大,“今天我在军工厂见他脸上还有伤, 因为才知道,没想到这么巧。”

    顾家人一般九点以后都休息了, 他这时候来,还高声说着跟顾家半毛关系没有的事。

    他去见高何干嘛, 又怎么扯到顾颖的, 根本没人关心。

    而且之前顾颖受伤那么大的事没见他上过一丝心, 连关心慰问都没有, 现在见了个无关紧要的人, 大半夜的跑顾家来夸夸其谈, 也不知这人安的什么心。

    谢欣怡抬头看了眼挂钟,下一秒就听顾屿不耐烦地打断了顾凯的话。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态度强硬, 一点不管旁边还坐着正耐心聆听的顾爸,直接下了逐客令。

    顾凯嘴张着, 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顾屿怼的笑容一僵,讪讪收了笑, 有些委屈地道:“是我考虑不周,光想着跟爸分享巧事儿了,忘了大家还要休息。”

    委屈完,还不忘看了眼身旁的顾爸,面带抱歉楚楚可怜的模样连谢欣怡这个女的都学不来。

    当真是绿茶男,手段不是一般高明。

    他和顾屿,两相比较,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我见犹怜,难怪顾豪毅会护着大儿子,不管小儿子。

    就顾屿大哥这作风,完全就是现实生活中惹人犹怜的‘小三’,扮猪吃老虎逼着顾屿这个“原配”发疯惹人嫌弃,最后收获顾豪毅这个“负心男”的芳心。

    谢欣怡替自己的便宜老公不平,担忧之心还没起呢,那边顾豪毅果真在看到委屈巴巴大儿子后,直接把矛头对向了他的小儿子。

    “你大哥难得来一回家里,你这是什么态度?”

    没有拍案而起,但蹙着眉厉声呵斥的模样也足够让人心寒。

    闻声而来的文淑华担忧地扯了扯顾屿衣袖,被吵醒的顾老太也在王妈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大半夜的吵什么,也不怕邻居听见笑话。”

    老人家一脸疲态,一看就是刚睡着被吵醒的,她扶着王妈的手坐到沙发上,看了一旁愤怒的顾豪毅后,又顶着一双厉眼看向沙发上有些坐立不安的人。

    “小凯这么晚来,不会只是跟你爸说这些小事儿吧?”

    语气是温和的,态度也不强硬,只是看向顾凯时面带厉色,让刚还一副委屈巴巴模样的人瞬间心生寒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顾老太十八岁嫁给顾老爷子,俩人一路从艰苦岁月扶持走来,大风大浪见得多的,身上自带一股不威自怒的压迫感,特别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你时,压的人更是喘不过气。

    谢欣怡还是第一次见老太太这副模样,从她到顾家第一天开始,顾老太对她一直都是笑笑呵呵,慈眉善目的,别说是疾言厉色,就是大点声说话都不曾有过。

    今天头一遭见老太太这副模样,她吃惊之余也有些担心老人家气坏身体。

    她看了眼对面低头没说话的罪魁祸首,顺势来到老人家身边坐下,边帮她顺气,边低声劝慰,“奶奶先别上火,听大哥怎么说。”

    面带担忧地说完,又转头看向顾凯,清明透亮的眼睛里满是疑惑,艳丽脸庞看着更是人畜无害,俨然像只纯良和善的小白兔,让人生不出半分防范。

    可就是这样一只纯良和善的小白兔,上次却露出厉牙,狠狠咬了他一口。

    顾凯之前上过当,这次自然不会被谢欣怡的纯善表面迷惑。

    知道女孩说这话是挖坑等自己跳,他不疑有他,女孩话音刚落,他就立马回道:“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今天去军工厂找高技术员,发现上次救小妹的人是他,我我就跟人略表了一点心意而已。”

    他没明说自己掏钱买了谢礼,只说略表了心意,明明是他有事找高何,却把名声给顾颖背着,还大半夜跑到顾家大声铺垫这么久,就为了引出自己屁大个功劳?

    谢欣怡想笑,忍不住开口质疑:“所以大哥这么晚过来是邀功呢还是找小妹要送礼费?”

    “我没这个意思。”

    被她当场拆穿,顾凯急的脸都红了,看了眼顾老太,又看了顾爸,赶紧辩解,“我我我就是来找爸,找爸他说说这事儿的,没没其他意思。”

    似乎怕顾豪毅不相信,他解释完又迅速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顾爸,有些心虚:“我真是来”

    “来找小妹的话,很不巧,小妹今晚在大姑家,你给了多少谢礼,我和欣怡这里还有些钱,可以先帮小妹垫上。”

    顾屿适时开口打断顾凯的话,说完又给了谢欣怡一个眼神。

    谢欣怡立马心领神会,随即起身就要准备上楼去拿钱。

    “不不不是。”顾凯见状急了,连连阻止上楼的谢欣怡摆手否认,“不是,我就说说,说说”

    他涨红着脸看向顾豪毅,再三否认自己此行的目的,“我真不是来要钱的,我就是就是来看看小妹。”

    慌不择路,他干脆把话题扯到了顾颖上次招袭事件上。

    “我听高团长说,对方人又多又凶,小妹吓的人都傻了,幸好他刚好路过,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把从高何哪里听来的话重复一遍,顾凯又开始塑造起好哥哥形象,“我就是担心小妹,只想着快些过来看望,一时没注意时间,这才”

    “这才大半夜跑来把所有人都吵醒,就为了见小颖一面。”

    顾老太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戳穿了顾凯假面,“小颖恢复后就一直住她大姑家。”

    之前就这样,他这个做大哥的不是不知道,而且顾颖天天在家的时候,也没见你来看望一下。

    这话背后意思顾老太没明说,但嘲讽意味再明显不过。

    顾颖受伤已经过去大半月,顾凯作为家里大哥,没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就算了,事情过去那么久也没见他来家里瞧瞧,现在却说自己今天来是特意看望小妹的。

    这话说出来怕是只有傻子才信,但刚好顾家还真有那么个大傻子。

    大伙话都说的这么明了,偏顾豪毅还是蒙着眼睛站出来护崽。

    “凯儿,你今天去见的是军工厂新来的高何高团长,上次救你小妹的人是他?”

    顾颖遇袭的事,文淑华早在顾豪毅出差回来的当天就告诉了他,当时顾豪毅并没多大反应,只问了自家女儿情况后便没再提过这事儿。

    现在听顾凯旧事重提,他不仅面带惊讶,还一脸笑盈盈地打听起高何这人的情况。

    文淑华纳闷,那边顾凯见顾豪毅来了兴致后又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年纪不大,功劳却不小,去年连跳两级,听说还立过功,人有本事,还是个热心肠,听说在军工厂很受嫂子们喜欢,都抢着要给他介绍对象?”

    说完高何工作情况,顾凯还说了些从侧面听来的消息,“听说他家在沪市挺有名,爷爷那辈就是军人,他爸和他哥在沪市军区,他是被借调到咱们这边的,不过今天我听他意思,像是挺喜欢我们这边的,还说以后要在这边安家呢?”

    顾凯说的激昂,顾家人听了却是各有所思。

    最先是顾豪毅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全身心扑在工作上连个人问题都顾不上的高何很是认可,“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先国家再个人,没大家何来小家。”

    他对着高何一阵称赞,文淑华也忘了其他,只关注到顾凯话里的那句,“高团长还没对象?”

