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走到院中才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她赶忙扶着墙缓神,抬头就见一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对她说了一句, “小心, ”而后便晕倒在她的脚边。
锦书连忙蹲下身拍打着他的脸,“小才子,小才子!”
叫不醒他,这才惊觉向四周望去,竟见还有许多的宫人皆与小才子一般晕倒在地的, 锦书惊慌失措, 想起杜太医予她的那香囊,她瞬间了然。
那香囊……那香囊里放了迷药!
“不好, 娘娘……”锦书倏然变了脸色,转身就朝偏殿跑去,然眩晕之感愈发强烈, 她一下没支持住, 瘫软在地, 而后便是天旋地转。
想到贵妃娘娘的安危,倒在地上的锦书不禁流下了泪水, 她咬牙奋力往偏殿的方向爬去。
可她还是没能撑住。
“娘娘……”
“喵~喵~”
茶花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正伸出舌头舔着锦书的脸,锦书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 也顾不得它是否能够听懂,用残存的理智凝视着它,急切道:“茶花,你快去找皇上,去找皇上救娘娘, 茶花快去啊……”
锦书说完便昏迷了过去。
茶花睁着水溜溜的大眼不解的望着她,又看了看偏殿的方向,转身丢下不省人事的锦书,向偏殿跑去。
白云飘过遮住了骄阳,大亮的天一下黯沉下来。
未时三刻,六宫静谧,各宫小主皆紧闭宫门午休,长宁宫却宫门大开,一改往日。
兴许是天气太过暖和舒适,守门的小太监不由在门前打起了盹,竟无一人察觉内院异常的情形。
正带人巡查的李邺刚好经过长宁宫前,他不禁驻足朝里望去,然里一片祥和,无事发生,又总觉得安静的过了头。
不知不觉中他竟走上了前。
武将身上的压迫感让两太监瞬间清醒,皆瞪着眼互看,而后赶忙只身拦住,急色道:“李将军止步,贵妃娘娘正在午歇不易见客。”
听闻,李邺止了步,冷脸瞧着两太监。
两太监被他看的直哆嗦,哪还敢在拦他,让开身垂首站在一旁。
只是事关她清誉一事,李邺也不敢鲁莽行事,瞧着两太监,沉声问,“这宫门为何敞开?”
往日他这时经过都是紧闭的。
两太监被问得莫名其妙,却还是如实向他答道:“回将军,一刻钟前,杜太医入宫为娘娘诊平安脉,至今还未离去,这才敞着大门。”
贵妃娘娘正在午歇,无人敢上前叨扰,杜太医也只能在偏殿候着,一时半刻不出来也实属正常。
李邺自然知晓贵妃午歇,旁人万不可叨扰,可他心中总觉有异,本想继续追问,却被慈宁宫大宫女唤住:“李将军,太后娘娘有请。”
太后寻他,他推辞不了。
李邺眉头一皱瞬间觉得为难,瞧两太监笑呵呵的样,他又觉得是他想太多了,转身带着人去了慈宁宫。
人一走,两太监倏然放松下来,交语道:“你说这李将军是何意?”
另一太监摇着头,没说话,两人皆默契的叹了口气,认认真真的看起了门。
偏殿里,烛光摇曳,打在杜宁宇那张清秀柔和的脸,在她的眼中却是那般憎恶。
虞清音坐在椅子上,一手用力撑着扶手,一手紧握,手指抠进掌心努力保持清醒,质问他,“本宫与你无冤无仇,到底是谁指使你这般做的?”
“我与娘娘确实无仇,”杜宁宇放下了茶杯,笑看着她淡淡道:“无人指使,微臣只是见不惯娘娘独占皇上,想让娘娘吃一吃苦头罢了。”
何此荒谬言论!
难不成他一个男子是因为喜欢皇上,见不到皇上对她好吃她的呷醋,才对她下手吗?
虞清音的嘴角忍不住弯起一道讥诮的弧度,冷笑道:“废话少说,你到底要如何?”
杜宁宇也扯掉脸上虚假的笑容,从一旁的桌上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跪在她的脚边,抬起脸又虔诚又温柔的看着她:“娘娘只要喝了它,微臣立即给娘娘解药。”
到底是觉得自己害了人,杜宁宇心里过意不去,只能以此来祈求自己罪孽减轻一点。
然,此时的她已满头虚汗。
虞清音愣怔了一瞬,随后便是止不住的拧眉,这人怎的也如此怪异。
“倘若我不喝呢?”虞清音从那碗汤药上移开了目光,低垂着眸镇定的和杜宁宇对视,“你就没想过今日过后你便再没命活了?”
杜宁宇手一抖,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似是自嘲,道:“我无父无母,唯有一个姓氏伴随长大,若不是得他所救,微臣早就没命活了。”
所以,只要是小姐的愿望他都愿意帮她完成。
他说完,又看着木椅上脆弱又坚韧的她,心下不禁生出怜悯之心,但还是把药递了上去,温柔道:“娘娘放心,今日过后微臣便会以死谢罪。”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要加害于她,这碗汤药她绝对不能喝。
“好一个以死谢罪,”虞清音懒得在与他周旋,恼怒的打翻他手中汤药,冷笑道:“我偏不如你们的愿。”
不管是谁让他来的,虞清音绝不会就这样任他摆布。
趁他不注意虞清音从头上取下了发簪藏在了手里,紧紧握着。
杜宁宇没有恼怒,只是好脾气的看着她,无奈道:“娘娘,微臣只能冒犯了。”
若她肯喝下那药,他也觉不想这般做,可她偏偏不肯喝下断绝草。
说罢,杜宁宇起身,伸出手欲碰她,虞清音握着发簪叫住他,“等等,你先告诉我方才那碗汤药是什么?”
杜宁宇微微起身,乌黑的眼眸瞧着她,冷意一闪而过,道:“娘娘若知晓那是什么会乖乖喝吗?”
寻常女子尚且难以承受丧失生育之能,她一个身居高位的妃嫔,更是不能接受自己不能生育。
“你怎知本宫不会喝?”虞清音平和的对上他的眼,淡然道。
这话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杜宁宇一僵,抬起眼重新审视眼前的贵妃,知她和寻常女子不同,缓缓说道:“断绝草,终身无后嗣。”
虞清音听后一脸平静,“哦,”她还以为是什么千奇百毒呢,原来只是让她不能生育的药而已。
想起她家小姐的话,杜宁宇又再次靠近她,然,茶花不知从哪跑了出来,跳在虞清音身上抓伤了杜宁宇伸过来的手。
他吃痛往后缩去,虞清音顺势站起身将发簪刺向他的胸膛,可惜迷药使她无力,她站起身时已废了好大力,如今这发簪也只是刺进去了一点。
这点伤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杜宁宇似是感受不到痛,面不改色的拔了胸口的发簪,抬头对着她道:“娘娘好身手。”
也不知是在夸她还是骂她?
虞清音抓起桌上的茶碗就径直朝他丢去,她惊奇的发觉她好似没那么晕眩,遂然抱起椅子上的茶花就朝门口奔去。
女子体力向来不如男子,杜宁宇几个大步便追上了虞清音,顺势关上了殿门。
杜宁宇瞧着她十分防范他的样,叹气道:“娘娘还是乖乖配合微臣吧,微臣只是向你借一样东西。”
他只是想要虞贵妃的一件小衣作为伪证罢了,只是这件小衣最好是从她身上下来。
“你……”如今,虞清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面白如纸,不停往后退着。
待退至窗边,无路可退,她忍不住落了眼泪,却又对着道貌岸然的杜宁宇恶狠狠道:“你们以为除掉本宫,便能高枕无忧的坐上后宫之位?”
“做梦!”
她迅速将茶花从窗口轻轻送出,不顾它的叫喊关上了窗户,紧接着又打翻窗台上的油灯,火光一下从窗台蔓延至全屋。
很快屋内的浓烟就向外飘去。
小猫嗅到了浓烟,察觉到了危险,想要上前却被滚烫的火光给灼烧了毛发,它看了眼汹涌的火光,转身迅速向外跑去。
眼见窗户的火光都要烧至她,杜宁宇眼中划过震惊,把她拉倒安全的地方,望向她,吼道:“你疯了!”
能看到温和斯文的太医脸上露出这副神情,虞清音讥诮的拍开他的手,嘲讽道:“你不是不怕死吗?不是想要本宫的命吗?”
余光早已瞄向另一边的窗口。
不再与他周旋,虞清音看准时机就往大开的窗户跑去,谁知屋内的高温竟把桌上的迷香烧得愈发浓郁,她只是浅浅吸了一口,便觉得天旋地转,无力前行。
……她忘了还有此事。
窗户口就在眼前,可她已经被浓烟熏得瞧不清眼前的路,只能撑在桌边,回头瞧着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杜宁宇,命令道:“杜太医难不成真的想死在这里,还不快扶本宫出去!”
杜宁宇走上前,俯身将桌边的女子横抱而起,然而他并未朝外走去,反倒是朝更深处行去。
虞清音瞬间慌了神,蹙眉冷声:“你要做什么?”
他笑了一下,温柔的看着她,“娘娘放心,臣不会让你独自去的。”
唯有这样,他才能让小姐如愿以偿。
而他这条贱命就当赔给贵妃娘娘了。
与此同时的嘉兴帝正在宣政殿会见大臣,商讨朝中大事。
倏然间,殿外想起一声声的哭喊声,扰得大臣们面面相觑,皆看帝王龙颜行事。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长宁宫……长宁宫……”
启宴一听,心一紧,猛然从龙椅上起身,快步走到门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太监,“你说长宁宫怎么了?”
“长宁宫……长宁宫走水了,奴才们都出来了,唯独……唯独不见贵妃娘娘。”
启宴一下怔住,眼中皆是不敢置信,他一脚踢在小太监的胸口上,眼神深沉如墨,面色冷峻极了,似是压不住熊熊燃烧的怒气,“你们都是死的吗?”
第32章 走水了(下) “别怕,朕一定会带你出……
被踢了一脚的太监顾不得胸口的疼痛, 又爬起来跪伏在嘉兴帝脚边连连磕头,“奴才们找了好久都不见娘娘的身影,娘娘恐怕, 恐怕凶多吉少啊皇上……”
启宴一听, 往日温和的嘉兴帝倏然暴怒,又踢向那太监,“好大的胆子,竟敢说这样晦气的话诅咒贵妃,朕看你是活腻了!来人……”
忽然间, 天色晴明的天暗沉下来, 众人抬眼望去,远远就见长宁宫的上空有一股黑烟飘起, 似是真的。
高成玉更是一脸惊慌,知小太监说的是实话,他上前拦住震怒的嘉兴帝, 急道:“皇上救娘娘要紧。”
大怒的嘉兴帝总算有了点反应, 越下台阶当即拔腿就向长宁宫奔去。
众人愣了一下, 须臾后便都跑了起来,竭力紧随嘉兴帝。
漫漫火焰从窗口逐渐烧至内殿, 堵住了虞清音唯一的出路。
量定她逃不掉,杜宁宇将虞清音轻柔的放在木椅上,而他跪在她的脚边, 双手按住她的细腕,抬头望向她湿润的长睫,缓缓说道:“能与娘娘死在一起是微臣的荣幸。”
被浓烟呛了一口的虞清音咳嗽一声,偏头蹙眉,嫌恶道:“本宫觉得恶心至极。”
要不是眼下受拘于他, 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杜宁宇不恼,只是笑着自顾自的说起,“娘娘你说,若是皇上看到我们死在一起的尸体会不会恼羞成怒褫夺娘娘的封号?”
届时,贵妃娘娘将不再是皇帝的嫔妃,亦不会葬入皇陵。既然他身前无法得到小姐,那他在黄泉路上有贵妃娘娘的陪伴亦是幸事。
杜宁宇阴暗的想。
呛人的浓烟让虞清音再没有回杜宁宇的精力,她看着熊熊烈火,心下只剩下惧怕。
她该怎么办?
