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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天罚 “派人给□□传话,让他找机会将……

    雷电倏闪, 细雨如丝。

    宋书遇笑着朝他们漫步踱来,老二吓得瞪大眼睛赶紧转身,试图逃跑。然, 回身看见'崔岸’刀剑上仍滴着老大的血, 他不禁低头看向躺在血水中死不瞑目的老大,双腿瞬间发软,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老二不禁想,连老大那般武艺精湛的人都能被崔大人轻易解决,那他这点微末功夫又与送死何意。虽说他是梁府的侍卫, 平日里也没少做打打杀杀之事, 但眼下被人勒住性命,自也会怕的。

    他立即向启宴求饶道:“不管我的事, 是老爷要杀你们,崔大人你就放过我吧,我保证会和老爷说你们皆已被我们解决, 绝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一旁的老三见他如此行径, 愁着脸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 “二哥,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两人不成。我们直接将他们给杀了为大哥报仇便是。”

    他说的倒是轻巧, 没看见大哥就死在他们面前吗。

    “老三你闭嘴!”老二呵斥完他,丢了手上的大刀,谄媚的朝启宴慢慢走近, “崔大人,你看我如此诚意能否……”霎时间,靠近的老二瞬间变了脸色,从腿上取下匕首阴狠的向启宴刺去。

    他身后的梁府侍卫见状也一同朝二人动起手来,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厮杀。

    斗笠下的启宴目光森冷, 脚下如生风般徐徐退着。待他将要被困于身后那棵大树时,老二紧咬牙关,将匕首再度刺入他的身体。启宴侧身一闪,闪身至老二身后,他不再手下留情,手中长剑猛地从他背后刺出。

    “呃——”血从他口里吐了出来,老二不可置信的倒地,犹如老大般死不瞑目。

    “二哥!我要杀了你!”老三愤怒的扛起大刀朝启宴跑去,宋书遇顺手将他解决。

    尽管下着大雨,仍冲刷不净院中的一片血水。刺杀他们的梁府侍卫只留下了一人,为了后患无穷,宋书遇将习雨给他的毒药喂了一颗给他,嘴角依旧挂着笑意,“知道怎么与梁伯忠说吧?”

    那人瑟缩着不停点头,“知……知道。”

    他点头的瞬间,宋书遇也一并将他丢出了院门。

    启宴本往正房走去,低头看了眼满院的尸首和自己身上的血迹,不由皱起眉头,想着她定会害怕,侧身便朝偏房走去。对躲在墙角的人道:“烧几盆热水来。”

    陈大娘被他的声音惊的一哆嗦,连忙跪地俯首,见秋枝还木讷的站着,赶忙拉了拉她的裤脚,示意她跪下,而后朝启宴答道:“是,老奴这就去!”

    待宋书遇解决完院中的一切后,也踏进了偏房,“秋枝多烧点,我也要沐浴更衣。”

    ——

    大雨一直落到暮霭时分才见停歇。街道上,一匹马儿穿在城中碾过水坑,朝城外疾快奔去,在月色洒至林间时才停在郊外的一处府门前。

    黑衣人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双阴翳的眼睛,他捂着受伤的腹部,踏进了府。

    府内的下人见了他,都退至一旁垂首朝他行礼,直到主子离去。

    贴身侍卫阿虎听了门口小厮的禀报,急忙往书房赶去,进了屋便见庆王正给自个上药,似是伤的严重。

    “王爷!”他一脸急色来到庆王跟前,抢过伤药为他上药。待上完药后包扎伤口时才问出口:“王爷,你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阿虎看了伤口脸色异常凝重,这箭再刺进三分,王爷恐怕便要去见阎王了。不过,能精准控制力度的绝对不是一般人,可王爷不是带人去刺杀大理寺卿?也没听说那崔岸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又或许今夜王爷刺杀之人根本就不是崔岸。

    想明白后的阿虎欲想开口再问,然抬头便瞧见王爷那惨白的脸色变得格外阴沉森人,“到是本王低估了他的能力。”

    本以为启宴登基后定会疏于习练,不曾想箭术未退半分还精准了不少,看来启宴这些年也没少练。

    “啊?”阿虎听得一脸疑惑,“王爷说的是谁?”

    启越没理会他,兀自穿好衣裳从榻上起身,想起启宴护那女人的场景,他朝阿虎沉然吩咐,“派人给□□传话,让他找机会将他身边的女人带来。”

    他还真想看看这虞家女究竟是不是如叶嫔信中所言,那女人是启宴的软肋,又或许他只是在演戏。

    “是,属下这就去办。”阿虎虽不明白他口中的女人是谁,但□□那老头定是明白的。

    阿虎刚准备退下便被启越给叫住了,他回身垂首待候便听王爷幽幽说道:“解决梁伯忠。”

    他虽有刹那的惊诧,但还是照常领命,“是。”

    王爷选择在这时除掉梁知府,便是梁府的秘密已被人知晓,那梁家断不能再留。

    第二日深夜寅时,四下无人之时,城东三里外石桥门下,凤凰树旁的梁府却意外走了水。

    浓雾将街坊邻居呛醒,火光如洪水之势一下将梁府淹没。待他们提水赶来救火时,望着熊熊烈火终会惧怕,可还是一桶桶将水接连倒进去,然一点用也没有,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光一点点将梁府烧没。

    围观群众唏嘘感概,今夜怎晴的这般好?若向前些时日那般,到了半夜落雨,或许梁家也不会全葬于火海。

    “这般大的火定是上天降下惩罚!”

    “不会吧,梁知府为人忠廉,刚正不阿,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清官,老天就算要惩罚也是惩罚旁人,怎会降罚于他。”

    那人抬头看了眼梁府,后朝他们招手凑近,低声窃语,“难不成你们都忘了卫世子未来惠州前,那梁大公子在城中无恶不作,欺男霸女,但凡谁家有未嫁的貌美姑娘皆要调戏一二,或强娶回府。”

    “那西街买豆腐的杜家女可不就被他给看上了,非要纳为第五房妾室。那杜姑娘可是有未婚夫婿的,然梁大公子非得没收敛还将人活活打死,逼的杜家女上吊自刎。杜大娘与杜大爷状告无门,皆撞死在了府衙门前,最终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渐渐回想起却有过此事。

    “这么说来如今这梁府会有这等火灾都是报应啊。”

    “可不是吗,这为人啊还是多多行善积德为好。”

    “纵使梁大公子以往做了何等孽,而今这人都死了,我们大家还是口下留情吧。”

    这话一出,方才面露鄙夷之色的民众,在一瞬间也恢复了叹息之态。也是,人都死了。

    奇怪的是,没多久,天上降了一场大雨将这梁府的火给浇灭,与梁府接邻的两户人家也被烧毁,好在人没烧到。

    众伙见雨,更加笃定,梁家今夜这遭定是上天惩罚。

    “大家都回去吧,天将要亮了。”

    人走后,躲在暗处的梁时景才敢出现。他再也顾不得被人发现,踩着破了的鞋底,踉踉跄跄往梁府的废墟下跑去,他凭着记忆找到梁伯忠最后在的位置,蹲在地上用手不停刨着。

    然,什么也没找到。只有他一人活下来的梁时景终于再也无法抑制,颓然坐倒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哭喊着:“爹……我错了,你快出来吧。往后我绝不再给你惹事生非,你让我读书,我便读书,你要我娶妻,我便娶妻。爹你在哪,景儿真的知道错了。”

    雷电交加,雨风萧萧。仲夏雨夜却让他

    一袭间失去了所有。

    梁时景的嗓子渐渐嘶哑,泪水也干涸了。许久,他缓缓从地上起身,空洞的眼神多了几分坚毅与决绝。抬头望向无际的黑夜,民众的话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他自嘲般笑了笑,双手举起朝天上大喊。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梁时景错了。”

    轰隆——

    一道雷电朝他而来,将他给劈倒,弥留之际的梁时景嘴边终于挂上了笑容。

    ——

    天边将白,卯时刚过。

    清风裹挟着淡淡霞光穿过窗棂,斜洒入室。启宴早早便来了书房,手上正翻看着从梁伯忠书房搜寻来的信件。

    从外打听归来的宋书遇将昨夜城东梁府失火之事,栩栩如生的讲给了嘉兴帝听,“公子,还好你想的周全让我子时带人潜入梁府,将梁伯忠扣下的银两全带了出来。”

    启宴倏然开口:“城中不可无人管理,你速写信给翼州知府。”

    宋书遇知他意思,回道:“公子放心,我已在信中告知巡抚,让他速速来惠州处理此事,安抚民心。他若来,公子可要见他?”

    启宴头都不抬,“不必,五日后启程回京。”

    对于嘉兴帝的话,宋书遇虽有一瞬间的惊诧,但也很快恢复平静。他的目光落在那几箱官银上,问:“公子,这些银两我们该如何处置?”

    这一百二十万两,正是此次朝廷拨下来赈灾翼州和惠州的赈银,还没到翼州便全出现在了梁府。

    启宴将信件搁在书桌上,抬眼,淡然道:“送去卫府,交于老王爷。”

    宋书遇:“淮阳王?”

    对啊,他怎的忘了惠州还有一位老王爷。太上皇赐予淮阳王的那支精锐向来只听命于卫家,由他们护送定能安全将赈银送到翼州。

    “是,我这就差人来将银两抬去卫府。”

    第62章 裁衣 “若身体不适我们可以回去,……

    老王爷已到垂暮之年, 平日里不喜热闹只图清静,是以卫盛安一年前便着人将卫府搬迁至人户稀少的城北,远离了市集的喧嚷。

    马车从城东行驶, 不出一个时辰便行至卫府。门前守门的侍卫见他们将车停在府门前便不走了, 倏然肃下脸高声将他们驱赶。“王府门前不可停车驻留,诸位还是快快离去。”

    只见一双手从内将车帘一掀,露出半张清秀的容颜。宋书遇随之下马车,将挂在腰间的腰牌取下展示在两人眼前,“烦请二位前去通传你家王爷, 就说京中宋氏之子宋书遇前来探望他。”

    两个侍卫一愣, 对视一眼后,最终还是差人返府与淮阳王通报。“宋公子且在这等上片刻, 我速速去通报王爷。”

    夏日的庭院里,绿树成荫,莲花芳香四溢, 池中锦鲤戏水鱼跃, 池外还连着一个浅水塘。老王爷就这般静坐在池边拿着鱼竿钓着鱼儿。

    侍卫见此慢慢朝池边走去, 恭敬通报,“王爷, 府外……”

    “嘘,莫要惊扰了我的鱼儿。”侍卫刚一开口,便见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水下的鱼儿瞬间四散而逃,老王爷出声喝止了他。

    侍卫垂首赶紧住了口。

    片刻的宁静后,老王爷问道: “说吧,什么事?”