    “嗯,没对象,今年就二十七了,家里急的跟什么似的。”

    顾凯又把高何的其他情况说了下,文淑华听的仔细,就差没拿小本本记下了。

    顾老太看着一脸满意的夫妻俩,只叹气闭眼,不置一词。

    和文淑华相处了几十年,顾老太比谁都清楚她的性子,打第一面见到这孩子,顾老太就知道她是个善良又单纯的人,不像顾凯他妈,满心满眼全是算计。

    文淑华不爱算计,嫁给顾豪毅后更是把顾家看的比她自己还重要,年轻时是顾团长背后强有力的支柱,有了儿子后又是一双儿女的依靠。

    孩子小的时候担心他们安全,长大了又操心他们学业,等成年后,又担心他们婚嫁,一辈子不是围着丈夫转,就是围着孩子转的,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事。

    自家傻儿子看不到文淑华付出,但顾老太却是把文淑华的辛苦看在眼里。

    知道她问这话是起了要撮合顾颖和高团长的意思,她虽不帮忙,却也没开口制止。

    婚姻这事儿历来讲究个缘分,顾老太清楚这点,可也希望文淑华去折腾。

    毕竟一个得不到丈夫爱护的女人,若再不给她找点精神支柱的话,那她就会跟散架的提线木偶般,再也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顾老太清楚这一点,所以就闭眼装瞎。

    长辈不说话,谢欣怡这个做晚辈的自然也分得清形势,知道什么时候该刚什么时候该弱。

    所有当顾屿第二次不耐地想要打断顾凯的话时,她轻轻扯住了男人衣袖。

    顾屿歇了话,顾老太和谢欣怡装聋作哑,一时间整个客厅就顾凯一人在那儿夸夸其谈,直到谢欣怡打第二十二个哈欠时,对方才终于说了告辞的话。

    顾豪毅亲自把大儿子送到门外,俩人站在门口依依不舍了半天,谢欣怡和顾屿一齐扶顾老太去休息,出来后文淑华又拉着他俩问了高团长这人如何,最后等俩人收拾好躺在床上时,月亮都爬上枝头了。

    谢欣怡又打了个哈欠,刚躺下,屋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欣怡,你后天若没事儿的话陪我去趟百货大楼。”门外传来文淑华询问的声音,她正要起身去开门,又听文淑华道:“你不用起来,我就跟你说一声,等到时候我再提醒你。”

    话毕,脚步声也渐行渐远,谢欣怡和顾屿对视一眼,然后有些好笑地问,“你妈之前也是这么关心你婚事的?”

    顾屿没说话,但从男人脸上一瞬而逝的尴尬不难看出,之前文淑华催他催的也挺紧。

    想到男人睡到半夜突然被自己妈叫醒,然后递给他一大摞相亲对象资料,最后还逼着他一个一个去见面的场景,谢欣怡突然就理解了男人之前为什么会说出非天仙不娶那句话。

    相亲对象好找,而天仙不好找。

    顾屿以为给他妈出了个难题,却不想姜还是老的辣,身经百战的男人竟被自己最爱的爷爷给背刺,平白无故多出了个天仙娃娃亲,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了婚。

    不婚主义人心里肯定不好受,偏谢欣怡还要揭人伤疤,顾屿能放过她才怪。

    “我妈要是不关心我婚事,你能找到比我厉害的人?”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谢欣怡:“”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未来大佬这么小心眼的吗?

    谢欣怡懒得理会,背对着男人睡了过去,等第二天出门时,都没等男人一起就自顾骑着车上班去了。

    “欣怡这是这么了?”

    王妈最先看出端倪,疑惑看了眼坐在位置上雷打不动吃饭的顾屿,文淑华反应过来后也瞪着自己儿子问是不是做什么惹谢欣怡不高兴了。

    顾屿不辩解,只道自己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谢欣怡能气成这样,平时俩人都是一起来一起去的,今天都不等顾屿一起。

    文淑华狐疑看了自家儿子一眼,顾老太更是忍不住叮嘱孙子要对谢欣怡好点。

    “人比你小,身子又不好,你要是真把人气出个好歹,后悔都来不及。”

    顾老太苦口婆心一顿劝,王妈也拿自己做示范说了男人对女人不好的下场,文淑华更是在一旁帮腔,说什么别学他爸之类的话。

    三人你一句我一言,说的顾屿匆匆吃了两口饭后就借口去了部队,留下三个女人在家里空担心。

    其实今天谢欣怡不是故意不等顾屿,实在是昨晚睡的太晚,早上起的迟了,差点没赶上研发组第一天的集合点名。

    她一路飞驰来到冻品车间时,陈大已经打开冷却机预冷了。

    研发组这次主要任务是造出能和沪市三明治相媲美的冰淇淋,所以这次他们的工作地点便安排在了冰棍班。

    为了避嫌,小蒋和刘大姐他们最近会去元宵班帮忙,所有从今天开始冰棍班就成了他们研发组的秘密基地,在产品发布前任何人都不得踏入半步。

    之前小蒋还预测整个冻品车间都会被征用,但新年将至,厂里领导还是觉得不要耽误厂里效益的好。

    哪怕元宵班的产出在厂里排不上名,可苍蝇也是肉,特别是最近社会风向有了明显变化,袁副厂长总觉得天要变了。

    袁康是厂里的风向标,此人看着没什么本事,但洞悉事态的能力却是超乎常人的准,不然也不会在最敏感的时候成功避过,独善其身了这么些年。

    正厂长走了一批又一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就袁康稳坐他的副厂长,一干就是十几年,以至于到现在国辉食品厂都还流行着‘流水的厂长,铁打的袁副厂长’这句话。

    动荡年代,无过便是功,袁康能稳坐副厂长之位,肯定有过人之处,只是大伙看不到而已。

    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因为袁副厂长看的穿,所以一般他做的决策厂里人都很信服,包括现任厂长。

    甚至人们常说现任厂长之所以还是现任厂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能听话,能听袁副厂长的话。

    若他不听袁副厂长的话,肯定跟前几任厂长一样,一样是流水的命。

    大伙相信袁康,自然对他说的话从不怀疑。

    他既然让刘师傅成立研发组,还让元宵班照常生产,那大伙就按他说的来。

    至于啥风向,啥变天的,大家伙不懂,也懒得去琢磨,上面安排他们做什么,他们照做就是,反正跟着袁副厂长这个风向标走准没错。

    人们想的简单,可知晓历史的谢欣怡却明白,袁副厂长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别看这人整日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其实该有的细节人一样不少,就好比给他们研发组定下的十项规定,细究之下就能看出袁康这人心思之缜密。

    新品发布前,无关人等禁止进入冰棍班。

    组员进组前,必须签订保密条款

    不仅考虑到了所有细节,还提前规避了可能存在的风险。

    若不是刘大姐说袁副厂长十几年来都是如此,谢欣怡都差点认为他也是后世穿越来的了。

    年底风向的细微变化被袁康抓住,一边积极组织研发工作,一边稳抓稳打继续生产传统元宵。

    把研发组场地定在暂无用处的冰棍班,然后再把冰棍班剩下的小蒋和刘大姐他们分到马上要加大生产的元宵组,双管齐下,既不影响冰棍班进步,也不耽误元宵班进度。

    要不大伙都信服袁康,这么会安排的人,单拎出来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管理者。

    而且凭他的全局观和眼界观,无论这人身处什么时代,都是佼佼者般的存在,又怎么可能被时代吞没。

    谢欣怡由衷佩服,从袁康手里接过研发用的原材料时,也忍不住多看了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几眼。

    其貌不扬,气质非凡,像有本事的人,为人处世更是面面俱到,见研发组成员都到齐了,他还带头开了个动员会。

    “勇破难关,再创辉煌。”

    简短几句话,涵盖无限憧憬,谢欣怡突然觉得这样的人在后世说不定在洗脑方面会大有所为。

    她这样想,刘师傅也表示认同,耐心等他说完动员的话,还问了句有没有其他要交待的话。

    “没了,刘师傅,您看您这边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俩人相互交流了下意见,待全部总和完,袁副厂长便离开冰棍班去元宵班下达任务去了。

    “来吧,我们也动起来。”

    刘银生系上围裙,说完一一拿出原材料摆在操作台上,“这是我能想到的,你们看看还差些什么?”