她不想就这样死掉。
她还有阿娘阿爹,哥哥都在等她,她还没等到启宴对她的道歉……
虞清音眼角滑落下了眼泪,“杜宁宇,你真可怜。”
杜宁宇嘴角僵住了,忍不住捏紧她的手腕。
是啊,他是可怜。
可那又怎样。
……
好在长宁宫离宣政殿不是很远,启晏很快便赶到了长宁宫,瞧着满天的黑烟和院中跪了一地哭的快断气的宫人,他瞬间慌了神,眉头拧的更紧。
“皇上,火是从偏殿烧出的。”高成玉在后面提醒道。
启宴一听快步走到偏殿,看着宫女和小太监正一盆盆的水往里浇去,可惜太过微乎其微,火势依旧不见小。
他凝神环顾四周都没看到她的身影,心口沉重,走到一旁哭的撕心裂肺的李行之眼前,努力稳住气息,质问他,“贵妃呢?”
李行之醒来才知宫中失了火,茶花也不见了踪影,他哭着跪着向嘉兴帝不停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除了这句话再无其他,启宴耐心用尽,蓦地抬脚踹他,不免提高了音量,“朕问你她人呢?”
依稀间,虞清音好似听见了启宴的声音,她知道是他来了,挣扎着用尽全力朝外喊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咳咳……”
见她咳的难受,杜宁宇松了对她的钳制,站起身沉着眸看着泪如雨珠的她,冷声道:“娘娘别白费力气了,他们是听不见的。”
虞清音不语,悄悄蓄力拔下发钗在他松懈时刺向他的腹部,奋力起身朝外走去。
“娘娘!”杜宁宇咬着牙捂着受伤的腹部,本想追上她却被倒塌的悬梁拦住了去路。
他不甘心。
可他因吸入大量的浓烟不慎晕了过去。
偏殿外的启宴好似听见了她的声音,他朝火光看去也似瞧见了她的人影,失而复得的喜悦伴随着担忧惧怕,让他不管不顾便要冲向火里。
“音音!”
“音音!”
“朕在!”
高成玉见此吓得魂飞魄散,拦住他,“皇上!皇上不可啊!”
太监们见状也上前死死抱着皇帝的腿不让他冲入大火的殿内。
“咳咳…咳咳…皇上……太子哥哥……”浓烟的吸入让虞清音胸腔极度不适,眼眶止不住的流着泪,隔着火光她好似瞧见了启宴脸上那为她担忧的神情。
几瞬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启宴见她跌在地上,肆意的火光将她包围,他心口一紧,死死的咬紧牙,额头的青筋因极力压抑的情绪而微微抖动着,那双黑沉的眸渐渐染上猩红,用力踢开脚边的太监,快步走上前。
“皇上,三思啊,皇上!”太监跪了一地。
“都给朕滚开!你们瞧不见贵妃就在里面吗?”启宴暴怒。
“皇上,让奴才们进去啊!”
浩浩荡荡的禁军也踏入了院子,他们个个提着木桶便井然有序的往里浇起来了。
此时的启宴已经听不进去了,急步走到禁军眼前,从禁军腰间抽出利剑,对着挡路的太监,目眦欲裂,“谁在阻拦,朕就杀谁!”
吓得太监们一下就不敢上前。
启宴抽走宫女手中的披风,继而将披风放置在木盆里打湿,之后披在身上就这样毅然决然的闯入熊熊烈火中。
高成玉见此都要哭出来了,他望着嘉兴帝的身影大喊,“皇上!”
之后转身看着呆愣的太监,急色道:“都愣着做什么,快灭火啊。”
这一幕,落入两位臣子眼中皆是不可置信,谁料到嘉兴帝竟然愿意舍命救虞贵妃。
宋书遇早就他们拉不住启宴时,就默默跟着宫人们救起了火。
他当然也惊讶嘉兴帝能对虞贵妃做到这般,但更多的是欣赏。
帝王有情总比无情好。
从慈宁宫赶来的程太后目睹此景,呼吸霎时凝滞,心中忧虑万分,扶着李邺的手臂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快!快往里扑水!”
周遭的火光快要烧至虞清音,恍惚间她好似看见了正向她走来的男人。
“太子哥哥……”
“是音音的幻觉吗?”
被烧毁的木桩即将倒塌,启宴快速把她从地上抱起,带到安全的地方,将身上的湿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心疼道:“是朕,音音朕带你出去。”
湿漉漉的披风让长时间处于高温下的虞清音缓了一下,她睁开眼瞧着眼前的皇帝,泪流满面的点头。
一瞬间,木桩倒塌下来,火烧得更旺,启宴的来时路已被赌死,他只能另寻出去的法子。
当他环顾四周时,房梁的横梁也逐一掉落,为了保护她启宴二话不说抱起她就朝火势较小的地方挪动,怕吓到虞清音,启宴的手的又捂上她的眼睛。
“别怕。”
滚烫的木桩差点砸到启宴身上,虞清音似是感受到了不禁又落了泪。
湿漉的长睫不停煽动着一点点触及启宴的掌心,虞清音扒开眼上的手,抬眼就见他已满头大汗,手背上是无法掩饰的烫红。
虞清音心疼的不行,颤着手就将她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他身上,“太子哥哥比我更需要这个。”
危难之中总是能看清人,不再推脱,启宴披上披风把她紧紧藏在怀里,护着她,漆眸凝着她都是坚定,“朕一定会带你出去。”
泪水又再一次涌现,可眼下的她却是笑着的,“嗯,我相信太子哥哥。”
这一刻,好似横梁在他们之间的所有隔阂都瞬间消失了。
突然间,身旁的木桩正向他们二人倒去,眼见便要砸到人了,他们也来不及闪躲,一瞬间,启宴眼疾手快的把虞清音护在身下,木桩重重的砸在他的身上。
“太子哥哥!”
虞清音的耳边是启宴压抑的闷哼声,泪水一下又从眼眶夺出,“怎么办?都怪我!要不是我,太子哥哥也不会受伤。”
启宴却摇头安慰她,“朕没事。”
火势越烧越旺,人却不见出来,众人见这情形开始担忧不已。
天边乌云汇聚,突然降下大雨,豆大的雨滴一点点浇灭喧闹的大火。
众人喜道:“下雨了!下雨了!皇上有救了!娘娘有救了!”
这场及时雨给了众人希望。
被困于内殿的两人也听见了院中声声诉说的下雨,虞清音一下没忍住对着启宴又哭又笑:“太子哥哥,下雨了。”
启宴看着她,把她从地上打横抱起,“我们快走。”
虞清音紧绷的那跟弦突然放下了,她瞧着启宴的侧脸没有预兆就这么晕了过去。
“音音!”
在即将熄灭的火光中,嘉兴帝抱着灰头土脸的虞贵妃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见此赶忙跪地垂首皆不敢瞧贵妃和皇帝一眼。
程太后急忙上前迎接,“皇帝,音音她……”视线下落,这才看清皇帝怀中已晕过去的虞清音。
“快!快宣太医。”
高成玉急忙吩咐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启宴一张俊脸阴沉的骇人,命令道:“宋书遇,去看看里面那人死没死,若是没死就把他给朕打入大牢。”
长宁宫并不是意外失火,他倒要看看是谁要置贵妃于死地。
宋书遇眼中闪过诧异,而后领命道:“臣遵旨。”
又忍不住瞥了眼嘉兴帝怀中的贵妃,只叹这后宫欲想加害她之人还真不少。
身处高位总是遭人妒忌,难免性命难保,好在皇帝愿意护着她。
程太后担忧的望着嘉兴帝,“皇帝,快带音音回宣政殿,剩下的哀家来处理。”
第33章 和好了 “不生朕的气了?” ……
大雨滂沱冲刷一地的灰尘烟污, 院中跪了一地的宫人,皆不敢妄动,垂首等候帝王发落。
偏殿走水一事与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要不是他们的失职贵妃娘娘怎会陷入危险境地, 差点酿成大错。
别说皇上饶不了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也饶不了自己。
“娘娘……”李行之跪在地上瞧着帝妃二人,哭得伤心欲绝再不敢靠近半分。是他的大意才让贵妃娘娘差点命丧火中,他不能原谅自己。
李行之本想当场撞死以死谢罪,可他忽然发现茶花不见了, 娘娘那般喜爱茶花, 他得把茶花找出来再谢罪。
高成玉看着李行之狼狈的样子叹息的摇了摇头,但愿皇上能看在李行之自幼就跟着他的份上对他从轻发落。
他接过小太监手里的雨伞小跑到嘉兴帝身旁, 低声说道:“皇上,帝撵已在宫门,太医们也在宣政殿外等候。”
启宴低垂着眼眸看着怀中昏迷的人, 眉宇间皆是担忧, 抬眸望向程太后, 歉意道:“母后,我先带音音回宣政殿, 这里便劳母后费心。”
程太后瞧着皇帝和贵妃灰扑扑的脸,心疼极了,凝重点头, “皇帝快些去吧,哀家会处理好一切。”
太后话落,启宴迈着长腿直接越过她疾步向宫门的帝撵去。
高成玉和身后为帝妃撑伞的小太监也向程太后行礼后便大步跑起追上嘉兴帝的步伐。
李邺的视线也随着程太后一直瞧着嘉兴帝的身影,握着伞柄的手不由握紧了些,浓眉黑眸里是不意察觉的悔意。
倘若他早些发现异常, 是不是她就不会经此一遭?
想到此,李邺心中不禁对嘉兴帝生出一丝怨念。
人走远后,程太后才回眸一一扫向跪在地上的宫人,带着微不可察的怒意,问,“怎的会走水?”
无人敢答话。
程太后强压怒火,道:“今日看管长宁宫的人全部拖下去杖责三十!”
禁军得令一一上前将院中的宫人都拖了下去,全体噤声无人敢向太后求情。
未将他们杖毙已是太后仁慈。
程太后看着宋书遇和李邺沉声说道:“今日之事,烦请宋大人和李大人务必彻查清楚,哀家倒要瞧瞧这后宫究竟是谁想要迫害贵妃!”
李邺和宋书遇领命,“臣,遵旨。”
偏殿已烧毁的不成样,一缕缕白烟把长宁宫渲染的雾气朦胧,无人察觉的角落,卫盛安看着眼下这一切脸上是说不出的冷然。
雨太过大,逼仄的檐下不能完全挡雨,豆大的雨滴从他脸上滑落至怀里的狸猫,艰涩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来时恰好看到皇帝将她带走,安心的同时是悄然上涌的无名妒火在烧着他。
他知,今日之事会让两人重归于好,也会让她将皇帝记一辈子。
好不容易看到两人有了间嫌……不过,他都等了两年再多等一等又何妨?
她迟早会是他的。
茶花舔着爪爪上湿润的毛发整理,再听到卫盛安的话后停了下来,抬起乌黑明亮的眼睛去看他。
察觉到他沉闷的气息,茶花突然福至心灵的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撒娇。
卫盛安感受到它的安慰,低眸瞧它,轻轻拍了拍茶花的脑袋,轻声道:“乖,回到她的身边继续帮我看着。”
“喵~”茶花小声叫着回应着卫盛安。
卫盛安又陪了茶花一会,见雨小了才蹲下身把它放在地上,“去吧。”
茶花抬眼不舍的看着卫盛安,数息后,在他的注视下,靠着墙面朝宣政殿跑去。
待茶花的身影消失不见,卫盛安才转身撑着雨伞,融入了雨幕之中。
帝撵很快便到了宣政殿门口,启宴抱着虞清音下了帝撵,小太监赶忙为帝妃撑伞跟上,太医们远远就见帝身行来,立即迎了上去向嘉兴帝行跪礼。
启宴没喊起大步越过众人径直走向宣政殿后的寝室。
跟在启宴身后的高成玉收了伞,急忙招呼着:“各位大人都随着皇上去寝室吧,贵妃娘娘晕了过去。”
长宁宫走水一事太医们已然知晓,适才见嘉兴帝抱着虞贵妃以为没什么大碍,没曾想人竟晕了过去。
他们面面相觑后,匆忙背起药箱就追在嘉兴帝身后。
入了寝室,启宴小心将虞清音平放在床榻上,回身看着等候的太医们,视线最后定格在钟判院钟太医身上。
“钟太医,快上前来瞧瞧贵妃如何?”