    侍卫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他谨慎开口,“王爷, 府外来了一人,说要见您。”

    老王爷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来了兴趣,“是何人要见老夫?”城中之人皆知他从不见客,故而城中鲜少有人回贸然登门造访。

    侍卫:“回王爷,那人说他是京中宋氏之子宋书遇。”

    老王爷脸色一顿,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起身,“去将他们请进来吧。

    “是。”

    侍卫下去后,老王爷不由抬头看了看天边变幻莫测的云,叹息低喃着,“罢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微风不燥,夏倦浅舒。

    他们一行人皆随着带路的小厮踏进了卫府。途径小院时,一声喵叫声从他们头顶传来,宋书遇好奇抬头一看,便见一只狸猫从树枝丫上往下跳,他眸中一惊下意识往前走一边,朝狸猫坠落的方向伸出了手,猫刚好落在他的身上。

    “喵!”狸猫见他是生人,呲牙咧嘴便朝他挥出利爪,幸而宋书遇反应迅速侧脸躲去,才未被它抓伤面容,狸猫顺势从他身上一跃而下,又往树上逃去。

    目睹这一切的小厮心惊胆颤的上前。一边是世子爷心爱的狸猫,一边是从京中来的贵人,他一个打扫小厮那边都不敢招惹,只能哭着脸朝他求道:“宋大人恕罪,这狸猫生性顽皮好动,显先误伤大人,还望大人莫要与那猫奴计较。”

    猫是他自己要接的,宋书遇自然不会与一只狸猫计较,也不想为难小厮。

    他拂了拂衣裳上的褶皱,抬头又望了眼躲在树上对他露出警惕眼神的狸猫,淡然道:“无碍,我们快些走吧。”

    小厮欣喜若狂,没想到这京中来的贵人也不是个个傲慢无礼,自视甚高之人。他赶忙从地上起身往前带着路。

    “宋大人,这边请。”

    大家陆续动身时,树上的狸猫听见声响便倏然转身往密林树叶中躲了起来。

    宋书遇只觉这狸猫与小夫人身边那只很是相似,他不经意的朝带路的小厮问道。

    “那狸猫是从何而来?”

    小厮方才舒展的嘴角一下又僵住了,回头瞥了眼宋书遇的脸色,见他尚且平静不像是恼怒,犹豫了会,还是说出了口,“小狸猫是我们世子爷一直豢养在身边的爱宠。宋大人您就放心好了,那狸猫身上干净得很,从未出过府邸,断不会有任何疯病传染给您。它啊平日里最喜欢待在那棵树上乘凉,适才可能是睡迷糊了才不小心掉了下来,大人可千万不要介怀于心。”

    没出过府,想来应是他多虑了,这狸猫或许只是与小夫人身边那只长的相似罢了。

    没一会,宋书遇便行至了正厅门前,小厮止步,垂手立于一侧,沉声道:“公子请进吧,我们王爷已在里恭候多时。”

    宋书遇点头,带着身后的两名侍卫便踏进了正厅,一眼便见主坐上的老王爷正喝着茶水。他趋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宋某拜见王爷。

    听见声音的老王爷放下茶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缓缓道来:“宋家小子无须多礼,我与你祖父相识多年,你又与长孙同龄,算起来也同孙侄无疑。”他说着又侧头朝身边的管家道:“让人将老夫从江南带来的雪茶取来。”

    宋书遇听后不由微笑道:“宋某多谢王爷厚礼相待。”

    两人就这样品了一会雪茶,老王爷实在困倦,坐不住了,放下茶杯,朝宋书遇开口问道:“孙侄今日来我府中寻我所为何事,不妨直说一二。”

    宋书遇从茶杯中抬起头来,也不想拐弯抹角,看着他便将今日来此的目的一一说出了口,谁知老王爷听后没推辞反而拍案叫绝。

    “此事就这么定了,老夫一会便安排人将孙侄的东西安安稳稳送去翼州。”

    宋书遇真心实意的起身再次躬身向老王爷谢道:“宋某代两州百姓向王爷谢过。”

    待人都走后,管家才开口问道:“王爷不参与朝政多年,眼下怎又答应宋大人的请求?”

    老王爷杵着拐杖,眼神深邃地看向宋书遇的背影,“于两州百姓而言,朝廷拨下的赈银是他们能存活下来的救命稻草,若我不出手相助,流民们恐怕挺不过这个夏季。我虽不参与朝政多年,但也完全做不到坐视不理。”

    待看不见车影,老王爷才转身抬脚朝自己院中走去。他知老管家心中还有疑虑,又道:“老夫年事已高,到底没几年可活,可安儿还年轻尚不能一直留在惠州,待老夫走后,安儿将会回到京中。老夫只愿圣上能看在今日我此举份上,保安儿,保王府一世。”

    老管家听他一说也不免悲伤起来,但到底还是担忧世子的事,他道:“那世子那边……”老王爷摆了摆手,“此事你不必着急,我心中有数。“

    ——

    宋书遇拜访老爷时,这边的嘉兴帝正带着虞贵妃在集市上闲狂。

    “阿宴哥哥,你看这个好看吗?”

    “那这个呢?”

    启宴认真的看着她手中两副耳坠,还是看不出什么不同,柔声道:“即都喜欢那便都要了。”

    “可……”虞清音还在犹豫间,启宴转身便从腰间拿出银两递给商贩老板,“两副都要了。”

    钱都付了,她索性也不纠结,欢欢喜喜的拿着商贩包装好的两副耳坠继续逛着下条街。

    启宴看她开心,不言苟笑的脸上也不免挂起和煦的笑意。

    “阿宴哥哥我们去……”

    虞清音侧抬头与启宴说话,没注意前方那极快跑来的马匹,就在马儿要撞上她时,启宴眼疾手快拉过毫不知情的她。

    突然被他揽在怀里的虞清音只是无措的眨了几下眼,还是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然而,当她顺着启宴的目光看向那匹马时,她的脸色瞬然变得苍白。

    惊魂未定的她被启宴换到了内侧,他顺势牵起她的手,温声道:“街上到底人多眼杂,音音牵好我,方才能安心。”

    经过方才那一遭,虞清音已然没了逛街的兴致,整个人也有些奄奄的。启宴看出了她的忧虑,知她定是忆起那日在马下的经历。

    “音音,”他唤了一声,眼中不□□露出几分担忧,止步垂眸看向她,大拇指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若身体不适我们可以回去,不必强撑。”

    虞清音微微抬头便清清楚楚瞧见了启宴漆眸里那为她的担忧。她心底一下平稳了许多,嘴边微弯,眼珠黑亮,朝他露出了浅浅地笑容,小手紧紧回握他的手,随意看向一旁的铺子,“阿宴哥哥陪我去里面看看吧。”

    待他们上了台阶才知这是一家成衣铺,虞清音本想转身离去,却被身旁的人给拉住了,启宴:“来都来了,音音不妨看看再裁几身新衣。”

    “公子一看便是好夫婿,像夫人这容貌这气度整个惠州绝找不出第二个来,公子当真是好福气啊。”

    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丰腴女子,见他们二人停留门前,眼神一亮,没来及放下裁尺便笑呵呵的朝他们迎了上来。

    “两位里面请。”

    虞清音看了眼启宴,便随女店家一同踏进铺里。

    店家边走边向他们介绍道:“本店共有两层,一楼衣裳,采用棉麻裁制,款式简单轻便,价格相对平实,寻常百姓皆可购置。这二楼则采用绫、罗、绸、缎四种料子剪裁,衣裳上的绣花皆由城中最好的绣娘所刺,衣裳穿在身上柔软又不失精美。”

    “夫人可要试试?”

    虞清音点头,“好。”

    店家笑道:“公子,夫人请随我上二楼。”

    女子裁衣他一个男人也帮不上忙。启宴索性便坐在一旁的茶桌上,店里的伙计给他端上来水果和茶让他稍等片刻。

    裁缝师也很快为她量了身材的尺度,另一人则手上一刻不停地在本子上记下虞清音的尺寸。

    店家:“娘子可有喜爱的颜色款式?我吩咐人拿几件样衣来给您试试?”

    虞清音与她说完后,店家便立即叫人下去取几套衣裳。

    她回身,看向坐在窗前的男人,启宴眼睫抬起,看着她轻笑。虞清音也不禁朝他弯唇一笑,正迈脚向他走近,然店家却先来了。

    “夫人去试试吧。”

    虞清音迈回脚,从窗边收回视线,接过店家手上的衣裳,在裁缝师的带路下踏进了试衣间。

    第63章 劫持 “待本王解决了他,有的是时间和……

    “夫人若有需要在里唤我便是。”

    虞清音点头, 前脚刚踏进,后脚裁缝师便晕在门前。打晕她的伙计立即将人拖到无人的试衣间,随后又悄然潜入虞清音所在的房间。

    此时的她, 正拿着衣物准备换上, 虞清音听见身后的门扉传来一点响动,警惕如她瞬间微蹙眉头回身看去,还未看清是否有人进屋,便被一块绢布捂住了口鼻。

    “唔……”一股熏麻感从心口蔓延至脚尖,她挣扎着, 依稀看见, 那迷晕她的人正是店家身后那少言寡语的绣娘,虞清音强迫自己掀起眼皮, 只一瞬便失去了意识。

    一辆在官道上行驶的马车忽然变道,调头向密林深处驶去。

    等虞清音再醒来时,发现双手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她眸中闪过惊慌, 却镇定地打量起四周, 才惊觉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

    车外已听不到市集嘈杂的人声,她当下便断定自己这是出了城。可, 又是谁这般大胆竟敢在天子的眼下当场将她打晕带走。

    来不及细想的她,便蓦然自头顶听到一声阴戾男声。“醒了?”

    虞清音瞬间僵住,慌慌张张抬头, 猛然和一双邪肆沉冷的眸子对上,眼前之人端着一副英挺剑眉的面容,嘴边勾着玩味之色,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闯脑门,她吓得往后退怯几步。“你是何人?”

    然, 眼前的陌生男人却蹲下身,用手背轻佻的抚摸着她的脸。虞清音蹙眉往后躲去,男人偏不如她愿,紧逼上前,目光如炬,“几年未见,虞小姐倒是长的愈发可人。”

    他食指上冰冷的指环让她不禁身子发抖。

    “可惜……”男人倏然换了一副面孔,狠厉掐上她的脖颈,阴冷说道:“为何你偏偏还是嫁给了启宴。论身份,地位,才情,样貌,我哪里不如他?就因为我出自萧家,父皇从小就不喜欢我,只喜欢他,连你也爱慕于他。”

    最可笑的莫过于,他一个堂堂皇子,名讳竟与生母低微的公主同音,只因先皇不待见他连名字也不愿多想。

    “呃……”说着,男人的手掌猛地收紧,虞清音痛呼出声,压抑的窒息敢让她脸色涨红。

    她明明不想哭的,可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点一点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启越眸色一暗,能感受掌心跳动的脉搏,低眸看着含着泪水怒目圆瞪的她,忽地扯着嘴角笑了。

    就在虞清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男人却突然松开了手,嗤笑着轻抬起她的脸,似施舍般温柔地拨开了她脸上被泪水打湿的发丝,“虞小姐,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说不惦记她都是假的,从小到大也只有她敢当面拒绝他,启越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引起了他的兴趣。

    这些年来他见了不少女子,却没有那个女子如她那般合他心意。

    他眼中兴味瞧着她愈发强烈,虞清音咬牙身体前倾用头顶去撞他,猝不及防的启越还真被她这一下给撞到,他吃痛的用舌尖顶了下右脸。

    纵使虞清音泪眼朦胧却讥笑的看着他,看在男人的眼中却有种别样的美感。

    启越眼眸微眯,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又强硬扯进怀里,扳过她的小脸,看着她含水的眼睛,笑着一字一句道:“待本王解决了他,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磋磨。”

    她的确比旁的女子让他欢喜三分,只是这性子他不喜欢。

    “你做梦!”男人口中的他虞清音自是明白了,愣了一瞬,双眸怒瞪他,恨不得上前挠破他那张憎恶的脸。

    启越却冷笑着,将她扔在一旁的软垫上,朝车帘外吩咐。

    “去溪边。”

    “本王可等着我这位好皇兄的到来。”

    眼下的她无性命攸患,可若阿宴哥哥听到她被人劫持定会前来相救,他们便会找准机会行刺于他。

    看着车外的绿林,担忧中的虞清音只盼启宴不是孤身一人前来。

    ——

    成衣铺二楼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将众人引来试衣间,伙计推门进入随后慌慌张张找向店家。

    “魏娘子!”

