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卖掉三千斤农药之后, 姚三春夫妻手里有了积蓄,便准备多买些水田,只是他们村并没有卖田的, 所以夫妻俩只能将目光投向隔壁清水村。
清水村和老槐树村距离非常近,在那边买水田倒也可行,再说了, 姚三春夫妻俩买田也不准备自己种, 就佃出去当个小小地主就行, 所以这个距离完全不是问题。
只是这事为难到了孙吉祥, 他一心想在成亲前买好田地,奈何村里买不到,他真是急得团团转, 最后没办法, 也只能跟着宋平生一起去清水村碰碰运气。
所以才有今天宋平生和孙吉祥去清水村这回事。
宋平生不在家,上午姚三春抽个空去赵山石那边待了一段时间,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回来时就到了该准备午饭的时间。
姚三春姐妹进厨房忙活, 姚三春顶着热气烧锅,没一会儿额头一层汗。
姚小莲将葫芦削好皮, 拿起菜刀准备切丝, 动作突然顿住。
“……姐, 今天上午我出去, 结果又遇上吴嫂子她弟了, 我不想理睬他的, 但是他非跟着我。”
姚小莲脸色说不上好, 她知道自己长相不出色, 不是招异稀罕的类型, 可是吴丰表现得太过热切,她不觉得受宠若惊,只觉得怪异,甚至有些恶心。
毕竟人家真正图谋的是她姐的银子!
姚三春原本被灶洞里的火熏得无精打采的,听到这眼睛蓦地睁大,随即皱了皱眉,“又遇上?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姚小莲放下菜刀,作回想状,“也没啥,就是看我出去割青草,说我真辛苦啥的,他还编了一个花环说送给我,不过我没要。”
姚三春眉头皱得更紧,用斥责的口吻说道:“没要是对的!他才见你第二面,就送上东西了?还一副好熟稔的态度,若是被村里人看到,还不知道怎么瞎传呢!到时候真有影响,坏的还不是你的名声?”
姚三春说着摇摇头,紧紧盯着姚小莲,“这个吴丰,一看就是轻,佻不可靠的,你年纪小,别被这种一肚子花花肠子的男人给骗了!”
原本姚三春还没那么生气,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吴丰品行实在不咋地,做事目的性极强,根本没考虑过姚小莲的名声,就这样的货色,吴二妮还想让小莲嫁给他?这不是坑爹了么!
不过到了下午,令姚三春更生气的事情发生了,她去往赵山石那边送凉开水,路上恰巧遇到一个年轻小伙子在跟宋婉儿有说有笑说着话,地下还坐着一个二狗子在玩断了翅的知了。
“……婉儿,这个草蚂蚱是我特意编来送给你的,你看喜欢么?”
经过上次吴二妮的开导,吴丰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抉择两难,他既舍不得姚小莲姐姐姐夫的好处,也舍不得宋婉儿的美貌,所以他决定先两头吊着,若是能占到宋婉儿的便宜,那他就赚翻了!
宋婉儿两手掐起看了看,随即笑弯了眼睛,“谢谢你吴丰,不过你会不会编兔子,或者蝴蝶?蚂蚱不好看,你不觉得它跟我不太配吗?”
吴丰差点吐血,宋婉儿是继姚小莲之后第二个说他编的蚂蚱丑的人,这可是他为取得姑娘欢心的利器,在此之前哪个姑娘收到不是满心欢喜的?这两个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不过吴丰面上还是一片笑意,好声好气地道:“目前还不会,不过既然婉儿你喜欢,我可以学,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满足你。”
吴丰本以为宋婉儿会很感动,谁知她只是抿了抿唇,微抬下巴,有些傲娇地道:“那好吧,我等着呢,之前有几个人说给我编,结果过了这么久都没学会,真是笨!”
吴丰再次有吐血的冲动,他竟然不是第一个用这法子讨好宋婉儿的人,怪不得她一点也不感动。
吴丰也不想想,他跟宋婉儿,谁还不是长得好,受人追捧的宝宝咋滴?
外面又晒又热,宋婉儿聊了一会儿就有些不耐烦,直接挥挥手,“外头晒死了,我回去了!”
说完也不看吴丰是什么表情,牵起二狗子抬脚就走,背影那叫一个潇洒爽快!
被甩在原地的吴丰一副吃到屎的表情,好不憋屈。
姚三春看到这,心中暗爽,心想宋婉儿这个二愣子姑娘坑自己人是不能忍,但是看她怼外人却莫名有点爽啊!
看来那个有仇人,就生个女儿嫁到仇人家这个说法还真是有点道理。
吴丰愤愤转身,结果就看到身后有一个女人正目光迥然地看着她,神情就像是些幸灾乐祸。
吴丰不认识姚三春,便肆无忌惮狠瞪过去,一脚踢向脚下的小石子,哼了一声后大步离开。
姚三春望着吴丰离去的背影,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小崽子,年纪不大,心倒是不小,竟然还想脚踩两只船,同时对两个姑娘献殷勤?不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他简直就是未来大渣男预定啊!以后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姑娘?
姚三春磨了磨牙,准备回去将这事告诉宋平东,看他怎么处理这事。
下午宋平生和孙吉祥赶着马车回村,两个人先洗了一把脸,孙吉祥又舀井水痛快喝一口,这才坐下来今天的战果。
宋平生吹着穿堂风,不疾不徐地说来,简而言之,就是有一户地主准备举家搬迁,他家在清水村的田地全部要处理,所以他们刚好买了不少。
今天宋平生的战果是,买下五两一亩的上等水田二十三亩,四两一亩的中等水田二十七亩,三两一亩的下等水田十七亩,共六十七亩地,卖家去除零头,最后付款二百七十两银子。
而孙吉祥则买了两亩上等水田,三亩中等水田,三亩下等水田,共八亩地,一下花去三十一两银子,现在他手头是真没什么钱了。
不过宋平生答应他,若是他成亲时手头紧,宋平生可以出手帮忙,对此,孙吉祥自然是心中有所触动。
稍晚时候,宋平生去宋家一趟,将吴丰所作所为告诉宋平东,宋平东当即变了脸,他对宋婉儿这个妹妹多有疼爱,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又心思不正的货色?
宋平生走后,宋平东一个人在屋里琢磨事,这事他目前不能告诉爹,不然他爹还不知道会干啥事,可也不能告诉他娘,因为他娘整天忙里忙外已经够辛苦了!
宋平东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还是找宋婉儿明说。
“……婉儿,就这个吴丰,前不久才让他姐跟你二嫂说想娶小莲,转头又到你这里献殷勤,这种反复无常,还毫无信用的人,你别理他!”
“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老是跟一个男人走到一起,村里的人在背后肯定要说你闲话,到时候影响你名声咋办……”
宋平东苦口婆心,奈何没说完便被宋婉儿打断。
“啥,大哥你是说吴丰想娶小莲!”宋婉儿大而圆的杏仁眼眨了两下,脸上的不敢置信不加掩饰。
宋婉儿从凳子上一跃而下,震惊道:“大哥,你莫不是听错了?这怎么可能呢?小莲她长得那么磕碜,谁愿意娶她呀……”到后面声音小了下来。
不是她瞧不起小莲的长相,只是吴丰高大俊朗,他和姚小莲在一起未免太不搭,而且她知道男人都是喜欢漂亮的,吴丰又怎么可能喜欢长得堪称磕碜的姚小莲?
宋平东横她一眼,“咋说话的呢?我告诉你宋婉儿,容貌那是老天爷给的,你长得好看也没啥好得意的!就你自己说,抛开长相,你觉得你身上还有哪些比小莲出色的地方?”
宋婉儿嘴巴张了又合,最后突然扭过身,抱着胳膊不满道:“是是是,我除了一张脸,既不如她勤快,又不如她懂事,干活也比不上她……总之处处都比不上她,好了吧!”
宋婉儿撅着嘴,两个腮帮气鼓鼓的。
宋平东皱下眉头,脸上那点笑尽数敛去,看起来无端让人感到压力,哪怕宋婉儿是背对着,还是突然一阵忐忑。
宋平东再开口时,周围的气压霎时低下好几度,“宋婉儿,我今天来是跟你说正事,你别当自己是大小姐,脾气说来就来!我是你大哥,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从前处处惯着你,让着你,结果就宠出这么个狗脾气出来了?”
“还有一点,说话前动动脑子,不然除了家里人,谁愿意搭理你?”
宋平东说着,却发现宋婉儿的肩膀在轻微抖动,到底是亲妹妹,他语气瞬时软了下来。
屋里寂静片刻。
“……好了。”宋平东转过头正视宋婉儿,眼神柔软,“是大哥语气重了,婉儿你别哭,难受就在大哥身上砸几拳,大哥保证不还手!”
宋婉儿紧咬着唇瓣,抬起红通通的杏仁眼,抽噎两下,十足委屈地道:“我,我才不打,打疼了你,大嫂会,会瞪我……”
宋平东笑得很无奈,抬手在宋婉儿头顶揉了两把,声音多了几许温度。
“好了婉儿,我还要去放牛,你一定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吴丰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以后看到他也别理他,他敢纠缠你就跟我说!”
宋婉儿脸皮松了松,还是别扭地点了点头,声音有点闷,“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他这样的,我才懒得搭理他!”
宋平东顿时露出欣慰的笑来。
另一头,吴丰并不一个自己脚踏两只船的美好愿望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夭折,隔天竟然又来到老槐树村。
第62章
一大早宋婉儿赶着鸭子去大旺河边, 回头就跟老树下的吴丰碰着,对方背靠树干,抱着胳膊朝她笑, 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既无害又有几分可爱劲。
只是他没想到对上的却是宋婉儿的冷脸,且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扭头就要走。
吴丰毫不犹豫跨出去, 堵在宋婉儿跟前, 一瞬不瞬盯着她眼睛, 笑道:“怎么了这是?一大早就绷着一张脸,你这么美,该多笑笑才是。”
宋婉儿猛地抬眼瞪过去, 大而圆的杏仁眼里有两团怒火在燃烧, “你想娶小莲的这些事我都知道了!现在我哥让我跟你保持距离,所以麻烦你别在我眼前瞎晃悠,看着烦!”
两人相对而立站在老树后头,周围倒是没什么人。
吴丰飞快皱了一下眉头, 旋即松开,脸上并不见惊慌, “婉儿, 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其中有误会!”
宋婉儿见他还相当淡定, 眼下闪过一丝疑惑, 将手中竹竿往地上一戳, 道:“能有什么误会?我二嫂亲口说的, 你姐想撮合你跟小莲, 我昨天也看到你跟小莲说笑, 难道这还有假?”
“再有的,我大哥说了,我是未婚姑娘家,咋能三番五次跟你一个外男独处说话,传出去岂不是影响我的名声?你若是真有良心,就该离我远点!”宋婉儿说完就抬脚作势要离开。
吴丰忙伸出胳膊拦住,眼神带着委屈,“婉儿,就算独处不合适,但你总该留个机会让我解释一下吧?否则我真是冤死了!”
宋婉儿有些不耐地抿了抿嘴,到底没挣开,后退一步,“好吧,你快点说!”
吴丰右手摩挲两下,面上一派正色,“首先,我二姐确实跟姚小莲她姐提过撮合的事,但是这事是二姐跟我爹娘商量的,我根本不知情,那天我第一次见姚小莲,二姐一个劲让我送送她,我才感觉出不对劲!”
“但是也是在那天,我遇到了你,我才发现我见过的所有姑娘都比不上你长得美。”说到这,吴丰神情隐隐有些激动,“婉儿,原本我不想这么快说出口,因为怕你觉得我轻,佻,但是今天我必须要跟你说,我……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除了你,我心里根本装不下任何人!”
“至于姚小莲,我怎么会想娶她,你比她好不知道多少倍,所以你千万别误会!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会她,好不好?”
吴丰说得信誓旦旦,可他心里想的却是,他的事已经被人看穿,他必须当机立断选择一边,否则两头都捞不到好处,而姚小莲长得不咋滴,防备心倒是挺重,不是轻易好打发的,她宋婉儿却是脑子简单,那就她了,今天必须将她摆平!
