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泱泱瞬间变了脸色。
少女柳眉倒竖, 扬手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根柔韧的软鞭，狠狠朝那黄裙女孩抽了过去。
事情紧急，林祈岁已来不及阻止, 慌忙间一个箭步上前, 将黄裙女孩挡在了身后。
卫泱泱那一鞭子便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身上。
好在这些参加者的修为都不高, 厉害一些的也就是筑基期刚入门，林祈岁已是金丹初期了。
林祈岁生生受了这一鞭，踉跄着后退两步，只觉得胸口一痛, 衣服竟然都被抽破了，渗出点点血迹。
若是刚刚那个黄裙女孩，恐怕得重伤。
卫泱泱也知道自己闯了祸，立刻将鞭子收起, 小脸一白，声音都有些发颤。
“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刚刚是冲着她来的，没想要打你。”说着朝林祈岁身后的黄裙女孩指了指。
林祈岁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抖了抖衣服上的褶皱道：“若真是打在她身上, 命都要去掉半条。”
他没有和这两个女孩多说什么, 直接道：“考场闹事, 卫泱泱、白潞，不合格。”
其他人的考核还没有完成，林祈岁说完，就转身要走，岂料，卫泱泱竟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凭什么！”少女高高扬着下巴, 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林祈岁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朝终点的那棵大树指了指，道：“你的纸鸢掉下去了。”
“那是她故意撞我！”卫泱泱不服气，“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明明看着也没比我们大多少，这点事都看不清楚吗？”
听她这样说，林祈岁已经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撞你之前，你不是也撞她了吗？”
“那是她先挑的事！”卫泱泱气得眼圈都红了，“你是哪个长老的弟子啊，这么颠倒黑白！”
林祈岁眉头皱了皱，却没接她的话，只是道：“她先挑事，我不是已经训斥过她了。”
“那管什么用？她的纸鸢都超过我了！她这是作弊！”
“那你就要出手伤她吗？”少年声音冷冷的。
“我就是教训她一下而已！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没想道，他就说了这么两句，卫泱泱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有几个完成考核，或者是失败的，都已经围过来看热闹了。
卫泱泱一见，哭的更厉害了：“你们这是什么破门派啊，还仙门之首呢！连道理都不讲！枉我当初求了我爹那么久他才答应我来，早知这样，我就不来了！”
这时，人群中竟有人认出了她，惊讶道：“这，这好像是当朝九公主啊！”
“静姝公主？她可是几个皇子公主中最得圣上宠爱的！”
一提起九公主，虽然大家都没见过她的真容，但却都听说过。
当今圣上有五个皇子、四个公主，九公主最小，却也最得圣宠。
据说静姝公主五岁的时候，看上了当今圣上的龙椅，闹着要坐，圣上竟然推了早朝，由着她在上面坐了一上午，还拿自己的旒冕给她戴，叫宫女太监陪着她玩。
她想入仙门，也由着她自己去考，可谓是将她宠的无法无天了。
见这边吵闹，有已经完成考核的监考弟子走了过来。
周霁老远就察觉到这边出了事，瞥一眼第一组还在认真监考的秦听闲，他草草结束，走了过来。
“小师弟，这事就算了。”
“褚掌门和当今圣上交情不浅，你怎么也得给些面子。”
林祈岁怎么肯，看着卫泱泱一脸不服的样子，淡淡道：“既是公主，那就更不能徇私，不然让其他来参加考核的人怎么看我们？”
“那大不了就让她俩再单独考一次，然后全都通过不就行了？”周霁道。
“不行。”林祈岁一口回绝。
他这副坚决的态度，令周霁很是头疼，耐着性子劝道：“你第一次监考，可能很多事不清楚，这种时候该变通就得变通一下，知道吗？”
林祈岁看了周霁一眼：“周师兄，她们在考场闹事，导致自己没有通过，这种情况也要变通吗？”
周霁：……
有时候这师兄弟二人，还真是一样的死脑筋。
“你来。”他将林祈岁叫到了一边，有些话又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说。
卫泱泱看着林祈岁跟着周霁走到一旁，得意的朝白潞笑了笑。
白潞气得咬牙，却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当朝九公主，她惹不起。
她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要不是第一场的时候卫泱泱那么嘚瑟，她也不会这么看她不顺眼，就这么草草出手了。
林祈岁在周霁面前站定，问道：“周师兄想和我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不过是把这件事其中的弯弯绕绕掰开了告诉你，周霁暗道，若说秦听闲有两根死硬死硬的筋，那必然掰了半根给林祈岁。
“小师弟，就算你现在把她淘汰了，过后褚掌门还是得把她收进来的，你何必费这个事呢？”
“到时这小祖宗一个不高兴，再回去和她父皇告状，褚掌门多难做？”
“那是她自己犯错在先，她要打人我都没有说什么，判她不合格，也是因为她第二次考核确实没有通过。”
林祈岁黑亮的眼睛眨了眨，说的认真又有理。
周霁：……
他还就说不通了。
“你，你真是……”他一甩袖子，放弃道，“算了，这会儿听闲那边应该也结束了，你去找他吧，这里我来处理。”
他转身要走，却不想林祈岁一个箭步追上了他。
“周师兄，不必了，我自己处理就好。”
周霁简直被他的固执搞的没了办法，想了想道：“那就带她们去见褚掌门吧，是补考还是淘汰，让他自己定夺。”