    “夫人……夫人不见了!”

    启宴一听,猛然起身几步就走到试衣间那。好生生的人却在她的店中失踪了,魏娘子吓坏了一个劲的朝他赔罪。

    启宴没空搭理她,皱眉沉脸,查看完二楼,目光最后定格在二楼后窗,他朝身后吩咐道:“景毅带人搜查四周,将今日店内之人全于压入衙门等候问审。习影习风随我出城。”

    只一盏茶的功夫,成衣铺瞬间便关了门,衙门的人将这里给包围了。

    自那日嘉兴帝被黑衣人行刺外,宋书遇便拿着蒋丞的令牌去衙门将人调了一些过来,可随他们差遣。

    密林中,小溪旁。

    启越的人皆埋伏在四周。

    本想将她吊起来的启越,看她一身娇贵,细皮嫩肉的,不免动了恻隐之心,索性让人将她放了下来,改绑在树上。

    可绳索太紧,勒得她手腕疼,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虞清音故技重施,含着泪水,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知她心中所想的启越当即沉下脸,“别得寸进尺,待本王解决了他,便将你放了。”

    见他不为所动,虞清音即刻敛去神色,面无表情地任他们将绳索一圈一圈绕在她的身上,还吩咐人守在她的身旁。

    幸而林中蔽日,不算太热,然就这样绑在这里半个时辰,身旁的人犹如木头一句话也不肯说。虞清音遭不住了,抬头便见启越坐在木椅上吃着烧鸡,她瞬间忿然作色,“王爷,我口渴。”

    启越其实也等的不耐,回头便见她一脸怒意,如水的眸中却是掩藏不住的失意。他勾唇一笑,瞬间起了逗弄的心思。

    从木椅上起身,拿过水囊,朝她走近,“看来,我这皇兄也没那么在意你。嫂嫂不如直接跟本王回府,本王可不会将你置于危险之地。”

    下一瞬,一把利箭飞过将他手中的水囊刺破,水争先恐后从洞口流出。

    启越变了脸色,将水囊摔扔在地上,凝神看向四周,方才留于在他身边的人皆拔出刀剑向他围来。

    虞清音眼中的失意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她便知启宴会来救她的,她也聚集精神朝林中看去。

    风过,枝叶摇动,人却迟迟不现身,启越忍不住冷声开口:“皇兄既然来了,便现身吧。”

    第64章 变故 “兄长,从今往后,你的皇位是我……

    他话落间, 依旧没看见启宴的身影。

    “王爷……”阿虎口里含了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他悄然闪至庆王身侧,肃脸贴近,然却被庆王呵斥住了。

    “闭嘴, 本王不想听你说那些废话。”

    若是平日他或许还会听听, 然眼下他知启宴就隐藏于林间,自然没什么心情再听他那些没用的话。

    “……”被呵斥的阿虎一脸委屈的默默退离庆王身侧。

    启越凝在脸上的笑容倏然淡去,侧身半敛眼眸,目露寒光的扫了眼虞清音,最终向她身旁的人使了眼色。

    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 看不清样子, 穿着一袭黑衣是庆王府的死侍,素来只听从王爷之令。

    他朝启越点了下头, 随后便慢慢朝她靠近。

    彼时的虞清音没发现什么不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眸,微蹙眉头, 同旁人那般看向林中, 手下却暗自用簪子割动手腕上的麻绳。

    幸而在他们绑她之前, 她便把簪子握在了手中。

    眼下只差一步,便能把手腕上的麻绳隔断, 虞清音暗自呼了口气,还没等她高兴,一把锋利的刀剑抵在了她的颈间。

    “!!”冰凉的寒铁伴随着微痛的刺感, 让她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动作。虞清音能清楚的感受到脖颈似是见了血,这次她是真的感到害怕,一双杏眼噙着泪水,瞪着眼前的黑衣人。

    然而,黑衣人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启越看见刀剑上的血迹也不由蹙眉, 他只是让黑衣人假意将剑架上,没曾想他竟死板的将她给伤了。不过,眼下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他虽是喜欢她,但,一个女人而已。

    启越回首继续朝林中冷冷开口,势必要将启宴逼出来。“兄长若再不出来,虞小姐的命我可就不保了。”

    黑衣人听后,手上的力又使劲了些,尽管再疼虞清音也咬住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她知这四周都是庆王的人,怕启宴一出现他们便对他下死手。

    就在启越准备下令将她送上路时,启宴从林中走了出来。他看了眼刀剑下的虞清音,微不可察皱起了眉头,深邃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虞清音红着眼眶,泪水早已将眼睫打湿,看着他微微摇头,朝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启宴握着刀剑的指尖发凉,眸色深沉渐浓,随后移开目光神色漠然的看向庆王,“将她放了,朕饶你不死。”

    启越嗤笑了声,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无所谓的抬手让身边的人退后一步,自己往前走了几步,笑着叙旧般朝他说道:“兄长,别来无恙啊。”

    三年前,先帝薨逝,启宴顺利登基,他不甘带兵谋反,攻入皇城,只差那么一点坐上那个位置的便是他的了,谁知半路却杀出个叶之凛,将他的人全围攻了救了启宴。

    他被囚于府中,朝中上下血洗一番,萧家也因他此番谋反被启宴斩杀的干净,母妃死在他的眼前,王妃一条白绫也自缢在了房中。他不甘啊,不甘就这样死去,服了让人假死的药伪装成服毒自杀,竟就这样躲了去。

    这些年他韬光养晦,暗自招兵买马,养了一批又一批死侍,就为了今日这一刻。眼下他已东山再起,自然不会放过他,放过叶家。

    想起过往,启越衣袖下的手紧紧攥起,他眼尾慢慢浮现一片赤红,朝后抬手,看着他笑得挑衅,“兄长啊兄长,你回头看看,这四周皆是我的人,眼下你已落入了我的手中。只要你立即交出令牌,我保证一定给你留个全尸,你可是父皇最爱的皇子,我最敬重的兄长。”

    刹那间,林间涌出大量蒙着面的黑衣人,他们如黑云压境,提着刀剑步步朝启宴围上来,随后又两名黑衣人强行压着习影和习雨跪伏在他的身前。

    启越回身信步走至虞清音身侧,让黑衣人将虞清音身上的绳索解开,唯独没解掉她手腕上的绳索。

    他一把拉过虞清音将人禁锢在怀里,俯下身志得意满地掐着她娇嫩的脸,不甚在意她眼中的幽恨,扭头又对着启宴挑衅笑道:“兄长,从今往后,你的皇位是我的,她也是我的。”

    启越说着说着,嘴角忍不住抽动,眸中猩红一片,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动手。”启越后退一步,拥着怀中之人看着依旧冷静的他冷冷吐出两字。

    “不要!”

    黑衣人听令,扬起手中的刀剑便向启宴刺去。启宴眼眸微眯,握着手中的长剑便与他们交起手来,乌压压的黑衣人全对付他一个,即便他再身手不凡,面对眼前众多的黑衣人也难逃一劫。

    没一会,黑衣人的剑还是划到了启宴身上,他握剑的手臂受了伤,鲜血瞬间将半截衣袖侵染,触目惊心。

    虞清音见此心痛难耐,然而,厮杀还在继续,她看着他洁净的衣袍慢慢被血迹侵染,她无能为力,只能嘶声力竭的朝那些人喊道:“住手!住手!”

    可无人理会她。

    怀中之人仍不放弃挣扎。

    启越恼怒极了,垂下眸,看着她为了启宴哭的不能自己,冷笑一声,强硬扳过她的脸目光寒凉的凝着她,“这般关心他做甚?往后我才是你的夫君。”

    寒光刀剑摩擦之音一声声砸进她的心里,眼眶里的泪水犹如断线的风筝一直往下落着,很快她的视野便被泪水给模糊,瞧不清启宴的身影。

    然,男人憎恶的脸却无限在她面前放大,虞清音泪流满面,咬着牙,发了疯一般扑过去咬上启越的脖颈,用力的似要生生咬下他的血肉。

    “嘶——该死!”启越痛的面容狰狞,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温热的触感让他脸上浮现惊慌,一把将怀中之人推倒在地。

    他捂着刺痛的脖颈,眼中的恼火呼之欲出,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女人,冷冰冰道:“本王待会再找你算账。”

    “阿虎,看好她。”将人丢给阿虎他抬头看向与黑衣人缠打的启宴,难免失望。

    这么多人依旧没将他给杀了。

    启越沉着脸,嗤笑开口:“别白费力气了,他们可都是我精挑细选培养出的死侍,个个武功高强,兄长还是束手就擒,早日解脱。”

    启宴从刀剑中抬起头,那双沉着冷静的眸子瞥了庆王一眼,眼底冰雪覆盖,露出深意,“四弟还是喜欢这般大放厥词。”

    启越只当他死到临头还在逞口舌之快,很是不以为然的抬手让他们速速将人解决。

    “王爷当心——”启越甫一转身,密林涌动,数百支箭从林间飞出,狂欢叫嚣着向他们刺来。好在阿虎反应迅速,将启越往大树身后拉去,方才躲过那向他背心处刺来的箭。

    变故来的如此之快,黑衣人平静无波澜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异,那一支支飞箭犹如一张密网,“嗖嗖嗖——”向他们射来,势必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当自身性命受到胁迫时,黑衣人也再顾不得刺杀启宴,纷纷侧身扬起手中的刀剑抵挡向他们飞来的利箭。

    混乱中的习影,习风借此机会从黑衣人手中脱了险,又掩护启宴到了安全之地。

    见此,虞清音暗自松了口气,仍在提心吊胆,她抬眼一瞧,便见四五支弓箭正向她刺来。

    幸而启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他飞身而至手臂拦过她的柳腰,猛然将她从地上提起,抱在怀中转身躲了去。

    遂然后,林间涌出密密麻麻穿着甲胄的士兵,他们踏着地上的尸首,将启越一众人包围其中。

    启越躲避时还是被射了一剑,他捂着流血的手臂,凶狠皱眉,脸色阴沉的看了眼士兵,对启宴道:“你设计我!”