宋婉儿到底适合少不经事的小姑娘,在此之前,她可从没遇上哪个男人这般直白地说喜欢她,坦荡得让人脸热,所以她不由红了脸,结巴一下,道:“你,你瞎说啥呢?真不害臊!”
吴丰再上前一步,声音柔和下来,“……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婉儿,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我不想让你误会我。”
吴丰见宋婉儿捧着脸蛋的害羞模样,没再开口,心中却甚是得意。
宋婉儿等脸上温度稍微降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微抬下巴说道:“吴丰,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并不喜欢你,我们没有可能,所以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吴丰再次吐出一口老血,为什么,为什么这条路这么难?
吴丰僵着脸挤出一抹笑,“婉儿,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吗?我可以改!”
宋婉儿睁着圆溜的杏仁眼,十分耿直道:“可是说实话,你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我喜欢的地方哎,长得不如我大哥,个子不如我二哥,学问不如我三哥,你家日子也不如我家红火,那你怎么改?总不能重新投胎吧?”
吴丰:“……”感觉胸口中了一万支箭,他简直快吐血而亡!
他娘的,这究竟是什么妖怪女人?生来就是克他的吧!
宋婉儿见他脸色忽白忽青,回过神来便有些忐忑,“那个,你也不要太气馁哈,除了我,天下姑娘多的是。”
吴丰半晌缓过劲来,只是表情还是有些僵硬,笑意未达眼底,“婉儿,我是真心喜欢你,但是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不会勉强你。”一声苦笑,“但是,最起码我们还能做朋友吧?”
宋婉儿舒一口气,笑容轻松许多,“那是当然,我们还是朋友。”
吴丰垂眉敛目,从怀里掏出一只草兔子,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失落,“这是我作为朋友给你送的小东西,我昨天学了好久才编出一个,你拿着吧。”
宋婉儿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扫过他泛青的眼下,默默收下草兔子。
宋婉儿握着草兔子往回走,心想吴丰虽然他喜欢的类型,但是人还不错呀,也没有大哥说的那么差劲嘛!
在她身后,吴丰咧嘴冷笑。
清水村距离老槐树村这么近,不到两天时间,宋平生在清水村买下六十七亩地的消息不胫而走,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下不仅是村民们羡慕,就连宋茂山知道后都吃惊不小。
六十七亩地,将近二三百两的银子,这个老二还真是的走了狗屎运,怎么就一下子咸鱼翻身了?
至于村子里流传的神仙给老二夫妻托梦做农药,他不信!但是老二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几斤几两他清楚得很,而且他们宋家祖上也没有会制作农药的!所以他更是迷惑了。
他急得心痒难当,最后只能让宋婉儿过去打听,在这个家,现在相信他,同时跟老二一家好的也只有宋婉儿一个了!
与此同时,今天早上还没吃饭,姚三春家院子里突然冒出一堆人,可把姚三春家小小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姚三春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结果收获一堆近乎谄媚的笑,着实有那么一丝渗人。
姚三春将洗衣木盆靠在墙角,笑着道:“孙四叔,你们可吃早饭啦?这么早过来,是有啥时吗?”
孙四叔呵呵两声,“是有事,对了,咋没见着平生?”
“平生他去田埂了,你们有啥事,跟我说都一样的。”
村里一个叫孙逢春的意味不明地瞅着姚三春,“呵呵,平生媳妇儿,我们找你男人是有大事,这事你一个婆娘可做不了主,所以,咱们还是坐下等一会儿吧。”
姚三春直接略过孙逢春,搬来一条长凳给孙四叔坐,说道:“四叔,你要是不急等一会儿也行,跟我说也行。”
孙四叔就在姚三春家前头,平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知道这俩口子感情好得很,便道:“平生媳妇儿,是这样的,听说你们夫妻俩在清水村买下不少田地,所以乡亲们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是准备佃出去,还是自己种?要是佃出去,你们可一定要要优先佃给咱们老槐树村的啊!”
有人牵了头,其他人便好意思说出口了。
“是啊平生媳妇儿,咱们知根知底的,肯定比清水村的人可靠!”
“别忘了还有我孙大山,我的为人全村都知道,从来不拖欠租子,你们两口尽管放心!”
“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就指望那三亩薄地,孩子都饿得脱形,你们发发善心,多佃几亩给我吧……”
“……”
孙逢春一见这么多人开口,不甘落后,扯着嗓子叫嚷,“等你男人回来,就说记得给我孙逢春留下十亩地!”
“十亩?孙逢春你脸咋就这么大呢?”
“好大的口气!你是平生他哥,还是他弟,你要是人家孙子,说不定直接送十亩给你!”
院子里好一阵哄笑。
姚三春也被逗得笑了几声,漾起酒窝说道:“我跟平生是准备把地佃租出去,咱们乡里乡亲的,你们一开口,我自然要优先佃给你们。”
孙四叔一群人听这话心中自是十分熨帖。
姚三春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接着又道:“不过我丑话还得说在前头,今天来这么多人要租田,我家就那么点地,不一定分得过来,到时候没佃到,或是佃得少的,可别来埋怨我,毕竟我可不欠谁的!”
院里众人点点头,这话糙理不糙。
姚三春却话音一转,“当然了,像那些对我或者我家不客气的人,我一分地都不会佃给他!”
姚三春这泼辣样别人也不见怪,而是纷纷幸灾乐祸地瞥像孙逢春,孙逢春佃不到地,那他们岂不是能多佃一点?
孙逢春面如锅底,气得站起来,“姚三春,你啥意思?都是一个村的,你凭啥就不佃给我?难道你家就凭你做主?我倒是要亲自问问他宋平生是不是这样,居然被个婆娘压在头上!”
正在这时,一道清越的男声从人群后高声传来。
“你不用问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在我家,我媳妇儿说了算!她说不佃就不佃!”
众人循声往后,自动给宋平生让出一条道来。
孙逢春目光和宋平生一碰上,他脸上肉不自然地抽了抽,硬是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不是吧兄弟,你是个大男人,咋能婆娘说啥就是啥,说出去多丢人啊?”
宋平生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扯一下唇,不以为意地道:“姚姚是我媳妇儿,我不听她的,难道还听你的?听自己媳妇儿的也叫丢人,那这个人我就丢了,你能拿我怎么地?”
孙逢春:“……”他娘的,这吃到屎的感觉竟该死的磨人!
第63章
事情到最后, 只能以孙逢春的全面溃败而告终,毕竟是他有求于人,而且他还说不过人家!
姚三春夫妻不想跟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多费口舌, 直接略过,转头办正事,夫妻俩跟其他人收集信息, 先将这些想佃租田地的人家都一一记下, 回头他俩商量好再告知孙四叔他们。
孙四叔一群人见事情办妥, 便各自回去忙活去了, 院子里顿时安静许多。
三人吃完早饭,姚三春夫妻俩便坐在堂屋里商量佃田的事情。
他们也不是做慈善的,自家田地佃给谁还得好好考量, 那些人品好、讲信用的可以佃给他, 但是对于那些名声不太好,个性奸猾或是不讲信用的,那他们一亩都不会佃,否则就是给自己挖坑。
就比如今日的孙逢春, 他们两家并无交情,人家嘴巴上却不干不净的, 他们又凭什么佃给他?
花了将近一刻钟时间, 夫妻俩便商量好名单, 宋平生正准备出去跟村民们说, 到了门口却碰上宋婉儿。
宋婉儿见到宋平生, 微不可见地缩缩脖子, 喊道:“二哥, 出去干事啊?”
宋平生扫她一眼, “嗯, 来我家有事?”
宋婉儿赔笑,“没有没有,二哥你忙你的去,我就找小莲说说话。”
宋平生轻一颔首,抬脚走人。
厨房里姚小莲正在洗碗清水,见到宋婉儿便道:“婉儿,今天我还要帮我姐磨制农药,恐怕没时间陪你去找野莓了。”
宋婉儿慢下脚步走过去,轻哼一声,埋怨道:“没时间就没时间吧。不过婉儿,我昨天又遇到吴丰了,你知道他跟我说啥了么?”
姚小莲停下手中动作,好奇道:“他又找你啦?你大哥难道没跟你说,吴丰他……”
宋婉儿打断她,“我大哥跟我都说了,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们都误会他了,其实想让他娶你是他爹娘的意思,吴丰事先并不知情的!所以吴丰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你们误会他了!”
姚小莲紧皱眉头,不敢苟同,“婉儿,吴丰这人嘴皮子利索,你可别轻易相信他!他前天还跟我搭话,要送我一个花环,我都没理他,可他转头又去招惹你,你说这种男人怎么能信呢?”
宋婉儿目带同情,“小莲,昨天吴丰亲口跟我说的,他只喜欢我,对你并没有感觉,这还能有假?恐怕……是你自个儿想多了吧!”
最后那一个眼神,意味深长。
虽然姚小莲现已经不是那么在意自己的容貌,可是被人用这种像是高高在上,甚至还带着一点怜悯的眼神看着,姚小莲还是觉得一阵难堪,甚至脸上的笑都消失了。
宋婉儿犹不自知,抬着下巴,还有些得意洋洋地道:“当然了,不管他好跟坏,我跟他是没有可能的,所以我已经拒绝他了!他也没强求,就说我们还可以当朋友。你看,吴丰都这样做了,哪是你们嘴里那种不堪的人?”
姚小莲心里已经不太舒服,她将碗沥干水放进橱柜,擦了擦手面对宋婉儿,绷着脸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讲的,你开心就好。”
就差后面加一句“呵呵”了!
宋婉儿见姚小莲竟然对自己摆脸色,心中重重“嘁”了一声,人家拿姚小莲跟自己比,该不高兴的是她才对!
平心而论,论容貌,论家世,她哪一点不是甩姚小莲一条街,还有,连读书人三哥都夸她字写得好,她姚小莲恐怕大字都不识一个!
厨房里气氛紧张,宋婉儿也不想看姚小莲的臭脸,不过想着来前她爹吩咐过的事情,她转身又去堂屋找正在磨制农药的姚三春。
“二嫂……”宋婉儿搬个小凳子坐在姚三春面前,搂住自己膝盖,脸上堆着笑。
姚三春一抬眼,旋即又垂下去,态度不冷不热,“有事啊?还叫得这么亲热?”
尴尬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宋婉儿装傻跺跺脚,嗔怪道:“二嫂!”
这千回百转的嗓音,姚三春当真虎躯一震,当即伸出尔康手,“停,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撒娇好不好,我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
宋婉儿不满地瘪瘪嘴,这招撒娇可是她的绝招,二嫂竟然这样说她?
不过宋婉儿还是换上轻松的表情,瞅着姚三春磨制的农药,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二嫂,我看你天天叫人过来磨制农药,农药这么好卖呀?”
姚三春倏尔抬眼,眼中划过一抹厉光,语气却是疏松平常,“你问这个干嘛?”
宋婉儿两个拳头撑着脸,眨巴眨巴圆溜溜的杏仁眼,按照他爹指示的说法道:“我就是有点担心啦二嫂,现在附近几个村都知道你跟二哥靠卖农药发了财,不知道有多少眼红的嘞,万一谁偷了你们的方子,那可咋整啊?”
姚三春一瞬不瞬盯着宋婉儿,突然笑了:“这是不可能的,你放一百个心!”
宋婉儿好奇之色更重,靠过去,“二嫂,你为啥这样说?”
姚三春眼波流转,只笑吟吟地道:“因为这方子是神仙托梦给我们夫妻俩的,只在我跟你二哥脑瓜子里头呢,别人想偷也偷不着啊!就算他们知道我们买了什么药材,可他们不知道比例也没用,效果差得远!所以啊,我跟你二哥不怕!”
宋婉儿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还是将他爹想问的话说了出来,“……二嫂,这话你哄外人就算了,咱们都是一家子,咋?你还怕我说出去啊?”
姚三春睨她一眼,呵呵笑问道:“我问你,你们宋家祖上可有磨制农药的方子?
宋婉儿摇头。
“你二哥从前制过农药?”
宋婉儿继续摇头。
“还是你觉得有人会无缘无故给你二哥送农药方子?”
宋婉儿还是摇头。
姚三春一拍手,“那不就得了!农药方子这事,除了神仙托梦,天上掉馅饼,你还有第二个解释么?”