被点到的钟太医从太医中出列上了前来准备给嘉兴帝诊脉,却被他一口回绝。
“先去看贵妃。”
钟太医愣了一瞬,而后走到榻前,拿出脉枕垫在虞贵妃的手腕下开始诊脉。
凝重的诊完脉又仔细瞧了瞧贵妃的脸色,这才安心的向嘉兴帝道:“皇上救人及时,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误吸入了安神香,这才昏睡了过去。”
“安神香?”启宴凝眉道:“可有事?”
钟太医摇头道:“只是普通的安神香,不会对娘娘的身子造成伤害。”
瞧帝王一脸凝重,钟太医又道:“待老臣为娘娘开几副安神的药膳娘娘喝下便好。”
启宴这才放下心来,点头答道:“嗯,都去正殿等贵妃苏醒,再行诊脉。”
他还是不大放心。
太医们领命将要退下,谁知高成玉忽然叫住了他们,“各位大人也看看皇上吧。”
听高成玉提醒,钟太医这才去瞧嘉兴帝,只一眼便瞧见皇帝烫红的手背,他顿时吓了一大跳,急道:“皇上,你受伤了!”
偏偏嘉兴帝不以为然,抬手瞥了一眼,道:“不碍事。”
这点小伤对于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帝王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太子。
母后出自没落世家,比不上出自兰陵萧氏一族的德妃娘娘,父皇常年身子欠安护不住他和母后,这才让六岁的他被四弟推下太液池险先淹死。
而他那四弟也只是得到了幽禁半年的惩戒,只因他背靠萧氏一族。
后来,在寒婵寺修行的那五年,身边也只有高成玉和李行之,他们年纪相仿又初到寺庙,所有的事高成玉和李行之也做不到事事亲力亲为。
回京后,他奉命出城剿匪,办事,一次次遭遇暗杀,那一次不比这伤的严重。
可她不同,她自小便没吃过苦,一直在家人的宠溺下无忧无虑的长大,这场火灾对她已是吓坏。
好在她没什么大碍。
高成玉见嘉兴帝不语,不免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的皇上啊,你就让钟太医瞧瞧上些药吧,若贵妃娘娘醒来看到会担心的。”
她会担心吗?
启宴听后还是点头让钟太医上前。
钟太医从药箱拿出烫伤药给嘉兴帝擦抹,又诊了脉,面露担忧的跪下,道:“皇上身上是否还受了伤?”
启宴抿了下唇,还是开口说道:“背脊。”
“劳烦皇上移驾到屏风后,容老臣仔细看看。”钟太医抖着胆子说道。
启宴沉默了一瞬,而后起身走到了屏风后,三两下便把上衣脱了。
钟太医这一瞧,便在他后背瞧见了触目惊心的一片烫伤,红艳艳的。他心下一惊,不敢多话,默着声为嘉兴帝抹起了药。
片刻之后,钟太医恭敬道:“皇上好了。”
守在屏风外的高成玉听见了,上前服侍嘉兴帝穿衣。
钟太医把烫伤药给到了高成玉,道:“劳烦公公帮皇上记着点,一日三次切勿触水,若抹完你差人来太医院取便是。”
高成玉捧着药膏,不慎感激道:“奴才多谢钟太医。”
太医们都下去后,启宴缓步到榻前,低垂着眼眸瞧着她灰扑扑的小脸,吩咐道:“高成玉,叫人打盆热水来。”
宫女很快端着热水进来了,她朝帝王行礼后,打湿帕子便准备给贵妃娘娘擦擦脸。
启宴坐在榻边,看到小宫女的意图,叫住她,“朕来吧,你下去。”
小宫女把帕子递给了启宴,垂着头便退下去了,走时无意瞧见了皇帝看贵妃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心中不禁生出艳羡之意。
可她也只敢艳羡。
启宴把湿帕子放在手背上试了下温度,才俯身认真的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黑尘。
他拨开粘在她脸颊的发丝,垂着漆眸瞧着双眸紧闭的她,笑着低声道:“贵妃果然只有这时才乖。”
可他最喜欢是她鲜活明媚的样。
雨下了一整天,虞清音也昏睡了一整夜,待她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嘉兴帝早早就下了早朝。
虞清音瞧见启宴后鞋都来不及穿,便光脚下榻往他怀里扑去,双手紧紧环抱着他。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太子哥哥了。”
启宴哑然失笑,停在半空的手慢慢放下抚摸着她的头,温声道:“不生朕的气了?”
虞清音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望着他,摇着头。
再大的怒气早就他只身救她时便消失不见了。
眼神一瞥便瞧见他有些烫红的手背,她一下便红着眼眶抓着启宴的手,问出那句多余的话,可这句话却是她昨日最想问的,“皇上,你疼不疼?”
虞清音忽地想起他被木桩砸到的背脊,紧张的去扒他的衣服,想看过后放心,可脸上却是无法抑制的忧心,“皇上你让我看看吧。”
见他不肯让步,虞清音只能睁着水亮的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而她这副天真娇嗔的模样无意是在点火。
启宴抓住了她作乱的手,一双眼眸又暗沉又沉,似困兽即将出牢,低哑道:“朕还是喜欢你叫朕太子哥哥。”
第34章 莫哭了 “朕只庆幸当时砸的是朕,而不……
扶光倾斜, 清风徐来,他与她情意绵绵对立而望。
启宴背着光,宽阔的身影挡住了从外倾洒进来的日光, 在他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他身边透出的刺眼光圈依旧让虞清音瞧清了,他嘴边轻轻弯起的笑意。
从外屋踏进内屋的高成玉见到这一幕,赶忙捂脸背过身,嘴里念着,“奴才该死, 奴才该死, ”走了几步才想起屋内侍奉的宫人,他回头眼神示意, 带着她们一同退了下去。
须臾间,寝室内只有帝妃二人。
启宴握着她的手腕,微弯下腰靠近她, 眉头轻轻佻起, 低声问, “就这般想看朕?”
一心关心他伤口的虞清音没听出男人的调笑,望着他一个劲的点头, 沉凝道:“嗯嗯,我就想看看太子哥哥身上还有没有伤口,若发现不及时当误医治如何是好?”
然, 她却忘了晨起时的她衣着单薄,尚未来及披上外衫,高她一个头的男人只需稍稍低下头,便能将她胸前那大片裸露的肌肤给看了去。
可她浑然不觉,亮着一双水眸就这般看他。
恰逢清风拂过, 微微吹起她肩颈处的一缕长发,掠过男人的颈项,带来一丝痒意,又似是触到他的心底。
启宴眸色沉暗,半敛下眼眸,抬起手认真的帮她拨弄糊了一脸的发丝。
温热的指腹一点点擦过她的脸颊,虞清音眸底浮现愣怔之色,瞧着眼前俊美温柔的启宴,一下便红了脸。
再他又一次拨弄时,她倏然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却伸手拨开糊在脸上的发丝,低声嘟囔,“今日风怎这般大?”
虞清音敛眸时没注意男人忽然僵硬的神色。
稍瞬后,启宴的手倏然放在她柔软的腰肢上,一下将她打横抱起,迈着沉稳的步伐向榻上而去。
突然的腾空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虞清音双手紧紧环上启宴的脖颈,娇嗔道:“太子哥哥你干嘛,吓死我了。”
启宴轻笑出声,将她放在窗台下的躺椅,“不是要看朕吗?”
虞清音眨了眨眼,“太子哥哥不是不许吗?”
“贵妃的要求朕当然会应允。只是方才那太黑瞧不清,这里能看得清楚些。”启宴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动手解着腰带。虞清音反应过来,脸瞬间红透了,僵坐在躺椅上,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去看启宴。
瞧她这般羞涩的模样,启宴起了逗弄的心思,倾身慢慢靠近她,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颌扳过来让她直视他,“怎的害羞了?方才不是嚷着要看朕吗?”
是要看,可不是这样看他啊。
“我……”虞清音嗫嚅着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好了不逗你了,音音看了可不准嫌弃朕。”启宴放开了她,直起身背对着她,三两下便把外衣和里衣向两侧扒开,露出了男人精壮的背脊。
本在害羞的虞清音看见他背上烫红的印子,鼻尖酸涩眼眶一下就湿润了,那是启宴救她时被木桩所砸出的。
若不是他,当时被砸的人就是她了。
虞清音慢慢靠近他,红着眼眶手轻轻抚上他烫红的印子,哽咽道:“是不是很疼?”
听到她的声音启宴便知她又哭鼻子了,喉结滚动,道:“朕只庆幸当时砸的是朕,而不是你。”
这话启宴是真心的,她身子娇弱不及男儿,若砸在她身上恐会伤的严重,但他不同,他常年习武身子健硕,这木桩砸在他身上也只是红了破了点皮。
启宴回身就见她哭的不能自己,眼睛被泪水糊得都瞧不清里面的星辰了。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是心口处堵的慌,瞧不得她落泪,启宴索性跪坐在躺椅上与她视线平齐,哑声安慰道:“别哭了,朕一点也不疼,真的,”
边说边抬手擦掉她眼角不断掉落的眼泪。
“真的,”虞清音哭的嗓子都哑了,可还是问他。
启宴笑着轻抹掉她的眼泪,回道:“嗯,真的。”又拿过一旁的药瓶放在她的手中,“贵妃帮朕抹药吧,朕够不到。”
“好。”虞清音接过药瓶,看着他的烫伤边擦边掉眼泪。
启宴叹了口气,默默穿好衣服,转过身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道:“先去用早膳,用完朕陪你去荡秋千。”
虞清音止了哭声,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我想吃樱桃肉山药。”
启宴宠溺道:“好,贵妃想吃什么朕让他们做什么。”
“不哭了,穿好衣服跟朕去偏殿用膳。”
虞清音点点头,启宴立即起身去到外间叫高成玉准备贵妃的衣服,又让宫女们进来服侍她洗漱。
小宫女为她画花钿时,她好似听到了窗外有细小的猫叫声,她叫宫女停下来,自己朝窗台走进。
“娘娘?”小宫女不解的看着她。
虞清音道:“嘘,你听是不是有猫叫声?”
小宫女也学着她去听,果然听到窗外的猫叫声,“真的有!娘娘。”
虞清音正勾着脑袋望窗外看去,谁知小狸猫从窗台跳了进来,蹭在她的脚边喵喵叫着,委屈极了。
虞清音惊喜的把她从地上抱起,看着它灰扑扑的毛发,道:“茶花你没事太好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喵~喵~”茶花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望着她一一回应,可惜虞清音听不懂小狸猫的话。
“乖了,跟我吃东西去吧,午时我再让人给你好好洗个澡。”
“喵~”茶花。
用早膳时启宴未说什么,待虞清音用完膳后,他放下筷子凝视她怀中的狸猫,问:“它怎的来了?”
听闻,虞清音抬眸便看到启宴一双幽眸紧盯着茶花,神情不喜不怒,让人捉摸不透。
她愣了一瞬,眨眼问道:“皇上不喜欢茶花吗?”
启宴收回视线,“没有。”
他只是想起了她幼年养在院中的那只狗。
第35章 问刑 “别让他死透,朕要让他活着比死……
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门前的梧桐树散落几缕在定国公府的牌匾上。
定国公和夫人带着家丁在府门前迎接太子殿下的光临。
然, 一炷香时间已过,迟迟不见太子身影,玉夫人实在站的脚软, 不免偏头问了嘴定国公, “夫君,这太子何时能来?”