    启宴拥着怀中之人,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着,清俊眉眼凝霜,目光森寒的朝他道:“即敢孤生前来,朕岂会没有一点准备。”

    第65章 小产? 他蹙眉低眸,便见她月蓝襦裙上……

    得知虞清音失踪后, 启宴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令牌交予景毅,命他速去找巡抚调兵。

    他带着习影,习风一路追寻音音的踪迹, 只是一切都太过顺利, 像是某人蓄意为之,很快他们便在城外山林找到了人。

    果然,当看到启越的人时,启宴便明白了梁伯忠背后之人是他。这些年来梁府私底下干的勾当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又或许说, 梁家贪污的官银最终都会落到他的身上。

    依他对启越的了解, 倘若梁家东窗事发,必然会寻人灭口, 那梁府失火一事,想必便是他所为。

    眼见,启越身侧仅随寥寥数名护卫, 而他神色悠然, 势在必得, 启宴立即断定这四周皆设下了埋伏,就等他自投罗网。

    死侍涌出之时, 启宴心中也确实有那么一丝慌乱,他深知仅凭一己之力对抗他们,不易于从虎口脱险, 且无可能将音音安然无恙的带走。

    若让他丢下她,独自逃去,他确实也做不到,思来想去,启宴只能提剑与他们搏杀。

    好在, 景毅带着士兵很快赶了过来。

    景毅身后跟随着背着药箱的习雨,两人是在城中恰巧碰上,景毅还没与他说什么习雨便跟了过来。两人出了城门没多久便收到习影发出的信火,他们一眼锁定位置,加快脚程,向密林而去。

    当看到嘉兴帝一身血污时,两人也顿时沉下脸,三两步走至嘉兴帝身侧,行礼道:“主子。”

    启宴抬眼看向两人,将怀中的她轻轻推了过去,面色凝重的看向习雨,“习雨,速来看看夫人伤势如何?”

    虞清音紧紧攥着启宴的衣袖,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肩上的伤口,又湿了眼眶,哽咽心疼道:“阿宴哥哥你的伤……”

    启宴垂下眼睫,才发觉她脸颊蹭上了他的血迹,一双桃花眼顿时沉寂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擦掉她脸上的血迹,温声安抚:“朕穿了护甲,无碍的。”

    虞清音一听,瞪着他顿时气急落下眼泪,“你又骗我,这么大的伤口怎会无事?”

    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到真把她气到,哪有人如他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的。

    她越想眼泪掉的越发厉害。

    启晏紧抿着唇,瞧着手袖上湿濡的一角,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回想起近日的她,不禁觉得自他们来惠州后,她变得愈发爱哭了。

    他也没多想,只是叹气一声,拉起她的手按上他左肩的伤口,一双深邃眼眸瞧着她温柔至极,“不骗你,眼下已经不疼了。”

    其实还是疼的,只是实在不忍见她因他哭得如此伤心,才开口让她安心罢了。

    虞清音愣了一瞬,杏眸含着眼泪,倏然从他肩上将手缩回,她敛下眸侧身擦着脸上的泪水,低喃道:“我才不要管你了,谁爱管谁管。”

    启宴听后却不禁扬起嘴角哑然失笑,余光瞥到习影,习雨两个碍眼的人影,他顿时敛起笑容,朝习雨沉声道:“来看看夫人如何。”

    习雨眼角抽动一下,顶着嘉兴帝的目光,朝虞贵妃正声道:“夫人请随我到这边来。”

    虞清音已整理好了情绪,她点头随习雨走到一旁,“有劳你了。”

    虽只是一道划口,但到底伤至颈部动脉,很是凶险,习雨也顾不上男女之防,失礼道:“夫人冒犯了。”

    虞清音一点头,习雨便隔着帕子查看起她脖间的伤口,好在伤口不深,血已凝住,他蹲下身从药囊中取出草药和伤药。

    习雨实在不便上药,只能一并给她,道:“夫人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待将此药涂抹上,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好。”

    看她盯着药膏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习雨稍作迟疑,开口道:“夫人且安心,此药乃属下亲自熬制,无色无毒无害,亦不会留下疤痕。”

    虞清音眨了下眼,抬眼有些莫名的看着他。其实,她并不担心这个,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道:“我记下了。”

    习雨瞧了她一会,倏然从腰间拿出与上回相同的药丸,递了上去,“夫人脸色虚白,神色疲倦,不如先服下此药缓缓神。”

    虞清音低眸看着他手中的红色药丸,“我上次便想问你这到底是什么药?”

    习雨颇有深意的看着她,笑道:“夫人放宽心这只是补气血的药丸罢了。”

    虞清音疑惑眨眼,刚要开口询问便听见那方启越暴怒的声音传来。

    “今日,谁也别想走出山林。!”启越瞧着依旧被人拥护的启宴,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也突突跳动,他怒极反笑。“兄长,我们一起去地下见父皇吧。”

    一时间,风起暗涌,数十个蒙面黑衣人从树下窜出,他们眼神凶狠提着刀剑目标一致的向嘉兴帝奔去,欲将他置于死地。

    虞清音穿过混乱的场景,泪光莹莹看向启宴,启宴亦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后转头对着她身旁的人,命令道:“习风、习雨,速速带夫人离开。”

    习风、习雨得令,不敢耽搁,两人一左一右护着她欲将她送出去。然,黑衣人得知意图,纷纷涌了上前,对他们痛下死手。习雨一边护着虞清音,一边找准机会,习风倏然飞身挡在两人面前,“习雨快带夫人走!”

    习雨瞥了眼他,刻不容缓的拉起虞清音往前走去,黑衣人见人走后又立即跟了上去。明晃晃的大刀自身后向两人劈了下来,习雨余光瞄到,立即将她推了出去,转身与黑衣人缠打起来。

    “!!”虞清音身形一晃,懵然回首看去,便见习风习雨身边皆围上了难缠的黑衣人,周曹的士兵也迅速赶来。

    庆王所豢养的死士,向来皆是悍不畏死之徒,而巡抚身旁的兵士,自然难以与那黑衣人抗衡。

    没多久士兵们便死的死伤的伤。

    ……

    眼前,刀光剑影交错,尸首横陈满地,虞清音捏紧衣裙,站在其中,一双脚尤为沉重。四面八方扑来的血腥味也让她忍不住胃里泛酸,捂嘴干呕起来。

    “夫人小心!”

    “虞清音。”

    启晏自身难保,却仍能分出一缕目光落于她身,见她呕吐不止,一张小脸也渐渐惨白,不禁蹙眉,忧心忡忡地唤出了她的名讳,身体更是先一步作出反应。

    一旁的景毅见状,立刻将他拦了下来,满脸严肃的看着嘉兴帝,道:“危险,公子我去。”

    还在干呕中的虞清音突然觉得身子发凉,似是被人给盯上了,她猛地一颤,抬眼间便对上黑衣人眼中的杀意,心跳骤然加速,她握紧拳头,小碎步的往后退着。

    见她如此惧怕的黑衣人,一双平静的眼睛镶嵌着讽刺的意味,显然没将她一个弱女子放在眼里。他放缓了脚步,踱步向她走近。

    死亡的恐惧让她咬破了嘴唇,唇边的铁锈味立刻在嘴里蔓延,虞清音倏然转身,含着泪光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往林间奔去。

    见她跑开,黑衣人眼神一寒,也不由加快了脚步。

    此时,无人察觉的小道上正有马蹄声渐渐靠近。

    虞清音奔跑着,得以喘息的启越拾起地上的弓箭,对准了她的后背心,半眯下一只眼,冷笑道:“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便都去死好了。”

    奔跑中的虞清音根本就不知道有箭朝她穿来,她只感觉眼前一黑就被人拦腰抱离路面。

    风声鹤唳,马蹄飞快,还在愣神中的她就这样坐上了卫盛安的马。

    身后的黑衣人穷追不舍,为了躲避他们,卫盛安只能窜进绿丛试图绕路甩开他们。虞清音紧闭双眸,只觉四周的烈风刮的她脸颊生疼。

    望着突然出现的人,启越面色铁青,双眸暗沉,再次将数支箭射出。

    四五支箭从他们身后穿来,卫盛安低眸瞧着身前的她,沉声道:“阿音,抓稳了。”

    虞清音心脏猛跳听话的抓紧马鞍。

    卫盛安眼神凌厉,手背青筋暴起,夹紧马背,马儿又以更快的速度在林中穿梭。他们一路驰骋,穿过林间绕到了小溪边,卫盛安回首便再没见黑衣人。

    他这才放慢速度,低头认真去瞧怀中之人。

    只是,这一眼,他立即脸色大变。

    她脸色苍白如纸,额间冒着细汗,紧闭双眸,虚弱的靠在他的怀里。

    “阿音!”

    虞清音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浑身冰凉冒着冷汗,小腹疼痛,使她本能蜷缩身子。听见他的声音,她强撑着抬起头,可还没看清人,下一瞬便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一瞬间,卫盛安慌了神,他紧紧抱着她下马,触到她冰凉的手和满手的汗珠,平日里冷静武断的世子竟焦急地回身眺望,不知所措。

    “爷!”熟悉的喊叫声让卫盛安循声看去,便见卫良带着薛迹州驾车向他而来,身后还跟着卫家军。

    是老王爷得知嘉兴帝在城外有难,这才让卫良带人前来支援,薛迹州便是他在路上偶遇的。

    一股血腥味从她身上散出,卫盛安蹙眉低眸,便见她月蓝襦裙上慢慢晕开了一片淡红色的血晕,有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抱起她,脚步匆匆便朝着马车走去。

    “迹州,快来看看她!”——

    作者有话说:很抱歉,家中小狗丢失,近日都在竭力找它,没时间更新。

    (花宝你在哪啊,如果听见我们的声音,快快回家吧,我们真的很担心你。)

    第66章 嫉妒 “阿音,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

    天色蒙尘, 疾风如骤。一辆马车极快的行驶在官道上,往城中去。

    薛迹州搭上她的脉,须臾, 便了然她身体的状况。他抬头凝视着卫盛安, 那张素日里总是没个正形的脸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眉头微皱,沉声质问:“阿安,你对人姑娘做了什么?这姑娘似有小产迹象。”

    也别怪他多想,实在是卫盛安这人脾气太臭太冷, 奈何他家世显赫, 那张脸又招女子喜欢,这些年往他身上扑的女子何其多, 可哪一个没被他给吓走过。

    不过,瞧他这紧张的样也不像他恐吓了人姑娘。

    思其中,薛迹州的视线带着探究的意味慢慢落向他怀中的虞清音。

    便见, 她脸色苍白黛眉紧锁,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却有病美人西施的倾城绝世, 让人心生怜爱,我见犹怜, 倒是与阿安有几分相配。

    恍惚间,一把匕首倏然向他刺来,距他的眼前仅有毫厘之分。

    “……”

    要不是他眼尖躲得快, 他这张俊脸今日怕是要毁了。卫盛安竟真的冷血无情到也对他如此下得了手,薛迹州心中烦闷一时,微抬怒眼便对上他那双冷冷的眼眸。

    “废话少说,你救与不救。”

    “唉唉唉,你看你, 我也没说不救。”薛迹州嬉笑着推开刀锋,抬眼瞧他那张臭脸,总是拿他无法,怒气一瞬消散,朝外吩咐道:“竹青,去山庄。”

    竹青“驾”了一声,马车改了道向山庄平稳行去。

    薛迹州暗暗叹息一声遂然又从腰间的药带里拿出他珍藏已久的药丸,满脸的心疼与纠结,低囔着:“要不是你我也舍不得拿出它来,罢了罢了,谁叫我欠你一条命。”

    虽说这药丸是他花费不少心血才制出的的唯一颗保命药,但谁叫当初是卫盛安将他从雪山谷里背出来,这才捡回一条命。

    怕他自个反悔,薛迹州立即将手中的药丸给了卫盛安,“阿安,你将这个给她服下。只是……能不能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都看命了。”

    卫盛安迅速拿过药丸兑着水壶里的温水便给虞清音服下了。

    等她脸上的血色不似方才那么虚白,他这才抬眼看向薛迹州,满脸凝重,“人和孩子你都得救。”

    “……”薛迹州眼角不停抽动,心里一阵抓狂,面上却不显露山水。

    瞧卫盛安肃然的脸色,他道:“这么担心?阿安你别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他也没听说阿安近日和那个女子走的近?