宋婉儿:“……”无法反驳!
最后的最后,宋婉儿顶着晕乎乎的小脑袋瓜子回去宋家。
宋茂山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个答案,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女儿,还真是就长了一副好皮相,其他真是没甚可取之处!
另一头,宋平生将佃租的事情告之到位,同时也将每年该交多少租子一一说来,和那些动不动提高租子的地主相比,宋平生订的价已经很可亲了,村民们都很满意。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满意,最起码一亩地没得到的孙逢春就气得不行,当场就跟宋平生顶了过去,说他欺人太甚。
这下还不用宋平生出口,那些得以租地的人家全都站在宋平生一边,一人一口唾沫就把孙逢春给骂焉了!
不得不说,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姚三春和宋平生在村里的名声真是好了不少,半真半假的,帮他们说话的都变多了!
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只是这半个月竟然还是没怎么下雨,好在天气比此前凉爽一些,倒也方便赵山石他们上工干活。
对此情况,姚三春夫妻俩商量着,这种天气对秋茶不算好消息,雨水少闹虫害的可能性更大,他们还得多准备些农药才好。
除此之外,这半个月里姚三春夫妻也没少忙活,夏秋季节是很多农药原材料采摘的好时机,所以他们两口子一下子又收了不少原材料。
臭蒿、苦艾、青蒿、苍耳、桃叶、白蒿、蓖麻、桑叶、椿树叶、黄苓、打碗花、核桃皮叶等等等等,这些不过是寻常的植物,收购起来并不是很贵。
他们夫妻俩知道,虫害种类太多,他们要想做得更好,就必须扩大农药种类,这样才能满足顾客多样化的需求。
农药种类增多,与之相对应的自然是防治虫害病害的种类变多,棉蚜虫、红蜘蛛、菜青虫、造桥虫、锈病、稻螟虫、黄守瓜虫、白杨天社蛾、蝗虫、行军虫、蛴螬、斑毛虫、红铃虫、地老虎、天幕毛虫……
总之,农药种类一下子就丰富起来!
不过农药种类多,效果必然有优有良,其中相当一部分农药的杀虫率不足百分之百,不过还算是相当高的。
这个情况也没办法,土制农药的天花板就那么高,难道还能比他们那个时代还要厉害?
姚三春所记得的土制农药的方子里面,效果最好的就属五加以及核桃树上叶和皮等一干原材料制作的农药。
只是核桃树上一干原材料适合夏秋采摘,加之他们镇上种植核桃的不多,所以核桃杀虫剂才耽搁至今。
如今核桃杀虫剂,核桃叶杀虫剂,核桃皮液杀虫剂全都做了出来,并且实验的效果非常好,夫妻俩终于露出衷心的笑来。
只是镇上种核桃的终是太少,收购也不方便,最后夫妻俩没办法,只能计划着过阵子再买几亩地,买来核桃树苗自己种得了!
这头姚三春夫妻俩忙着赚钱忙着奋斗,那头宋婉儿却在忙着隐瞒亲哥。
宋婉儿知道宋平东非常不赞同她跟吴丰继续往来,但是她却觉得所有人都误会吴丰,只有自己长了一双大而圆的慧眼,看出吴丰是好的。
虽然她不喜欢吴丰,但是吴丰真心当她是朋友,这半个月里,吴丰不过来了两三次老槐树村,跟她也就说了七八句话,这又不算什么咯,所以宋婉儿便心安理得没告诉宋平东这事。
这半个月,老槐树村一切风平浪静,要说谁静不下来,大概也就吴二妮了吧。
姚三春两口子这下子收购这么多原材料,大多是交给孙吉祥收购,他们家可一点好处没沾上,她能不燥得慌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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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吴二妮心里嘀咕好几天, 终于忍不住了,拉住扛着锄头准备出去的孙铁柱抱怨。
“他爹,平生两口子到底是啥意思啊?收购农药材料的事咋都全交给吉祥, 都不想想咱们家吗?”
孙铁柱抽回胳膊,两道浓眉紧皱,面上升起怒气, “你倒是还有脸说?你自己不知道啊?”
吴二妮见孙铁柱说话冲, 立刻顶了回去, “我知道啥啊我?你是不是不会说人话?”
孙铁柱气得大黑痣上的毛都抖了抖, 指着吴二妮气愤道:“还不都是你们老吴家干的好事,你一个劲想撮合吴丰跟姚小莲,这事你跟我提都没提过?而且平生媳妇儿跟你明说了吧, 姚小莲不想在本地找人嫁, 你干啥还让你弟缠着人家不放?人家能不对你有意见?”
“这也就算了,你弟弟一边对姚小莲献殷勤,转头又想勾、搭宋婉儿!这叫个什么事?平生那俩口子是顾及着我,所以没把这事闹开, 不然这事传出去,我的脸面都被你们老吴家丢尽了!”
“出了这事, 你还想平生两口子啥好事还想着你?拉倒吧!人家没明着上门要说法就已经够厚道了!”
吴二妮磨了磨牙, 一双眼睛里全是不甘心, “孙铁柱, 你到底跟谁过日子呐?人家说啥你就信啥?我跟你说, 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我是想说合丰子跟姚小莲, 但是丰子并不知情!他跟姚小莲认识, 那也是我给他们制造相识的机会, 我想着万一两人看上眼了呢?那姚三春那做法岂不是耽误姚小莲的幸福?”
“退一万步讲,就算丰子跟姚小莲看不上眼,那姚小莲也没掉一两肉不是?我总不会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嫁给丰子吧?”
“只是丰子他后来看上了宋家小女儿,所以他便没再纠缠姚小莲,最多就是见个面打声招呼说两句,这也有错?”
孙铁柱盯着吴二妮的眼睛,“打招呼?打招呼吴丰还想送姚小莲花环?转头还送宋婉儿草兔子?吴丰他怕不是想脚踏两只船吧?”
吴二妮脸色僵了一瞬,强压怒气,信誓旦旦地道:“你这话说的,丰子是这种人吗?有些话我是碍于平面,不想说让大家难看,我家丰子他长得俊,眼光高着呢,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以为他会搭理姚小莲?我娘家附近几个村的小姑娘喜欢他的不知道多少,丰子根本都不看人家一眼的!”
孙铁柱垂眼想了想,“那花环?”
“哎呦!”吴二妮一拍手,一副极度无奈的样子,“什么花不花环的?根本没这事,肯定是姚小莲看吴丰对姚小莲好,她心里不服气,随便胡咧咧的!”
孙铁柱扛起锄头,不耐烦地摆摆手,“得了得了,老子说不过你,我也不知道你嘴里有几句真话,反正平生跟我说过了,以后收购材料的事情全都交给吉祥了,你就别想了!”
此前宋平生都明确跟他说了,他心中也可惜,可是他也是要脸面的,再说他一直种着自己的一亩二分地也没饿死!
孙铁柱说完也不待吴二妮有所反应,扛着锄头就大步走开。
站在原地的吴二妮双手捏来捏去,心就像在油锅里滚一样,疼得直抽抽!
以后所有收购材料的事都交给他孙吉祥,自己家一点好处得不到?这让她怎么甘心!
尤其是他们得到过好处,不过忙活七八天,轻轻松松三百多文钱进口袋,现在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钱溜进别人口袋,她真的忍不了!
吴二妮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索性心一横,脚下生风般赶往姚三春家方向。
姚三春家院子里,姚三春见到吴二妮态度不算亲、热,也就敷衍地点下头,喊了一声“吴嫂子”,然后便专心忙自己的。
吴二妮不甘心,腆着脸凑过去,挤出笑说道:“三春啊,这阵子你跟平生兄弟忙着采摘收购核桃叶这些,我都有一阵子没看到你嘞,我瞧着你好像又白了不少,变得更好看了哩!”
姚三春眼皮子懒懒地垂下,慢条斯理地道:“吴嫂子说笑了,我都出去采摘桃叶这些去了,天天大太阳晒着,又怎么会变白呢?嫂子还是有话直说,我手里事情多着呢!”
吴二妮碰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但也看出来姚三春不想跟她多说话,她脸色讪讪,还是厚着脸皮道:“三春,是这样的,这阵子我跟二毛他爹不是很忙,你有想收购的啥叶子直接跟我们说,我们绝对帮忙!”
姚三春神色冷淡,嘴角的笑更冷淡,“吴嫂子,该说的平生都跟铁柱哥说过了,你若是不知不如先回去问问铁柱哥?”
吴二妮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神色间也冷了一瞬,语气里隐隐带着不满,“三春,平生兄弟跟二毛他爹关系这么好,用得着闹到这一步么?”
姚三春倏尔抬眼,锐利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射进吴二妮的眼,“可这事是谁的错,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吴二妮被姚三春凌厉的目光看得心乱,气焰顿时矮了不少,眼见谈话到了死胡同,她两条眉毛一拉耸,苦哈哈地道:“三春,想当初你们小两口刚分家出来,二毛他爹想都不想就又拎肉又拎蛋的,他对平生兄弟是真心的啊!现在你们发达了,难道就不能拉扯咱们一把吗?”
姚三春心中冷笑,这个吴二妮绝口不提吴丰做的龌龊事,竟然还打起感情牌来了?
姚三春两个酒窝淡淡的,“吴嫂子,要是我没记错,当初你好像并不太舍得鸡蛋肉,还给我们夫妻脸色看,后来我们夫妻连本带利都还给你了吧?”
吴二妮脸色微僵,尴尬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二毛他爹的心意你们总收到了!”
姚三春噗嗤一声,捂嘴轻笑,“吴嫂子,你这笑话真好笑,东西都一丝不剩还回去了,还有啥情义啊,你变出来的吗?”
就算真有,那也被她吴二妮抹没了!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这个情况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人家恐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可是吴二妮就是不一样的烟火,不但心里素质够强,而且脸皮质量够好,片刻后又笑道:“三春,哎,咱们乡里乡亲的,两家关系又好,你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呢?你相信吴嫂子,我是真的为你们着想,吉祥是能干,但是他就一个人,平时就没心没肺的,有时候还不太着调,你家要收这么多材料,万一出了啥纰漏可就不好了,我真是想帮帮忙!”
姚三春弯唇,笑眯眯地道:“吴嫂子啊,你是真的不用担心,就算吉祥一人负责不了,我还能找大哥,不行还有隔壁堂哥,再不着还有前头孙四叔家的青松兄弟……只要有银子,想找人还不简单?吴嫂子你,还是照顾好你的家吧!”
言外之意:村子里人多的是,少自作多情了!
吴二妮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她设计姚小莲跟丰子见面前不是没想到姚三春会生气,但是她仗着宋平生跟自己男人关系好,而且她又没干啥特别过分的事情,所以她便做了。
而且在她看来,姚小莲条件那么差,看到丰子过去献殷勤,她绝对会她弟死心塌地的,到时候姚小莲死缠烂打要嫁给丰子,姚三春为了姚小莲嫁到吴家后的生活,她敢多说一句?就不怕吴家人找姚小莲麻烦吗?
可世事实在无常,谁知道她计划的第一步就胎死腹中,姚小莲竟然跟瞎了一样都没看上吴丰,直接导致后面的计划崩盘。
而且她弟还是一个心大的,竟然还想脚踏两只船,她做为亲二姐能干啥,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能替他善后,帮他开脱了!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姚三春这两口子竟然这般小心眼又斤斤计较,这事他们以及姚小莲啥损失都没有,竟然还对她摆脸色?不就是有一点臭银子吗,嘚瑟个啥!
吴二妮脸色千变万化的,最后笑都扭曲了,“……三春,你为啥这样纠着不放,就算你们夫妻有钱发达了,也没必要这样呀?”
姚三春停下碾盘,微微一笑,“为啥?那当然是因为我小心眼,心胸狭窄呀!吴嫂子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吧?以前我没钱,谁气我我只能骂谁!现在有钱了,所以升级一下,谁气我,我就用银子眼红她,馋死她,这绝对比骂她更让她难受,你说对吗?”
吴二妮指甲盖快戳进肉里,她简直快要被气疯了!为什么世上有姚三春这种牙尖嘴利的疯婆子,说话句句像顶到她的肺管子,气得她脑晕肚子疼!简直快吐一缸子的血来!