林祈岁却道：“这点小事用不着麻烦他。”
周霁扶额。
他正头大，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却朝这边晃了过来。
林祈岁看了笑盈盈赶来的谢愿一眼，又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还没解决？怀川叫我来看看。”谢愿道。
“长兮仙君。”周霁拱手朝他行了个礼。
谢愿淡淡点头，看了旁边的卫泱泱一眼，而后对周霁道：“这就拜托你了，我带小祈岁去处理一下伤口。”
他上前要去拉林祈岁，林祈岁一闪身避开了。
“这是我们玄境派的事，不用你插手。”
“我知道，我不插手。”谢愿朝周霁瞥了一眼，“不是有你周师兄吗？”
“可是……”
林祈岁还要辩驳，却被谢愿伸手一拉，直接带走了。
“别可是了，这点小事用不着你操心，怀川知道你受伤，心疼的不得了，叫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休息。”
“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林祈岁道。
谢愿却不管他再说什么，直接将他带到后面的的休息处。
这里临时搭了些棚子，有几名医修候着，万一考核当中有人受伤，好及时送过来医治。
谢愿拉着他进了一个没人的棚子，和隔壁的医修要了伤药和纱布。
再回来时，少年的脸冷的连极北雪山上雪灵蝶都能冻死了。
“你是故意的。”林祈岁开口道。
“嗯。”谢愿没有否认，“不过你师父心疼你可是真的啊。”
“他也同意周师兄包庇卫泱泱？”林祈岁皱起眉，印象中，褚怀川不是这种人。
“咳。”谢愿轻咳了一声，手上开始解开林祈岁的衣襟，“这也不能算包庇。”
“那算什么？”少年不依不饶，“她犯错了，也要收进来吗？”
“不管她通不通过，都会进玄境派的。”谢愿解开他最里面的寝衣，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林祈岁胸前的那道鞭伤很深，直到现在还在渗血，可见卫泱泱这一下下手之狠。
“她是你未来的小师妹。”谢愿在他面前蹲下来，拿干净纱布轻轻擦拭他伤口上的血迹。
“本来怀川是故意让你来监考的，想着你们能提前接触一下，熟悉熟悉，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
“什么？！唔……”林祈岁一激动，扯到了伤口，痛的拧紧了眉心。
谢愿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回椅子里：“别动，伤口撕裂了。”
“师父他最讲公平，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他怎么会……”
“当今圣上和他有些交情，送自己女儿来他这里拜师这种事，推脱不得吧。这些人情世故，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祈岁没再说话。
谢愿清理干净他的伤口，就打开药瓶，将里面的药膏用手指蘸取一些，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这一道鞭伤从左侧锁骨起，一直延伸到右侧腋下，又长又深。
谢愿把一瓶药膏都用完了，在伤口上糊的厚厚的。
还一边涂一边问：“疼不疼？”
林祈岁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之前连剑法也没少受伤，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上完药，谢愿又用纱布帮他把伤口包扎好，让他回自己的席位休息。
林祈岁却没有，拿了那只锦盒就回乌苍山了。
反正最后一场应该也没他什么事了，他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
谢愿看着他背影越走越远，无奈的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
雪灵蝶需要极低的温度，才能存活。
褚怀川专门用来养雪灵蝶的小花园，特地用冰系术法将温度维持在和极北差不多的状态，里面的各种植物也都是耐寒的。
林祈岁一回乌苍山，就直奔小花园。
谢愿紧跟其后——
作者有话说：[害羞]来喽
第82章 当年旧事（三）（修改）
小花园被结界笼罩, 里面被冰雪覆盖。
林祈岁运起灵力给自己周身裹上一层暖罩，然后走了进去。
他将谢愿给他的锦盒打开，里面的那只雪灵蝶立刻就抖抖翅膀飞了起来。
它很快落在雪松的的针叶上, 透明的翅膀煽动, 上面的暗纹流光溢彩, 煞是好看。
林祈岁看了一会儿，见它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便打算离开。
一回头，谢愿就站在他身后。
少年脸色一沉, 谢愿勾唇笑了。
“我不碰，就过来看看。”
林祈岁没说什么，抬手朝那棵雪松指了指：“它在那。”
“嗯。”谢长兮点点头，竟然真的只看了一眼, 就转身出去了。
林祈岁也跟着瞥了一眼，雪松下的冰凌花上，有一片叶子似乎残缺了一大块。
不过也不稀奇, 或许是雪灵蝶咬破的。
没有多想，林祈岁跟在谢愿身后离开了小花园。
考核还剩最后一场, 林祈岁决定直接去藏书阁打发时间。
他往藏书阁走, 谢愿也往藏书阁走。
林祈岁站住脚：“干嘛跟着我？”
“没有啊, 我去看书不行吗？”谢愿一笑, “不会不让我进吧？”
林祈岁：……
两人就这么一起进了藏书阁，不过也互不打扰，一东一西隔了老远，自己看自己的书。
这一坐就坐到了天色将晚，秦听闲都跑来找他了。
林祈岁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新人入门考核已经结束了, 谢愿也已经离开了。
偌大的藏书阁，只有他一个人还安静的坐在这。
“他人呢？”林祈岁问道。
秦听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谢师叔回去了。”
林祈岁没说什么，跟秦听闲一起去饭堂吃晚饭。