    下一瞬,薛迹州的脑海中忽然划过前些时日卫良说漏嘴的话,一时心梗。狐疑的目光在他和她之间来回扫视,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别告诉我她便是你那未过门的未婚妻。”

    然而,卫盛安紧抿着唇,紧紧拥着怀里的人,一张脸沉如墨潭。

    完了,完了,阿安是不想活了,这和天子抢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薛迹州一瞬愁眉苦脸,劝道:“阿安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这姑娘如今已与你无缘,你救她可以,但不能再与她纠缠下去。这于她,于你,于王府都不是好事。”

    薛迹州正苦口婆心劝说时,卫盛安那目如寒芒般的目光立刻扫向他。“有没有缘不是你说了算。”

    瞧他这执迷不语的样,薛迹州顿时觉得心塞,无可奈何道:“行,是我多嘴。”

    “你这般盯着我作甚?”

    “……”

    片刻的寂静后,在卫盛安的目光下,薛迹州咬牙切齿的保证道:“我定会将她腹中的孩子也一同保住。”

    他真是欠卫盛安的。

    薛迹州语罢,倏然从身后的暗格里拿出银针和草药,看着卫盛安认真道:“阿安将她放在软垫上,我要为她施针。”

    ——

    到底是庆王的人更占上风,没一会启宴身边的人便一一倒下。

    若方才他没瞧错,带走虞清音的男子可是淮阳王府的小世子。

    他竟将这人给忘了。

    启越冷笑着丢了弓箭,故作可惜道:“真是可惜。”回头,还不忘刺启宴一句,“兄长你的女人可是跟旁的男人跑了,你不去追吗?”

    他夸张的哦了一声,又道:“我倒是忘了,兄长眼下可追不了。”

    启宴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静静的看着启越,没有回应,也丝毫没有将要被擒拿的狼狈。

    反而,启越最讨厌他总是一副冷静自若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他冷哼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何时,来人将……”

    “将乱臣贼子拿下!”说时迟那时快,卫良带着卫家军终是赶来护驾

    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些人,又来了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启越的脸色又是一变,低喝道:“真是麻烦!”

    启越往后退了几步,招来仍存活的黑衣人,“将他们解决掉。”

    卫良率领众人一路疾驰而去,黑衣人与卫家军瞬间交战起来。

    卫良又趁机带人将嘉兴帝救走,卫家军见状立即将藏于手中的软骨散撒向他们,黑衣人们躲壁不及,吸入大量粉末,一会便发了作,刀也拿不稳,人也缓缓倒在地上。

    启越见此,赶忙捂着口鼻,愤恨道:“卑鄙!”

    卫良听后却摇头笑着纠正他,“错了,这叫兵不厌诈。”

    气的启越早乱了理智,不多废话地挥剑便要朝他们劈去,然,他手一下无力,不得已只能将剑插入地中强撑身体。

    愤恨双眼望向被人拥护的嘉兴帝,心底对他的恨在此刻达到极点。“启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年幼时,父皇便将他视为诸君时常招他伴在身侧,可他总是一副不情不愿虚伪的样子。长大后,他是中宫之子,太子身份更是名正言顺,可他依旧一副不问世俗,孤傲清高的模样。如今他是堂堂正正的天子,坐上了高堂之日,而他沦落为乱臣贼子,四处躲藏,所谓策划已久的谋逆也变得可笑至极。

    启越不禁自嘲笑了起来,看向他道:“兄长可别忘了浮云大师所说的话,你身边在乎之人可最终都会一一离你而去啊。”

    天煞孤星,实乃大凶之兆,命中无子,恐会危及国运。届时,他倒要看看朝中大臣还会不会拥戴他。

    启宴半敛下眸,眼底渐渐覆上一层冰霜,当即便对启越起了灭口之心,余光忽地瞥见卫良慢慢走近他的身侧,朝他行了大礼 ,周遭的卫家军围着他也跪了一地。

    “草民卫良奉淮阳王之令前来护驾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启宴从启越那方收回视线,一双沉寂黑眸缓缓垂下,凝了眼卫良和卫家军,道:“王爷这份恩情朕记下了。”

    卫良心中一阵高兴,正欲开口谢主隆恩,便被身后突然一声“皇上”给惊住,他皱眉回头便看见姗姗赶来的赵巡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嘉兴帝奔来,又眼睁睁的看着他跪在皇帝面前,“老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息怒。”

    “……”

    半响听不到皇帝声音的赵巡抚,小心翼翼抬头便见他左肩上已晕染出一片血红,赵巡抚满眼惊诧,恨不得立即上前。

    “皇上,你流血了!”

    眼见赵巡抚便要上前,启宴眸色一凝,如潭般的眼神盯着他摆了摆手,这才不紧不慢垂眸看向被血色染红的左肩。

    他动了动手臂,那块血色愈发深暗,俊眉微不可察隆起,启宴沉声下令:“将逆党庆王押回京中候审。”

    “是。”赵巡抚与卫良齐声答道。

    ……

    山庄木屋,鸟鸣幽静。

    薛迹州收了虞清音手上的银针,疲倦道:“行了,虞姑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无大碍,眼下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了吧,不用在时时刻刻盯着我。”

    他捏了捏酸痛的手腕,又嘱咐道:“我已让人去煎一副保胎药,你待会想办法给她服下。”

    “这几日她身子虚弱,需注意保暖,寒凉吃食、牛乳都不可再食。”

    他说了这么多,却听不见卫盛安回一句话,薛迹州遂转头看他,面露疑色,“阿安?”

    此时的卫盛安正帮虞清音掖了掖被角,只觉薛迹州未免话过多,过于吵闹,不耐烦的朝他下着逐客令,“带着你的人出去。”

    “……”薛迹州怒气一瞬上涌,牙齿都要咬碎了,“卫盛安,你还真会过河拆桥。”

    他甩下袖子便踏出了房门,侍从们见此也赶忙垂首退了下去。

    夏风卷着绿叶滚滚入了走廊,一名侍女端着汤药正欲踏进却被门口的侍从给拉住了。

    “春夏姑娘等一会在进去。”

    春夏看着他很是不解,“可这药凉了便不能喝了。”

    侍从看了看房内,抬手招过她小声告诫道:“卫世子眼下不想旁人打扰。”

    卫世子的脾性庄子里谁不知晓,简直是闻风丧胆。

    春夏顿悟,脸色难看道:“那我待会再来。”

    室内昏暗,烛光摇曳。

    卫盛安垂眸,俊美面容阴翳沉沉,一双浅褐色眸子晦暗不明的盯着她平坦的小腹,低喃道:“阿音,你居然怀了他的孩子。”

    他怎会不知,在此之前,她和启宴日日夜夜同床共枕,交颈缠绵,做尽了男女之间该做的事。他明明都知晓的……可听到她怀有身孕时,还是忍不住心生嫉妒。

    嫉妒的发狂。

    泛白的拳头慢慢松开,明亮的烛光映照出他稍显阴晦的脸,卫盛安就这样盯着昏睡的她看了很久,才开口低语道:“阿音,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第67章 不会 “你就这般爱慕他?”……

    山庄中的夜色降临得比城中更早一些, 酉时刚过,侍从们便将庄内的灯火逐一点亮。

    未料及,细雨忽地从天上降落, 将庭院晾晒的草药打的猝不及防。正在屋内用晚膳的侍从慌忙起身奔向庭院, 手脚麻利的将草药往屋里搬。

    屋里的侍女又将他们搬回的草药逐一置在通风的架子上,铺开晾晒,以防适才的雨水让草药败坏失了药性。

    幽长的回廊上,一个侍女端着汤药正向东厢房而去。

    东屋厢房,廊庑下的楹窗半开, 细密的雨水裹挟着冷风齐聚灌入屋内, 窗边烛台上燃着的一小截蜡烛灭了。

    春夏踏进屋内,将汤药放在桌子上, 见风将窗户吹的摇晃,未免有些担心,上前便将窗户给关上, 又点起了蜡烛, 与春生道:“春生, 我来守着夫人,你去用膳吧。”

    下一瞬, 两人便听见细微的声音从榻上传来。

    春夏、春生顿时对望了一眼,而后快步绕至屏风后。

    春夏眼神好,还没走近便见榻上之人眼睫微动, 有悠悠转醒的迹象,她赶忙叫住正要往前的春生,轻声道:“春生,夫人要醒了,你看着夫人, 我去叫公子。”

    雨扣回廊,苔痕浸湿。

    饭桌上的薛迹州正喝着热汤,抬头便见卫盛安宛如一尊大佛站在桌前面无神色的看着他吃饭,顿时吓得他一激灵差点被热汤呛到,苦着脸,哀求道。

    “阿安啊,就当我求你了,你快坐下吃口饭吧,你这一天未食一粒米饭,就算你身子再好也禁不住你这般折腾。”

    他婆口苦心的为了他的康健,然卫盛安却依旧未听进去薛迹州说的话,只是看着他,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薛迹州扫视一桌的佳肴,左眉一挑疑惑道:“不然呢?”

    “就算是天大的事这饭也总得吃吧……你等我把话说完!你要去守着虞姑娘也吃了饭再去?你当真是铁人不成?”

    “阿安!”

    尽管薛迹州如何,卫盛安也再不搭他一话,反而利落转身向外走去,气的薛迹州饭没吃完先饱了。

    卫盛安刚踏出正堂便迎面撞上慌慌张张的春夏,幸而他侧身躲得快,两人才没撞上。

    倒是春夏一脸惊吓,无措极了,她抬眼便见冷脸如铁的卫世子,顿时腿一软,急忙跪下行礼,“世世子爷,”

    卫盛安心不在焉,垂眸看了春夏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抬脚便向东屋厢房走去。

    他一走,春夏瞬间松了口气,待他走远后才敢起身,不敢多停留她转身又匆匆踏进正堂。

    “公子,”

    薛迹州本就烦躁,听到春夏的声音更是头疼,扶额不耐烦道:“又是何事?”

    春夏没看见薛迹州的脸色,只是喜道:“醒了醒了,夫人她醒了。”

    薛迹州听后没什么反应,随意道:“醒了便醒了,她的事不用句句与我说。”

    “……”春夏顿时没了话,忍不住心中腹诽他。也不知是谁正色厉声吩咐,说夫人醒后第一时间先禀报他。

    “哦,那奴婢告退。”春夏向他行了告退礼慢慢向外走去,不出意外便听见薛迹州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等等,我随你去看看。”

    “是。”春夏并未感到意外,毕竟她家主子行事向来如此,言行不一。

    薛迹州也不过是想看看能让卫盛安惦记这些年的女子究竟有何不同。

    春夏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很快便走出正堂,回廊上的薛迹州忽地回身吩咐道:“你去厨房让人做一碗八宝粥和乌鸡汤送去东屋。”

    有些发懵的春夏很快反应过来,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

    窗外小雨淅淅沥,屋内灯火通明。

    “你是说,我有了身孕。”虞清音听了春生的话,一时间竟愣住了。

    “是啊,夫人还差点小产。”

    小产?