最后,吴二妮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却踉踉跄跄脚步凌乱地走,整个人就如同刚被人打了一顿似的,灰头土脸,精神萎靡,丝毫没有往日利落得体的精明妇人形象。
也是经过这次的事,吴二妮第一次意识到,姚三春夫妻俩真是十足难缠的货色!
只是经过这回的事,多多少少影响了宋平生和孙铁柱的关系,加之吴二妮整日吹枕头风,弄得孙铁柱心情郁闷,便好一阵子没找宋平生胡侃了。
对此,姚三春夫妻却根本没时间想这事,农药材料收回来了,他们不仅要请人制作新的农药,还要做实验,同时又要四处推广农药……
总之,就是忙得不行。
夫妻俩一心想为赚钱大业添砖加瓦,根本无心理会外头的流言八卦。
时间如水过,夫妻俩忙忙碌碌,转眼间就到了白露,秋日收获季节慢慢来临。
上旬开始,芝麻陆续成熟可以收割,随后花生、棉花、大豆可以收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中稻也要收割了!
姚三春家两亩旱地种的大豆、棉花、芝麻,以及水田田埂上的大豆都要收割,不过这回姚三春夫妻并没有下地,而是直接出钱找人帮忙收割了。
有这个时间,他们还是用在制农药,实验农药上更划得来。
老槐树村的村民们再次忙碌起来,宋家种了十亩的中稻,旱地又多,这下子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只是现今罗氏怀着身子,宋平东也知道媳妇儿对这个孩子珍视非常,所以宋平东便想让宋婉儿替下自己媳妇儿,罗氏在家帮忙做饭什么的就行。
对此,宋婉儿并不太甘愿,从小到大她爹娘,以及大哥都宠她,很少让她下地干活,除非情况紧急才叫她帮忙一二,现在她大哥却让她替下大嫂,那她岂不是要在地里晒上十天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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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宋家那边宋婉儿一边干活一边抱怨, 田氏安慰也没用,宋平东没说什么,在罗氏年面前还替宋婉儿说话, 可是心里不是没气的。
自己这个幺妹长得好,性子娇,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似的, 他作为大哥自然要多担待些, 可是现在她大嫂怀了身子, 这可是大事, 结果她却一点不懂事,干一点活就要抱怨许久!
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姑娘,谁不是天一亮就跟爹娘下地, 每天弄得灰头土脸的?她嫂子娘家就一个姑娘, 罗氏还不是啥都会干?
要他说,姑娘家可以娇养,但是性子不能太娇,他这个做大哥的有时候都看不过去, 更何况她以后要嫁到别人家去?
从前宋平东就想教宋婉儿做人的道理,可惜后来都被宋茂山拦住, 致使宋婉儿现在长得有点歪。
和宋家相比, 姚三春家都劲往一处使, 氛围倒是挺不错。
这几日, 宋平生请人将旱地跟田埂上的大豆全都割回来了, 正摊晒在打谷场上, 几天后豆杆豆叶都晒得脱了水, 变得卷曲干枯, 宋平生便给马嘴装上马嘴子, 再套上石磙,拉着马在打谷场打转。
一圈一圈又一圈,豆粒纷纷从干枯的豆荚被压出来,不过这样处理还不够干净,宋平生和姚三春姐妹甩了一会儿连枷,总之要尽可能的将损耗降到最少。
而豆粒都被打出来后,再在大太阳下曝晒几天,便可以安心放家中存放,只要注意老鼠就行!
等到天气再冷一些,有些人家便会拿大豆磨豆浆做豆腐,还有一些人家小孩子拿炒大豆当零嘴吃,虽然感觉牙齿都要被崩碎了,可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除了大豆还要收棉花,有些人家收棉花是在地里直接把白棉花扒拉出来,也有人是先把裂开的棉铃整个摘下来,回家坐着再慢慢扒拉白棉花。
于是宋平生请村里一家子帮他将地里棉铃全部摘下,回头姚三春三人又忙着扒拉棉花。
期间宋平生问过姚三春,为什么不直接请人一条龙处理好得了,为什么非要自己动手?姚三春的回答是:出去摘棉花太晒,可是她又想体验生活!
宋平生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姚三春家种的棉花不算多,好在她家棉花没受到什么虫害,长得自然不错,他们也不准备卖,而是留着弹棉絮做被子。
要知道分家时从宋家得到的被子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一捏被子里头都结块了,又重又不蓬松,盖身上很不舒坦。
也就是刚分家时穷得没钱换新的,后来天气又热所以用不上,否则他们夫妻早买新的了。
姚三春家种的农作物,除了大豆和棉花,还有的就是芝麻了,这东西姚三春照样留着自己吃。
姚三春和姚小莲头发都略发枯黄,虽说经过这阵子食补油亮不少少,不过多吃点芝麻总归更好。
芝麻最简单的吃法就是撒点盐小火炒熟,沾一筷子喝一口粥,就当小菜吃,就是不太下饭。
不过姚三春看到芝麻的时候还小伤感了一把,因为炒熟的芝麻哪有辣子里头的芝麻妖娆多情,妩、媚多姿?
倒是姚小莲看到芝麻就想到了农家自制地瓜糖,上头就撒了一层芝麻,不过地瓜糖这东西也只有家中算宽裕的人家才会做,姚小莲就从没吃过,从小到大只眼巴巴看别人吃过,所以心中一直念念不忘。
姚三春看到姚小莲露出向往已久的神情,当即答应她,地瓜就快熟了,到时候自己去村里收一点,回头就做地瓜糖吃!
姚小莲欣喜不已,甚至激动得上蹿下跳。
和姐姐姐夫在一起的日子,吃得好,睡得好,不用干累活,没人打骂她,还有银子赚,姐姐姐夫对她太好,她真的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快乐!
不过收芝麻大豆这些始终是小事,重头戏还是那三亩田的水稻,收回来后照例要先平铺晾晒,然后就是脱粒,继续晾晒,扬场……
这一茬茬庄稼收回来,水稻还没晒好,姚三春家的院子就快爆仓了,最后没办法,只能借用孙吉祥家的地方放东西,否则真没处放。
不过趁水稻刚收回来要曝晒的功夫,宋平生挤出一日空闲去镇上买东西,不是别的,就是一件风谷车。
马车拉着风谷车回村,自然又吸引不少村民的目光,不过这东西也不是多稀罕,所以围观的人并不多。
老槐树下抱着胳膊瞎扯淡的孙青松看到这,便凑过去摸了两把,不无羡慕地道:“好家伙!平生兄弟你又买风谷车啦?哟,还是镇上王记木匠铺做的嘞,肯定方便好用?”
宋平生跳下马车,用缰绳挥掉眼前飞在半空聚成一堆的灰色小虫子,完了一只胳膊搭在马身上,懒懒散散地道:“那有啥,咱们乡里乡亲的,你跟孙四叔要是想用,只要我家不急用,你尽管扛回家用!”
“真的啊?”孙青松顿时大喜过望,甚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风谷车不便宜,谁家舍得给别人使啊?
宋平生来回甩缰绳,笑着道:“我话都说出口,那还有假?”目光伸向孙青松后头,接着道:“田叔,正全兄弟,凯子哥……你们要是想用,都能找我家借,只要多爱护着点别弄坏就行!”
这下子老槐树下的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全都来精神了!风谷车又快又效率,可比他们用手扬场轻松多了,谁不乐意是傻子!
“可是真的啊平生?我家稻子明天就干了,你家还没脱粒,能借我用一下?一上午就行?”
“他家上午,那我家下午吧?我家稻子明天也干了?”
“后天借给我吧……”
所有人争先恐后跟宋平生约时间,甚至还有为了优先权而吵嘴的,现场闹腾得不停。
宋平生直接大声让大家安静下来,再一个一个来约时间,若是谁不服,那就直接别用,而且他事先说好,因为要使用的人家比较多,所以不允许有拖延时间的,否则下次再也不借。
闹哄哄地持续两刻钟时间,宋平生跟一群人协商好时间,终于能牵着略显不耐烦的老马离去。
回去路上他心想的是,他家农药越备越多,生意越做越好,心怀鬼胎的人恐怕也不会少,他们夫妻和村里人打好关系,有备无患。
待宋平生走远,老槐树下的议论声却没停止过。
“我看这平生这小伙子是越来越稳重,越来越厚道,比以前人憎狗嫌的样子好多咯!你看现在都没人说他是二流子了!”
“是的哦,你看人家整天忙着赚钱,哪有功夫出来瞎晃悠?我都没见他们夫妻俩来老槐树这聊天过!这银子赚得,恐怕吵架都嫌浪费时间!”
“……他媳妇儿变化也大,天天在家看着人磨药,又不怎么出门,我看白了好多,脸上也有肉了,比以前好看多咯!”
“嘁,姚三春再好看,她有宋平生好看吗?一个大男人,男生女相,比女的还好看,肯定是投错胎,恶心!”
“……听说宋家老二才生下来那会儿,宋茂山找大师算过命,后来宋茂山就对宋平生不待见了!要我说,他男生女相,恐怕是命格不太好哦!你们还敢巴结他,不怕被人家克了?”
“……就你能!就你会说!平生他晒得黑,咋就长得比姑娘还好看了?孙逢春,你不就是记恨人家没佃地给你吗?就你背后嚼舌根子的样子,人家佃给你才怪了?”
“就是!平生两口子都比以前好多了,又不惹事,你说人家干啥?”
“……”
老槐树下的人为宋平生两口子吵闹得不可开交,却不是几个月前那般一边倒骂他们了,总算是有些进步。
农忙仍在如火如荼的展开,一年一度的团圆日子_中秋节快到了。
姚三春心里没将姚大志夫妻当做父母,又怕那两个极品打蛇随上棍又缠了上来,自然不会回姚庄。
姚小莲心头还残存几丝不切实际的念想,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又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那到底是生养自己的父母,就算父母对她不好,那到底过了这么多年,总会还是有感情的。
但是姚小莲却清醒的知道,若是自己真回了姚庄,她父母绝对会缠上来,影响她就算了,到时候还会害了她姐和姐夫,所以她绝对不能这么做!
中秋的前一晚,夜深人静,姚小莲睁着眼,望着安静无声的明月,窗前一片浅浅约约的清辉,泪水从眼尾一路滑到底,没入被中,寻也寻不着……
第二日,中秋佳节。
从上午开始,宋家就热闹起来了,宋婉儿不用多说,宋平文也放假归来,宋氏一家五口也早早来了,罗氏有身子她兄弟特地过来告知她不用回去,所以也在家中,最后宋平东上门请人,姚三春夫妻和姚小莲也去了。
这下子可真是满满当当十五个人,一大桌子都坐不下!
姚三春还没进宋家院子,就听院子里头宋氏指点江山,让人干这干那的!
姚三春前脚进院子,看到宋氏一家子都在,便喊道:“大姑,大姐,姐夫。”
宋氏对姚三春先喊宋巧云有些不满意,放在以前肯定当场就发作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笑得很和蔼亲和,目光在姚三春脸上打量两圈,就朝宋巧云道:“哎哟,巧云啊,咱们好一阵没见着三春,你看她是不是白了好多,还变俊了哩?”
弓着腰准备拿刀杀鸡的宋巧云抬头看一眼,惊喜道:“是的嘞!三春比前两个月白了不少!也变好看了!”
姚三春抿唇笑,她天天帽子不离身,出门就算熬着酷暑也要穿长袖,不变白才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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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都说宋家是老槐树村日子过得数一数二的人家, 这话真不假,今天中秋,别人家都是割点肉, 鸡鸭是不太舍得杀的,可宋家又杀鸡又鸭,是真舍得。
姚三春看到不免心里嘀咕, 宋茂山浑身都是缺点, 可唯独在花钱上算不得小气, 当初分家那么不像话, 可还是分给他们二房三亩田两亩地一间茅草房,最起码他们夫妻还勉强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这年头供一个读书人真是很费钱,可是宋家的日子却还是照样过得不错, 几乎几天就吃一次肉, 比村里绝大部分人家过得滋润得多。
可若真说宋茂山大方吧,他偏偏在种田上舍不得花钱,家里二十来亩地全靠自家人忙活,只要宋平东他们没累趴下, 宋茂山就不会花钱雇人。
所以姚三春最后的总结就是,只要事关自己、宋平文、或者家中名声, 他不会吝啬钱, 可是大儿子他们则不在考虑之内, 哪怕他们累成狗, 宋茂山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所以宋茂山这种人, 就是那种很少见的极品父亲, 在他眼里孩子就是物件, 自然有一套衡量标准, 有大用处的分外珍惜, 普通的就随意使用,不知珍惜,没用的他看都懒得看一眼,甚至恨不得一把火烧了!