定国公侧眸就见夫人一脸疲倦不耐,他示意乳娘退到一旁,亲自搀扶着她,安抚道:“夫人且再耐心等等, 太子就快要到了。”
玉夫人点头的瞬间, 老管家笑着回道:“国公爷,夫人, 殿下来了。”
一辆的马车停在了众人面前,国公爷扬起笑脸带着夫人上前向太子行礼。
“殿下大驾光临,老臣有失远迎。”
侍从掀开车帘, 就见太子玉冠束发, 一身白色金丝锦袍, 腰佩白玉龙环玉佩勾勒出精瘦腰身,整个人风度翩翩, 矜贵清雅,正缓步向众人走来。
“定国公不必多礼。”
定国公一脸茫然的与身旁的夫人对视了一眼,又扭头看向太子, 道:“殿下这是何意?”
瞧后面那马车一箱箱的东西正往外抬,定国公嘴角笑容一滞,不由想到这太子不会是来向他闺女提亲的吧。
他也没听说太子对她闺女上心啊。
启宴笑了下,解释道:“一月之前于林中,孤身陷险境得世子援手得以脱险, 今日这才备了薄礼来看望世子。是孤多有叨扰。”
玉质金相,目若朗星,儒雅谦和,清隽出尘。
怎样看都满意,玉夫人压不住嘴角的笑意,道:“殿下这是哪的话,阿朝能救殿下,是他的福气。”
她家音音嫁与太子也不是不可以。
“……”
迟迟不见定国公回话,玉夫人侧头一瞧便见眼神涣散不知在想什么,她赶忙掐了把定国公的手臂,将愣神的定国公叫了回来。定国公微皱的眉头一下也舒展开来,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不是就好,他一点也不希望他闺女嫁入皇家。
“夫人说得极是,能救殿下是犬子荣幸!殿下快快请进,老臣已让人备好了上好的茶点,望殿下品尝一二。”说着,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太子往府内走去。
一箱箱的谢礼也跟着抬进了定国公府。
正厅里,主坐上的启宴轻抿了口茶,遂放下茶杯,扭头看向定国公,问,“世子今日不再府中?”
定国公笑着回道:“临近中秋,街上总归热闹些,小女嚷着要出府,夫人不放心,便要犬子陪同去了。眼下也快要归来。”
良久,启宴缓缓开口,“今日的确热闹。”
倒是他身边冷清了不少。
气氛陷入默言之时,门外忽地传来姑娘家撒娇般的声音,正说着的人倏然出现在了启宴眼中。
只见虞朝身后跟着一个身穿水青色刺绣长裙的姑娘,她怀抱着小小白白的小狗气鼓鼓的与前方的少年抱怨着。
“哥哥真过分,怎能将我和墨墨丢在福楼自己去会见陈姐姐,还骗我说去给我买玉芙街上的栗子糕,最后却空手而归。”
她才不管虞朝去会见谁,她只是生气虞朝诓她,将她一人一狗丢在福楼的雅间里。
知道妹妹生气了,虞朝也不敢再狡辩,好声好气的哄着她,“是哥哥错,阿音别生气了,哥哥下次绝对不会将阿音一人留在福楼,这栗子糕哥哥已让阿德去买了。”
虞清音不想就这么轻易原谅他,哼了一声,抱着小狗快步越过他,“我才不想吃哥哥买的栗子糕。”
谁稀罕虞朝买的东西,况且那是阿德去买的又不是他,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
“阿娘哥哥欺负我,”
“阿音你慢点。”在她身后的虞朝无奈叹气,这姑娘家就是难哄。
他好不容易才让洛瑶消气,回头又将妹妹得罪了,虞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有苦说不出。
当然,今日不受虞清音待见的还有一人。
“阿娘!哥哥他……”虞清音跑到正厅时准备扑向玉夫人,谁知余光却瞥到她目前最不想见的人。
是太子启宴。
她一下僵在了原地,没有再扑向玉夫人也没有向主坐上的太子行礼。
仅隔了几步的距离,虞清音却微微垂眸,避开了启宴看过来的眼神。
前几日她哭够了,如今见他也不会再为他难过。
玉夫人见她愣住,以为她太过喜悦而忘了行礼,赶忙喊道:“音音,愣着作甚,还不快向殿下行礼。”
抱在她怀中的小狗哼唧哼唧的不停挣扎着想要下地,恰好走过来的嬷嬷瞧见了,伸手将她怀中小狗抱起,慢慢放在地上。
小狗下了地,抬眼望了眼虞清音,而后看向主坐上的启宴径直就朝他跑去,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小狗一下张嘴咬住他的裤角,似要将他往外拽。
启宴稳定如山,眼眸没理会脚步的小狗,而是抬起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厅中的她,淡淡道:“虞姑娘这是何意?”
可他开口的语气还是让她心口一下被揪起。
虞清音攥紧手里的布料,向他虚虚行礼,道:“墨墨还小,望殿下莫要见怪,臣女这就将它带下去再不出现在殿下眼前。”
话落,她不再说什么,低声唤着墨墨,抱起脚边的墨墨转身踏出了门槛,正好与刚进门的虞朝擦身而过。
“阿音?”
虞朝只当她生他的气不愿搭理他,然,在他进门见到启宴时便一下明了。
阿音恐是又难过了。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虞朝其实后悔了,不该让殿下对他妹妹说那般重的话。前些时日官鸿气势汹汹的来找他,他才知阿音从军营回府后便闷闷不乐,接连躲在书房哭了好几日,门也不爱出了。
以往他虽见不得妹妹一直追着殿下,但至少那时的她眼睛是晶亮的,整个人也是高兴的。
是他太过操之过急让她过早陷入感情失意,当然虞朝也怪太子怎能对一小姑娘说那般重的话,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启宴漆黑的眼眸定格在她离去的背影上,眼底逐渐浮现几分无措。
他的那番话倒是真的伤着她了。
定国公和夫人赶忙上前向他赔礼道:“殿下恕罪,小女不是有意失礼殿下的,实在是她……”
却被启宴打断,他站起身,淡淡道:“无妨,孤宫中还有事便先走了。”
定国公低声道:“老臣这就让人送殿下出府。来人……”
启宴摆手,“不必,孤自行走。”
众人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走到门前的启宴忽地止了步,回头郑重其事的对定国公和玉夫人说道。
“若令千金瞧上那家儿郎,国公尽管告于孤,孤定向父皇替她赐婚。”
……
他竟还向定国公许过这个承诺,启宴扶额,不由想起了很多细节。
怪不得,她突然便于淮阳世子议亲,定了婚,原是他允诺的。
见他愣神太久,虞清音伸手在启宴眼前晃着,“太子哥哥?皇上?”
启宴眨了下眼,抬眸对上她水亮的眸,道:“吃好了吗?吃好了朕陪你去荡秋千。”幸好她还是进宫了。
宣政殿的秋千是他近日叫人做的,今日总算派上了用处。
虞清音一听,笑着点头,“嗯!”
今日扶光也格外明媚,启宴给虞清音推秋千时,高成玉频频近身禀告,虞清音瞧见后,善解人意道:“皇上有公务便去忙吧,臣妾能照顾好自己的。”
如今的启宴可不敢再让她自处,他推着秋千道:“无碍,朕说好了在这陪你的,朕不能食言。”
启宴又推了一会,太阳逐渐晒起来,虞清音刚醒不能过多晒阳光,索性开口让启宴带她回宫中午歇。
启宴给她盖好了被子,放下了幔帐,又吩咐宫人照看好她,这才出了寝殿,看向门口等候多时的高成玉,“他还是不肯开口?”
高成玉凝重的点点头。
这杜宁宇命大竟没死,而长宁宫走水一事宋书遇从他身上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说那火是他放的,虞贵妃身上的迷药也是他下的,他口口声称没有幕后主使。
然,宋书遇只觉他在隐瞒什么。
“走吧,随朕去看看。”
启宴在虞清音睡着后,才缓缓动身去了天牢。
木架上的人已浑身都是斑驳的血迹,显然已动了刑。
启宴冷然一声,“泼水。”
侍卫得令,端来一盆冷水哗啦一声泼在杜宁宇脸上,带有盐味的水顺着他的脸上缓缓流了下来,流经血肉模糊的伤口,引得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然,他只是微微蹙眉,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嘉兴帝。
启宴一双漆眸死死盯着杜宁宇,面沉如水,“说吧,你受何人指使陷害贵妃?”
杜宁宇晒笑了一声,没有开口回道。
启宴有的是耐心,他坐在高成玉为他准备的椅子上,看着他,道:“朕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下去,你既不愿说那就动手吧。”
高成玉闻言,连忙让侍卫行刑,那侍卫从一旁的火炉里拿出烧得火红的铁铬,一点点靠近杜宁宇。
杜宁宇眼都不带眨,看着红椅上的嘉兴帝,缓缓开口,“娘娘身上的桃花香真好闻。”
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刺激皇帝让他给他一个了断。
果然,启宴一听,瞬间坐不住了,眼中的怒火蹭蹭涌上心头,怒不可遏的夺过侍卫手中的铁铬,一下烫在他的胸前,“你真是该死!”
杜宁宇生生咬着牙,一声不吭,他额头的冷汗却打湿了他胸前的白褂与血混合一起,不知死活的看着嘉兴帝,咬牙笑道:“微臣还有些话,皇上想不想听?”
启宴嘴边勾起冷冷的笑,毫不手软的又压了上去,杜宁宇实在受不住疼晕过去。
启宴丢了铁铬,转身轻飘飘丢下一句,“别让他死透,朕要让他活着比死痛苦。”
第36章 赐金牌 "继续派人盯着,朕倒要瞧瞧他……
春末时分的午后宁静而又惬意, 一缕缕清风越过大开的窗口,窜入内室驱散阳光照拂的热意。
启宴走后不到一刻钟,床榻上的虞清音便悠悠转醒, 窝在她身边的茶花也跟着她起身伸起了懒腰, 而又懒懒散散蹭在她的腿上,喵喵叫唤着作势让她抱。
这般黏人的程度,时常令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所养的并非一只小狸猫,而是一只小狗。
“喵~”见她迟迟未动, 小狸猫抬起头又叫了一声。
虞清音拿茶花无法, 只能好脾气的将它抱在怀里,下榻朝外屋走去, “你倒是个惯会黏人的。”
窝在她怀中的茶花舒服的微叹一声。
殿外等候的阿玲听见了屋内的声响,赶忙带着宫女踏进了屋,抬眼就见贵妃娘娘坐在窗台边的躺椅, 手捧着皇上的卷宗一一翻看着。
阿玲不敢过多打扰, 只好接过身后宫女的药膳, 自己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声道:“娘娘, 皇上吩咐了待你醒来让奴婢们看着你将这汤药尽数服下。”
虞清音听了阿玲的话,放下书看着来人,又落眸在她手中黑糊糊的汤药上, 不由拧着黛眉,问,“这是什么?”
阿玲跪地垂首回道:“是钟太医开的安神汤。”阿玲也听高公公说了贵妃娘娘最讨厌喝汤药,可皇上吩咐的话她也不敢不停听,于是悄悄看了她一眼, 又道:“皇上说了,娘娘喝的是最后一贴。”
言下之意,这碗喝下便没有了。
瓷碗中的汤药正袅袅冒着热气,虞清音面色平静的看着那碗汤药,沉默了半响,缓缓开口说道:“你将它端上来吧。”
罢了,一碗药而已,只是苦了点,她闭闭眼一下就将它服完。
闻言,阿玲心下一喜,起身将安神汤端上前,见她喝完,又吩咐帘外的宫人端来一碗温水,服侍她,低声道:“娘娘,漱漱口。”
虞清音漱完口,又接过阿玲手中的净帕,擦了擦嘴角,缓声问她:“皇上可是在前殿处理政务?”
窥探帝王行径乃是大罪,不过贵妃娘娘这般受宠,皇上定不会责罚娘娘,兴许知晓后还会高兴呢。
想到此,阿玲也没有隐瞒她,点头回道:“是,皇上正在主殿处理政务,娘娘可要去寻皇上?”