    虞清音下意识将手覆在还尚且平坦的肚子上,乌黑清亮的眼眸里先是茫然随后便被自责所充斥。

    锦书说她月事一直不规律,两叁个月不来也是有过的,太医没说什么只是一味的给她开调理身子药,她嫌苦吃了两副药后便没再去抓,自己也没太在意。

    出宫后长时间的颠簸和几次遇险的倦怠更是让她彻底忘了月事。这些时日总会感到的困倦疲乏,在与启宴怄气时也抛之脑后。

    原来,柔软温热的掌心下,藏了一个小小的“她”……

    春生见她神情不对,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又赶忙补充道:“夫人不必忧心,我们公子医术高明,已将夫人腹中的胎儿保住了。”

    春生说完,赶忙三两步走到桌前,端起安胎药,又趋近榻边,“这是我家公子为夫人开的安胎药,夫人快趁热喝吧。”

    虞清音低眸看着黑糊糊的汤药,嗯了一声,伸手接过。谁曾想,苦涩浓郁的草药味让她倏然干呕起来。

    春生一脸紧张赶忙将药拿走,着急忙慌的在屋里左顾右看,视线锁定,跑去桌上拿了一个橘奴剥开,没有迟疑的将橘皮放在她的鼻息下。

    “夫人你快闻闻。”

    虞清音依言将脸凑近,橘奴的酸涩味瞬间将仍在干呕的她拽了回来,待她缓过神后,还是朝着春生招了招手,声音虚弱道:“你将安胎药汤给我吧。”

    春生听话的又将汤药送到她眼前,一脸紧张的看着靠在软枕上,虚弱蹙眉的她。

    一道暗光划过黑夜,转瞬的白光透过窗棂炸入,卷风细雨,声声入耳。

    这时,门前响起了脚步声。

    高大健硕的男人掀了帘子便踏入内屋,狭长凤眼很快便锁定在床榻上,乖巧喝药的虞清音,没忍不住轻唤了声。

    “阿音。”

    虞清音放下药碗,递给了春生才抬头看向卫盛安,一脸淡然:“卫世子何故在此?”

    显然她忘了是谁救的她。

    卫盛安虽不喜她这般疏离待他,但又拿她无法,迈步上前正欲开口,余光忽地瞥见榻边还呆愣愣站着的春生,他顿时面色不耐,低斥道:“下去。”

    “是。”被呵斥的春生哆嗦了下,赶忙低下头退出了屋。

    腹中泛酸的难受已让虞清音无力应对眼前的男人,面色虚白的靠在软枕上,右手偷偷摸向枕下将木钗紧握在手中,对他暗藏警惕。

    唯有两人的屋中静寂极了。

    卫盛安就这样站在榻边,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好久。窗外突闪而过的白光,映照出他阴沉的面色,森冷嗓音道出了的不甘,“阿音,你怎就怀了他的孩子。”

    若非启宴,阿音怎会遭庆王掳走,险些小产伤了身子。

    他还真是灾星。

    虞清音本不想理会他,可听到他的话后她,眉心猝然蹙起,唇瓣微微抿起,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小腹,看向他的目光及其漠然。

    “卫世子若没事便出去吧,我乏了需歇息。”

    她实属想不明白,卫盛安缘何对她纠缠不休。

    他似是没听懂,看向她的眼神又沉了几分,迈步更走近她,自顾自说道:“他不是真心待你,也没你想的那般好,他城府极深,是个满心算计之人,你为何还要为他孕育子嗣?”

    他语调低低缓缓,如同平和叙述,下一瞬却猛然拔高了音调,“你可知他骗了你?还是你心甘情愿?”

    “你就这般爱慕他?”

    “那为何不能是我?”

    这句话他其实想问好久。

    明知她失了从前记忆,身子虚弱,可他还是忍不住一遍遍问她。

    心口的妒火烧得他失了该有的理智。

    “够了!”虞清音实在听不下去,被迫对上他那双压抑翻涌着诡谲情绪的眸子,冷声反问他:“他不是真心待我,难不成你是吗?你口口声声说我与你有着婚约,那为何我会进宫?你又为何不来京中寻我?这便是你说的我与你有情。”

    虞清音压根就不相信卫盛安所言,他们之间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若真如此,为何哥哥、锦书从来与她提及。

    卫盛安站定在她榻边,身子微微朝她压去,俊美面容赫然与她平视,漆眸看着她,语气轻轻的,“你又怎知我未寻过你。”

    “……”

    虞清音不解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瞧了瞧,默然不语。

    半响后,她缓缓开口:“卫世子不觉如今再说这话,有些多余吗?” 她一边用平静低徊的嗓音说着,一边慢慢向榻内挪去。

    卫盛安起身低垂着眸又盯了她半晌,背在身后的手反复捏紧松开。

    她被盯的心头直打鼓,将紧握的木钗从枕下移至身侧,他若对她有何不诡,那手中的木钗便立即刺向他。

    太拙劣了。

    卫盛安早瞧见她身后藏着的钗子,心口顿时苦涩,脸上还是挂起一抹笑意,“今夜太晚,山路太滑,你有了身子不便赶路,待明日我再护送你回城。”

    虞清音赫然抬眸,松了紧握的木钗,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瞬的不可置信,芙蓉面上有了一瞬的欢喜,她平静道:“世子说到做到。”

    她细微的情绪,让卫盛安狭长的眼眸里不觉透露出丝丝柔情,“不会骗你。”

    ……

    “啧。”在走廊屋外听了半天两人对话的薛迹州,边摇着头,边心中感叹。

    “果真没救。”

    第68章 云雾山庄(上) “你若真那般喜……

    下过雨的次日清晨, 静谧清幽,凉意袭人。他们迎着晨起第一缕扶光,将昨日的草药又搬了出来, 晒在庭院。

    虞清音用完早膳, 服下汤药后仍未见卫盛安的踪影,当下便执意让侍女将他寻来。

    照看她的侍女百般说辞,执意阻拦她出屋,一直让她卧榻静养。等得虞清音焦躁难耐,一下怒气涌上头, 将手边的瓷碗狠狠摔在地上, 这才惊得春夏匆忙出门寻薛迹州与卫盛安。

    与此同时,竹林凉亭中卫盛安正与薛迹州对弈着棋子。

    起初薛迹州不明白, 这大清早的卫盛安竟然有空来找他下棋,而不是去陪虞姑娘?

    这下了两三盘后,他总算看出了他的心思。

    石桌上摆放的白玉棋子明明散落如星, 却被纯粹的黑棋将它包围的密不透风, 当卫盛安落下最后一子时, 薛迹州的脸色更加黑沉下来。

    得,他又输了。

    “……”

    卫盛安当真是来克他的。

    薛迹州的内心很是抓狂, 陪他下了这么长时间的棋子,也不见他与他说一句心里话。赌气的丢下棋子,起身道:“没意思, 不玩了。”

    向亭外走去的薛迹州走了几步后还是忍不住回身,问他:“阿安,你就这么将她送回,你当真舍得?”

    扶光倾斜落在卫盛安的眉骨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握住棋子的手一顿,默了半响,道:“舍不得又如何。”

    她如今看他的眼神与生人那般疏离冷漠。

    薛迹州不明白他为何犹豫,直言快语:“你若真那般喜欢她,何不顾将她抢过来。”

    抢过来?

    卫盛安眉头一皱,如潭水般深沉的瞳孔看向薛迹州的眼神中有些不明。

    薛迹州解释道:“虞姑娘不是失忆了吗?那你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

    他昨日已命人暗中查探,不想这虞姑娘竟是当今贵妃。他本不愿多管闲事,奈何卫盛安执意如此,非人家姑娘不可。

    那他便索性帮一帮他。

    “行了,她恢复记忆这事便交给我吧。”

    卫盛安狐疑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沉眸道:“不可伤她。”

    薛迹州笑了一下,信誓旦旦:“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这江湖中还有谁能与我比肩,况且这区区恢复记忆的药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来寻人的春夏很快便在庭中找到了他们二人。

    “公子,世子,夫人不好了!”

    片刻后,卫盛安和薛迹州便踏进了东屋,抬眼望去,便见春夏口中'不好了’的虞清音,此时却脸色如常地坐在软榻上吃着红豆糕。他顿时明白过来,轻拍卫盛安的肩头,转身踏出了门槛,顺便还将屋内的侍女都带了出去。

    卫盛安就这样站在门前眸光阴沉沉地看了她片刻。

    虞清音依旧自如地端起她面前的热水饮了一口,头都不抬似没看见他,直言开口:“卫世子何时送我回城。”

    卫盛安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而后侧头朝身后人吩咐道: “云扬,去备马车。”

    ——

    卯时五刻的天依旧阴沉如墨,往日宵静肃然的慈宁宫近日却早早点起了灯火。

    未几,寝殿内虚虚传来几声咳嗽,殿门外值守的宫人顿时脸色凝重,步履匆匆便推门而入,直奔内殿。

    只见,榻上的的程太后正俯于床边阵阵咳嗽,先进入内殿的宫女见此情形小跑过去将她扶起,身后跟着宫女又急忙端来汤药,轻声说道:“太后娘娘,药来了。”

    咳嗽得几乎无力的程太后,勉强抬起双眼,虚弱地看了一眼汤药,微微点头。宫女顺势半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将汤药一勺勺喂给太后。

    服下舒太医的汤药后,程太后的脸色总算缓了一些,她慢慢坐直身子,朝榻前宫女的脸上扫去,没看见人,她问:“廖嬷嬷人在何处?”

    宫女垂首无人应答,程太后也没想有意为难她们,只是叫住了眼前的宫女,继而摆了摆手道:“雪梅留下,其余人都出去吧。”

    “是。”

    人都下去后,屋内瞬间冷清下来,静谧的屋内能清楚听到窗外的雨声,程太后转头看向窗子,“可是落雨了?”

    跪在榻前的雪梅听到太后的话,恭敬应道:“回太后,卯时一刻便下起了小雨。”

    程太后又转头看向她,“别跪着了,你扶哀家去窗边瞧瞧。”

    程太后还在病中,本不宜去窗边吹风,雪梅迟疑了几瞬还是听从太后的话,上前扶着她慢慢靠近窗边。

    雪梅见着风大,担忧太后吹着冷风,病情加重,于是将太后扶在离窗边的椅子上,便要上前将窗户给关紧。

    程太后看出了她的意图,出声阻拦道:“别关,哀家胸口闷想透透气。”

    雪梅犹豫道:“可太后身体……”

    “无妨,哀家的身体哀家自个清楚。”程太后摆手打断,“你给哀家拿条毯子来。”

    雪梅:“是。”

    她给太后娘娘披上毯子,给了暖炉,沏了热茶后,才退至一旁侯着。

    病了多日的程太后,只是心不在焉的倚在靠椅上,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庭院出神。

    “太后娘娘。”

    这时,廖嬷嬷提着食盒踏走了寝殿,一眼便见程太后披着毯子,坐在窗边吹着冷风。她神情一紧,步履加快,见雪梅就在太后身边侍奉,忍不住口不择言便将她劈头盖面斥责一顿。

    “我让你照看好太后娘娘,你便是如此照看的?你忘了舒太医的嘱咐,太后娘娘眼下吹不得一点冷风!”