姚三春在心里默默把宋茂山骂了几十遍,回头又觉得为这种人浪费心神没必要,便拉回思绪,继续拔自己的鸭毛。
宋家院子里,田氏和宋巧云杀完鸡便拔鸡毛,姚三春则跟罗氏坐在小凳子上给鸭拔毛,没一会儿宋氏也搬个小矮凳过来帮忙。
别看鸭子体型没有鹅大,可是处理起来却比鸡鹅费时间得得多,因为鸭子身上的毛不但多还长短不一,大毛就算拔掉,可是皮里还残留一小截比较顽固的毛桩,重新拔还费时间,除此之外鸭身上还有新长出来的短毛,一把抓不起来,得用手一根一根地拔才行。
这个地方又没有镊子一类的东西,处理起来就更麻烦了。
罗氏和宋氏已经习惯这样干活,可是姚三春却拔得咬牙切齿的,因为拔鸭毛实在是太磨人,而且鸭子本身味道也不好闻。
虽说鸭子身上味道不好闻,姚三春还是决定待会跟田氏要了鸭毛和鸡毛,鸡毛可以做鸡毛掸子跟毽子,鸭毛回头加点香料去去味,可以试试做一件羽绒服背心什么的。
罗氏本来想跟姚三春说什么事,奈何宋氏过来,她朝姚三春使眼色,妯娌俩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
可宋氏可一点不觉得自己讨厌,硬是在姚三春妯娌俩插话题。
“三春啊,你跟平生经常要去镇上,双抢后你们怎么不顺路去我家看看,我们家现在没那么忙了,下次来大姑家,我跟你大姐保证好好招待你们小俩口,呵呵…!”
姚三春握着鸭脚撕下黄色脚皮,闻言抬头笑了一声,道:“大姑,我跟平生有空肯定会去的,不过这阵子恐怕不行,整天这事那事实在没时间。”
宋氏笑容不变,“嗨,没事,大姑听说了,你们最近一直忙着收材料做农药啥的,忙着正事呢,你大姑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对了,再忙十来天,我跟你姐夫他们都闲下来了,手里也没啥事,你大姐就想过来帮帮忙,磨制农药顺便打发时间啥的!”
“……不过我还听大嫂说,你们小俩口把收购农药的事情全部交给孙吉祥了?三春啊,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一定要听你大姑说一句,外人始终是外人,说不定哪天就翻脸,只有咱们自家人才是最靠得住的!”
“不如这样,你把收购生意从外人手里收回来,过阵子平东不忙了,你就让你们大哥帮忙收购。要是平东始终记挂着他媳妇儿的肚子忙不过来,你姐夫跟小壮也可以帮忙,他们兄弟俩跟平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就跟亲兄弟没两样!”
姚三春就知道是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她宋氏果然是无事无登三宝殿!之前的寒暄全是废话,最后几句才是她真正想说的!
姚三春不想大过节的闹得太难看,笑笑道:“大姐愿意过来帮忙,我跟平生自然欢迎!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大过节的,我真不想讲生意上的事,费脑筋,咱们说点轻松的吧!”
罗氏帮腔道:“是啊,今天大过节的,咱们自家人难得聚在一块,开开心心聊家常多好?”
宋氏眼中不由泄出一丝怒气,她真有一种自己一顿操作猛如虎,回头一看啥都无的憋屈感。
她明明费了好一番口舌,嘴巴都快说干了,结果人家根本不鸟她!
不过宋氏还是很快敛去情绪,继而又陪笑道:“是的哦,咱们就说说家常。”转头看向姚三春,“三春,我看你妹妹小莲到了年纪,要不要大姑给她介绍人家,你放心,不是好的我绝对不会介绍给她!”
其实高小壮也没成亲,但是宋氏可看不上姚小莲做自己儿媳妇,她觉得姚小莲长得不行,父母又是大拖累,根本配不上她小儿子!
姚三春顿感无力,怎么又来了?
两个人自然又是一番你来我往,鸡飞狗跳。
而话题中心人物姚小莲此时却在宋婉儿屋里坐着,十分无奈地看着宋婉儿炫耀她爹给她买的金丁香。
虽说上回两个小姑娘闹得很不愉快,但是宋婉儿忘性大不记事,姚小莲在老槐树村又没有朋友,所以这两人竟然又和好了。
只是两个小姑娘的相处模式还是没有改变,宋婉儿还是觉得自己比姚小莲高一等,喜欢炫耀自己,表现自己,完全没考虑姚小莲的感受,而姚小莲不想失去唯一的朋友,所以便耐着性子配合宋婉儿。
两刻钟后,姚小莲终于寻了小解的由头,出了宋家大院,在外头一个草堆下的阴影处站着发呆。
不知站了多久,她耳侧突然传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小莲……”
姚小莲猛地扭头。
一群女人忙活半天,终于将十二道菜全部做好,红烧鸡,青椒血旺,青椒鸡杂鸭杂,蒜苔咸肉,清炒空心菜,清炒苋菜,红烧冬瓜,炒南瓜,干煸豆角,蕨菜烧肉,凉拌黄瓜花生米,老鸭汤……
宋家今天两张桌子合并,十二道菜放上去倒也不显得满当,不过宋家今年的菜却比往年都要丰富,二狗子和虎娃看着口水简直快流一地了!
合并成的长桌上,包括小孩子,十五个人依次坐下,叽叽喳喳说着话,这本宽敞安静的堂屋里,一下子人气爆棚,热闹得不行。
众人还未开动,宋氏扫视众人,然后就便满面笑容地朝宋茂山道:“大哥,今天中秋,难得大家都在,一家子团团圆圆的,你不说两句?”
宋茂山手放在酒杯上,面皮少有的松动,嘴角也不复往日严厉甚至不近人情的弧度。
“既然大妹你开口,那我就说两句。”宋茂山清了清嗓门,声音低沉有力,又道:“今天是中秋节,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咱们一大家子今天为啥聚在一起,那是因为咱们是亲人!是血亲!”
“什么是亲人?亲人就是要相互帮助,相互扶持,相互体谅!发达了也不能忘本,要记着帮衬亲人!闹矛盾了,也不能跟亲人断绝关系,该放宽心胸,互相体谅才是!因为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宋茂山食指用力戳在桌面,脸色极为认真,“咱们亲人之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若是不相互扶持,不团结,反而跟个仇人似的,谁都不搭理谁,那外人就会欺负到你头上,谁让你人单力薄好欺负?”
宋氏擦了擦眼角,似乎很有感触,“大哥说得太对了!想当初,大壮他爹早早地去了,就留我们孤儿寡母三个,不仅日子过得清苦,大壮他大伯二伯还想抢我家的田地。虽说我小时候跟大哥关系不太好,可是紧要关头还是大哥出手相助,帮我夺回田地,还为我们撑腰,否则我们母子仨恐怕早就饿死!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宋茂山摆摆手,“咱们亲兄妹,说这些见外的话干啥呢!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血亲,紧要关头不出头,那我还是人吗?”
宋茂山说的倒也不是假话,其实他们亲生父母都是脾气好的,从小教育宋茂山兄弟姐妹仨要好好相处,互帮互助,所以在宋茂山离家闯荡前,他对底下两个弟弟妹妹还是不错的。
可自从宋茂山从外头闯荡回来后,一切都变了,他先逼父母分家,抢走绝大部分家产,又将宋茂水一房赶出家门,不管生死,真真是一副冷硬心肠。
后来宋茂山老父老母气得重病在床,可能宋茂山心底还有一丝人性,倒是请了大夫治疗,只是二老被刺激狠了,最后还是撒手人寰。
这期间还发生过一件宋茂水和宋氏都不知道的事,就是二老临终前一边痛哭流涕,一边骂宋茂山冷血无情,对亲兄弟都这么狠,又骂宋茂山畜生,把自己父母气死,他这种不孝子,死后绝对要下地狱!
宋茂山对父母的感情杂糅那一丢丢的愧疚,后来他将这点感情转移到宋氏身上,所以对宋氏倒真是不错了。
至于为什么不对宋茂水好,那是因为分家时闹得太决绝,郭氏骂得很凶很难听,而且跟宋茂水修复关系代价太大,他可不想把吃进肚子的东西再吐出来。
所以,才有如今宋茂山和宋氏兄妹情深的戏码。
对此,围观群众姚三春只想说:哎哟,演技不错哦!
如果宋茂山兄妹说得不是那么别有深意,句句暗示,她绝对给满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巨巨巨想双开写女强修仙文自嗑,可是我的手告诉我,不,你不想!QAQ……
第67章
今天的宋家真称得上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热闹极了。
这不,宋茂山和宋氏两个骨灰级戏精才表演完,又轮到宋平文这个小戏精, 起身双手捧酒杯,微弓着腰轮番向上头两位兄长敬酒,一会儿说感谢兄长多年照顾, 一会儿又回忆起小时候调皮捣蛋被兄长揍的趣事, 引得堂屋里好一阵大笑, 可谓做足了姿态。
宋氏便在一旁矜矜业业地做绿叶, 直夸宋平文大了,懂事知理,对两位兄长万分尊重, 又夸兄弟仨感情好, 以后平文出息肯定会拉扯兄弟云云,总之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倒,整个堂屋都是宋氏的大嗓门,一刻都没冷过场。
宋茂山最欣赏的就是宋氏这一点, 能猜到他想听什么,想做什么, 他们之间的默契能让他事半功倍, 所以他的神色便更满意了。
对于宋茂山三人精彩绝伦的表演, 宋平东确实生出几许感触, 他作为兄长, 自认照顾弟妹是份内之事, 若是弟弟妹妹门误入歧途, 他就伸手拉一把, 要是弟弟妹妹们犯浑犯错, 他便说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之绝不能撂挑子不干!
宋巧云作为大姐,对底下弟弟妹妹同样宽容。
而姚三春夫妻却持有迥然不同的想法,宋茂山三个表演很走心,可惜内容太垃圾,他们夫妻极需多吃点碳水化合物、蛋白质、维生素、膳食纤维、脂肪等等来压压惊。
所以宋平文刚一坐下,姚三春夫妻同时执筷夹菜,颇有些碳水使我快乐,脂肪使我忘记烦恼,蛋白质让我诗兴大发的意味,吃得开心得很。
宋茂山看到二房完全无动于衷,简直气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今天又是中秋,他只能按捺火气,虽然暗底下牙齿都快磨碎了,却只能往肚子里咽。
堂屋里安静了一瞬,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对此,姚三春夫妻毫不在意,他们今天过来是看在宋平东和田氏的面上,否则他们不会过来吃这顿饭。
在场若是非要说谁心头稍微轻松一点,那恐怕也只有田氏了,五个儿女齐聚一堂,不管气氛是好是坏,她光是看着,便觉得心里有了一丝慰藉。
中秋团圆饭就这样结束,明明人比以往都齐整,宋茂山也没怎么板着脸,偏偏还是不尴不尬地结束。
吃完饭姚三春和宋巧云帮田氏收拾碗筷,完了便回了自己家,只是这一路上姚小莲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姚三春问她怎么了,姚小莲只说有点困,到家便回屋睡觉去了。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田氏打头,后头宋平东提着满满一篮子的东西,夫妻俩前后脚进了姚三春家院子。
姚三春洗手出来一看,就见篮子里装了不少新老菱角,沙梨,板栗,以及八、九个大石榴,石榴外皮红得惹眼,让人看一眼便能想象出里头石榴籽肉该如何好看又好吃。
宋平东拿来一把凳子,罗氏顺势坐下,没等姚三春发问,便笑着道:“上午人多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些是我娘家兄弟昨天拿过来的,让我送过来给你跟二弟尝尝鲜,这回我可是沾了你跟二弟的光,要知道我早就想吃娘家那边的石榴菱角跟板栗了!至于这沙梨,我是听二弟说你喜欢吃蒸的,所以也拿了一点,不过这沙梨是今年最后一茬,吃完就没咯!”