虞清音摇摇头,“本宫就不去打扰皇上处理政务。”
两人说话的期间,一旁的茶花舔起了她的手背,虞清音制止了茶花,朝阿玲吩咐道:“阿玲,你让御膳房做些狸猫能吃的东西来。”
又看向她问,“阿玲,你可知本宫身边的锦书又在何处?”
她都在宣政殿待了两日,也不见锦书那丫头寻来,虞清音想着阿玲是宣政殿的大宫女,这才向她寻问一番。
……
启宴从大牢出来时,天色已然一片昏暗,天边的斜阳把皇城渲染成一片红晕,宋书遇和蒋丞已在外等候多时,他们见嘉兴帝出来后赶忙上前迎接。
蒋丞道:“皇上,密探来报,说在青州兰陵瞧见了庆王的身影。皇上可要派人缉拿庆王?”
得知庆王是假死后,蒋丞便一直奉嘉兴帝的命,暗底里派锦衣卫在各大州找寻庆王的身影,庆王也果然不出他所料出现在了青州兰陵。
启宴脚步停在了帝撵旁,转身凝视着蒋丞,他面容是温和的,那双如墨的眼眸却不禁滋生出冷意,“朕这四弟野心太大,你们不必打草惊蛇,继续派人盯着,朕倒要瞧瞧他此次将如何破局?”
沉暗的目光又再次移向宋书遇,启宴道:“明日午时,你传虞世子入宫觐见朕,就说贵妃要见他。 ”
宋书遇一怔,答道:“是,臣定然请世子进宫。”
说来,那虞世子与当今皇上昔日便相识,虞家又是功臣世家。然那陆家罪子回京入了长公主府后,虞世子也被嘉兴帝召回京都,授予了一闲职,命他在东郊城外驻守军营,无帝王诏令,不得擅入京都。
而同为武将世家的叶家,叶之凛却能在京都随意进出,参与朝政。
这事落入他人眼中,便是嘉兴帝对叶家委以重任,却对虞家心存戒备。
如今后宫局势复杂,前朝世家暗流涌动争夺皇后之位,他也不知嘉兴帝打得是何主意?
宋书遇沉凝片刻,又缓声问道:“皇上,惠州之行可要延缓十日?”
他知五日之后,便是皇上下临惠州之期。
“不必,五日之后即刻启程。”启宴凝视着蒋丞,缓声道:“此次惠州,宋大人与贵妃将与朕一同前往,这京中之事还劳蒋大人多加留意。”
启宴顿了下,从腰间取下金牌拿给蒋丞,“如若有人以势欺小,以权谋私,你便将他打入大牢,让崔岸按天雍律法执行。”
蒋丞脸色一怔,接过嘉兴帝手中的金牌,拱手道:“臣,定不辜负皇上所托。”
话尽,启宴点头转身上了帝撵。
帝撵平稳的走到宫道上,高成玉吩咐一旁的两小太监掌灯,又笑着朝蒋丞和宋书遇行礼,道:“天色已晚,两位大人快些出宫吧。”
蒋丞收了金牌和宋书遇一齐点头,而后跟着带路的小太监,缓缓出了宫门。
天边红晕褪去慢慢铺上一层薄黑,宫人们进进出出,在四周点起了宫灯,一瞬间宫中灯火通明。
饭桌前的虞清音低声道:“皇上怎的还不回来?”
一旁伺候的阿玲听后,轻声劝她,“皇上政务繁忙抽不开身,娘娘不如先用晚膳?”
皇上出门时吩咐过了,若他晚膳没赶回来,便叫贵妃娘娘不必等他。
虞清音本想点点头,谁知窗户被风吹的作响,伴随着一道雷电闪过,天色也比方才更加黑沉,似黑布笼罩。
殿外的方嬷嬷也不由喊道:“要落雨了,姑娘们快去收了院中晒着的衣裳。”
虞清音也不由担心道:“阿玲,你随本宫去前殿看看。”
启宴下了帝撵,快步朝宣政殿走去。在宫灯的映照下,他远远便见殿门口有两女子静立等候,他心中不禁生出些许烦闷,眉头皱起。
又是后宫这群女人。
高成玉察觉到帝王不的脸色,赶忙上前,质问,“你们是那个宫的,来此处作何?”
刘玉洁和李心怡听见声音,回身便见嘉兴帝淡漠疏离的眼神,她们愣了一瞬。
刘玉洁先回过神来,捏了捏手心,向启宴行礼,弯唇笑道:“嫔妾乃容华殿的刘婕妤,听皇上受了伤,今日特做了参汤来看望皇上。”
见刘玉洁抢先开口,李心怡不甘落后,提着食盒越过她,挡在刘玉洁面前,娇滴滴的朝启宴行礼道:“嫔妾是秋水阁的李美人,皇上尝尝嫔妾做的清蒸大闸蟹吧。”
李美人边说边打开了食盒,高成玉倏然瞪大眼睛,只身挡在了李美人面前,哭着脸劝道:“我的美人啊,皇上吃不了闸蟹,你快将它拿回去吧。”
“啊?”李美人一脸懵,反应过来,跪地求饶,“皇上恕罪啊,嫔妾不知!”
好你个玉才人,竟敢陷害她,看她回去后不掌烂她的嘴!
刘玉洁也跟着跪了下来。
瞧着李美人那恶狠狠的眼神,启宴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嫌恶,居高临下的扫向两人,静默了片刻,淡淡开口,道:“朕无事,你们都回去。”
启宴转身抬脚上了台阶。
高成玉示意太监拦住,自己默然跟上。
李心怡脚跪麻了,她艰难起身,埋怨的看着刘玉洁, “我就说皇上不会理会咱们,你还不相信,非得这么晚了带着我白跑一趟。”
刘玉洁不说话也不理会她,看得李心怡心里直窝火,扶着侍女的手白了她一眼,“有些人啊,心比天高,命却比纸薄。”
李心怡丢下刘玉洁悠悠回了秋水阁。
一瞬间,天上飘落下点点雨滴,稀疏打在刘玉洁身上。
一声哄雷闪过,侍女吓得脸色大变,催促她,“婕妤我们快些回去吧。”
刘玉洁望向通亮的殿内,心中暗自起誓,她早晚有一日会踏进里面。
“我们走吧。”
回到宣政殿的启宴先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起身向寝殿走去。
刚踏入门槛的启宴脚步顿了一下,他回身看着高成玉,沉声告诫,“今日大牢之事,不许向贵妃透露半句,否则朕也饶不了你。”
“奴才哪敢啊,”高成玉苦着脸回道:“皇上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在娘娘面前乱开口。”
启宴听后,满意的点点头,又淡漠道:“你让李行之别急着寻死,朕还要让她活着给贵妃赎罪。”
“贵妃身边的锦书,明日也接到她身边,久了贵妃会起疑心的。高成玉,提醒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行之不用以死谢罪,高成玉欣喜道:“是,奴才待会便去办。”
长宁宫失火后,帝王勃然大怒,命人将长宁宫的所有宫人都打入大牢问罪,涉及虞贵妃安危,她身边的锦书自然也不例外。
“皇上,”
一声皇上让启宴立在了原地,他掀起漆眸望去。长廊里,雨幕下,她罗裙翩翩提着宫灯就向他走来。
昏黄的光影里,他瞧不清她的神情,但男人眼中是抑不住的柔情。
长腿一迈,启宴一个健步走去,“贵妃怎的来了?”
“还说我,这都过了晚膳时间了也不见皇上回宫用膳。”
启宴一听幽深的眸子扫向她身后的阿玲,让她不禁垂首。
虞清音弯唇一笑,“别怪罪阿玲,是我要等皇上回来。”
启宴眼中划过无奈,收回目光,接过她手中的宫灯,牵起她的手,低声道:“是朕让贵妃久等了,贵妃和朕回宫吧。”
虞清音也握紧启宴的手,点点头。
启宴蹙眉,“手怎么这么凉?”
虞清音反驳他,“皇上胡说,臣妾的手明明很热。”
“是吗?那应当是朕感知错了?”
启宴说完,捏了捏她掌心的软肉。
“……”
高成玉和阿玲默默跟着帝妃,不由一笑。
雨声催眠,然,今夜有人好眠,有人却无眠。
第37章 无眠夜 “无碍,音音在上面就伤不到朕……
料峭的春雨只落了一会便停歇了。
景仁宫的寝殿中蓦然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之声, 门口的宫人皆面露恐色,赶忙跪地颔首。
景仁宫里还有谁不知,昭仪娘娘发怒时, 就喜欢拿他们这些宫人撒气。
从太医院回来的桃儿自是也听见了屋内的声音, 她凝着眸端着汤药便要匆匆进屋,却被殿外的全公公给拦住了。
“全公公你拦我作甚?”
全公公皱着脸,低声道:“我的桃儿姑娘啊,你就别进去了,娘娘这会正气在头上, 你若进去也少不了一顿责骂。”
桃儿自然知晓, 她问:“里面那人是谁?”
全公公眼神躲闪,“是杏儿姑娘。”
桃儿一听, 撞开全公公就进了去。
抬眼便见叶昭仪紧握着椅子上的把手,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原本柔美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 一双杏眸更是瞪得浑圆, 死死盯着跪在她脚边的杏儿。
“你说皇上去了大牢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杏儿身躯微颤, 颔首应道:“是……是,全公公于门口候至日沉, 才见皇上面色发寒的出来。”
她话刚落,叶之然急的咳嗽起来,咳了几声后她蹙眉喊地上的人, “愣着作甚还不过来扶本宫!”
杏儿刚要起身,谁知叶昭仪猛地推开桌面上的热茶,茶杯顺着桌面滚落,连带着热水一同倾倒在杏儿身上,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她的双腿。
“动作如此慢, 你是要本宫过去扶你吗!”
叶之然怒吼完又扶着椅子咳嗽起来。
杏儿抖动着身子,眼里含着泪水,不断磕头向昭仪娘娘求饶,“奴婢知错,娘娘息怒,奴婢知错,娘娘息怒。”
毕竟是情同手足一起长大的,桃儿不忍心看不下去,几步上前,挡在杏儿面前搀扶着叶昭仪,轻笑道:“杏儿向来笨手笨脚,娘娘何故与她置气。”
主子发怒,向来倒霉的都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宫人。
叶之然回头看了一眼桃儿,蹙眉捂嘴又想要咳嗽,桃儿见缝插针端来汤药,贴心道:“娘娘,服下这药能好受点。”
一到阴雨天,娘娘的咳嗽便愈发严重起来,往常有杜太医的止咳丸,娘娘总归能轻松些,如今杜太医不在了止咳丸也没有了。
叶之然接过一口喝完风寒药,胸口果真不再那么闷的慌,气也顺畅了一些,对着杏儿道:“下去,别在这碍本宫的眼。”
又侧头看向桃儿,“你扶本宫去榻上。”
“是。”桃儿扶着叶之然缓缓走进了内屋,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狼狈的杏儿,不禁叹息。
自从娘娘目睹皇上与杏儿多说了一句话后,杏儿便成为了娘娘的眼中钉,时常遭受娘娘的责骂。
她虽有心帮杏儿,但娘娘的脾气着实不算好,她为杏儿求饶一次,娘娘下次打骂杏儿更重,长此以往她也就不敢了。
“娘娘,你就放宽心吧,杜太医万万不会背叛娘娘,他的命是娘娘和将军救的。”桃儿也看得出杜大人眼里如今只有昭仪娘娘,就算为娘娘舍命他也是愿意的。
话是这般说,可靠在软榻上的叶之然思来想去,还是担忧不已。她猛然抓起桃儿的手看着她,摇头念道:“不,你不懂他。杜宁宇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他不会放过本宫的。”
在桃儿震惊之余,叶之然又道:“桃儿,你快去将哥哥请进宫来,本宫有话和哥哥说。”
皇上手段狠厉,杜宁宇终究是个变数,事已至此,她只能求助于兄长。
——
雨后的夜晚依旧寒冷,好在寝殿早已燃起地龙。外屋梳妆台前,皇帝纡尊降贵为贵妃擦拭湿漉的乌发,高成玉见此早已习以为常,赶紧带着宫人悄悄退出了寝殿。
给帝妃二人留足空间。
身后的人动作太过轻柔,可如此这般干坐着她也无聊啊,于是坐着坐着虞清音双眼就朦胧起来,渐渐陷入梦乡。
静谧的屋内,启宴听见了她清浅的呼吸声。他放下帕子掀起眸透过铜镜看去,便见她眼眸聋拉,一副一入梦乡的模样,他问:“困了?”