不过他今天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秦听闲自然也得知了白天的事，见他这副样子，开口劝慰道：“祈岁，卫泱泱的事，其实师父也很为难。”
少年黑亮的眸子一滞，抬头看了他一眼。
秦听闲道：“师父原本是想直接收了她的，可她不愿，非要靠自己的实力考进来，没想到发生了今天这事。”
“不过她还算讲道理，下午行完拜师礼后，已经主动认错认罚了，现在还在抄门规呢。”
“我知道了。”林祈岁淡淡道。
秦听闲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见林祈岁脸色不大好，便没有再开口，两人沉默着吃完了饭，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之后两天，林祈岁依旧按部就班的上课、练剑、去藏书阁看书，直到第三一大早，卫泱泱叩响了他的院门。
打开门，门外的小姑娘一身素色。
卫泱泱换掉了一身大红的罗裙，穿着玄境派茶白的校服，长发在脑后利落的挽成发髻，只简单的别了根蝴蝶玉簪。
一见林祈岁，卫泱泱就是猛地一个鞠躬。
“二师兄对不起！”
林祈岁：……
他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卫泱泱突然拿出一个木盒，塞到了他手上。
“这是我去后山采的灵草，可以治你的伤。对不起，是我那天太冲动了。”
林祈岁将木盒打开，里面的灵草叶子上还挂着新鲜的露珠，明显是现采的。
而且，这种灵草他认识，是银叶草，对外伤很有效果，也不会留疤，不过也很不好采到，一般都长在陡峭的山壁上。
林祈岁朝卫泱泱看了一眼，问道：“你这两天，是去采灵草了？”
卫泱泱点点头，使劲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很难采的，所以，你一定要收下。”
林祈岁顿了一下，还是将木盒收了起来：“我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卫泱泱一双水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少年没有回答，直接关上了门。
卫泱泱碰了一鼻子灰，顿时沮丧起来。
但也只是一会儿，她很快又扬起了嘴角，一握拳道：“至少二师兄收下了，初步成功！”
……
转眼，卫泱泱拜入玄境派也有一年了。
她逐渐适应了玄境派的生活，开始和秦听闲、林祈岁一起上课、练剑，不过目前还跟不上他们的进度，褚怀川会单独给她授课。
令林祈岁没想到的是，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竟不是个娇气的，不管是上课还是练剑、学习术法符箓，都十分认真刻苦。
就是偶尔还有些骄纵，爱和别人起争执，一遇事就冲动，要抽人鞭子。
为此，褚怀川特别叮嘱秦听闲，作为大师兄要多看顾她一些。
这天放课，林祈岁还惦记着自己课上没画完的符箓，便独自先回了院子。
秦听闲和卫泱泱便往饭堂去了。
墨锦长老的符箓课，一向要求很严，哪怕一个笔画有歪斜，都会被打回来重画。
林祈岁觉得自己课上画的那张傀儡符不大标准，回来后便重新拿来纸笔，又画了几张。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他住的别水居，门扉半掩，一道窈窕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闪了进来。
正伏案画符的少年似有所察，手上的毛笔一顿，一张傀儡符突然飞出，直贴在了那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的额头上。
“啊！”卫泱泱惊叫一声，“二师兄，是我！”
林祈岁自然知道是她，唇角一勾，手指在桌面上动了动。
卫泱泱顿时也跟着动了起来，她提着食盒的手高高举起，两腿岔开，像只鸭子一样，一拽一拽地朝竹亭走来。
林祈岁看着她滑稽的样子，笑弯了一双琉璃瞳。
“二师兄，别闹了！”卫泱泱窘的红了脸，“我是来你送饭的！有你爱吃的豌豆面呢！”
林祈岁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又在桌案上画了画。
卫泱泱又刷地将双手伸直了，像僵尸一样，蹦进了屋子。
少女气得腮帮子鼓鼓，瞪着林祈岁：“快放开！不然我要去找大师兄告状了！”
林祈岁这才收了手，伸手朝她额头一点，那符箓顿时飞了下来，烧成了灰烬。
卫泱泱终于恢复自由，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对着林祈岁露出坏笑。
“哼哼，我今天也学了新的术法，二师兄你完了！”
说完，纤细的手指比比划划，掐起诀来。
林祈岁看了一会儿，逐渐看出了苗头，竟是雷击咒。
少年猛地从桌案前起身，箭一般蹿了出去。
褚怀川的朝云阁，左边是秦听闲住的望山庭，右边就是他的别水居。
林祈岁跑出门，见朝云阁大门开着，便直接闪了进去。
这个时候，褚怀川一般都会在后院的凉亭喂鱼纳凉，他可以随便躲。
果然如他所料，整个朝云阁漆黑一片，连烛台都没点。
瞥见卫泱泱的身影也跟了进来，林祈岁放轻脚步，推门进了偏殿。
偏殿是褚怀川的书房加会客厅，林祈岁一进去就察觉出了些许异样，原本从外面看起来漆黑一片的房间。
他竟然看到里间紧闭的门缝里，透出了些许光亮，还隐隐传出了人声。
竟是有人在里面说话。
林祈岁屏住呼吸，正要抬脚离开，就听屋内，褚怀川的声音隐隐传了出来。
“凌州城最近异动频繁，很不对劲。前些日子我派了几个弟子前去查探，发现有大量阴气涌入，周围不少村镇的人都受到了影响，还发生了恶鬼吃人事件。”
“拖不得了……”
林祈岁听到他叹了口气，片刻的沉默后，褚怀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昨日，有人在凌州城外的白云镇发现了赤阶厉鬼。这次，恐怕得劳烦墨锦和承安陪我走一趟。”
“另外，咱们乌苍山后的无生谷，是阴阳两界的另一处界碑所在，同样不容忽视。老廉你就留下来看家吧，多注意那边的动向。”
紧接着，一道粗狂的声音响起：“玄镜派有我，你放心。”
“嗯，”褚怀川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到时，我会叫长兮过来照看一下我那三个徒弟。万一真有情况，你们俩应该也足够应付。”