    廖嬷嬷放下食盒便趋前将窗户关紧,一旁的雪梅看到廖嬷嬷的出现,瞬间跪下认错。“奴婢知错。”

    “廖嬷嬷……”程太后咳嗽一声叫住了廖嬷嬷,又看向雪梅示意她先退下,“雪梅先下去吧。”

    “是。”雪梅闻言赶忙退出了寝殿。

    廖嬷嬷默言了一会,慢步走到程太后身前,遂然蹲下身帮她整理衣裳,婆口苦心道:“娘娘,这天下着雨,外面这么凉,你怎能在窗边吹风……”

    程太后看她担忧的脸色,轻声问她:“廖嬷嬷这一大早都去哪了?哀家怎的没看到你。”

    廖嬷嬷起身从桌上食盒中拿出一盘糕点,端至程太后眼前,笑着说:“奴婢去给娘娘做红枣糕了,娘娘昨夜不是说想吃红枣糕吗?”

    程太后苍凉的双眼中倒映出热气腾腾的红枣糕,似是想起什么缓缓道来:“红枣糕是先帝所喜,哀家喜欢栗子鸡。”

    “先帝择妃那日,母亲让哀家当着众人的面谎称哀家也喜欢红枣糕,那时哀家不明白性子又倔强,死活不愿在众人面前说谎,便佯装成哑女,不管先帝和太皇太后问什么,哀家一句话也不肯应答。瞧着太皇太后不满的神情,哀家以为母亲总算能放弃让我入宫的想法,没成想先帝还是选了哀家为正妃。”

    “这些年来,哀家也怨过,恨过先帝。”

    然,多年的怨恨,在时间的流逝中也逐渐消散而去。

    程太后顿了下,看向廖嬷嬷继续说道:“先帝走时,哀家也曾去看过他。”

    “他告诉哀家他此生愧对哀家也愧对皇帝,要哀家将他忘了,好好活到百年之后。”

    “可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活到百年。”

    廖嬷嬷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哽咽在喉,“不会的,太后娘娘定会福寿安康……”

    程太后又轻咳了几声,悲戚的摇了摇头道:“廖嬷嬷,哀家不怕死,哀家只怕死后连累皇帝。”

    廖嬷嬷面色一愣,在一旁听得心里泛酸,自雨水繁多后,太后娘娘便着了凉,身子越发薄弱,终日咳嗽,病情也不见好,眼下欲有加重倾向。

    就连妙手回春的舒太医也未看出太后娘娘究竟是身病还是心病?只能开些汤药,每日给太后娘娘服下。

    程太后听着窗外逾大的雨声,担忧不已,“哀家记得立秋将至,皇帝与音音出宫已有两月,怎还未听到他们回宫的消息。”

    廖嬷嬷轻轻拍着程太后的背,宽慰道: “太后娘娘放心吧,皇上和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自会安然回宫的。”

    程太后叹息一声,“哀家近日总是梦到先帝,却无缘梦到音音与皇帝,这心里甚是不安。廖嬷嬷,你随哀家去礼堂抄写经书,拜拜佛祖。”

    ……

    正午,日光下澈,半山林间却淡雾缭绕 ,似与云端相接,仿若仙境。远远望去,便见云雾山林的小道上正有一辆马车徐徐向山间驶去。

    一进入林间,便瞬间感到冷意袭身。宋书遇凝眉撩开车帘观望,冷风顺势灌入车内将车壁挂着的宫灯熄灭,车内一下昏暗下来。

    景毅见此立即拿出明火折子将灯点起。

    察看完四周的宋书遇撂下车帘,面色凝重的对主座上的嘉兴帝道:“公子,我们已经进入云雾山庄附近。”

    启宴抬起眼睫,微一颔首,命令道:“吩咐下去,找到夫人即刻带走,切勿与江湖中人过多交涉。”

    这时,习风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公子,前方有辆马车,我们可要拦下来?”

    他摩挲玉扳指的手一顿,启宴浓眉一凝,倏然抬手掀开车帘,那双漆黑深暗的眼眸紧盯着向他们驶来的马车,沉声道:“拦下。”

    透过车帘看着风景的薛迹州自然也看出对面人的用意。他的眼神瞬间冷却下来,意味深长的瞧了眼虞清音,“阿安,来人了。”

    第69章 云雾山庄(下) “虞姑娘就不想恢复记……

    薛迹州话一落, 正喝着蜜水去去苦味的虞清音猛然抬眼,顺着薛迹州掀帘的缝隙望去,隐隐约约确实看见了一辆马车正向他们驶来。还没等她看清驾车之人, 眼前一瞬暗了下来, 一条绒毯盖上了她的身。

    虞清音怔了一下,微微抬眸,乌亮明亮的眼睛倒映出男子沉静温柔的神色。

    卫盛安扶住她手中差点倾洒的蜜水,低眸轻而易举便看到她眼中的自己,“林间露水寒重, 你眼下身子虚弱不易吹风。”

    瞧他将人姑娘呵护的无微不至, 宛如至臻至宝。有些后悔与她二人共乘马车的薛迹州再没眼看下去,暗自“啧”了两声, 起身出了车外驾车。

    虞清音从他脸上移开目光,对他依旧疏离,“多谢世子关心。”

    下一瞬, 车轮碾过泥坑, 车身晃了一下。

    卫盛安下意识握着她的手腕, 却不曾惊吓到虞清音,颤抖的手腕没拿稳将手中蜜水打翻在他胸前, 他却满不在意,只是晦涩地垂了垂眸,“阿音, 你对我当真要这般疏离?”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虞清音,抬眸便对上男人那双暗淡深沉的漆眸,不曾料想卫盛安关心的竟是这个。

    虞清音眼神微凝,不知该作何回应,垂眸不语, 微慢慢从他手中挣脱,轻声道:“卫盛安,你捏疼我了。”

    ……

    迷雾重重,只觉前方有人拦路,竹青赶快拉住缰绳,他不耐的向拦车之人高声质问:“前方何人?为何拦我们庄主的马车?”

    宋书遇自迷雾中缓缓步出,清俊面庞之上挂起儒雅的笑意,看向驾车的竹青,缓声道:“我家公子的夫人昨日于山中走丢,听山下猎户所言,曾见她被好心人所救至云雾山庄,不知阁下可有见过我家夫人?”

    闻言,竹青一下便明白眼前的男子是来找车厢内那位夫人。他不敢擅自回应,侧头去看倚在车边事不关己的庄主。

    正专注偷听车中两人拉扯好戏的薛迹州,被竹青盯得浑身不自在,看向宋书遇懒散开口:“看到了又如何,没看到又如何。”

    宋书遇唇边的笑意不减,眼神却冷了下来,“那在下只好亲自搜寻一番。”

    他话刚落,竹青立即抽出刀剑跳下来马车,横在他面前,阻拦宋书遇再次靠近马车,而薛迹州依旧未动身,神色如常的看着宋书遇。

    车厢外两人的对话,自然也打破了车厢内徒然的寂静。

    坐在车厢中的虞清音眨了眨眼,透过车帘缝隙果真看见了宋书遇。怕卫盛安没由来盛怒,她佯装未听见一二,垂眸乖巧的倚在软垫上。

    倒是卫盛安眉头微皱,面色凝重,却对她依旧温言,“阿音,你留在车内,我出去瞧瞧。”

    虞清音护着小腹点点头。

    车外竹青依旧下着逐客令,“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尔等速速离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宋书遇盯着静静垂着的车帘,挑唇一笑,“阁下百般阻拦,莫不是这车厢内坐着的便是我家夫人。”

    “在下不过路过,听不明白阁下所言。”薛迹州嗤笑一声,俊逸面容换上了一副恶劣的神色。

    宋书遇冷笑着,不再与他们废话,朝习风习影使了眼色,足尖点地飞上马车,车帘被他猛然揭开。

    然,迎面而来的便是锋利的刀尖,他迅速退后,卫盛安紧接追出。

    那张俊美面容怒意凌然,黑眸沉肃看着宋书遇,犀利道:“肆意擅闯女眷马车,宋大人在京中便是这样当职的。”

    眼见卫盛安从马车中出来,宋书遇一下沉下脸,冷哼道:“我倒想问问,世子为何会出现在女眷马车上。”

    眼下他笃定虞贵妃定是在这辆马车中。

    那方看好戏的薛迹州,乘乱一溜烟溜进了马车。

    卫盛安眯起眼眸,侧身挡过宋书遇再次探寻马车的目光,语调阴沉沉的,“本世子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正午太阳高挂,林间浓雾消散,一瞬清明。

    “卫世子好大的口气。难不成连朕也不放在眼里?”

    就在宋书遇和卫盛安刀剑相对时,后方骤然传来一道冷沉声线。车帘掀开,一张俊美如谪仙的面容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双深邃桃花眼望向卫盛安时太过暗沉冷厉。

    “看来是在惠州太久,让卫世子忘了尊卑有序。”

    这几日压抑的怒火在看到启宴之时一迸激发,卫盛安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二话不说便将刀剑对向皇帝。

    剑锋凌厉呼啸划破半空直直而来,又从他的眼前滑落,锋利刀剑再次刺向他胸前的心口,又一次被启宴躲去。

    习影,习风见状,纷纷将刀剑对准卫盛安。

    “退下。”

    启宴向他们摆手,凌厉声音命令一声,刀剑对向他,冷沉视线顺着胸前近在迟尺的剑尖一点点往上,对上卫盛安那如寒冬腊月的怒眸,抿得发白的薄唇咬牙切齿,向他发散她这些时日的不幸。

    “你还敢来,要不是你阿音怎会多灾多难,又是失忆又险些小产丧命!你这样天煞孤星之人,到底要害她到什么时候。”

    心惊恍惚的虞清音没察觉人进了车厢。

    “阿安说的没错,虞姑娘的失忆和小产可都与天雍皇帝有关。”

    薛迹州才不管事实真假,他只是为了卫盛安能抱得美人归,添油加醋,离间两人罢了。

    虞清音赫然侧过头便看见薛迹州踏进车内,她拧眉放下车帘,护着小腹,警惕的看着不速之客。

    薛迹州瞧清了她警惕的动作,嗤笑的同时上下将她打量了遍,明明嘴角挂着温和无害的笑意,可看向她的眼底却多了几分嘲讽,“虞姑娘真让在下久仰。”

    两个龙章凤姿的男子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除了这张脸长得比一般女子好看外,他还真看不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薛迹州见她没说话,兀自掀开车帘一角,目光看向一身金线华服,清贵冷隽的男子,缓缓说道:“若在下没看错话,这车外拦着的便是天雍皇帝吧。”

    又看向同样昳丽无双的卫盛安,“而他是你已然忘却的未婚夫。”

    说到这,薛迹州还真有些替卫盛安感到不值,顿了下,看向她澄澈的双眼,眸光暗沉,字句冷冽如刀,“阿安这般爱你,你却进宫伴君身侧,还怀了他的孩子。我有时还真挺好奇你这颗心到底装下的是谁?”

    他对她知之甚少,也无意去了解,只觉她手段高明,竟让阿安这些年念念不忘。

    看在薛迹州救她的份上,虞清音不想与他为敌,冷声道:“薛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薛迹州笑了笑,道:“虞姑娘就不想恢复记忆?”

    “不想。”虞清音看向他坚决否定,然乌亮眼眸仅仅闪过一丝挣扎,却被薛迹州给捕捉到。

    他冷笑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怕真如阿安所说,你与他不过是貌合神离的帝妃。”

    “亦或是…”

    “够了。”虞清音蹙眉打断他,“无论我与他如何都与你一个外人无关。”

    “是与我何关。”

    “那,陆鹤林呢?”