罗氏娘家送东西可不是无事献殷勤,其实是姚三春夫妻将一部分收购农药的生意交给罗氏娘家,罗家人投桃送李罢了,只是这事外人并不知道。
按理说,姚三春夫妻做生意最该拉扯一把的就是宋平东夫妻俩,只是宋平东没分出来单过,赚的钱最终还是流入宋茂山口袋,姚三春夫妻自然不愿意,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改拉扯罗氏娘家,因为罗氏娘家人挺可靠。
姚三春见到这么多水果,心里自然开心,尤其是那个又大皮又红的石榴,拿在手里都觉得手上沾了水果的清香,笑吟吟地道:“大嫂,你这话说的,真说谁沾了谁的光,那肯定是我沾你的光啊!不过大嫂,你娘家那边的石榴可真大!我看连沙梨都比大狗村的大!”
罗氏脸上笑容更满,“那是当然,我们那谁不知道,咱们罗庄种啥果子都比别村的好吃!明年这时候我可以带你去我娘家那边玩一天,保证水果吃个够,你恐怕饱得要撑破肚皮!呵呵……
“还有,我娘家那边有一片野毛栗林,随便摘!你是没见过那个野毛栗,比咱们这山上的野毛栗个大,又比板栗小,生吃清甜,煮熟了又甜又面,可好吃了!可惜我兄弟没时间去山上,不然也能带给你尝尝!”
这时候不管毛栗还是板栗,都是正当时,姚三春前几天上山找五加便剪了一些回来,青皮的生吃,深棕色老皮的上锅蒸熟,又甜又面,绝对是秋日零嘴的上上之选。
姚三春坐在小凳子上认真听罗氏描述,不由有些意动,“大嫂,你说的简直快把我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可惜罗氏怀了身子,不然姚三春还真想跟她去罗庄山上跑一趟,摘野毛栗,摘灯笼果,摘野柿子……想来必定很有趣。
罗氏眼睛一转,“要不,我俩过两天去我娘家山上耍耍?”
姚三春还没来得及反应,安静站在一旁的宋平东第一个站出来,目光指向罗氏的肚子,“胡闹!山上树多草木深,你去多危险?”
罗氏方才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回过神来便后悔了,她趁姚三春没注意,偷偷朝宋平东吐舌。
宋平东忍俊不禁,一张俊脸轮廓更柔和些许,整个人身上如同罩着一层暖光。
姚三春抚着胸口,夸张道:“大嫂,我要是敢点头答应,我预感大哥都想揍我了!好险!”
宋平东:“……”
宋平东离开后,妯娌俩说说笑笑,转眼太阳西沉,姚三春家院墙下的阴影越拉越长,罗氏便回去了。
今天中秋,晚饭肯定要准备丰盛些,晚上姚三春洗菜切菜,宋平生掌厨,姚小莲便负责烧锅。
其实姚三春家也没有什么干稻草,才收割回来的稻草全是水分还在打谷场平铺着,所以只能用大豆杆跟芝麻杆这些烧锅。
姚小莲烧锅经验足,知道用这些秸秆上头可能还有豆子,烧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就会“嘭”的一声响,她做足了心里准备,所以还挺淡定。
姚三春回想无知的自己第一次用干枯的竹子烧锅,结果被那竹子响亮的爆,破声吓得两眼放空,六神无主,七窍生烟,拔腿就跑……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不太好意思。
于是姚三春决定了,等这几天忙完稻子,过几天就去山上用耙子刮干松针,还有捡干柴禾,顺便可以摘些野毛栗!
想来过阵子山上应该要热闹了,会有很多人成群结队去山上刮干松针和捡柴禾,否则谁家干稻草也不能支撑一年呀!
晚饭吃完,姚小莲便回屋睡觉去了,宋平生搬来竹床放在打谷场,搂着姚三春,两人静静地看着天上那轮明月。
发财则趴在两人脚下,闭眼假寐,只有一条狗尾巴慢悠悠地甩来甩去,远处有点点火光,应该是孙本强夫妻在村里巡逻。
明月当空,照耀山河万里,万星璀璨,涤荡千溪百川,这十五的夜空月色,美得让人沉醉。
姚三春靠在宋平生肩头,黑白分明的眼映着点点月色,可她眼神却早已失焦。
宋平生紧了紧怀抱,在她额头亲了亲,低沉的声音落在姚三春耳畔,“想叔叔阿姨了?”
姚三春缓慢点着头,最后索性闭上眼,靠在宋平生胸膛静默不语,只是眼角渗出点点碎光。
宋平生心疼不已,他们经历过生死,可是他最重要的人始终在身边,只是对姚姚来说,现实未免有些残酷—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在这个家人团圆的日子,有些人却过得百番滋味在心头,就是没有甜,姚三春是,孙吉祥是,姚小莲也是。
到第二日,姚三春的心情便好了许多,因为人只要一忙活起来,根本就没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一早上,担水扫地,洗衣做饭,喂鸡喂鸭,割草喂马羊,然后便是晒稻子,叉散稻草晒干,还要看顾磨制农药的几个人,以及赵山石那边……
总之,只要你想忙,你就能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虽说日子忙碌,上午宋平生还是抽空去了孙吉祥家一趟,连姚三春都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问他也不说。
直到孙吉祥赶着马车从镇上回来,送来一只鸡和一条鱼,还有一大包红彤彤的干辣椒,姚三春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中午宋平生早早去厨房,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便有香辣味飘出,那又麻又辣的香味一下子飘得老远。
隔壁小孩大丫跟她年幼的弟弟是真的馋哭了,大的哭小的打滚,坐在灶底的姚三春听得清清楚楚,简直哭笑不得。
宋平生又是宰鱼又是杀鸡,忙得一头的汗,甚至还被呛得打喷嚏,不过当一道红辣辣的辣子鸡,以及一盆飘着红油的水煮鱼片出锅,宋平生脸上多了几丝满意的笑来。
姚三春从灶底站起,抽、出汗巾递给宋平生。
宋平生却不接,反而将脸贴近半分,似笑非笑望着姚三春黑白分明的眼眸。
“你男人为让你开心,被辣椒辣得鼻涕都快出来,你还不安慰一下我?”
姚三春抿唇瞪他,酒窝忍不住冒出来,最后还是认命给他擦脸。
“……你上午跑去找吉祥,就为了这事啊?”
宋平生清润的眼含着笑意,轻笑道:“不然呢?就是不知道姚姚你满不满意了?”
姚三春憋笑扯了扯唇角,一派高贵冷艳道:“勉强算你及格吧,要是你以后多做点辣菜,我或许会更满意。”
宋平生挑眉,随后站直身体,冷哼一声,“少吃辛辣身体好,你别想了。”
辣椒星人姚三春:我选择死亡!
一顿开心的中饭结束,下午,姚三春家又迎来几位客人。
第68章
姚三春家的小破院子里, 刘青山站在中央,他身旁还站着两位穿着气派的中年男人,三人中只有那位体型瘦长, 留有八字须的中年男人身后跟随一位小厮。
宋平生一见刘青山便知其来意,除了买农药还能是什么?听说自从立秋以来,包括大丰县在内, 他们这一片都没怎么下雨, 对于种茶之人来说, 这确实不是一个好消息。
果不其然, 刘青山进入小破院子,便道:“宋兄弟,我身旁这两位一位是刘仲义刘兄, 一位是王发王兄, 都是我朋友!我们几个今天远道而来,不是为了其他,就是专门来买五加皮农药的!”
“我家茶山这几天又闹起茶尺蠖,比起那时春茶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短短几天就闹开,我怕再耽搁下去损失惨重, 所以赶忙过来跟你订农药!”刘青山眼下发青眼袋很重, 且面带忧色, 看样子应该情况挺紧急的。
他一口气都没喘匀, 又语速飞快地道:“这次我要一千五百斤!你们大概啥时候能交货, 钱不是问题, 只要能尽快交货!”
商人重利, 刘青山竟然愿意主动让利, 可见他到底有多焦急了。
刘青山语毕, 另一个叫刘仲义的沉声道:“宋兄弟,我大概要一千六百斤,要付多少定金,我现在就拿给你,不过一定要保证尽快交货,否则买回去也迟了!”
刘青山加一句,“我们的茶叶就靠你啦!”
也是刘青山他们倒霉,春茶闹虫灾不少见,但是秋茶倒是还好,今年坏就坏在雨水少,天气又合适虫子繁、衍,导致秋茶遭受重创。
但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是真的,刘青山等人为虫灾愁秃了头,于姚三春夫妻来说却是机遇。
宋平生背脊挺直站在那,笑得淡然沉稳,“二位不必如此焦急,我们家五加皮农药存货足够,若是方便,你们下午便可以拉走。”
“当真?”刘青山跟刘仲义对视一眼,脸上均是掩饰不住激动。
一直没出声的王发有些放肆地打量着宋平生,目光谈不上多和善,“是真是假,带我们去你家库房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宋平生仿若没发觉王发对他的敌意,只道:“当然,各位随我来。”
于是宋平生便将四人引至库房前,只是库房两扇门只能开一扇,另一扇门直接被农药挡住去路,推也推不开。
库房本就不大的,里头农药快堆到屋顶,更是将另一头唯一的窗户堵个严实,导致库房里头黑黢黢的,打开门也只能看到方寸之地。
也是因为这阵子不下雨,否则宋平生两口子也不敢把农药就这么放在地上,容易生潮,但其实他们还有很多收购的材料在孙吉祥家呢!
刘青山和刘仲义伸直脖子在里头扫两圈,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他们根本不认识哪对哪,但是不妨碍他们点头作了解状。
王发看完眼中划过不屑,继而朝刘青山问道:“青山兄,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只是这家库房实在简陋,一堆不知什么东西乱七八糟堆在一起,说不定还有蛇虫鼠蚁,这样的农药你真敢用于茶树?咱们种的茶叶可不是棉花大豆那些下,贱东西,金贵着呢!”
刘青山将目光投向宋平生,迟疑一下,道:“这……反正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宋兄弟家五加皮杀虫剂,我敢打包票,绝对有用,且效果异常好,我从没见过效果这么好的农药,否则我也不会介绍给王兄你还有刘兄。”
刘仲义望着宋平生欲言又止,道:“王兄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做生意的,门面很重要。”
宋平生不见恼怒,只是略带无奈地扯了下唇角,“各位说的是,只是我家新屋才盖一大半,库房未完工,还要有一阵子才能搬进去。我也很想将农药放在宽敞整洁的地方,只是三位也看到了,我跟我媳妇儿目前还住破茅草屋,哪有地方给农药挪地方?”
宋平生这么一说,刘仲义脸色略带讪然,他总不能让人家自己都住不好,还给农药造金窝银窝吧?
只是王发却仿佛跟宋平生杠上,下巴一抬,语气中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得意,“既然如此,你不介意带我们去参观新库房吧?毕竟我们种茶不是小打小闹,若是你家就这点东西,我还真不放心买!”
宋平生不动声色望去一眼,像王发这种端着大爷做派的顾客他从前见得多了,这点小打小闹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于是便从善如流道:“可以。”
于是宋平生便领着刘青山一行人去往新屋那处,这倒是让他想起上辈子才开始创业时,他领着顾客参观自家厂房的记忆。
一行人很快到达新屋所在地,只是新屋没做好,厂房和仓库都只是初具模型,只因姚三春夫妻要建造的屋子太多太大,又要求质量可靠,这绝不是一个月就能了事的!