一阵窸窣声响起，林祈岁猛地回过神，赶紧离开了偏殿。
褚怀川刚刚的话，还在耳边萦绕不去，还没来得及细想，林祈岁忽觉肩膀一沉，卫泱泱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嘿嘿，抓到你啦！”
林祈岁一怔，一把握住卫泱泱的腕子，再一侧身，便又逃开了。
卫泱泱气得跺脚，追着那道身影闪出了门外。
偏殿大门被推开，褚怀川带着三位长老走了出来，院里已空无一人。
……
谢愿次日一早就过来了玄境派，而褚怀川和二长老墨锦、三长老裴承安，当晚就往凌州城去了。
卯时，秦听闲和林祈岁准时坐在了万松堂内，开始温习功课。
本该准备出现的褚怀川却没有露面。
直到太阳高升，卫泱泱都伸着懒腰抱着书本进了书堂，一道青色的身影，才懒懒的晃了进来。
谢愿空着手进来，往前面一坐，撑着下巴，朝三人笑了笑。
“怀川有事下山去了，他不在的日子，由我来看管你们。”
“都好好看书，不许说话，不许聊天，要是让我发现谁交头接耳，罚抄门规一百遍。”
林祈岁：……
面对谢愿，他确实一句话也不想说。
第83章 当年旧事（四）
五月天气渐热, 连乌苍山也不能幸免。
褚怀川和两位长老都不在的日子，内门弟子们的课程也终于不像之前排的那么密密麻麻了。
大长老顾廉教授理论和术法，修仙界史、人界和阴间的关系、玄境派创办史一类的。
褚怀川只教剑术和心法, 对他自己的三名座下弟子, 倒是偶尔会教些别的东西。
墨锦教授符箓和结界术, 裴承安教授刀法和体能锻炼。
如今只有顾廉一个人在，他便在每天午睡后，安排一堂理论课，或者教些术法什么的。
放课后已经是傍晚了, 林祈岁本打算回别水居，才走出几步，就被提着茶壶的谢愿揪了回来。
“哪去？我约了顾廉在曲水亭纳凉，你师兄师妹们也都在, 一起去玩吧。”
“不了，”少年摇头拒绝，“我的书还没看完, 回去看书。”
“一个人看书有什么意思？你看的什么书，说不定我也看过, 可以一起聊聊。”
谢愿连说带哄将林祈岁拉走了。
曲水亭建在莲池中央, 连接着九曲廊桥, 两人到的时候, 顾廉带着十几个内门弟子，已经在闲谈说笑了。
林祈岁扫了一眼，就看到周霁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凑在一起斗灵虫，那笑闹声尤其高涨。
他跟在谢愿身后进了亭子，顾廉正在和秦听闲下棋。
见他们进来, 顾廉笑了笑，抬手从果盘里拈起一颗黄杏，朝林祈岁丢过来。
“接着！我院里第一批熟的，特地给你留了几个大的。”
林祈岁扬手接住，朝顾廉一笑，礼貌道：“多谢大长老。”
“你这孩子，”顾廉手里落下一子，无奈的朝林祈岁摇摇头，“小小年纪，瞧着你比师兄都沉稳，泱泱他们斗灵虫呢，一起去玩啊。”
“好。”林祈岁点点头，拿着杏子，朝斗虫斗的正兴起的几人走去。
几人围成的小圈子里，两只屁股冒着蓝光的大角虫，正打的激烈。
背上有黑色花纹的那只架势猛，往前一扑就将另一只小个头的给压在了身下。
小个头的大角虫拼命蹬腿，费了老大劲才从花纹大角虫的身下挣扎出来，结果花纹大角虫用角一顶，直接将它顶翻在地。
“看来周师兄赢定了！”旁边开始有人起哄。
卫泱泱明显不大开心，因为那只小个头的就是她的。
“再来一局！”她一拍旁边的石栏，不服气道，“我的小石头还能打呢！”
“算了，”刚刚起哄的那人闻言笑出声来，“周师兄这只金角，可是大角虫里的极品，壳厚角硬，从未有过败绩！”
“我不管，再来一局！”卫泱泱一叉腰道，“最后一局！输了我就把我钱袋子里的灵石给你！”
“行，那就再比一局。”周霁一笑，“我这个做师兄的，也不能欺负小师妹，你要是输了我不要你的灵石，你用草叶给我编只蝴蝶就行了。”
“小意思！”卫泱泱答应的爽快。
很快，新的一轮斗虫又开始了，不过情况依旧不乐观。
林祈岁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卫泱泱的小石头没坚持多久就又被周霁的金角顶翻了，四仰八叉的在那蹬腿。
周霁一派胜券在握，卫泱泱却有些着急了，双拳紧握，眼圈都有些泛红。
林祈岁知道她一向好胜，想了想，不动声色的从旁边的的竹笼子里，揪了一根草茎，捏在手里。
低声问卫泱泱：“你是想赢，还是想要这只灵虫？”
卫泱泱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一咬牙道：“我要赢！”
很快第一轮结束，小石头毫无悬念的惨败，翻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中场休息时，还有人在劝卫泱泱放弃，不过她理都不理，拿起大角虫凑到林祈岁身边。
“二师兄，你有什么办法？”
林祈岁拿出自己刚刚揪的那根草茎，接过她手里的大角虫，往他冒着蓝光的屁股上戳了一下。
原本蔫哒哒的大角虫顿时有了活力，八条腿乱蹬，特别有劲儿。
“还真行？！”卫泱泱惊奇。
“灵虫和普通虫子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此。”林祈岁道，“灵虫的体内，会储存一些微弱的灵力，对我们而言相当于无，但是用于斗虫却足够了。”
“这么神奇。”卫泱泱接过那只大角虫，发现它屁股上的蓝光都比之前亮了不少。
“不过，维持不久。”林祈岁继续道，“等它体内的那点微薄灵力燃烧尽了，它的生命也就到头了。”
这就是他刚刚问卫泱泱，是要赢，还是要这只灵虫的原因。
“哦。”卫泱泱点点头，看着手里精力充沛的小家伙，又问，“那二师兄知道咱们乌苍山，哪里有厉害的灵虫吗？”
她这只刚刚就是随便在那边的草地上抓的，因为周师兄提议要玩斗虫，她没有，才临时抓了一只。
“那自然是有的，咱们乌苍山后面的无……”
话没说完，林祈岁及时住了嘴。
“什么呀？二师兄，你快说呀。”卫泱泱着急道。
“没什么。”林祈岁摇摇头，“你要是想抓灵虫，大长老的华安峰上就有很多。”
“厉害吗？”卫泱泱眼睛亮晶晶的。
少年一点头：“厉害。”
很快，第二轮开始了。
如果这一轮小石头还不能翻盘，那卫泱泱就彻底输了。
不过，虽然有了那一丁点灵力的加持，小石头比之前勇猛了不少，但在大个头金角的压制下，它依旧处于下风。
卫泱泱看的直着急。
眼见金角又将小石头压制的死死的，丝毫没有翻身的余地，周围看热闹的几人都开始叫好起哄。