    ……

    午时日光下澈的燥热在林间涌动,吹过嫩绿枝桠,揭起声声响动,在这样的午后夹杂不曾发觉的诡谲波动。

    “你说什么?”

    启宴黑眸一愣,握在手中的剑柄不由抖动,慢慢向身侧滑落,而胸前的剑峰却刺入衣衫,割开衣料,差一分毫便刺入内里。

    启宴却无一丝闪躲,颤抖的声线透出了几许沉重的质疑。

    “你说她怎么了?”

    卫盛安暗自收了剑的力度,利剑斜指地面,他弯唇嘲弄道:“你若真担心她那便离她远点,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她困于你的身边。”

    他已派人查明,阿音入宫乃是为了伯父与虞家,绝非因启宴之故。入宫后,与他关系更谈不上融洽,甚至连冷宫也是她自请而去。

    她失忆这事虽不是启宴所为,但他有意阻止太医给她开恢复记忆的药方,便是他不愿阿音忆起从前往事,与他疏离,从而让阿音依赖他心甘情愿留在他的身边。

    卫盛安光想想他满腹算计阿音,便气的胸口疼,恨不得对他下死手。

    想到此,他又抬起剑锋直指向启宴,眉眼寒霜。“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阿音。”

    顷刻间,宋书遇长剑一划将嘉兴帝胸前的利剑打掉,两把钢铁之剑摩擦,发出嗡鸣铮铮的声响。

    他冷冷下令道:“卫世子罔顾君臣妄图弑君,将他拿下。”

    两方相对,必定会牵扯他人,虞清音再坐不住,猛然掀开车帘,朝他们高声道:“宋书遇住手!”

    启宴,卫盛安忽然顿住,皆拧身回望她,目色深沉。

    虞清音披着毯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扶着小腹,小跑着来到启宴和卫盛安之中,看了看两人,满脸凝重道:“都停下,日中落下,这瘴气便会从绿林散出,届时我们都会中毒。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薛迹州眼中划过诧异,不知她如何知晓,轻咳一声,还是接过她的话:“虞姑娘所言不差。”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此地。”

    第70章 跟谁走 “朕定会保护好你们。”……

    “卫世子是没听懂我们夫人说的话吗?”

    退至一侧的宋书遇脸上虽挂着淡淡的笑容, 目光却警惕地盯着卫盛安,不忘朝他讥讽一句。

    卫盛安眉骨隆起,冷眼瞧了眼宋书遇, 嘴边勾起凉薄的笑意, 利落将利剑归入剑鞘,轻嗤道:“宋大人还真是堂兄的好臣子。”

    不过是启宴身边一条听话的狗罢了,竟处处与他作对。

    宋书遇轻哼一声不再与卫盛安斗嘴。

    须臾,林间忽得刮起一阵疾风,引得周曹树影摇曳不止, 发出“沙沙——”声响。

    宋书遇警惕环顾四周, 抬眼凝着天边那逐渐飘至日头的浮云,沉眸望向嘉兴帝凝重道:“公子, 蔽日将至,为了夫人身子,我等还是速速离开此地。”

    启宴置若罔闻, 沉着一张隽脸将裹着素衫绒毯的虞清音, 从头到脚瞧了遍, 黑沉深邃的眼眸,最终落在了她比以往宽大的腰身上。

    脑中闪过卫盛安方才的怒言, 找寻蛛丝马迹。他的身形一下僵住,锦衣包裹下的胸膛急剧起伏了着,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忧, 最终化成艰涩的语句从喑哑的嗓音中流露出。

    “音音,跟我上车。”

    卫盛安一听,心中警铃拉起,也不甘示弱的拉起虞清吟的右手,垂着鸦羽般长睫露出一双装与她的黑亮瞳仁, 说着同启宴一样的话,“阿音,与我上车。”

    本就娇小的虞清音就这样被两个挺拔修长的男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

    启宴乌沉沉的眼眸落在卫盛安攥着她的手腕上,晦暗不明,青筋暴起的手掌也攀上她的另一只手腕,暗自使劲将人带到身边。

    卫盛安察觉到启宴的动作,手上也稍稍用了些劲,又将虞清音拉至两人之中,浅笑着朝启宴毫不留情道:“堂兄,阿音可不是你一人所有。”

    话落间,两道锋芒如战火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而来。

    虞清音轻拧黛眉,抬眸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扫视一番,逼仄的空间让她根本瞧不清两人此时的神色,只觉四周空气稀薄,让她喘不上气。

    她试图动了动手腕,示意两人将她放开。

    硝烟战火中的两人皆神色一愣,目光一致落在虞清音身上,瞧她眸中有着明晃晃的恼意,两人瞬间没了方才的气势,皆放开了对她的桎梏。

    还没缓过气的虞清音,又被启宴顺势揽在怀里,他垂着黑眸温柔的看着她,低语道:“音音,跟我回去。”

    落人一步的卫盛安只能握着剑柄,在一旁瞧的窝火憋气,不敢再上手争夺她,怕无意将她伤到。

    俊男美人的争夺战实在精彩。

    然而,站在四周的人,却一阵沉默。

    倚在马车边的薛迹州可谓大饱眼福,将眼前这场有趣的三人'战’完完全全瞧完,还不忘朝主人公戏谑开口:“虞姑娘,艳福不浅啊。”

    宋书遇厌烦目光又落在薛迹州身上,呛道:“阁下的话也未免太多了。”

    薛迹州自然也看不惯宋书遇,白了眼他,转身抬脚上了马车。

    “阿宴哥哥,我……”虞清音没回应启宴的话,只是对他眨了眨眼,随后将他轻轻推开,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朝卫盛安的马车走了去。

    ……

    怀中余温消散,启宴阴沉的目光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目光转向卫盛安,寒声如冰:“朕不与你算账是看在她的份上?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直到她安稳进了马车,卫盛安才心情大好的看向启宴,眸中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满不在意。

    “那就看堂兄什么时候杀我。”

    只要他活着一天,阿音他一天也不放弃。

    马车内正喝茶的薛迹州看到虞清音进来时,呆愣了瞬,有些慌忙的含在口中的茶水吞下腹,又朝她笑道:“怎么?虞姑娘这是舍不得阿安了。”

    照理说她理应上的是皇帝的马车。

    所以……她又要对阿安使什么手段?

    虞清音懒得搭理薛迹州,只默默将坐倚上春夏为她准备的软垫抱在怀里,准备下车去到启宴的马车,却无意撞上掀帘进来的卫盛安。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将胸前的软垫下意识的往身后藏,却忘了软垫不是荷包,怎会藏得住。

    索性便不藏了。

    “你这是要去哪?”

    卫盛安压住郁气,将她慌张的神色与手上的动作全看在了眼里,瞬间明了。方才的喜悦烟消云散,他脸色一沉,朝薛迹州道:“迹州,你出去。”

    原来,不过是为了拿软垫,他以为,他以为她终于选择了他一次。

    ……所以,无论他做什么,也始终得不到她的关心吗?

    卫盛安一双暗沉眼眸死死盯着眼前没心没肺的她,嗤笑道:“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般冷硬的心。”

    瞧着他眼中黯然的失落,虞清音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莫名的难受,不忍再伤害他,轻声道:“世子殿下,谢谢你救了我和腹中的孩子。”

    “只是,阿宴哥哥来接我了,我得跟他回去。”

    “你就当,就当我是个狠心抛弃你的女人,你若恨便恨我吧。你这般好,往后一定一定会遇到比我要好的女子,”

    她就这么亮着一双水眸,仰着一张娇美的小脸诚恳的看着他,可说出口的话却一针一针扎在他身,疼的麻木。

    沉默无言中,马车缓缓动起了身。

    卫盛安错开眸子,淡然走进车厢坐了下来,手臂上爆起的青筋在昭示他对她的忍耐。那双幽沉的眼眸瞧着她,都是对她赤裸裸的狼子野心,此时却被他藏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道:“阿音,再陪我走这一程,往后我不会再纠缠你。”

    等回到京中,纠不纠缠都是他说了算,反正也不差这一回。

    顾及腹中胎儿,虞清音也不想惹怒他,暗自斟酌了下便妥协了,“好。”

    启宴看着擦身而过的马车,眼眸森然,嗓音中压着浓厚的怒气,朝余下人沉声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快跟上。”

    一路上,卫盛安再未与她搭过半句话,始终靠着车边闭眸养神。

    不用应付他,虞清音紧绷的心弦彻底放了下来。她轻轻掀开车帘,感受路上的清风,温和的天气,让枕着软垫盖着绒毯的她却迷迷糊糊睡着了。

    卫盛安睁开双眼,眼疾手快的拖着她欲坠的脑袋,叹气般帮她拔过脸颊的碎发,看着熟睡的她,眼眸渐沉。

    “这般放心我?阿音,你让我怎么放过你。”

    ——

    天黑前,马车驶入惠州城到了巡抚门前府。

    薛迹州为了不打扰卫盛安,硬是在马车外与竹青,云扬晒了一天,早就撑不住。马车一停他便带着竹青溜了,“阿安,我先走一步,明日再见。”

    静谧的马车外,薛迹州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竹青,你且看看我,肤色是否黑了些?”

    在竹青点头中,薛迹州自暴自弃道:“本公子得养多少时日才能白回来啊。”

    ……

    未几,虞清音缓缓醒来,抬眸便见正襟危坐的卫盛安,只觉他沉静俊美的面容让她不禁一怔。

    他似是没察觉到,仍低垂着眸看不出半点情绪,骨节分明的长指正拿着有些破旧的平安福,专注的看着。

    她看不清图案,只觉那歪歪扭扭的刺花,很是熟悉。

    卫盛安抬头正好瞧见她盯着他手中的平安福发着愣,他弯唇笑了下,将平安福拿至她的眼前,“不记得了?这是你幼时送我的平安福。”

    皇家学堂,男女皆是五岁开蒙,男子六岁习得箭术,女子六岁需学女红。即便是京中权贵家的千金自然也不例外,这女红自成了她们重要的一门功课。

    他垂眼看了眼上面仍看不出的图案,轻笑出声:“喜鹊太难,你说你实在不会绣,便在上面绣了一只小黄鸭。”

    小姑娘也觉难以入目,实在不合适送给自家兄长,又觉平安福是她第一件绣的刺品,弃之着实可惜,便将它赠予了有些讨人厌的卫小世子。

    “这么丑,小爷才不要。”

    卫小世子虽多有嫌弃,但还是勉为其难将她的平安福收下了。

    这一戴便是十四年。

    虞清音下马车时,不由回头看了眼卫盛安,他也正目不转睛的目送她。

    “阿音,我们京都见。”

    ……

    夜晚,厢房里。

    虞清音正乖乖的将习雨给她的安胎药服下,抬眼便见启宴凝着一双眼睛站在门帘前,她眨了眨眼,朝他笑道:“阿宴哥哥,你回来了?”

    启宴收起冷脸,扬唇轻嗯一声,漫步至她的身边,蹲下金尊玉贵的身子,宽大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柔声道:“习雨说'她’已经有四个月了。”

    虞清音也垂下眼,看向肚子,“嗯嗯,'她’可乖了,都没怎么闹腾我。”

    身前九五至尊的皇帝却沉着一双深邃黑眸看不出喜怒,虞清音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在不高兴?

    为何……不高兴?

    她胡思乱想中,沉默半响的皇帝却突然出声道:“别怕,朕定会保护好你们。”

    虞清音一时愣住,虽被他莫名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和道:“嗯嗯,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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