“嗯。”这一声还是她无意识发出的,反正人还没意识,依旧晕乎乎的。
启宴摸着她的乌发,轻笑道:“嗯,贵妃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可以为朕侍寝了。”
侍寝?
他话落,便倾身打横抱起她,启宴未挪一步步,立在原地就这样垂眼凝视着怀中的她。
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虞清音一下清醒,没由来环上男人的脖颈,她一抬眼便撞进一双如漆般深邃的笑眼。
他道:“醒了,不困了?”
再困,如今这情形也早该醒了。
虞清音耳朵一热,环着他的手臂放开也不是,不放开也不是。
启宴却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今夜朕可是翻了贵妃的牌子。”
又诓她,何时翻了她的牌子她怎么不知道?
虞清音眨着水润的眼眸,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劝道:“皇上,色乃刮骨之刀。你如今有伤在伤,理应修身养性,清心寡欲,如此这般才能早日康复,为民造福。”
启宴听后一张俊脸凑到她眼前,眼中是浓厚的调笑,低声道:“无妨,贵妃在上面便伤不到朕了。”
上面?什么在上面?
她愣神间,两人已入了罗帐,虞清音被男人放在被褥上。
启宴顺势轻压了上去,宽大的手掌握着她如玉的手慢慢摸上他的腰间,一点点的教着失忆后的她又如何解开男人的腰带,那双幽深的眼眸逐渐涌出对她的欲念。
“音音不是也很喜欢吗?”
谁!谁喜欢了!
她的脸色骤然爆红,像是被他戳中心事,长又翘的眼睫不停颤动,虞清音赶忙捂住他的嘴,瞪着他,“别乱说,明明每次都是皇上……”后面的话她可不好意思说出口。
想他堂堂一国天子怎会这般不知羞,什么话都往外说。
瞧她如石榴花羞红的脸,启宴眉间的笑意更开了,对上她圆瞪的眼,他收了笑容微点头道:“嗯,贵妃没有,是朕喜欢。”
“你……”这话像是她逼他的,虞清音气恼,更加凶狠的瞪向他,然,男人只觉她气鼓鼓的模样甚是可爱。
“皇上怎能说这种话……”
启宴起身,拉起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坐在他怀里,他们身后是掉落的帐幔。
“贵妃乖点,朕今夜就轻点。”男人的目光幽暗极了,灼热的手掌慢慢掐上她的腰肢,虞清音逃无可逃。
一切都这般顺其自然,启宴俯身前倾,抬起她桃红的脸不由分说就吻了上去。
四下无声,唯有摇曳的烛光,映照出罗帐下两具重叠的身影。
这一夜,虞清音总算弄明白了皇帝那句所说的她在上面是何意。
……也不知皇帝是从哪学的这些不正经做派,竟全用来折腾她。
他倒是龙颜大悦,神清气爽,可她倒头就睡骨头都要散架了。
……
月光拨开云雾,照在街上骑马的人影上,很快叶之凛便进到了景仁宫。
他一踏进寝殿,叶之然便迎了上来,对着自己的兄长,哭喊道:“哥哥,你救救我。”
来时,叶之凛便知晓了一切,他冷笑一声,剜了她一眼,斥责道:“愚蠢!我上次不是警告过你让你近日安分守己,你都听哪去了?”
面对兄长的指责,叶之然只能受着,但对于谋害,她供认不讳,“哥哥,我知道错了。但我起誓我绝对没有想害那贱人的性命,都是杜宁宇擅自做主一把火烧了长宁宫的,这事我完全不知。”
叶之凛听的直蹙眉,“住嘴,你看看你说的话哪有半点将军府的教养。若母亲泉下有知,会寒心的。”
都怪他和父亲常年驻守边关,把她丢在京都,丢给乳娘,这才养出她如今这副坏心思。
叶之然被他这一呵斥,立马哭的泪眼汪汪,“哥哥,我错了……”
叶之凛看着她苍白的脸,凝重道:“即便没有虞贵妃,这皇后之位也落不到你的头上,娘娘还是早日死心。”
叶之然一听,立即不满,忿恨道:“哥哥我还是不是你妹妹。”
叶之凛瞥了她一眼,没过多说什么,只道:“武将世家的女儿皇帝怎会放心让她做皇后。”
叶之然听后,一双眼有些猩红,偏执道:“那虞清音就做得是吗?明明哥哥和父亲一直为国精忠,保家卫国,为什么我身为叶家人反而不能坐上皇后之位。”
见她固执极了,叶之凛气笑一声,看向她,道:“你若想踩着叶家所有人的性命去换那皇后之位那你便去吧。”
叶之然听后,愣怔住了,随即反应过来看着他,“哥哥的意思是,皇上选后一事,不会这么简单。”
叶之凛看着她沉默了一会,“总之,你少卷入其中。”
她垂眸没说话,之后又咬了咬嘴唇,抬眼看向他:“可是哥哥,我不甘心。”
凭什么她就能坐上后位,明明论家世,论品貌,论才情,她那一样比她差,可凭什么皇上眼中始终只有她一人。
瞧她眼中燃烧的妒火,叶之凛也只是抿了口茶,又幽幽开口道:“庆王将要出山,天下又会大乱,娘娘不妨猜猜庆王会不会卷土重来。”
“庆王?!”叶之然大为震惊,摇头道:“不对,哥哥我明明看见庆王死在府中的,他怎会没死?”
叶之凛并未再多言,只是看着她沉声道:“近日你便在景仁宫称病不再踏出半步,余下之事,我自会处理。”
第38章 降位 “褫夺封号,降为嫔。”
正值休沐之日, 嘉兴帝难得睡至日上三竿。
树上不知何时飞来几只喜鹊一直在窗边啾啾个没停,淡淡的阳光透过纸窗斜照进屋内,却透不进罗帐, 帐内昏暗一片两人却被窗外的喜鹊声吵醒。
虞清音坐起身时不小心扯到酸胀的腰腹, 疼的她咬紧皓齿,她一手撑在锦被上,一手扶着酸胀的腰肢,回头瞪着那个让她如此难受的罪魁祸首。
“咳……贵妃怎的这般看朕?”
见她幽怨的眼神,启晏立马收了笑意, 掩嘴咳嗽一声, 坐起身往她身旁靠去,宽厚温热的手掌覆上虞清音的腰肢轻轻揉了起来, 温和道:“朕今日休沐,一会陪你去御花园走走,顺道再去慈宁宫看望母后, 可好?”
虞清音本不想出门, 只想在榻上好好歇息一日, 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有许久未去看望太后, 便还是点头答应了启宴的提议。
男人手劲刚好,揉搓片刻后,虞清音便阖上双眸, 静静享受着九五至尊的侍奉,她酸胀的腰也终于得到了缓解。
见她眉头舒展,启宴漆眸溢满了笑意。自她失忆后,他们二人的相处,多了一份从前未有过的和谐宁静。
片刻后, 虞清音一下按住启宴的手,侧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她没有说一句话启宴却瞬间明了。
“朕让高成玉去准备。”
语罢,男人抬手整理了松松垮垮的寝衣,又随意拿起一旁散落的衣袍披上,整个人恢复了往日清冷模样,这才掀帘下榻,出去叫人。
虞清音反应过来,一手捂着身上的被子,一手伸出帐幔抓住榻前人的衣角,急喊道:“皇上!”
“不想朕走?”启宴侧头无声的勾起了笑容,垂眸便见帐内的她睁着一双盈盈水眸,不舍的看着他。
启宴心情愉悦,安慰道:“朕一会就回。”
然,她却摇着头,“……衣裳,脏了的衣裳我不穿。”
让她再穿昨日的衣裳她会难受死的。
启宴稍稍一怔,倒是忘了,她素来喜洁净,脏了的衣裳绝不会再着身二次。
他道:“贵妃先歇着吧,朕一会让人挑几套衣裙送来。”
启宴话一落,门外忽地响起高公公的声音,“皇上,可要奴才们进来服侍?”
虞清音一听,赶忙将手缩回帐中,催促他:“臣妾没穿衣裳,皇上别让他们进来。”
难得见她慌乱,虽有趣,但启宴自然也不想让旁人瞧见她此时的模样,他轻咳一声,朝屋外走去,道:“没有朕的命令都不许靠进一步。”
“是。”
待阿玲将衣裙放在榻边,虞清音穿戴整齐后,启宴才让宫人们进来服侍。
“朕不用,你们都去服侍贵妃。”女子梳妆总归需要些时间。
皇帝话一落,宫女们全走向贵妃,“娘娘,让奴婢们来吧。”
启宴在外屋喝茶时,大牢看守的侍卫匆匆在殿外求见,高成玉近身禀报。
“你可知是何事?”启宴饮着茶水斜看了高成玉一眼。
高成玉吓得立即跪了下来,道:“奴才听说,是那杜太医在牢中咬舌自尽了。”
“自尽?”呵,看来,有人不想让他如意啊。
启晏沉吟半响,放下茶杯,不怒自威道:“即是自尽那便丢去乱葬岗埋了。”
“昨夜看守之人全部杖责三十,罚俸三月,若有下次即刻逐出宫去。”他霍然起身,朝外走去,沉声道:“高成玉,随朕去景仁宫。”
高成玉心一惊,皇上这是怀疑上了叶昭仪?也是,这叶将军一进宫,大牢那边便传出杜太医自尽,两者之间未免太过巧合,皇上也很难不将这两者与叶昭仪联系起来。
他忙从地上起身,紧跟在嘉兴帝身后,小心提道:“皇上,不陪贵妃娘娘用早膳了?”
启宴脚步一顿,如墨的眼眸敛下,侧头看向梳妆台前的她,道:“让人将锦书和那小狸猫带来。”
“你去与贵妃说,朕有事处理,去去便回,勿让她等朕用膳。”
“是,奴才这就去。”高成玉领命,转身抬脚就向贵妃小跑过去。
虞清音听高成玉所言后,脸上没有一丝不高兴,反而回首朝门口的嘉兴帝弯眸笑着。
启宴乌沉深邃的眸忽然涌上片刻温柔,朝高成玉喊道:“高成玉。”
他转身抬脚走下台阶。
高成玉恭敬的给虞贵妃行完礼,又小跑着跨出门槛,紧跟上大步往前走的皇帝。
景仁宫收到消息叶之然总算放下心来,她斜靠在贵妃椅上,清秀的面容上勾起愉悦的笑容。
“哥哥办事真快,他死了,本宫自不会再担惊受怕,日日夜夜睡不好。”
站在一旁的桃儿沉默着,心中一阵寒意肆起。
杜太医为娘娘做了这么多,都得不到娘娘一丝真情,那她们这些宫人……娘娘日后又将如何待她们。
叶之然:“桃儿,给本宫将桌上的林檎拿来。”
然,桃儿却没有一点反应,叶之然不满,蹙眉看她,“你如今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信不信本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道微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哦?朕怎的不知昭仪有如此大的威风。”
皇帝声音一出,宫人们瞬间变了脸色,跪了一地。
叶之然愣了一瞬,面上先是露出欣喜之色,遂后神色又变得慌张,她甚至顾不得穿鞋,匆忙下地,跪地朝他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一双绣金黑靴赫然出现在叶昭仪眼前。
她抬首小心翼翼的看着天人之姿的皇帝,心口是控制不住的悸动,眼里全是见到他的激动,柔声唤道:“皇上,臣妾……”
但愿皇上没看见她方才那副模样。
然,皇帝不但看见了,还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难免对她生出厌烦。
启宴乌沉如墨的眸看了她良久,才越过她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淡淡道:“昭仪起来吧。”
“谢皇上。”叶之然颤颤巍巍起身,更加大胆的看向皇帝。
启宴今日未上朝,故换了一件白色五爪金丝龙袍,金冠半束发,大亮的天光衬的他俊美无双,矜贵儒雅。
让当年逛庙会的她,一眼便瞧中了初登基,依照旧制巡游花街的天子。
可惜这位天子注定不是她一人的。
既不能完完全全占有皇上的心,那她就要做他唯一的嫡妻皇后,百年之后可以同他合葬在一座墓穴里,长久不分离。
然,她进宫后见皇上的次数拢共加起来一只手都数的过,她这才知,她连见他一面都成了奢望。
而他身边的位置对她来说,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不过,皇上既然能来她宫中,便证明从未忘记过她,既未忘记过她,那她成为皇后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叶之然这样一想心中舒畅不少,扭着腰肢,扶风弱柳的上前服侍他,“臣妾给皇上沏茶。”
启宴神色如常的看着叶之然,缓缓开口,“朕听叶将军说,昭仪身体不适?”