卫泱泱紧紧捏着拳头，一言不发。
突然，原本劲头十足的金角不动了。
林祈岁盯着被它压在身下的小虫，紧抿的唇角微微一挑。
那金角就猛地被小石头给掀翻了过来。
周霁猛地愣住。
因为他的金角的肚腹竟然被小石头咬出了一个洞，仰面翻倒，一个劲的蹬腿。
小石头却不饶它，三两下爬到它身上，继续啃咬起来，竟将它整个肚子都吃空了。
“这……！”
周围的人都吃惊的瞪大了眼。
周霁脸色一白，就听卫泱泱高兴的欢呼起来。
“赢了！是我的小石头赢了！”
卫泱泱一双杏眼亮的好像星子，兴奋的一把抱住林祈岁，激动道：“二师兄好厉害！竟然真的赢了！”
林祈岁无奈，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
周霁的脸色却阴沉下来，他余光瞥见小石头屁股上的蓝光开始逐渐变暗，瞬间想到了什么。
待到卫泱泱终于恢复平静，他拍了拍卫泱泱的肩膀，夸赞道：“还是小师妹的灵虫厉害。”
“嘿嘿。”卫泱泱很高兴，“那师兄打算输给我什么呀？”
这么一会儿功夫，刚刚还在活蹦乱跳的两只灵虫，此时却都蹬了腿，连动也不动了。
周霁眼珠一转，道：“那我送师妹一只厉害的灵虫吧。”
“真的？！”卫泱泱顿时来了兴致。
“自然。”周霁一脸自豪，“我对这些灵虫很了解，知道哪种战斗力最强。”
“那就多谢周师兄了！”
这边两人说说笑笑，聊起了灵虫的事。
林祈岁不感兴趣，把手里的杏子塞给卫泱泱，就转身离开了。
除了斗虫，那边还有拿符咒贴在对方身上互相撕着玩的，用结界给莲池里的锦鲤设置迷宫的，他都不感兴趣。
曲水亭里，顾廉还在和他师兄下棋，林祈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被独自一人坐在回廊里的谢愿叫了过去。
“小祈岁，过来。”
林祈岁原本不想理他，可谢愿扬了扬手，竟是他最近在看的《搜神记》。
“干嘛？”林祈岁还是走了过去。
谢愿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一个位置，然后把手边的果盘塞到了林祈岁手里。
竟是满满一盘子的甜杏。
“从你们大长老那掏的，吃吧。”
林祈岁也没客气，拿起一颗杏子就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清甜的汁水顿时在嘴里爆开，香香甜甜，没有一点酸味，是他喜欢的。
谢愿随意翻着手里的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看这些闲书。”
“这不是闲书。”林祈岁立刻道。
“看了又不能提升修为，不能增强体魄，有什么用？”
“我们人界那么多山野精怪，孤魂野鬼，不多认识一些，将来如何能斩妖除魔，匡扶正道。”林祈岁认真道。
“怀川教的？”谢愿挑了挑眉。
他也爱看这些，但他只是看个热闹罢了，单纯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已。
“师父有教，但我入玄境派就是为了这个。”
谢愿一双桃花眼眨了眨，大为惊奇。
忍不住笑道：“这年头，竟还有人是为了斩妖除魔而踏入仙门的。”
“总要有人去做。偷盗抢劫，杀人放火，有官府衙役收押；山妖精怪，游魂恶鬼，也同样有我们这些仙门修士去处置。”林祈岁说的理所当然。
瞥了谢愿一眼，道：“那你又是因为什么入的明潭谷？”
谢愿唇角一勾，伸手将林祈岁唇边沾的杏汁抹去，轻笑道：“我嘛，因为无聊。”
林祈岁：……
他果然还是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
顾廉是个棋痴，拉着秦听闲下到很晚才走。
林祈岁和谢愿闲坐了一会儿就回了别水居，其他的师兄师妹也陆陆续续回去了，曲水亭很快又恢复宁静。
次日，上午没课，林祈岁还是早早起床，练剑、画符、练习术法，晌午同秦听闲、卫泱泱一起去饭堂吃了饭，下午去上顾廉的课。
放课后，想起褚怀川的小花园该去打理了，他便把书箱托秦听闲帮他带回去，自己直接去小花园看雪灵蝶了。
几天没来，小花园倒是一切如常，就连谢愿赔给他的那只也活蹦乱跳的。
他检查完小花园的温度，又给花园里的雪松、冰凌花施了些肥料，这才又回了自己的小院。
亥时，林祈岁准时上了床。
正准备入睡，秦听闲却火急火燎的敲开了他的门。
“祈岁，泱泱可在你这里？”
林祈岁摇摇头：“她不是和你一起去饭堂了吗？”
秦听闲满头都是汗珠，摇头道：“没有，周霁说带她去捉灵虫，我以为她早就回来了。”
想起自己昨天和卫泱泱提起过的，林祈岁道：“或许是去了大长老的华安峰？”
“我已经给大长老传音过了，泱泱和周霁都不在他那。”
不知怎么，林祈岁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第84章 当年旧事（五）修
夜已深, 玄境派早就过了门禁时间。
周霁和卫泱泱依旧没有消息。
林祈岁被秦听闲赶上床睡觉，他自己则提上佩剑，往山下去了。
门派出了这么大的事, 林祈岁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披上外衫, 也出了门。
谢愿的住处灯黑着，想必是同大长老一起出去找人了。
乌苍山除了他们三个亲传弟子跟着褚怀川住，剩下的都是外门弟子。
他走到外门弟子宿舍外查看了一圈，那边安安静静的, 连灯都没亮一盏。
再登到峰顶，朝其他几座山峰望了望，俱是黑压压一片，没有一点响动。
他猜测, 这件事应当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有他们几人知道而已。
再回到自己的院子，林祈岁毫无睡意, 便随手拿过一本书来读。
翻开书页，正好是那本《搜神记》。
脑中便又浮现出昨天谢愿所说的话来：这年头, 竟还有人是为了斩妖除魔而踏入仙门的。
当时, 谢愿因为这, 笑得眼睛都弯了。
林祈岁翻着书页, 只觉得他笑点太低。
有人为了提高自身修为，达到至高境界；有人将拜入玄境派作为毕生目标；有人想要学习本领，将来出人头地。
每个人都是带着自己的目的来的，他想要斩妖除魔，匡扶正道和他们又有何不同？
他反倒觉得谢愿更好笑些。
因为无聊而加入一个门派，难道他是进去找乐子的吗？
胡思乱想了一整夜, 天快亮时，林祈岁终于困得伏在桌上睡着了。