虽说厂房仓库只是初具模型,但是光从框架来看,便可推测建好后的面积有多大,厂房目测最少可容纳七八十人,仓库将近两个老屋那么大,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刘青山和刘仲义见到这么大的仓库厂房,清楚地认识到了宋平生做农药生意的决心和态度,这下便再没什么疑虑。
相反的是,经由这事,二刘领教到宋平生这份干大事的魄力,以及处变不惊的气度,都不由高看他一眼。
这边二刘指着新屋说笑,这边王发却背着手,紧抿唇角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姚三春家又来贵人的消息就跟那天上的鸟儿一样,扑腾着翅膀飞得老远,没一会儿新屋周围便围着不少人,都一个个站在那看热闹,半天不挪步,好像别人多长了一只眼睛似的。
这么多人打量自己,王发心中更加不悦,袖子一甩,便道:“青山兄,该看都看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毕竟是自己带来的人,刘青山不好拂人家面子,笑容微敛,朝宋平生颔首,五人便又回到小破院。
来时刘青山料想过宋平生两口子可能准备了存货,只是他没想到人家竟然准备了好几千斤,这下子真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纠紧几天的心终于舒缓了些,就算让他多掏钱他也愿意。
刘仲义也没犹豫,爽快付了钱,倒是他王发却没有买农药的意思,刘青山对他瞥了好几眼,人家直接当没看见,后来刘青山便没再看他。
刘青山和刘仲义两人一共要了三千一百斤,共计三百一十两银子,两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很快将这单生意办妥。
付好银钱,后面便是搬运农药了,虽说他们来时王发独乘一辆马车,倒是能空出一辆马车来,但是装三千多斤农药还是远远不够,最后宋平生提议让孙吉祥驱使马车帮二刘送货到大丰县,只是路费得刘青山他们包了,二刘自然答应。
孙吉祥才买的田,没稻子收,又不用收材料,正闲在家中没事干呢,一听有钱赚自然乐意,屁颠屁颠跑来搬农药,甭提多开心了!
几人搬农药的空当,宋平生将刘青山拉到一旁说话,顺便将十两银子送到刘青山手里,商人张顺再加上今天两单生意,刘青山都是出了力的。
刘青山稍作推辞,最后还是收下了,只是他在原地磨蹭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宋兄弟,我告诉你一件事,只是这事得你自己分析,我也不知真假。”
宋平生目露几许讶然,“你说。”
刘青山神色郑重,“就这几天的事,有人来我们大丰县找茶农,声称他们手上有五加皮杀虫剂,且一斤只要五十文。说实话,我也动了心思想买,只是我看了那五加皮杀虫剂和你家制作的有所不同,闻着味儿好像也不是完全一样,所以没买,毕竟这么多茶叶经,可经不得瞎折腾。”
“本来我和刘兄王兄约好一道过来买农药,如今王兄没有买的心思,恐怕是想买别人家的农药……”刘青山扫向宋平生,“咱们大丰县买那家农药的人家应该不少,原本有几个也想跟来的。如果那家的农药真的有效,恐怕……”
宋平生深知刘青山这话半是告知半是试探,所以从头到尾淡定得很,事实上,他是真的很淡定,内心毫无起伏,甚至还有点想笑。
从他们夫妻请人磨制农药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做好材料种类被泄露的准备,但这没关系,因为五加皮所需要的信石从头到尾只经过他们夫妻俩的手。
五加皮杀虫剂中所需要的信石不算多,但是他们夫妻都是悄悄请中间人采购,再亲自磨制,亲自添加,甚至连姚小莲都不知道信石的存在,更何况五加皮杀虫剂各材料比例非常重要,不知道混合比例效果绝对大打折扣,所以无论心怀叵测之人如何费尽手段,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到他吐血。
所以宋平生万分淡定地回道:“我恐怕只能说声遗憾,那些人买的五加皮杀虫剂绝对是假的,您看着吧,过几天就知道有没有用了。”
刘青山见宋平生这般笃定,便没再说什么,见农药都装上车,跟宋平生打声招呼便离开了老槐树村。
回到家中,宋平生将假五加皮的事告之姚三春,夫妻俩同一个想法,静观其变,隔岸观火,且看他们如何玩火自焚。
只是,这将他们农药原材料泄露出去的人到底是谁?是故意还是无心?
村子里议论姚三春小俩口的声音还未断,这天又出了一件大新闻!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天好! (づ ●─● )づ
第69章
这日上午, 姚三春姐妹正坐在院子里低头挑拣大豆,要用手将里头小石子和坏豆一粒粒挑拣出去,挑拣出来的坏豆和小部分小石子甚至可以留下喂鸡, 因为鸡没有牙齿,它们喜欢一些吃小石子或者沙粒这些来帮助消化食物。
与此同时,宋平生也正在门前打谷场将稻粒摊开晾晒, 只等晒干再用风谷车扬两遍。
姚三春家这边正一片忙活景象, 这时田氏突然一路跑过来, 她远远就挥手喊宋平生名字, 到近处便紧紧抓住宋平生胳膊,粗,喘一大口气, 才急惶惶地道:“平生, 你你快去镇上请大夫,你大嫂摔了,见了血,肚里孩子眼看是保不住了, 万一大人又有个三长两短,你大哥恐怕要疯!”
宋平生大吃一惊, 也没时间问前因后果, 扔下木锨便往孙吉祥家方向跑去, 万幸孙吉祥今早刚从大丰县回来, 他还能用着马!
院中姚三春听得田氏惊慌恐惧声音, 当即奔了出来, 紧张问道:“娘, 大嫂现在怎么样, 人还醒着吗?”要是人失去神智, 那情况可能更糟。
田氏慢半拍扭头,额头布满细汗忘了擦,哑着嗓子道:“人醒着,但是肚子疼得厉害,叫得嗓子都哑了,平东是一步都不敢离开啊!”
姚三春心中一紧,跟姚小莲打招呼照看好家里,她便跟田氏一起去了宋家。
此时宋家门外有不少人站在那儿,看来罗氏摔倒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不过田氏婆媳俩根本没心思理会他们。
宋家偌大的院子里,此刻不见宋茂山跟宋平文的人影,只有宋婉儿半躲在堂屋门板后,脸色苍白,甚至连嘴唇都是白的。
姚三春没心思管这些,因为东屋断断续续的哀叫声实在太惨,她跟在田氏后头踏入东屋,刚一进去,一股血腥气混合刺鼻的臭气直冲面门,刺激得她眉头皱得死紧。
田氏走过去朝床上的罗氏轻声安慰道:“平东媳妇儿,平生已经骑马去镇上找大夫了,很快就能到!你再忍忍,再忍忍,啊?”
姚三春走近看过去,便见罗氏苍白的脸庞汗水混合泪水,鬓发黏在皮肤上,眼皮无力地搭拉着,眉间却紧蹙成一座小山丘,时不时就会发出痛苦的尖叫声,真是十足的狼狈。
床榻一旁,罗氏的衣裳被扔在地上,上头大片猩红的血混合像是猪屎一类的东西,简直臭不可闻。
宋平东神色也非常不好,一张脸紧绷到极致,眼中全是担忧和焦急,被罗氏紧握住的那只手都被都抠出血来,他就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只朝田氏急忙说道:“娘,二狗子他娘现在离不开我,您帮我把地上衣裳带出去,再烧些热水。”
田氏忙不迭应下,原本她就准备这样做,只是事发后叫大夫是首要,所以才耽搁了。
姚三春见罗氏样子太凄惨,心里很不好受,可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忙烧点水了,离开她前对宋平东说道:“大哥,要是大嫂疼得狠了,你就塞一块布让大嫂咬着,以防她太疼咬到舌头。”
宋平东无力地点下头。
待姚三春也离开,宋平东用袖口帮罗氏擦汗,另一只手紧紧反握着罗氏的,口中不停安慰着:“小玉,没事的,我在这呢!”
罗氏目光时而迷离时而疼得清明,又一阵痛熬过去,她得以片刻的解脱,虚弱地望向宋平东,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爹,咱们孩子没了,对不起……”她知道自己男人同她一样,对这个孩子满怀期待。
宋平东摸着她的脸颊,安慰道:“没事的小玉,等你好了,咱们还会有孩子!你要怪就怪我,是我没照顾好你!”
罗氏的狠狠闭上眼,将泪水挤出来,哽咽一声,气息微弱,“他爹,我真的,好难过……呜呜……”
人真正伤心的时候,语言这东西便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于可笑,宋平东无法用语言安抚罗氏,只能用额头碰罗氏的,另一只手紧紧搂住罗氏。
在罗氏看不到的地方,宋平东眼眶蓦地红了。
没一会儿,屋子里又传来罗氏痛苦的叫声。
姚三春烧好水送去东屋,出来却见二狗子躲在廊檐下柱子后,咬着手指头,圆溜溜的眼睛汪着两泡泪往下掉,小脸快哭成小花猫。
姚三春走过去蹲下,摸摸二狗子的后背,二狗子似乎是得到支撑,一下子撞进姚三春怀里,哭得更凶,可见是真的吓坏了。
二狗子这么点大的孩子,要是吓狠了真可能吓出毛病来的,于是姚三春便牵着他去村里转几圈,用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另一端宋平生直接骑马去的镇上,买马已经有一阵子,有姚三春亲自指教,他骑得还行,所以很快便把回春堂的大夫从镇上请回来。
从马上跳下来的那一刻,不仅是中年大夫,就连宋平生都觉得自己屁股差点颠裂开了。
这时候宋茂山和宋平文终于出现在堂屋里,田氏等人一见到大夫,提心吊胆的情绪有所缓解,宋家院里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回春堂大夫进入诊治时,罗氏已经疼晕过去。
一番诊治后,大夫叹了口气,朝围住他的宋平东等人说道:“这位夫人这一跤摔得太狠,很不幸,孩子已经没了。不幸中的万幸,这位夫人身体不错,虽然流了不少血,今天还受了不少罪,但没伤到根本,养好身子以后还能有孩子,若是换做身子差些的,恐怕半条命都没了!”
宋平东听到罗氏没伤到根本,一瞬间仿佛溺水的人被捞上岸,终于得到大口喘气的机会,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谢谢大夫,真的谢谢你!”宋平东由衷感激道。
大夫摆手,从药箱拿出两包药来,“我来时只来得及带两副药,现在就熬了给病人服下。剩下的我开个方子……”他指向宋平生,“你送我回镇上,顺便把药买了。还有,病人身体受亏损,这阵子一定要照顾好,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宋平东和田氏仔细听着,全都一一记下。
待宋平生再次骑马送大夫回镇上,宋家院子也再次安静下来,村里有好些人进院子想打听两句,却被宋茂山阴沉的脸色劝退,一个个讪讪离开。
大门关上后,宋家的气氛却更加诡异,宋茂山唇角下撇,面色沉沉,端是一副“黑山老妖”的形象,宋平文神色看不出什么,宋婉儿却肩膀垮下,捂着脸就跑回自己屋里,让一旁的姚三春忍不住胡思乱想。
而最诡异的莫过于宋平东拿药进厨房前瞥向宋茂山的眼神,翻腾着各种浓烈的情绪,却让姚三春更加疑惑,罗氏到底是怎么摔的?
若不是现在田氏他们心绪不宁,她真想立刻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宋婉儿情绪快崩溃,为什么宋平东会用这种眼神看向宋茂山,而宋茂山竟然没有发作?
宋家人人都陷入自己的心绪,彼此间几乎没有交流,连眼神都自动错开,安静到姚三春发慌,而村里老槐树下却讨论热烈。
“……我亲眼见到宋平东抱着他媳妇儿回去,一路都在淌血,啧啧,孩子绝对没了!恐怕人都去了半条命!作孽哦!”
“平东媳妇儿都显怀了,宋家竟然还让她挑猪粪?没看出来啊,宋平东竟然是这种人,平日里还装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啐!”
“我上上午看到宋平东一直在打谷场脱粒,要不是有人叫他都不知道!他咋会让自己媳妇儿挑猪粪,就算不是为媳妇儿,肚子里孩子总是他的吧?”
“啥呀,要我看罗氏就是命不好,谁家媳妇儿怀了身子跟怀个金蛋似的,还不是照样下地干活,谁跟她一样,挑个猪粪都能把孩子摔没了?真是没用!罗氏要是我媳妇儿,我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你嘴巴可积点德吧!人平东媳妇儿这么惨,你还拿人家开涮!要我说,这事说不定跟宋老头有关,你看他在几个子女前脾气大得很,说一不二,他家还不都得听他的?家里那么多田,也没见他怎么请人帮忙,恐怕也不是啥会心疼人的!”