    废话没有,上来就直接切入主题,谢欣怡做好还要铺垫一下的准备,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她身边的大姐就接过刘师傅的话直接问道:“您想做什么?”

    反应迅速,一看就不是拖拉的人,而且开口就问到点子上,平日里肯定没少干实事。

    谢欣怡没想到重活一世,福没享多少,就又被带回到了后世的卷王时代,两眼一黑,心想要是当初不出风头就好了。

    她暗自后悔,可刘银生似乎并不想给她反悔的机会,他把自己要做什么冰淇淋的想法一说,下一秒就看向了正埋头后悔的谢欣怡。

    “那个嗯,谢欣怡,对,你,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不给她时间后悔,谢欣怡只能硬着头皮迎难直上,她先是看了眼操作台上的原材料,再结合刘银生想要做奶油冰淇淋的想法,略微提了下自己想法。

    “我想说可不可以把冰淇淋的形状做点改变。”她指了指窗外不知谁堆的雪人,“比如像雪娃娃一样的样式。”

    其实她对做冰淇淋没什么研究,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后世她最喜欢尝试各式各样新颖吃食,做吃的她手残,可要说提想法,她脑洞可大的很。

    而且这个时代的冰淇淋种类不多,也没被资本垄断,更存在什么抄袭侵权的风险,可以说谢欣怡能发挥的空间很大,大到国辉食品厂开倒闭,她的新颖点子也不一定用的完。

    谢欣怡信心十足,看向刘师傅时自然多了几分底气,她拿出笔和纸,照着后世吃过的娃娃头冰淇淋模样迅速画出个雏形,递到了刘师傅面前。

    “大概就是这样,眼睛我嘴巴部分我们可以用巧克力代替。”

    “巧克力?”有人冷哼。

    谢欣怡差点忘了计划经济年代巧克力属于稀缺货,虽发展迅速,但并未全面普及,像光明牌巧克力和威化饼干之类的,都要凭票购买,是特别节日才会购买的稀缺零食。

    这么稀缺的东西,用来做冰淇淋,乍一听是有点难以接受,但谢欣怡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们可以尽量降低点浓度,成本应该能控制下来。”

    稀缺品价格贵,冰淇淋一个才卖多少钱,谢欣怡理解李姐冷哼的原因,也知道控制成本是厂里对刘师傅的首要要求。

    困难是有,可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结婚的时候,顾家准备的喜糖里就有光明牌巧克力,谢欣怡尝过,甜的齁人。

    香浓的味道加上粗糙口感,确实不能与后世售卖的巧克力相比的,作为这年代‘慰藉性零食’,光明牌巧克力很受大众喜欢。

    谢欣怡虽吃不惯,可却看重了它香浓口感。

    娃娃头冰淇淋用的巧克力的部位不多,除了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就是那定顶最具代表性的帽子。

    在吃他们的时候,巧克力味道并不浓厚,只淡淡带了些,用于跟其他部位做区分。

    既然是区分,那就可以把巧克力浓度往下降,光明牌巧克力浓度高,刚好符合可以稀释的条件,所以用巧克力做那三个部位,应该花费不了多少钱。

    谢欣怡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了下,除了李姐一脸不屑外,其他人都有认真再考虑。

    刘师傅看着她画的图纸出神,酒糟鼻张哥拿出笔算了下成本,陈大最是积极,谢欣怡话音刚落,他就脱下工作服准备去买巧克力。

    “让采购部的人去,我们先把其他部位比例研究出来。”

    刘银生开口阻止,听意思是采纳了谢欣怡的提议,至于为什么不让陈大去,谢欣怡猜想肯定是为了给老实人省钱。

    陈大哥老婆生下小女儿后就跟人跑了,他一个大男人又当妈又当爸的拉扯三个闺女长大,当中困难他不说,厂里很多人都知道。

    刘师傅作为领陈大入门的人,虽明面上没收他做徒弟,但心里却早把他当成了自家人。

    知道陈大老实,很多时候遇到不公平时刘师傅都会站出来帮着说几句。

    这次研发冰淇淋是厂里安排下的任务,陈大一根筋没想那么多,可刘师傅却给他考虑到了。

    买一块光明牌巧克力不仅要票还要钱,他们需要的量大,走厂里采购不算难,可对陈大来说买几块巧克力得钱都快赶上他们一家老小几天的开支了。

    刘师傅可不愿自家人去做贡献,拦下陈大后就让李姐摇来了采购部的人。

    采购部那边一听是研发组要人,还专门派来了他们部的部长,就是馒头大姐自以为傲的丈夫,贾富贵贾部长。

    贾部长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西装站在冰棍班门口,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一口一个刘师傅的叫着,恭恭敬敬接过采购清单的模样让谢欣怡一下就联想了古装剧里的“喳”。

    肥头大脸配上油腻的笑,倒是挺符合他采购部部长的形象。

    谢欣怡忍住笑意不忍直视,转头看陈大捣鼓原材料去了。

    这次研究冰淇淋,厂里只给了他们研发组一个月的时间。

    时间紧任务重,把采购清单给贾富贵后,刘师傅就带着大伙忙碌起来。

    研发组加上刘银生一共五人,刚冷哼的李姐是副食品车间借调过来的,是厂里出了名的劳模,手脚麻利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听小蒋说,这人最牛的技能是过目不忘,只要是经过她手的东西,无论程序多复杂,下一秒她就能毫无偏差地给你复原出来。

    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酒糟鼻张哥,是酱米车间来的,小蒋对这人的评价是‘能文能武’,不仅力气大的可以同时抱起几个男同事,还算的一手好账,听说厂里财务科主任跟酱米车间主任为了争取他,都打了好几回架,能让两个主任为自己打架的,实力肯定不容小觑。

    下来便是陈大,陈大的能力谢欣怡老早就听小蒋说过,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研发组四个组员,一个会记,一个会算,一个会称,就她,什么过人能力没有,光会吃,。

    谢欣怡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接下来的工作中也没挑三拣四。

    她帮着陈大打下手,把原材料按照比例放入原料混合机中,陈大干活利落,看了眼刘师傅给的比例,勺子往原料袋中一舀,上称,不多不少,刚好四两。

    他一口气把所有原材料称好,刚要放入原料搅拌机,面前就出现了装料盆。

    抬头,谢欣怡乖巧站在一旁,双手端着装料盆,模样认真。

    时间掐的刚刚好,站在一旁也不出声打扰,不添乱,还有眼力见,试问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下手。

    陈大点头接过,把原材料放进搅拌机后就站到一旁喝水去了。

    张哥在本子上飞快地记下陈大所用的材料,在原材料和好前,已经算出了个大概成本。

    “一毛二,还得控制。”他跟刘师傅简单汇报了下,“奶粉用量再往下减百分之十,应该就能把成本控制在一毛内。”