院门“砰砰”两声被敲响，伏案小憩的少年瞬间惊醒，匆忙起身。
秦听闲发丝凌乱，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外。
“师兄？”林祈岁怔住。
“大长老和谢师叔，好像进无生谷了……”秦听闲拍了拍他的肩膀，“祈岁，我得去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林祈岁道。
秦听闲却摇了摇头：“你留在这，这个消息不能外传。如今，玄境派的掌门长老都不在，我一离开，能镇守门派的，只有你了。”
“可是……”林祈岁还想坚持。
秦听闲用力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还记得师父说过的吗？常沉静，则含蓄义理深而应事有力①。”
“眼下，你我都得先沉静下来，才能应对好眼前的变故。大长老和谢师叔那边的情况还不得而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嗯。”林祈岁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师兄你去吧，若是天黑之前，你还是没有回来，我就给师父传消息。”
“好。”
秦听闲离开了。
林祈岁回到书案前坐下，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无生谷，是个十分危险的地界，里面各种高级凶兽，阴阳交界的界碑又在地，那里常年阴气缭绕，鬼魅横行。
顾廉和谢愿去了一晚上都没有回来，很明显是出事了。
他不敢想周霁和卫泱泱现在到底如何了，希望只是虚惊一场吧。
这一天，过的相当漫长。
一直熬到天彻底黑下来，也没见秦听闲的身影。
林祈岁拿出报信的纸鸟，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精简的说了一遍，然后催动灵力，将纸鸟放飞了。
做完之后，他又回到了书案前，一直等到玄境派门禁的大钟敲了九下。
他换了一身墨色的窄袖短衫，将吟霜剑配在腰间，轻装下山去了。
玄境派内一切如常，并未有人察觉他的行踪。
他调动灵力，用追风步很快赶到了无生谷附近。
只是，越靠近，越觉得阴气寒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令他几乎喘不过气。
无生谷的入口处，大片野草被人踩踏，倒了一片，凌乱的脚印，四散开来，延伸进漆黑一片的山谷。
寻着脚印进了山谷，阴邪的鬼气顿时自四面八方袭来。
夜色浓重，惨白的月光倾斜而下，照在鬼影重重的树林之中，偶尔还有一两声凶兽的吼叫响起。
林祈岁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剧烈，他将吟霜拔出剑鞘，紧握在手中，时刻戒备着四周的动静。
林中树木茂密，遮天蔽日，将那几缕惨淡的月光也挡住了，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在指尖点起一簇灵火，继续往前走。
越往里，越感觉阴气浓重，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刺骨的寒气穿透他的衣服，直往骨头里钻。
幽绿的鬼火，在四周一闪一灭，隐约还能听见阴惨的笑声。
林祈岁拍了拍腰间塞得鼓鼓的锦囊，那里面全是他提前装好的驱鬼符。
凶兽来了直接杀，若是有鬼，那就符箓伺候。
一边走，一边四下寻找，偶尔叫喊几声，也没有回应。
更让他忐忑的是，他在这树林中丝毫没有感觉到谢愿和大长老的气息。
秦听闲、周霁和卫泱泱的更是察觉不到。
林祈岁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不知走了过久，他才终于瞧见了不远处一抹光亮，总算是到了树林的边缘。
不由得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距离树林的出口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心惊。
地上混乱的脚印，被利爪挠出的痕迹，树上、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有几棵成人腰杆粗细的大树，愣是被拦腰折断了。
很显然，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恶战。
他不敢细想，顶着刺鼻的血腥味跑出树林，秦听闲嘶哑的声音赫然在他耳边炸开。
“林祈岁！回去！”
“快跑！不要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少年踏出树林，手中的吟霜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
就在他面前的空地上，矗立这一块遍布裂纹的石碑，如夜色般漆黑的阴气，正源源不断的涌出。
阴气已经浓稠到形成了实质，如一只只无形的鬼爪，扼住了卫泱泱的喉咙。
少女面色惨白，头无力的垂在一旁，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秦听闲出剑狠绝，正在与之缠斗，可也明显受了伤，身上遍布染血的伤口。
吟霜尖啸起来，震得林祈岁手腕生疼。
他咬了咬牙，没有退后，直接提剑攻了上去。
凌厉的剑风将阴气凝成的鬼爪砍断，他动作迅速，吟霜如一条矫健的游龙，咬碎阴气，卫泱泱顿时被扔了下来。
秦听闲趁机将人接在怀里，持剑的手往林祈岁身前一挡，剑风将再次朝他们袭来的阴气冲散。
而后带着两人后退数十米，与这张牙舞爪的怪物拉开了距离。
“不是说了让你快跑！”秦听闲手腕翻转，抬手将一只朝他们扑过来的小鬼斩成两段，厉声道。
“师父说了：人聚则强，人散则尪②。我要是跑了，你一个人怎么救得了小师妹？”林祈岁定定地看着他。
“你……”秦听闲被他的话噎住，无奈一笑。
但他很快又严肃起来：“这里危险，先回去再说。”
“嗯。”林祈岁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大长老和谢……愿呢？”