这话,对她来说是试探,也是关怀。
叶之然手一抖,遂扯出有几分苍白的笑容,看着他,轻声道:“臣妾身子向来孱弱,近日天气变化莫测,忽冷忽热,臣妾适应不了,这才感了风寒。”
她说完手也颤抖的厉害,启宴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是吗?朕还以为昭仪是被人吓病的。”
皇上难不成知道了什么?不会的!哥哥说他处理好了,杜宁宇也死了,皇上一定是炸她的,她得冷静下来。
然,叶之然的脸还是僵了下,垂在两侧的手臂也不由抖动,手心已是一曾冷汗,她假装镇定的奉上热茶,谄媚道:“有皇上在,谁敢吓唬臣妾。”
启宴慢慢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微蹙的眉头是藏不住的冷意,他起身漠然道:“昭仪既然身体抱恙,那便再景仁宫好好歇息,抄写经书卷册。”
叶之然怔了下,没曾想皇上来她此处,只是为了试探她,眼下更是不愿与她多待一刻钟,想到此,她心中委屈极了,朝他背影喊道:“皇上,臣妾……”没有病。
有那么一瞬间,叶之然真的打算全盘托出,然,方才丢失的理智先一步回了笼。
启宴回身,深邃幽暗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让人不禁胆寒,“怎么,昭仪难不成是骗朕的?”
他话落,叶之然的脸色也称不上好,她立即跪了下来,“臣妾不敢。”
启宴转身冷声道:“叶昭仪御前失仪,言语无状,今褫夺封号,降为嫔。”
宫人们大吃一惊,皆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喘。
嘉兴帝走后,叶之然才冷嘲出声,她双手紧握,双腿微颤,缓缓跌坐在木椅上,她目光冷冽,直直地盯着嘉兴帝的背影,眼中的恨意如潮水般汹涌,却又被她强行压抑着:“可笑至极。”
若非哥哥年前击退了蒙军,立了大功,皇上今日恐怕是要将她打入大牢的,而不仅仅是降位。
他对她有情,对她却无情。
凭什么?
叶昭仪有些魔怔,看着她笑道:“桃儿,你说本宫若是怀了身孕,生下皇子,到那时皇上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
桃儿一听,倏然一脸难色,不知该如何与娘娘说,皇上来景仁宫的三次都未临幸过娘娘,又怎会生小皇子?
不过这事娘娘不知,她就是想说也不敢,皇上可是下了死令,不让她们透露半句。
桃儿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娘娘……奴婢去给你拿林檎。”
叶之然忽然扭头看向她,拔下头上的发簪给了桃儿,道:“你拿着这个明日在宫门口等哥哥,就说本宫想明白了。”
既然她得不到,那旁人也休想得到。
第39章 发了病 “你将他藏哪了?你把他还给我……
喜鹊飞走, 树枝摇动。
如雪的梨花从窗口飞进,又落在书桌上,吸引了坐在地上的狸猫。
茶花三两下跳上书桌猛地用爪子按住奏本上那快要飞走的花瓣, 然, 它扑过来的动作,又无意间将那成山的奏本给推了下去。
“啪哒——”
好大一声响。
虞清音倏然抬头朝窗台看去,怕茶花遭遇不测,她立即放下书籍走近窗边,陷入眼帘的便是散落在地的奏本, 而后才是桌上无辜的茶花。
她顿时板下脸, 快步走进拎着茶花的后脖领,将它拎到椅子上, 道:“今日倒是干净了不少,怎的还是这般顽皮?”
“喵~”茶花知晓她生气了,晃动着小爪子, 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虞清音打算给它一个教训, 狠下心来看着它, “装可爱也没有用。”
她扬手准备拍打它的屁股,屋外一声急促的“娘娘, ”叫住了她。
虞清音愣住时,茶花从她手中挣脱开来,顺着椅子缝隙下了地, 又一溜烟跑出了屋外。
“茶花!”
这般乱跑她会担心的。
虞清音突然有了悔意,即刻转过身跟着跑向屋外,一旁服侍的宫人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殿外宫人也是有眼力见的,见贵妃娘娘追着狸猫,他们立马放下手里的事抓起了贵妃娘娘的爱猫。
“小祖宗, 你别跑啊。”
“哎呀,你撞我干什么!”
“分明就是你撞我!”
狸猫身形灵动,敏捷如蛇,宫人们被它耍的团团转,顷刻间,宣政殿乱作一团。
此时的茶花爬上树站在了高墙上,低头看着底下的宫人们,虞清音从人群中走出,看着茶花焦急唤它,“茶花下来,我不罚你就是。”
诚然她也没打算罚它,可茶花好似认真了。
茶花看了她好一会,喵喵叫了两声,后转身利落从墙面上跳了下去,虞清音不由往前大喊道:“茶花,别出去!”
狸猫生性爱跑,可这宫中总是不安全。
然而,它已消失在她眼前,虞清音想也没想,提着裙摆跟着它踏出了宣政殿。
不远处,正有一华贵女子带着一行宫人缓缓靠近宣政殿。
华贵女子身侧的侍女较她一步先瞧清门前着急寻猫的虞贵妃,指着她道:“公主你看,那不是虞贵妃吗?”
启月一听,凝神看去,果真瞧清了她,下一瞬她心中的怒火立刻将她淹没。
她身上那件浅雾轻紫罗纱裙,她求了好久皇兄都不肯给她,而如今这罗纱全用在了她的身上了,启月捏紧拳头忍不住向她喝道:“站住!”
刘婕妤所言都是真的,皇兄果真被她迷得鬼迷心窍,竟让她入住了宣政殿。
这后宫有谁能有她殊荣,即便是她皇兄也不许她随意进出宣政殿,而她却可以,凭什么。
启月笑了一下,不怀好意的向她走去,“你们随本公主好好去教训下她。”
教……教训贵妃!
侍女们面面相觑,既不敢找虞贵妃的麻烦,又不敢不听长公主的话,只能先应道长公主,墨迹着跟上了前。
虞清音早留意到她,只是她一心寻猫,自是没心情搭理这位来意不善的女子,无视越过她就往前走。
“你……”这可把启月气的不轻,她三步并作两步,只身拦在虞清音面前,怒声吼道:“本宫让你站住!你听不见吗?”
虞清音这才抬起眸,后退一步,淡然看向她,“你是何人?”
她是谁?虞清音竟问她,她是谁?
启月显然被她的话给气到了,怒瞪着她,“虞清音,你别给本公主装傻充愣!我是谁你会不知?”
她才不相信她真的失了记忆。
“……”虞清音盯着她看了良久,还是不知面前这位清丽却对她敌意很大的公主是谁?
既然,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那她也没必要与她浪费时间,于是,她侧身往旁一迈,绕过了启月。
她的此番动作着实让启月气的跺脚怒吼,转身死死盯着虞清音的身影,朝身后的侍女,怒道:“你们将她给本公主拦下!”
起初,侍女们还面面相觑不敢行动,然,启月给了最近侍女的一巴掌后,她们只能咬牙立刻朝虞贵妃围过去。
“娘娘,我们公主有请。”
虞清音眉头一皱,停下脚步,回身冷冷地看着启月,“公主这是何意?本宫正忙着找猫,没功夫与你纠缠下去。”
纠缠?她竟与他说这般相同的话。
见她倏然冷下的脸,启月缓缓走进,冷笑一声,看着她,道:“怎么,不打算再装下去了?”她就知她失忆一事定是为了骗皇兄,骗陆郎。
她向来厌恶心机深重的女子,而启月眼中的虞清音就是此类人。
且她还是抢走陆郎的罪魁祸首。
她一想到陆郎自进宫见了她后,对她便愈发厌恶疏离,启月对她便是滔天的恨意。
她勾唇笑看着她,低声道:“一个小畜生而已,竟让你如此无视本公主。今日本公主还非得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明面上她自是不敢拿她如何,可到了公主府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启月后退一步,朝侍卫下令道:“你们,请虞贵妃到长公主府做客。”
“本宫看你们谁敢!”
立于长公主身后的侍卫被虞清音给唬住了,无人敢上前。
虞清音亦不惧她,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公主如此邀本宫,可皇上嘱咐本宫哪也不能去。公主还是请回。”
既带不走她,启月也顾不得那么多,疾步走进近她,扬手欲要掌掴下去,“别以为本宫不敢。”
虞清音当然不是一个任他人随意宰割的弱女子,就在那一耳光要落下时,她一下握紧了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拉进,冷冷朝她笑道:“公主还是不要找我麻烦为好,否则……”
在她错愕之际,虞清音立即放开了她的手腕,斜睨着启月。
启月不妨,被她的推波险些摔在地上。
从宣政殿追出来的宫人见此情形,吓的立即跪了下去。
“奴才/奴婢,见过长公主。”
抓着夏荷手臂的启月,脸色一变,看着面无神情的虞清音,她忽地说道:“是你,是你将他藏了起来!”
“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虞清音依旧淡定的看着的她,然,启月却疯了起来,赤红着一双眼,又重复了方才的话,“是你!就是你,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就是你将他藏了起来,让我再也找不到他!”
说完,启月张着一双手,就要向她掐来。
一旁的侍女见状,脸色皆是恐慌,赶忙上前抱住长公主的腰身,将她拦了下来。
夏荷连忙吩咐道:“快去请太医!公主发病了!”
自陆公子从长公主府消失后,公主就好似病了,时而正常时而疯疯癫癫。
启月不依不饶扣开腰间禁锢的手,恶狠狠的锁定虞清音,“为什么要将他藏起来?为什么要将他藏起来!你将他还给我,将他还给我!”
陆郎是谁?
虞清音呆住了,不知她怎的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然,情况太过突然危险,阿玲只能护着虞清音往宣政殿走去,“娘娘你快些进去,长公主好似不对劲。”
长公主如今的模样恨不得撕碎娘娘。
虞清音自是也瞧出来了,点头转身向里走去,下一瞬,启月却挣脱了宫女的束缚,径直向她所在的方向跑来。
“娘娘!”
“贵妃娘娘!”
虞清音回身就见启月握着发簪向她刺来,而她口里还不停念叨道:“杀了你,杀了你,陆郎就会回来……”
发簪就在眼前,就在这时,一颗石子从远处飞来打掉了她手中的发簪,启月吃痛,但双手还是掐上了她的脖颈。
“咳……”虞清音被她掐得呼吸急促,却强忍着挣扎,她知越挣扎越不能呼吸。
锦书和阿玲赶忙上前拉住长公主,可此时的她已失了理智,她们又不敢真的伤了长公主,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下一刻,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威严的怒喝:“昭元,你在做什么!”