    他从成本方面找到解决办法,可李姐听了却不同意,“奶粉不能再减,再减就没有奶香味了。”

    她预热完冷却机,把之前看过的产品配料表用纸罗列出来给刘师傅,“再减奶粉,口感肯定会差很多。”

    这个刘银生也考虑到了,所以才会按着常规配比先调了这次原材料,就是想做出来试试到底还能不能往下调。

    他示意大伙先按着配比做,等原材料冷却好送往定型机,今天的任务也算全完成了。

    “女同志不方便留下守夜,陈大,张超,你俩这段时间辛苦点。”

    国辉食品厂四面透风,除了大门口有王大爷值守外,根本没人巡逻。

    其他几个车间都在大量生产,厂里人员复杂,谁也不能保证天黑走错了路。

    虽然偷盗之事在他们厂从没发生过,但人心难测,研发一事关乎食品厂机密,为以防万一,刘师傅还是让陈大他们留了一人守在这里。

    冰淇淋冷却后还需定型四五个小时,刘师傅安排好后便让谢欣怡和李姐先走,而他则守到冰淇淋基本成型才离开。

    第二天等他们来到班组,第一件事便是取出昨天做好的冰淇淋开始试吃。

    没有加巧克力的娃娃头,吃上去并没有太大惊喜,也不知是自己后世吃多了新颖玩意儿,咬第一口的时候谢欣怡还以为自己在吃冷冻奶粉。

    她微微蹙了下眉,可细小动作还是被刘师傅捕获,下一秒就直接问起了她的意见。

    “你觉得缺什么?”

    缺什么?

    谢欣怡又尝了口手里的冰淇淋,唇齿间还是奶粉的浓香味,“我觉得香味太重了。”

    她直截了当地说出内心想法,刘师傅也再次咬了口手里的冰淇淋

    好像奶粉味道真重了些。

    他拿过配料表仔细看了下,李姐却拿着已经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持不同观点道,“我怎么觉得奶香味刚刚好。”

    冰淇淋跟冰棍不一样,不仅价格卖的贵,还不好保存,普通人买它一是图个新鲜,二是作为生活调剂品偶尔调剂一下口味的。

    所以若是冰淇淋口味不重,你说谁愿意花两毛钱巨款来买。

    李姐之前做过市场调研员,她很清楚人们对一个新鲜事物的包容度。

    谢欣怡提的那些新颖观点她不是说没用,只是他们做食品的,研究新产品是为了拉动厂里效益,是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而不是迎合少数人的口味。

    她之所以一直强调奶粉比例,就是为了突出冰淇淋和冰棍的区别,对嘴里缺味的人来说,重口味才是食品值那么多钱的根本。

    若一味追求新鲜感和成本而再三控制奶粉用量,李姐觉得还不如不研发,省的忙活大半天,最后说不定连冰棍的销量的都比不上。

    她这样想,也跟刘师傅说了往年经验。

    组员里出现两种声音,刘师傅又将目光看向了组里的两名男士。

    陈大一直不喜吃甜食,所以一大个冰淇淋下肚,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刘师傅又看向张超。

    “我我”

    “嗝!”

    “嗝!”

    “嗝!”

    话没说半句,饱嗝倒是打了不少,刘银生没好气地看了眼俩人,又转头问李姐,“采购部买的巧克力拿过来没有?”

    李姐往操作台看了下,半天才从一堆原材料中翻出了用口袋封好的巧克力。

    “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的,都不说一声。”

    她抱怨了句,把巧克力递给了刘银生。

    “来吧,照着谢欣怡画的样式再做一批。”

    刘银生撸起袖口去水池旁洗了手,然后拿出巧克力就开始稀释,“谢欣怡,你过来尝尝浓度。”

    尝尝浓度?

    这是真把她当小白兔了?

    谢欣怡哭笑不得,硬着头皮上前接过刘银生递来的毒药,哦不,巧克力浅尝了一口。

    “浓了。”

    她忍着满嘴苦味,无奈看向实验者。

    刘银生又往搪瓷盆里加了些水。

    “还是浓。”

    接连试了几次,谢欣怡再也忍不住,小声建议了句,“刘师傅,要不加点糖精。”

    加糖精?

    刘银生看了眼搪瓷盆里黑不溜揪的东西,疑惑舀了一点尝了下。

    眉头皱成川字,嘴里的东西咽了好几下也没咽下去,刘银生去了一旁垃圾桶处,回来就往搪瓷盆里加了点糖精。

    做食品几十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难吃的东西,也不知道那些年轻人心心念念这东西是为了什么。

    比苦瓜都还难吃,还那么多人喜欢。

    刘银生搞不懂,只一味搅动着手里的黑东西。

    最后按谢欣怡所说又放了一克糖精后,巧克力味道终于达到了谢欣怡想要的标准。

    陈大他们按着图纸把巧克力滴入模型送入冷却机,接下来便是等娃娃头冰淇淋成型。

    谢欣怡第一次动手做印象中的冰淇淋,说实话,心里多少有些激动,连中午小蒋叫她吃饭都顾不上,一直守在成型池旁。

    她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楼上走到楼下,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四点,陈大从成型池里取出模型后,她立马凑上了前。

    “怎么样?”

    “不怎么样。”

    李姐拿出花了脸的娃娃头冰淇淋递到谢欣怡面前,末了还不忘白了她一眼,“这就是你力推的娃娃头冰淇淋,我看叫鬼脸冰淇淋才对吧。”

    谢欣怡低头看了眼手里鼻子和嘴巴都皱到一起的娃娃脸,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了声。

    “怎么成这样了?”

    她没理会李姐的白眼,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但从没做过冰淇淋的她实在找不出问题所在,只能笑着求助刘师傅,“是巧克力太稀了?”

    刘银生看着面前模样各式的鬼脸娃娃也没忍住笑意,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回道:“不关巧克力的事,是咱们忘了定做模型了。”

    还要定做模型?

    谢欣怡没想到做个冰淇淋还这么多讲究,不懂生产的她只能乖乖站在身后听刘师傅跟陈大哥他们交待定制模型的事。

    老师傅遇到新问题,倒是没想到谢欣怡还给刘银生上了一课。

    几人就娃娃头模型的细节商量了几句,而后让谢欣怡定版后便送去了采购部。

    定制模型需要几天时间,研发组组员没事儿可做便都自觉去了元宵班帮忙。

    谢欣怡本不想去的,但考虑到大环境里不能太特立独行,就去元宵班挑了个最轻松的质检工作来做。

    几人一边帮忙一边等着模型,不想模型没等到,倒等来了帮忙采购模型的贾部长出了事儿。

    第29章 撮合

    贾富贵是三年前坐上的采购部部长之位。

    当时正是社会动荡最厉害的那几年, 之前的采购部部长被下放,家里有个当民兵连长爹的贾富贵正好捡了个便宜。

    这时代无过便是功,贾富贵屁本事没有, 反而成了他优点。

    厂长不管事, 袁副厂长也很少插手采购部的事, 贾富贵一人独大, 尽管这些年经济不景气, 却还是成了厂里最先穿上西装皮鞋的人,就连他最后娶的乡下老婆,也从一开始的话都说不清楚, 变成了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