秦听闲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含糊道：“不管他们，我们先走。”
“为何？”林祈岁疑惑。
秦听闲正要回答，又一只恶鬼扑了过来，鬼爪直掏林祈岁的心脏。
少年闪身一躲，扬手拂过剑锋，驱鬼符立刻缠裹住了剑锋，再一挥一刺，一道金光乍现，瞬间划开了那恶鬼的脖子。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恶鬼原地消散。
林的祈岁眼睛突然瞪大了。
被阴气萦绕的石碑之后，突然闪过一道青色的身影。
谢愿？！
来不及多想，他提剑冲了上去。
“祈岁！回来！”
身后秦听闲的喊声湮灭在恶鬼的嚎叫里，林祈岁朝那道身影追去。
一抹血色突然在眼前炸开。
紧接着，是雪亮的剑锋，一寸一寸没入顾廉的胸膛。
那个一身青衫的人，如恶鬼临世，正握着沾满了鲜血的剑柄。
“小祈岁？”
谢愿闻声回眸，那双温润含笑的桃花眸，殷红地泛着血光。
“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又清又温和，像是雨过天晴之后，站在曲水亭的回廊，若无其事的叙说莲池雨雾朦胧的景色。
林祈岁死死咬着牙关，满嘴的血腥味。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谢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握着剑柄的手，又瞥了一眼顾廉狠厉的眼神，薄唇一勾，用力将剑锋又往里捅了捅。
“嚯嚯……”
顾廉的喉咙里已经被涌上来的血沫呛满了，他张了张嘴，艰难的朝林祈岁看过去。
黑色的瞳孔已经涣散，他大口喘着粗气，费力的朝林祈岁抬起手。
“祈岁……快，快跑……”
——噗嗤。
谢愿手腕发力，将他捅了个对穿。
“好了，”他轻笑一声，抬手抚上了顾廉瞪圆的双眼，温声道，“闭嘴。”
顾廉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怒火将林祈岁的双眸灼的通红，他狠狠沉下一口气，压下吟霜的嘶吼，又问了一遍。
“谢愿，你为什么要杀他？！”
谢愿手腕一翻，将剑从顾廉胸口拔出，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嫌恶的皱起眉，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再看向林祈岁，谢愿抬手抹去自己脸上喷溅的鲜血，微笑道：“因为有趣。”
“你……！”
林祈岁感觉自己的吐出的每个字都在抖，是愤怒到极致，想要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是手中的吟霜剑身大震，叫嚣着想要撕裂血肉。
凄厉的铮鸣声中，一道刺目的银光刺破黑夜，直朝谢愿而去。
谢愿定定地站着，手中染血的剑砸落在地，看着吟霜逼近，勾起一道浅笑来。
林祈岁双眸射出冷厉的寒光，直朝他胸口刺去。
剑锋划破衣衫，刺破皮肉，鲜血汩汩涌出。
一寸、两寸，剑锋寸寸深入，刺进大半。
谢愿倒抽一口凉气，强行将拧紧的眉头舒展开，而后笑了起来：“这么有劲？”——
作者有话说：[害羞]回忆暂时结束了，宝宝们。
①——《明儒学案》曾国藩
②——《古微堂·治篇》魏源
第85章 就此分开
“闭嘴！”林祈岁握着剑柄的手, 止不住地发抖。
他紧咬牙关，瞪着面前的人：“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杀他！”
“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顾廉被阴气影响, 已经失了神志, 我不得不杀他。”
谢愿收起笑容，突然抬手握住了剑锋，一点点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
顿时，鲜血四溅, 染红了他胸前大片衣襟。
他眸中闪过一丝疲倦，扬手甩开林祈岁的吟霜。
这一简单的动作，却威力巨大，震得林祈岁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连界碑处涌出的阴气都被震散了。
“胡说！大长老他明明很清醒！”
少年牙关咬紧，左手覆上染血的剑锋，一层雪色霜花顿时覆满了剑身, 吟霜散发出骇人的寒气，灵力暴涨, 发出尖锐的嗡鸣。
寒光破空, 刺向谢愿, 空中突然凝聚出万朵霜花, 洋洋洒洒，飘然而落。
“怀川的霜华三式，练得不错。”谢愿立在原地，唇角微扬。
漫天霜花突然凝结成一柄柄利刃，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
谢愿眸中浮起一抹浅笑：“可惜，对付我还差了点火候。”
话音落, 吟霜的剑锋已至眼前，直抵咽喉。
林祈岁紧握剑柄，眸中寒光四射，剑气已掩不住他胸中的杀意。
谢愿突然出手，纤长的手指稳稳夹住了剑锋，吟霜剑身大震，却丝毫不能向前分毫。
冰霜结成的利刃也在这一霎全部化成了雨丝，悄然无声，洒落大地。
“听话，跟你的师兄、师妹，一起回去。”
林祈岁目眦具裂，紧咬的唇角渗出血色，硬是将剑锋穿过他的指缝，刺向他的喉管。
“你不死，我不走！”
谢愿静静地看着他，桃花眸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突然，他徒手握住剑锋，猛地向斜前方一带，林祈岁身形不稳，顿时被他拉入怀中。
回过神时，林祈岁已被他控制住双手，吟霜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现在是你死了，”谢愿声音轻盈缥缈，“回去吧。”
“休想！”林祈岁恨恨地瞪着他，“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不会放你走！你不是和大长老来找周师兄和泱泱师妹的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也不想，”谢愿淡淡道，“可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话音落，他突然神情一敛，将林祈岁推了出去。