是皇上来了。
众人赶忙跪地行礼。
启月也吓得手一抖,眼中恢复了几分理智,她赶忙松开了虞清音,朝启宴跪下,脸上满是惊恐,“皇兄,我……”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他了。
启宴快步走到虞清音身旁,扶着她让她顺气,凌厉的目光扫向启月,道:“长公主蛮横无理,蓄意谋害贵妃,既日起禁足长公主府,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禁足!
启月不愿,跪着求他,“我不要禁足!我不要禁足!皇兄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皇兄,皇兄你就饶了臣妹吧。”
嘉兴帝似是没听见长公主的求饶,只顾着帮怀中的虞贵妃顺气。高成玉见此不禁叹了口气,赶忙走上前搀扶起长公主,低声劝道:“公主快快起来吧,等皇上气消了,会放公主出来的。”
启月一听,止了哭声,她抬眼看着皇兄身边的高成玉,默默扶上了他的手臂,借力起身,“当真?”
高成玉点着头,“殿下别再惹怒皇上。”
启月看向皇兄身边的虞清音,攥着手,眼底闪过一丝歉意。她其实没想杀她,可当时的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像上次打夏荷一样。
她突然觉得她变得很可怕,很可怕。
启月被人带走后,周遭安静极了。
回过神的虞清音,看着启月落寞的身影,想着长公主方才疯狂的样,不由问起身边的启宴,“皇上可知,陆郎……是谁?”
她隐隐约约觉得长公主口中的'陆郎’很熟悉,可她为什么就是不记得他呢。
启宴如墨的眼神怔了一瞬,垂眸间眉宇里是令人察觉到的冷淡,“就这般想知?”
虞清音有一瞬间的错愕,被他眼中的冷意刺的心口一缩,忘了反应。
她……不能知晓吗?
第40章 上药 “躲什么?你身上有那处是朕没看……
城郊二十里外, 云雾山下,竹林深处,草屋堂中。
舒太医默着一张脸, 认真查看陆鹤林从山上采回的草药。
片刻过后, 他平静的脸上忽地展开了笑容,眼神看向他不自觉露出了欣慰,“你在学医这方面很有天赋。”
仅一个早上,便将十种药材完全正确的带了回来,或许他真的能成为一个好医者。
陆鹤林对于他的夸赞也只是谦卑的说:“是舒大人教的好。”
他哪教过他什么啊, 匆匆丢下几本医书就让他自行领悟。
舒太医自觉羞愧, 想起之前的他太过狭隘,只因他是皇上贸然塞给他的, 便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更是将他丢在这山林间就为了让他打退堂鼓。
好在,他人聪慧, 能吃苦耐劳, 又过目不忘, 只需他指点一二,便能明白其中之意, 反而是他没做到一个教授之人该做的事。
舒太医正色道:“往后,你便跟着我好好学,凡我所擅者, 皆一一传授于你。”
说罢,舒太医就从身后的书架上翻出了两本他这些年写的医薄,递给他,“这是我这些年遇到的疑难杂症,药方我都记了下来, 你且看看,待明日我再仔细教你。”
陆鹤林接过后,恭敬道谢:“多谢舒大人抬爱。”
舒太医摇着头,将他扶起,道:“我与你父亲也是旧识,贤侄就唤我一声伯父。”
他从第一眼见他便认出了他是陆家的人,不认他是不知皇上如何打算,亦不知他是否是真心想学医。
眼下看来,他在医学方面确实有些天赋,他向来爱才,自是乐得教他。
只可惜,他们陆家只有他一人了。
舒太医叹息一声,拍着陆鹤林的肩,道:“我相信你能成为一名好医者。”
舒太医说完后便转过身踏出了门栏,独留陆鹤林站在屋中沉思。
山间雾浓,透不进阳光,周边阴霾,屋内也显得有些昏暗,烛光微微晃动,摇曳的光影打在他的身上,映照出陆鹤林眼底的嘲弄。
好医者?不,他不会了,他已有了私心,断然做不好一名医者,他学医也不过是为了能保护好她。
他已没了亲人,这世间唯有阿音是他存留于世间的羁绊,他能做的就是铲除她身边的危机,护她一世周全。
皇上,他信不过。
——
那日宣政殿门前一问,让虞清音知晓了长公主口中的'陆郎’,原是她自幼相识却已病逝的故人。
长公主在他病逝后,因无法接受陆鹤林的离去而患上了疯症。
据说,下葬当日,山间的桃花纷纷飘落在他的墓前,长公主不哭不闹守在墓前一天一夜。此后,她只要闻到桃花香,便说是他来了,整个人也变得没有一丝理智。
恰巧,虞清音遇上长公主那天,衣裳上熏的正是桃花香。
她只叹长公主原也是个用情至深之人。
启宴听她说后,忽地笑着点道:“贵妃凡事切不可只观表面。”
他点到为止,不再开口言说。
在嘉兴帝看来,昭元如今的一切完全是她咎由自取,身为一国公主竟为了一己私欲,随意听信旁人谗言毁了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若他是官鸿定也会记恨昭元一辈子,让她一生都不能如愿。
虞清音思索一下,忽地眨着一双水眸凑到男人面前,好奇问道:“那皇上呢?臣妾看皇上也不能只看表面?”
她看向他的眼神是纯真的,然,口里说的话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小骗子,竟学会了套他的话。
启宴收了笑意,一张俊脸沉了几分,有力的长臂拉过她,将她抱坐在腿上,食指微勾轻抬起她的下颌,深邃的眼神对上她清滢的目光,温声诱哄道:“贵妃当然可以信朕,朕全心全意对你。”
是吗?
下一瞬间,她便失去了该有的判断力。
他靠的愈发近,身上的龙涎香就将她一点点包围,隔着几件夏衣,虞清音感受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
“皇……”
她开口时,湿热的吻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唇角,只一下他就起身,大拇指细细摩挲描绘着她的红唇。
他道:“怎的不叫朕太子哥哥?”
虞清音一时哽住了,不知他为何就这般执着于她叫他太子哥哥。
可她失了记忆,找不出这其中缘由。
她微张口准备唤他,然,他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叹息道:“罢了,贵妃不喜便不叫了。”??
他怎的自说自叹。
虞清音眨着眼睫,双手缓缓推开启宴捂在她唇上的手掌,看着他认真道:“阿玲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臣们时常紧盯皇上,稍有风吹草动,第二日便会联名上奏皇上。臣妾身为后妃,自然不愿再给皇上增添烦忧。”
更不想因为这等小事,让她父亲在官场上受同僚非议,让虞家在世家中落下口舌。
虞清音刚一落,启宴看向她的眼神也温柔了好许,“音音如今怎这般懂事?”
“难道臣妾以前都不懂事吗?”虞清音反问他。
启宴笑着捏着她软绵绵的脸颊,道:“嗯,一点也不懂事,整日给朕惹麻烦,就是一个小惹祸精。”
她刚进宫那年才十六岁,年纪小,心性不定,对他又有怨言,自是没给过他好脸色,但说到惹事倒还真没有,给他添堵倒是常有。
虞清音却摇头狐疑,她才不信他口中的话,明明她是温柔娴淑的贵女。
“臣妾才不信,待明日我问锦书就知皇上有没有诓骗我。”
忽然,屋外传来两声敲门声,而后便是高成玉的声音,“皇上,娘娘该就寝了。”
话一落,门从外阖上,隔绝了入室的月光。启宴双手牢牢圈住她,道:“好了,天色不早了,贵妃随朕入寝吧。”
顿时吓得虞清音跳下地,离他远远的,“皇上不是说今夜不让臣妾侍寝吗?”
启宴起身缓缓走向她,眼神也深了几分,“朕有说过这话?”
躲在帘子外的她看着男人直勾勾的眼神,急眼道:“你有!”
说罢,也不再与他争辩,就朝门口跑去。
然,虞清音不知,她逃他追,只会引得男人对她更有兴趣。
门很快打开,她前脚刚踏出,后脚整个人便被启宴拉进怀里,打横抱起朝内寝的榻上而去。
回过身的高成玉只听见虞贵妃急促的喊了他一声,便不见人影。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朝屋中嘉兴帝的背影小声喊去,“皇上?娘娘?”
门又重重从里阖上。
烛光里,罗帐下,男人俯身贴近她的耳边,轻笑道:“贵妃不知,男人在床榻上说的话是不可信的?”
虞清音听的错愕,眨着眼睛道:“皇上不是天子吗?常言道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皇上怎能出尔反尔。”
面对她的质问,启宴也只是伸手捂着她的眼睛,低语道:“但朕同样也是一个男人。”
所以,音音,别那么相信男人说的话。
朕也一样。
眼前一片漆黑,虞清音眨着眼睫时,湿润温柔的吻又落了下来。
可她还是有些生气,偏过头就躲开启宴落下的吻,“臣妾今夜不想侍奉皇上。”
解着她腰带的手一僵,脸色随即沉了下来。启宴微敛半眸,瞧着她的侧脸,蹙眉道:“朕昨夜伺候的你不舒服?”
这是什么话!
“不是,是……”虞清音转回脸,对上他深邃的眼神,脸一下便红透了,只一眼便低垂下长睫,咬着红唇有些难以启齿。
这让她如何说啊。
启宴起身,扶起她坐直,食指轻轻按压在她的唇瓣上,看着她颤动的眼睫,道:“贵妃不说朕怎的知道?”
沉默半响的虞清音,眼神先瞧了瞧四方,而后跪坐起身,凑到他的耳边,羞怯道:“是臣妾那还有些疼?”
又忍不住抬手捶打他,嗔怒道:“都怪你!”
“……咳,”
话到这份上,启宴还有什么不明了,他喉结滚动,轻笑着,扶着她的腰肢,垂眸看着她的眼睛问,“方才,跑什么?”
虞清音眨着眼睛委屈回他,“皇上不是非得要臣妾侍寝吗?”
谁知启宴听后不由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看着她,“朕在你眼中就是这般急色之人?”
难道不是吗?
瞧她眼中的肯定之意,启宴气笑了,捏了把她的软腰,“也没见你使什么劲,怎的就这般不中用?”
她不中用!
虞清音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简直要大喊冤枉啊,明明是他太不知节制了,一直折腾她,她才会有今日如此丢脸的行为。
该反思的明明是他!
虞清音扭头赌气之时,启宴匆匆下榻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又匆匆上榻,唤着她,“过来,朕给你擦药。”
擦……擦药!这就不必了吧。
虞清音微微感到不安,拉起锦被裹紧自己,摇头道:“臣妾……臣妾能自己擦。”
那双不安分的腿正慢慢往床尾挪去。
可惜,没有利爪的她又能逃哪去?
见她百般推拒,启宴没接话,直接靠近她,将她牢牢圈住,抬起头一笑,眉眼皆带着浓浓的侵略性,“躲什么?你身上有那处朕没看过。”
……
窗外夜风窜入,幔纱翩翩起舞,遮住了一室春光。
“帘子……”
“屋内昏暗,放下帘子,朕看不清怎么给贵妃上药?”
男人的手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快脱下她的亵裤,握着她的脚腕,将她一条白嫩修长的腿轻轻抬起,红艳艳的花苞骤然落入他的眼中。
启宴眼底倏然沉暗,而那张俊美的脸上仍不含一丝情欲,淡然开口,“贵妃多忍耐一会,朕很快便好。”
虞清音沉默着,只觉周遭一下热了起来,她靠在锦被上,撇过脸不去看眼前的一切,却怎么也忽视不了,她脚腕处那只滚烫异常的手掌。
——
“疼、疼疼……呜,轻点……”
“娇气。”
话是这么说,手下的动作却轻柔了不少。
良久后,他帮她穿上亵裤,扶坐起她,抬手拨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发丝,笑道:“怎的擦个药也哭成这般?”
还说!明明她都……
虞清音擦着脸上的眼泪,缓了好一会,才推开眼前的他,嗔道:“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会这般丢脸。”
人是他弄哭的,自也是他哄。
启宴搂过她,温声安慰道:“好了,是朕错了,不哭了,我们安寝吧,明日还要去慈宁宫看望母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