    都知道采购部是肥差,贾富贵变成真富贵, 谁也不知道他背后贪了多少钱。

    国营单位管理不善,这个时代的采购人员大多都是吃双回扣, 表面看得到的是这样, 背后你看不到的地方空子还多的很。

    后世谢欣怡听曾在国营厂当采购的姑爷爷说过, 他们那个年代有些胆子大点的采购, 连公款都敢挪用。

    东西卖出去, 货款进了他腰包, 回来跟厂里说对方拿不出钱,等卖了货再结款项。

    那时候通讯不方便,而且国营厂领导都是拿工资上班的人, 谁愿意操心,谁又愿意去得罪人。

    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久而久之采购部的人胆子也越来越肥。

    不然你以为这些国营厂后面是怎么垮掉的。

    千里之提毁于蚁穴。

    就是因为有这些蛀虫在,国营厂才会在没有外敌情况下从内部溃乱成军。

    谢欣怡了解时代背景,所以在小蒋跟她说贾部长被带走时, 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贪污公款被发现了,愣是一点没想过这人是因为聚众赌博被公安抓了个正着。

    十几个人,窝在一个废弃厂房里,公安到的时候桌上摆满了大团结,据说公安核实赌资都核实了一个多小时,可以想象这些人打的有多大。

    厂里通报下来的那天,所有人都在猜测贾富贵吃了多少钱,那些之前跟吴桂芬有过节,更是直接跑到冻品车间,怼着吴桂芬的脸问她男人要判多少年。

    其实赌博在这个时代不算什么大罪,金额大一点的最多判个几年就出来了,可问题是他们当中很多人说不出赌款来历,公安自然就得到这些人单位来了解情况。

    醒目的衣服出现在厂区,厂里第二天还出了通告,就算吴桂芬有心相瞒,也瞒不住真实存在的事实。

    起初别人问起她的时候她还嘴硬的狡辩几句,后面问的人多了,她也就破罐子破摔,说没她男人她吴桂芬照样能过潇洒日子。

    小蒋学着她模样复述这句话时,差点没被吴桂芬的脑回路给笑死,“你说说,这世上还有比她更蠢的人吗,明明都在调查她男人了,她还上赶着给人家送证据。”

    她吴桂芬每个月就四十多块的工资,家里上有两老,下有四小的,你说你照样过潇洒日子,这不是上赶着告诉人家,你快来查我,查我,我男人之前给我存的有钱,全都是厂里贪污来的。

    蒋甜甜笑的毫不掩饰,还把刘大姐边打毛线边帮着四处宣传的光辉事迹也说了遍。

    谢欣怡推着自行车和蒋甜甜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想到贾富贵这事儿能闹这么大。

    “他被抓了,厂里有人接他班吗?”

    其实谢欣怡一点不关心贾富贵会判多少年,她只担心研发组要的冰淇淋模型什么时候能到。

    小蒋让她别担心,贾富贵不在有的是李富贵,王富贵,张富贵的。

    厂里盯着这个肥差的人多的是,说不定贾富贵被抓的背后也离不开这些人的‘助力’。

    怕谢欣怡不明白其中弯绕,小蒋又特意把他们厂暗地里的情况细说了下。

    俩人一路小声嘀咕着往前走,可还没等走到小蒋家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俺一泡屎一泡尿的把你养大,让你拿点钱出来给你弟娶媳妇怎么了?”

    一个苍老声音透过围墙传来,蒋甜甜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她尴尬站在原地,往院子望了眼,又看了眼提着满手谢礼的谢欣怡,想说让谢欣怡改天再来的,可张了张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正踌蹴,门就突然从里面打开来,他老公涨红着脸被一个老女人从屋里推搡出来,脚下没站稳,刚好撞到站在门外的谢欣怡。

    “对,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低着头,只一个劲的道歉,根本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小蒋。

    “妈来啦?”

    等小蒋小声招呼了声站在他身后的女人,他才惊讶抬头,“你回来了?”

    模样是吃惊的,声音更是轻的很,像是没料到小蒋会这么早回来,还带着一个陌生人,男人问完这话就看了眼站在屋里的老女人。

    这是谢欣怡第一次见小蒋老公,跟刘大姐形容的差不多,人老实的很,胆子也小,看着没什么男子汉气概,细胳膊细腿还小鼻子带个眼镜的,跟明媚阳光的小蒋看着完全不像一路人。

    也不知俩人怎就凑到了一块,而且俩人对老女人的态度还出奇一致。

    害怕中带着畏惧,见到从屋里走出来的人连大话都不敢说一句。

    对方看向谢欣怡,小蒋就立马介绍道:“欣怡,这是尚福顺他妈。”

    “妈,这是我厂里同事,谢欣怡。”

    “阿姨好。”

    等小蒋介绍完,谢欣怡主动跟对方打起了招呼,但对方似乎并没打算理她,直接越过她,上前一把将小蒋人拉进屋里,厉声道:“你回来的正好,二蛋说他不知道家里钱放哪儿,你去给俺找出来。”

    不顾还有外人在,不仅对小蒋动手动脚,而且开口闭口句句全是钱。

    来二儿子家要钱给小儿子结婚,还理直气壮地对着刚下班的二儿媳妇颐指气使,这小蒋的婆婆妈,真像刘大姐说的那样,是个粘上就甩不掉的狗屁膏药,泼皮的很。

    尚福顺是家里老二,他大哥在两岁时掉进河里淹死后,他妈就给他取了个好养活的名字。

    二蛋,只会出现在老式电视剧里名字,谢欣怡怎么也没办法将这名字跟眼前这个一脸书生气质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名字取的随意,还不受待见。

    小两口结婚的时候没见尚家来人,现在尚福顺弟弟要结婚拿不出彩礼,倒想起在城里给人当学徒的儿子来了。

    偏心偏成这样,谢欣怡都替小蒋他们不值。

    也不知尚福顺他妈是不是故意的,明明都看见小两口日子过的如此紧巴,却还是开口说出‘你是哥哥,帮衬弟弟是天经地义’的话。

    她催促小蒋赶紧去拿钱,眼睛这才得空往谢欣怡这边看了眼。

    见谢欣怡推着辆新崭崭的二六自行车,车上装着她这辈子都没看见过的稀罕物,还有女孩身上一看就很值钱的套装。

    尚母不说话,只一味细细打量。

    见儿子从谢欣怡手中接过稀罕物,还招呼对方进屋里去坐,尚母下一秒就贴着脸皮跟了过来。

    苹果,面粉,挂面这些就不用说了,那百货大楼才得卖的虾酱罐头一出手就是几罐,甚至还有料子成色都很好的花布,只有城里姑娘才会用的雪花膏

    一桌子下来全是硬货,尚母看的眼睛发直,她双手一一抚过桌上的东西,甚至都忘了催促小蒋拿钱。

    “这些都是给你们的?”