“宋老头派头是大了点,但是又没听说干过啥坏事,就当初连把二房分出去,那还给了三亩田二亩地呢,说明啥?说明宋老头就是脾气臭了点,对子女还是好的,你们可别瞎咧咧了!”
“那总有人让平东媳妇儿挑猪粪了吧,总不能她自己想干这活吧!”
村里议论声从上午出事后就没消停过。
宋平东自己在厨房熬着药,姚三春见没其他事情,便回自己家去了。
厨房里,田氏正想着如何跟宋平东开口,这时宋婉儿顶着肿成核桃的眼,磨磨蹭蹭进来厨房。
几乎是宋婉儿进来的一瞬间,宋平东的眼神就猛地冷下来,冷得就像那冰天雪地的刺骨风雪,刮得她遍体生寒,动弹不得。
宋平东也不说话,就这样冷冷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情绪,这样的目光却比打骂更让宋婉儿难过。
宋婉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先是后悔中夹杂着难受和痛苦,最后却又生出一丝委屈。
她在原地蹲下,抱着膝盖仰面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在地里干这么多天活,这几天一直浑身不舒服,今天身上实在没劲,所以我才让大嫂帮忙干活!再说大嫂也点头了,要是她干不了,我咋也不会逼她帮我干家务活啊!”
宋平东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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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宋婉儿, 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你大嫂怀这胎辛苦,最近还在吐,人瘦了不少, 让你这阵子多担待些,忙完这阵子我自己来。这话我说多少遍了?我就差点低声下气求你了,结果呢?!”
宋平东最后三个字声音陡然拔高, 仿佛一道惊雷响彻整个宋家院子, 不仅田氏吓着, 宋婉儿更吓得身子一抽, 竟直接摔坐在地上,好不狼狈。
“你前面答应得好好的,今天就说不舒服?你真当自己是哪家千金大小姐?干点活就这疼那疼?你大嫂从进门开始, 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啊?我总想着, 我们两口子毕竟做大哥大嫂的,对弟弟妹妹能多担待就多担待些,你平常懒散娇气些也就算了,念着你迟早要嫁出去, 我们就想待你好一些,可是你呢?宋婉儿, 你懂事吗, 你有良心吗?!”
“是, 割稻子收大豆是辛苦, 你干一季就喊辛苦, 我跟娘跟你大嫂年年忙活, 我们不是人, 就我们不辛苦?怎么, 在这个宋家, 就我们三个命贱,就我们三个活该当牛做马给你们当畜生使?”
“就干这么点活儿,你就快死了?躺床上都起不来了?还有脸让你怀着身子的大嫂帮忙干活?你怎么不让宋平文去干?怎么不让爹去干?就看你大嫂平日让着你是不是?”
掉了这个孩子,宋平东所有理智彻底烧光,胸腔里有一把怒火,只想尽情发、泄,他脖颈上青筋都蹦了出来,眼眶微凸,里头全是血丝,配上他冷硬的表情,看起来十足渗人。
宋婉儿心态全面瓦解,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捂着脸放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哥你相信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呜呜……”
宋平东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连手都在抖,他闻言冷笑不已,“现在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宋婉儿,对你好根本不值得,是我瞎了眼!是我害小玉受苦!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不要跟我道歉,你去跟二狗子他娘,跟我死去的孩子磕头道歉去!”
田氏似惊惧似担忧地抓住宋平东,可是嗓子却像被什么梗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待宋平东端着药从厨房出去,宋婉儿还在那凄凄惨惨地哭,上气不接下气,简直哭得肠子都快断了。
田氏过去一把扯住她手腕往上拽,语气难得一见的凶,“哭什么哭!我早上还叮嘱你,不要什么事都指望你大嫂,让你多帮忙看顾着点!你这个脑子怎么从来不记事?你真是,你真是在你大哥大嫂心窝子上戳啊!”
宋婉儿就如同那雨打的柳枝,浑身脱了力,软成一团靠在田氏怀里,抽抽噎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宋平生将大夫送回回春堂,再赶回来已经过了中午,姚三春给他留了饭菜,他也真饿狠了,三下两下铲起大锅里的锅巴,拿手里沾上烧豆角浓浓的汤汁,大口吃起来,三下两下咽下。
姚三春真怕他噎着,忙给他盛一碗青菜蛋汤,一边让他吃慢一点。
可这方还未吃完,宋平东突然来到他家院子,看样子像是有事跟宋平生商量,姚三春便自觉离开了。
宋平生加快速度将剩下半碗饭吃完,放下碗筷,问向皱眉不语的宋平东:“大哥,你有事直说。”
宋平东放在方桌上的右拳握得发白,语气异常艰难,“平生……你大嫂出事,跟婉儿还有爹都有关系!”
宋平生眸色一滞,“到底是你怎么一回事?我跟姚姚到现在都糊里糊涂。”
宋平东眉头皱出极深的纹路,“……前阵子婉儿替你大嫂下地干活,她嫌太累,今天称自己不舒服,便让你大嫂帮她干活。你大嫂这人你也知道,平常就是勤快的,对婉儿他们都多有忍让,所以没好意思拒绝。”
“但是你大嫂不是不懂事的人,她最近还吐得厉害,精神头不算太好,所以她只把轻省的活干了,看到猪圈猪粪太多,犹豫了一会儿没动,可是爹嫌猪圈味儿太大,就非要让你大嫂挑出去肥地。爹在家从来说一不二惯了,这事没有拒绝的余地,婉儿又不愿意干,所以你大嫂只能自己挑,谁知路上就摔了!”
宋平生望着宋平东微弯的背脊,抬手拍两下,“大哥,大嫂人没事最重要,你想开点。现在最难过的就是大嫂,心里说不准难受成什么样子,你自己要顶住,才能做她的依靠!”
宋平东使劲眨眨眼皮子,抬首时面上有几分心灰意冷的颓然,很多心里的怨言再也憋不住,“我知道。只是经过这事,我的心也冷了,从前我对爹言听计从,可爹呢,他可曾经正眼看我?他眼里只有平文,小时候我就上半年学,先生说我读书没什么天赋,他二话不说就不让我上了,也不管我如何想识字!可对平文,他要什么给什么,只管读书其他一律不用管,从小到大连地都没下过!凭什么?凭什么爹这么偏心?”
“家里二十多亩的田,还有那么多旱地,几乎每年就是我跟娘她们种的,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可是爹就是舍不得平文下地,又舍不得钱,非要我们脱层皮!从前我不愿意相信,现在我终于被打醒了,呵呵……他简直就是把我们当畜生用啊!恐怕我媳妇儿跟孩子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还有婉儿,我跟二狗子他娘对她不好吗?我知道爹把她惯得娇气,所以我跟你大嫂都是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让她受累,谁叫我们是大哥大嫂呢!可她回报我的是什么?我不盼着她回报什么,但她最起码有点心,紧要关头能顶点事吧!”
“……是我的错,我不该放纵婉儿,婉儿成今天这样,我也有错!你大嫂是被我连累了,是我让她让着婉儿点,如果不是我,你大嫂就不会摊上这事,孩子也不会掉……”宋平东狠狠摸把脸,揉着眼皮子,喉咙翻滚动,再也说不出话来。
宋平生无声叹口气,他知道宋平东这回受的打击太大了,从前为宋家累死累活,最起码他觉得家人会记得他的好,为这个家累一点也值得,可是现实却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吃一堑长一智,只是这次教训的代价太大了!
宋平生思虑半晌,最后试探道:“大哥,要我说,你干脆分出来过得了,这个家除了娘,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以后你我兄弟俩相互照料,再把娘接过来养,日子不会难过!”
宋平东揉脸动作顿住,拿开手露出微红的眼眶,还有眼中的震惊,却又转眼间成了无望,“……分家?你以为我没想过?可我是宋家长子,就算分家爹娘也该跟着我,但婉儿没嫁人,爹他舍得谁也不会把平文分出去过,所以这家怎么分?就算我能分出来,爹娘没和离,我们又怎么能让娘跟咱们过?留下娘一个人在家里过,家里所有的活落到她一个人肩上,我简直不敢想象娘会受到什么样的磋磨!”
分家这条路,好似条条都是死路!
宋平生倒觉得还能接受,最重要的是宋平东已经有分家的想法,这说明他不是那种没脑子的愚孝之人,是个爱憎分明的。
宋平东纯粹地爱护着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当他发现亲人背叛,或是被伤害,越过他的底线,那么他便不会一昧退让,不会一昧委曲求全,而是敢爱敢恨!
最起码从目前看来,他对宋茂山和宋婉儿真是失望透顶,至于对宋平文,倒还是存有几分感情,毕竟人家装得好,目前也没干啥天怒人怨的事情。
只是分家的事,到底是太难了。
兄弟俩面对面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压都压抑得很。
就在这时候,田氏突然冒出来,她的眼睛亮度令人,脚步匆忙赶到两兄弟中间,两手各掐住一个,压低声音急切地道:“平东,你听平生的,分出去吧!这回你爹对不起你们在先,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名声就臭了,你爹绝对会想尽办法捂住这事!只要你坚持分家,实在不行就少分点东西,他很可能会同意的!”
宋平东和宋平生对视一眼,均不能理解田氏对于分家的急切,仿佛是抓住什么难得的机会,生怕会错过一样!
宋平东摇头,“娘,我分不分出去是其次,主要是您啊!要是我跟二狗子他娘分了出去,您怎么办?家里那么多田地,每天还要忙前忙后,爹干得少,婉儿跟平文又不帮忙,难道您要我眼睁睁看你累死?”
说到这,宋平东神色再次沉了下去,“而且不管你承不承认,爹他就是打了你!要是我分出去,爹再没了顾及,又打你怎么办?”
宋平生目光紧紧盯在田氏的脸上,这时插了一句,“娘,你想大哥安心分出去过,那你就跟爹和离,这样大哥才能彻底安心!”
田氏垂下眼,让人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语气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们为什么非要我跟你们爹和离呢?我没了娘家人,只有丈夫跟孩子,就算我跟你们爹感情不咋样,可是婉儿跟平文还没成家,要是我跟你爹真闹到那一步,不仅影响平文明年考科举,婉儿嫁人也受影响,我这个做娘的没多大本事,但是我绝不能给儿女拖后腿!”
宋平东听着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他的娘,似乎一辈子都是为别人而活,为丈夫,为儿女,为这个家,说得最少,做得最多,永远任劳任怨,还要忍受丈夫的折磨,她啥时候才能真正的快活?
宋平生心中也有一丝触动,不过很快恢复理智,问道:“娘,若是平文跟婉儿大事都解决,不需要你担心,你就愿意离开爹了?”
田氏怔愣地望着宋平生,“可……可是我都嫁给你们爹了!”
说实话,不管是大环境,还是宋茂山这几十年对她的灌输的思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们还有五个孩子,她早就认命了!
这辈子来世间走一遭,她大概就是来受苦的吧!这世间的各种苦楚,她都一一尝遍,所以现下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孩子们过得好,至于其他,她再也不奢望了!
宋平生见田氏虽然怔然纠结,却唯独没有不舍,心里猜测田氏对宋茂山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羁绊,当即劝道:“娘,你是我们的娘,难道看到娘你不好过,我们会快活?相比于虚头巴脑的名声,别人胡言乱语那些,我更希望娘你活得自在些,人生不长的,为什么不为自己多打算?”
经过这么长时间,宋平东心里那点对父母和睦的期盼早没了,当即附和:“娘,我也同意你离开爹!既然他对你不好,就让我们做儿子的照顾你!总之,你不同意离开爹,我就不分家,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受苦!”
田氏不知为何眼中涌起泪花,无助地捂住眼睛,声音变了调,“可是……我真的……”
宋平东打断她,态度无比坚决,“娘,你不用多说,这就是我的态度,你不离,我不分!”
不知过了多久,田氏猛地从手中抬起头,用力吸了口气,一脸的坚决,“好!我愿意跟你爹分开!但是现在不行,我一定要看到平文跟婉儿事情成了,我才能放下心!”她一把抓住宋平东,“但是你分家的事不能拖,必须尽快去找你爹说开,听到了么?”
宋平东神情有些激动,“娘,我知道!”
一旁的宋平生目光在田氏和宋平东之间逡巡,莫名觉得田氏的态度转有些突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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