    她凑到尚福顺身边,小声确认,被一旁谢欣怡听了去,直接开口打断,“上次多亏小蒋送我去医院。”

    谢欣怡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东西,“这些是我婆婆妈一点心意,她今天有事来不了,特意嘱咐我一定要亲自上门给你道谢。”

    她声音柔,模样又长的软,笑盈盈说着解释的话,可话里话外意指的是谁却在明显不过在。

    别人婆婆妈会买礼物送给救媳妇的人,她这个当婆婆妈的却只知道上门要钱。

    谢欣怡转着弯的把尚母给骂了,明面上却半点不显,只自顾说着感谢的话,再三强调这些东西是送给小蒋的。

    尚福顺听的脸红,偏尚母还不一点也不自知,一双眼睛恨不得钻进那些东西里看个仔细。

    蒋甜甜边跟谢欣怡家话,边尴尬地瞥了几眼老太太,最后实在拉不下那个脸,给了自家男人一个意味眼神。

    尚福顺知道小蒋意思,可却没胆子跟老太太硬刚,只低声唤了老太太几句,不想还把对方给唤毛了,都不管还有外人在场,直接冲小蒋两口子发起了火。

    “怎么,吃几天公粮长本事了,连亲娘都想往外撵,活腻了你们。”

    老太婆从一堆东西中抬起眼,先是恶狠狠地盯着小蒋看了会儿,而后又一把揪过尚福顺的耳朵,大声呵斥,“没良心的东西,都是让你媳妇给教的。”

    说完,她又想起自己此行目的,话锋一转,说什么都要小蒋两口子今天必须给她拿钱。

    “没钱,没钱俺今儿个就住下了,住到你们什么时候给钱俺什么时候才走。”

    尚母一副恶人嘴脸,像看仇人一般死盯着小蒋两口子,她把自己行李往地上一放,脱下鞋就直接躺在了屋里唯一的床上,顺带还拿了谢欣怡送来的苹果,躺在那里,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不想插手别人家事的谢欣怡:“???”

    这老太太还真不把她当外人,她还在呢,就如此上赶着给小蒋两口子下通牒,谢欣怡担忧地看了眼坐在身边的人。

    小蒋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尚福顺站在墙角尴尬地一脸通红。

    都是没脾气的,可事关别人家事,谢欣怡也不好再多待,趁小蒋给她添茶的空隙,起身跟二人告辞回了家。

    本以为没她这个外人在,尚福顺处理起家事会方便一点,却不想第二天她陪文淑华去百货大楼给高何挑谢礼时,竟又碰到了拉着小蒋付钱的尚母。

    也不知是因为没要到钱心里不得劲儿,还是本就冲着讹儿子和儿媳妇来的。

    尚母怀里抱着,手里提着,肩上还挎着,那模样恨不得把全身上下能用的地方都用上,就差没把百货大楼给买下了。

    小蒋跟在老太太后面苦着脸付钱,给出去一张大团结就红着眼看一眼站在身旁闷着脑袋的尚福顺,模样幽怨。

    愚孝男加乖媳妇,尚母张扬的行为引来无数人驻足观看,谢欣怡见了,拉过和别人一起看热闹的文淑华从边上绕了过去,不想小蒋看见她俩后难堪。

    “这不是上回送你去医院的那姑娘?”

    文淑华被她拉着,疑惑回头确认了下,显然已经认出了小蒋。

    “嗯,她婆婆妈来了。”

    谢欣怡也不瞒,一五一十地就把小蒋家里情况大概说了下。

    “还有这样的人?”

    听完谢欣怡陈述,文淑华发出一声感叹只觉小蒋可怜,倒也没多做评判。

    毕竟是人家家事,谢欣怡和文淑华也不好说什么,婆媳俩一路绕着小蒋他们走,花了好半天功夫才挑好谢礼。

    “明天去高团长那儿,你也和我们一起吧。”

    文淑华满意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谢欣怡还以为是没人陪她一起,正要答应,不想文淑华话题一转又道:“你看人比我准,去了帮颖儿好好看看。”

    这是

    要给顾颖看人?

    不是上门道谢吗?怎么变成相看了?

    谢欣怡疑惑,转头相问:“顾屿他知道这事儿吗?”

    自家妹妹要相看,看的还是之前俩人怀疑过的对象,这事儿怎么看都一股不踏实的劲儿,谢欣怡心下踌蹴,文淑华倒被她这话给逗笑,只说顾屿哪会关心这事儿。

    “我那儿子现在只关心谁,你又不是不清楚?”

    她笑着揶揄,谢欣怡却没多余心思跟她打趣。

    之前顾颖受伤一事儿本就疑点重重,虽未对未来大佬造成实质性影响,但背后想要针对顾屿的人却没找到。

    人没找到,隐患就还在,书中对这事儿描述不多,谢欣怡没头绪,只能寄希望在当下。

    她对高何适时出现救了顾颖的巧合持质疑态度,倒不介意陪文淑华和顾颖走这一趟。

    满口答应下来,几人在第二天吃过午饭后就出了门。

    高何属于借调人员,暂时住在军工厂。

    文淑华拉着不情不愿的顾颖一路打听,很快便找到了“大名鼎鼎”高团长的住处。

    “来了”

    随着敲门声,高何硬朗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还没等文淑华自报家门,下一秒门就从里面打开,男人站在门口,一身中山装,看着比之前第一次见面还要温文尔雅。

    “阿姨,您怎么来了?”

    在医院的时候文淑华知道是高何救的顾颖后就亲自去隔壁病房道了谢,这次又提着一堆谢礼上门,高何难免有些惊讶。

    “您您快请进来坐。”

    见文淑华手里提满东西,他惊讶过后就邀请文淑华进屋坐,侧过身后发现站在后面的顾颖和谢欣怡后又是一惊。

    “你们你们也来啦,进进来坐,请”

    像是没想到俩人会来,久经沙场的高团长倒是有些手足无措。

    先是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而后又磕磕碰碰去倒茶,等最后坐下来,耳后竟挂着一片红温。

    他没问不速而来的三人干什么来了,只喝着茶和文淑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常。

    顾颖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只有谢欣怡看的仔细,从进门后就一直观察着男人反应。

    和上几次见面时的大方自在不同,这次高团长明显表现的有些局促。

    也不知是故意表现给文姨看的,还是平日里就这样,反正整个人都特别扭。

    文淑华问他在这边习惯不,他回答他家在住沪市军区,家里爷奶爹妈都建在。

    文淑华问他借调多长时间,他回答第一军区挺好的,京市人也挺好。

    文淑华又问他平时忙不忙,他回答自己军衔并不高,日后还需继续努力。

    俩人几段对话下来,话没说多少,倒默契把高何自身情况摸了清楚。

    看似男人句句没回答在点上,可却句句都说进了文淑华心里。

    家里人员简单,也是大院子弟,清清白白,人还有上进心。

    这不正是文淑华心中的最佳女婿人员。

    文淑华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小伙子满意的直笑,拉家常的时候也不忘捎上顾颖,就差没把我是来替我女儿相看的写在脸上,顾颖在一旁气的朝谢欣怡挤眉弄眼,全身上下挂满尴尬。

    谢欣怡一心想着细察男人,一时没注意顾颖投来的求救眼神。

    从进门起她就不动声色观察着男人举止和屋内一切,除了刚见到她们时的紧张,男人谈吐基本算大方缜密,轻易让人看不出破绽。

    不仅谈吐得当,屋里也收拾的整整齐齐,一点不像其他单身汉,能留到第二天洗的东西绝不今天洗,没袜子内裤满天飞,甚至桌子凳子都清扫的一尘不染。

    目光所及可以用完美无缺来形容,可谢欣怡却总觉得一切完美的过了头,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就像后世网络上看到的东西,一股子刻意又虚假的味道,跟高何的人一样。

    谢欣怡从第一眼看到这人就各种不顺眼,但要说看不顺眼的原因,又细说不出那种感觉。

    反正就是不真实,不靠谱。

    就好比现在,在听文淑华说起那晚救顾颖的事时,男人脸上堆着笑,半点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悟。

    谢欣怡觉得男人不正常,想着时间待的越长对方越容易露出破绽,而文淑华也不放过任何打听高何情况的机会,借着上次男人救了自家女儿的话题,又把话题扯到了顾颖身上。

    “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个女儿,从小就宝贝着长大,上次多亏有你在,不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文淑华唏嘘,看了眼一旁的女儿,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男人,忍不住感叹,“所以说,女孩子身边还是要有人时常保护。”

    说完,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立马又把话题扯回到了谢礼上面。

    “这些是你叔特意嘱咐我的,为感谢你上次救了颖儿。”

    她指着放在桌上的谢礼再三对高何表示感谢,还搬出了一向不喜与人交际的丈夫,顾颖心下一急,怕自个儿妈再这样说下去不好收场赶紧出声制止,“妈,我们该回去了,哥出差今天回来。”

    让顾颖这么一提醒,文淑华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今天要出差回来的儿子。

    她抬手看了眼手表,不知不觉竟在人家里待了两个多小时,考虑到头回上门不好久待,文淑华顺着顾颖的话起身告辞。

    高何将三人送到军工厂门口,三女一男走在路上引来无数窥探目光,到了门口,文淑华还不忘对高何说了句没事儿常来家里的话,气的顾颖回家路上一句话都没跟她妈说过。

    “不是说去感谢?您怎么啥都问?”

    回到家,顾颖往沙发上一坐就开始抱怨,怕说不过文淑华,还拉来顾老太帮偏架,“奶奶,我妈她又开始打我主意了。”

    顾颖噼里啪啦一阵说,顾老太听的糊里糊涂,最后还是谢欣怡耐心解释,老人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哪里啥都问了,人小高一个人在京市,我作为长辈就关心几句,怎么就打你主意了。”

    文淑华被自家女儿控诉却不承认,还反过来说顾颖不懂事,“你这孩子,人救了你,还因此受了伤,你不对人感恩戴德就算了,怎么还不让我关心关心人家呢?”

    “您您恶人先告状。”顾颖说不过文淑华,“奶奶,您看我妈,她强词夺理!”

    顾颖可怜巴巴地朝顾老太控诉,却不料平日最爱拉偏架的顾老太今天却破天荒地站在了文淑华那边。

    不仅说出‘你妈这也是为你好’的话,甚至还提到她老大不小的年纪,说是时候找个好人家嫁了。

    “你不是说你哥结婚后就该你了吗?”

    顾老太旧事重提,指了指一旁坐着的‘天仙’,打趣自家孙女,“你妈能给你哥找到天仙,同样也能给你找到鸿雁。”

    顾颖受父母影响,一直对婚姻没有信心,她觉得两个人结婚一定是因为爱情,而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

    她爱情至上,最是看不起介绍对象这事儿,要是让她和一个不熟悉的人硬凑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她肯定要发疯,特别经历上次报复性相亲后,她对结婚更是提不起兴趣。

    本来女孩子自己就能发光发彩,她可不想像她妈那样,结婚前文工团一枝花,走到哪儿都追求者无数,结婚后家里家外一手抓,又要带娃又要管老公的,愣是从一枝花变成了老干妈,光想想都可怕。

    有文淑华这个前车之鉴在,就算顾老太用她哥和谢欣怡这对‘恩爱夫妻’做例子,顾颖也听不进去半个字。

    “我哥那是命好,找了我嫂子,若换成其他人,他能把日子过好才怪。”

    后面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话顾颖没敢说,怕文淑华听了伤心,可事实就是事实,世上能把日子过的像日子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顾颖自觉没那个命,自然也不会去揽那个瓷器活。

    所以即便文淑华和顾老太把嘴皮都磨起泡了,她还是觉得单身好,单身万岁。

    “行,那你就等着当老姑娘,我看到时候谁还要你。”

    文淑华被气的肺疼,扔下这句狠话后就上了楼,连晚饭都没下来吃。

    谢欣怡上去劝了几回没用,晚上等顾屿回家,立马就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捡重要的说了。

    “妈让高何和顾颖相看?”

    显然顾屿也没料到文淑华会做出这事儿,他紧蹙着眉,直到谢欣怡说了顾颖态度后才缓缓松开。

    “那人什么反应?”

    还是不放心,他又开口问了句。

    话题转的太快,谢欣怡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等男人侧头看过来时她才反应过来那人指的是谁。

    “哦,没什么太大反应,就是刚看到我们三个时有些惊讶。”她照实陈述,顺便说了下自己的感受。

    “后面也正常,反正家里收拾的很干净,人也穿的精神,模样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温文尔雅,说话也客气”

    这是她那天的直观感受,原本以为顾屿会跟她一样对男人的这些反常行为报以怀疑态度,却不料对方在听完后,不仅没半点质疑,反带着探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好半天。

    “怎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谢欣怡抬手擦了擦脸,半响才听对方回了句,“没有。”

    没有,你那样看着我干嘛?

    谢欣怡疑惑,看向男人的眼神有些幽怨,她拉过自己被子故意跟男人被子隔出一条缝,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内心猜测告诉对方,却听男人不着边际的说了句,“下次顾颖相看,你别陪着了。”

    这话听的谢欣怡莫名其妙,刚想抬头问对方自己什么时候陪着顾颖相看了,不料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直接伸过来。

    干嘛?

    家暴吗?

    这么快就原形暴露了?

    谢欣怡下意识闭上眼睛往后倒,但意料中的‘暴力’却没到来,只感受到盖在脚上的被子动了动。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男人正沉眸扯过之前被她故意拉开的缝隙,被子像是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扯过去后还皱眉看了好一会儿。

    谢欣怡:“”

    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

    谢欣怡不解,但却没心思去猜。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顾颖和高何的事,很纠结到底要怎么提醒顾屿,才会让对方在不生疑的情况下存下防范之心。

    直接说明肯定是不行的,以顾屿的细致,还没等他防范上高何和顾凯,肯定会先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谢欣怡总不好瞎说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就算她敢说,顾屿也未必敢信。

    直说不行,瞎说又没人信,踌蹴半天,谢欣怡还是觉得慢慢来比较好。

    而且顾凯故意引顾家人上钩的事,她本来也没什么把握,不过是那听文淑华无意间说了句多亏顾凯提醒的话,她才恍然间发现顾凯当了背后推手这事儿。

    但这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的猜测,若真要问起依据,她根本拿不出来。

    她只知道一个毫无关联的人,让顾凯跑到家里这么一提,就把所有人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了高何身上。

    顾凯故意拿高何曾救过顾颖的事打头,抓住顾爸喜欢雷锋青年心理,然后再假装不经意的把话题往高何自身情况上扯,立马就吸引了一直担心顾颖婚事的文淑华注意。

    先说出高何英勇事迹,再塑造出一个完美女婿的形象,让文淑华顾豪毅两夫妻自己去琢磨,最后顺理成章让文淑华带着顾颖去和高何相看。

    不得不说,顾凯这一招还真是绝,

    文姨在医院去表示感谢的时候都没想起要让高何和自家女儿相看,大晚上的被顾凯这么一闹,立马就把顾颖婚事和救命之恩联系到了一起。

    自家女儿不是不想和不认识的人结婚,那高何救了她一命,总不算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了吧。

    文淑华想要用以身相许的理由劝服自家女儿,谢欣怡明白自家婆婆妈心理,却一万个不赞成。

    且不说救顾颖那事儿太过巧合,就是高何这人,谢欣怡也是打心眼里不喜欢。

    还有顾凯,他处心积虑的跑到顾家闹一场,真就为了给文淑华提个醒?

    把高何和顾颖凑到一起,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谢欣怡怀疑顾凯动机,却猜不准他要干嘛。

    不能直抒心意,只能在顾屿问道顾凯最近有没有来过的时候,不露痕迹地展露一下自己的疑惑。

    “没来过。”她扯了扯盖在男人被子上的被角,故作疑惑,“之前介绍高何的时候挺积极,现在两人相看完了倒是不来了。”

    她想把男人往顾凯动机不纯上带,可不想话抛出去半天对面都没接她这话,疑惑抬头后见男人垂眸不语只盯着被子看,还以为他听进去了在思考,就没做他想,直接背过身睡了过去。

    顾屿也的确在思考,但他想的跟谢欣怡有些不一样。

    他盯着俩人隔着一条缝的被子发呆,一双黑眸恨不得把两床被子盯出洞来,他沉默半响,悄悄拽了下被角。

    见谢欣怡没反应,他又轻轻扯了下。

    还是没反应,又扯了下,直到最后让两床被子再次重叠在一起,他才关灯脱衣服,等女孩缓缓勾住他的腰后,满意睡去。

    第30章 出事

    自从谢欣怡提醒了顾屿后, 便一心投入到了工作上。

    贾富贵判决书下来的那天,他们研发组定制的冰淇淋模型也下来了。

    陈大重复之前步骤搅拌好原材料,刘银生这次让谢欣怡上手试了一下巧克力比例, 李姐提前预热好冷却机, 张超又重新算了下成本。

    几人齐心协力, 赶在下班前从定型池中取出娃娃头冰淇淋, 在刘师傅拿出冰淇淋前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大气都不敢出。

    “小谢,你来看看。”刘师傅取出冰淇淋的第一时间就叫谢欣怡上前,“跟你预想的一样不?”

    他拿着新鲜出炉的冰淇淋询问, 看似不确定,实则脸上很是笃定, 谢欣怡不用看就知道这回成了,但还是配合着老人家演了一出惊讶兴奋的戏码, 把其他几人的胃口吊的足足的。

    “成了, 这次做的跟我想象中的娃娃头一模一样, 看着就很有食欲。”

    她夸张惊呼, 惹的李姐一个滑步凑上来, 嚷道, “给我看看呢。”

    刘银生顺势把娃娃头冰淇淋递到她手里,不仅让她看,还让她尝尝味道, “尝尝跟上回调研员从沪市带回来的那个比差不差。”

    给李姐后,刘师傅又取出两个递给了同样伸长脖子等待结果的陈大和张超, “你俩也尝尝,但慢点吃哈,吃完要提意见的。”

    陈大和张超看着跃然出现在手里的冰淇淋, 兴奋地连连点头。

    娃娃头冰淇淋跟谢欣怡在纸上画的一样,咖啡色的帽子,白白的脸蛋,眼睛和嘴巴用巧克力装点一下,看着的确比之前不加巧克力的有食欲。

    俩人学着李姐模样先小口品尝了下娃娃头的脸蛋。

    嗯,淡淡奶油香,跟沪市带回来的冰淇淋一样。

    尝完脸蛋,俩人又看了眼娃娃头的咖啡色帽子,很好奇调配后的巧克力究竟是什么味道。

    李姐先他们俩人一步小口尝了下。

    眉头紧蹙,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慢慢咀嚼

    看样子味道似乎并不好。

    陈大紧随其后尝了口。

    眉头舒展,眼睛瞪得像铜铃,随后又咬了一大口

    看样子味道还不错。

    看着反应大不相同的俩人,张超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帽子。

    嗯

    嗯??

    嗯!!!

    有些不可思议,又对着娃娃头的脸咬了一口。

    嗯

    嗯??

    嗯!!!

    然后又在帽子上咬下一口,然后又在脸上咬下一口,帽子一口,脸上一口,帽子一口,脸上一口

    一会儿功夫,娃娃头冰淇淋只剩下一条木棍,张超甚至连木棍上粘着的一点眼睛珠珠也不放过,直接当着几人的面举着木棍就嗦了起来。

    “嗯,好吃!”

    张超不顾形象,陈大狼吞虎咽,李姐更是忘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边吃边对谢欣怡竖起了大拇指,“年轻人脑瓜子就是灵。”

    几人一改之前态度,对谢欣怡提出的另类想法连连称赞。

    谢欣怡被大家夸的不好意思,虚心将功劳全转嫁到了刘银生身上。

    “承蒙大师傅不嫌弃,不然就我这本事连进研发组的资格都没有。”

    她自嘲一笑,对自己认知明确,不仅不居功,还知道知恩图报,难怪刘银生在听到那句含糊不清的‘大师傅’一时恍神,差点听成了许久没听过的那句‘师傅’。

    他含笑看着眼前谦逊低调的小姑娘,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多年前收的第一个徒弟。

    一样的聪明,一样的谦逊,甚至连长相都出奇的相似,要是没那场事故,说不定她也跟这孩子一样,站在他身边笑的很开心吧。

    想到逝去的徒弟,刘老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一幕被得到消息赶来的袁副厂长看到,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逮着站在门口处的谢欣怡上来就是一顿紧张逼问。

    “刘师傅这是怎么了?”

    “研发不是很成功吗?”

    “是不是你们做错什么了?”

    “还是”

    他低声询问,问的谢欣怡一头雾水。

    刘师傅怎么了?

    她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的老人家,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手里拿着刚研发的冰淇淋,一切都很正常,就是眼眶怎么红红的?

    谢欣怡也疑惑,袁副厂长则直接上前问起了缘由。

    也不知道俩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反正不一会儿袁副厂长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刚进来前的笑脸。

    袁副厂长便先对着研发组成员们这段时间的辛苦表示了感谢,而后就研发成果进行了一阵慷慨激昂的鼓励,最后不免俗套的展望了一下未来,随即便和刘师傅一起提着新研发出来的娃娃头冰淇直奔厂长办公室而去。

    新产品研发出来,先要得到厂长认可,等厂长确定后再重新做一批出来加上包装拿到商业局定价,在商业局报备后才能允许在市场上售卖。

    眼下临近春节,翻过年后不久供销社就会跟着上冰淇淋,除去春节放假,留给各大食品厂准备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再加上现在冰淇淋品类很少,市场需求量又很大,需求促进竞争,谁能赶在其他食品厂之前研发出新颖东西谁就在市场上占据了有利位置。

    沪市去年推出的奶油冰淇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所以也不怪袁副厂长如此着急。

    袁康急,研发组组员们也急,在刘师傅带着袁康去厂长办公室后,本该下班的谢欣怡几人也自觉留下来。

    陈大拿出帕子把成型池又擦了遍,李姐打来水把搅拌机再次冲洗了遍,张超坐在桌前反复算着手里数据,就连平日里最讨厌加班的谢欣怡也守在门口,静心等待着结果。

    几人默契一致,谁也没戳穿谁,就这样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也不见袁副厂长和刘师傅,几人才有些慌了神。

    “你说。”李姐率先打破沉默,“方厂长他是不是”

    “不可能!”

    不等李姐说完,陈大就立马把话接了过去。

    像是知道李姐后半句会说什么,他笃定否决了她的一切想法。

    张超也不相信,只道方明安那人就是胆子小了些,“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到清的。”

    他同样笃定,正想找个由头调节一下气氛的,却不料话还没说出口,车间外就传来了一阵惊呼声:“快来人呀,出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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