“带着他，从我眼前消失。”
林祈岁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推力将自己扔了出去，下一瞬，他已被秦听闲接在了怀里。
“师兄？”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我们回去。”秦听闲神色阴郁，沉声道。
林祈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下一瞬，却直接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唔……”
睡在床上的少年，脸色陡然白了下去。
他眉头紧皱，眼珠快速转动，睫毛也跟着簌簌颤抖起来，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息间，如鸦羽般的眼睫剧烈抖动，林祈岁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间布置干净整洁，却处处都透着陌生的房间。
头还有些发疼发涨，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坐起身。
赫然便看见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就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椅子上。
察觉到他醒了，谢长兮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了过来。
“睡得可好？”
林祈岁对上这张熟悉的脸，一股怒火突然自心底烧了起来。
“谢愿……”
他抓着锦被的手，绷紧，手背骨节突出，青筋暴起。
谢长兮瞥了一眼他枕边放着的铜镜，勾了勾唇角：“想起来了？”
林祈岁没有说话，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谢长兮见他这副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梦到什么了？”
林祈岁将他的手拍开，墨色的琉璃瞳寒光乍现。
“当初在无生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顾廉？”
谢长兮轻叹了口气：“我解释你就会信吗？”
林祈岁一怔。
“人已经死了，为什么还重要吗？”
“那后来呢？”
谢长兮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笑了：“闹半天，你就只记起了这一段？”
林祈岁黑了脸，死死瞪着他。
谢长兮无奈，拿过一旁的外衫，给他披上。
“后来，我重新封印了界碑，回了明潭谷，被谷主关在她闭关的寒雪洞里，闭门思过，再也没有登过你们玄境派的门。”
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林祈岁脸侧的碎发，谢长兮一笑：“满意了吗？”
林祈岁冷冷地看着他，一巴掌打在他手上。
然后跳下床，穿好衣衫，往外面走去。
看着少年决绝的背影，某只艳鬼长吁短叹：“完了呀，怎么偏偏是这段呢？”
林祈岁没理会他的自言自语，他现在脑中零零碎碎，都是梦中的场景，只想一个人静静。
打开门栓，拉开房门，周霁正站在他面前。
“小师弟，你们走的挺快啊，这一路可跑死我了。”
林祈岁一阵头疼，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开口叫了声：“周师兄。”
“嗯，”周霁应道。
视线在林祈岁脸上停留了片刻，他眉头一皱：“你这是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大好。”
“没事，连夜赶路有些累。”
“那正好，睡了一觉应该肚子饿了吧？咱们下楼吃点东西。”
林祈岁顿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房间里，谢长兮温润的桃花眸泛起了凛冽寒光。
“当着我的面抢人，胆子不小。”
林祈岁跟着周霁下了楼，两人在大堂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周霁要了两屉包子，两碗豆浆。
“小师弟，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他问道。
林祈岁用小勺搅着碗里的粥，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还不知道。”他随口道。
“那我倒是有些想法，”周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曲州城是个挺大的州府，里面的劫应该也不少，不如咱们过去看看？”
林祈岁原本就是打算往曲州城去的，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大一些的地方，方便打探消息，找到自己的身世。
如今，他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身世也明了了，对曲州城的执念便也没那么深了。
不过，还有一点，他十分在意。
就是他面前的这个人，周霁。
昨晚的梦里，他独自前往无生谷寻找秦听闲等人，最终在山谷深处找到了秦听闲和卫泱泱。
谢长兮和顾廉也在，唯独少了周霁。
卫泱泱那时才入门不久，对无生谷所知甚少，当初定是周霁带她去的。
可是他那晚进入无生谷之后，却根本没有看见周霁的影子，他去哪了？
“小师弟？”
见他不语，周霁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林祈岁回过神，“可以的。”
“那你回去和谢前辈商量一下，咱们就往曲州城去。”
“好。”林祈岁应道。
心不在焉的吃完一顿早饭，林祈岁又回了房间。
谢长兮依旧坐在椅子上看书，见他进来，抬头瞥了一眼。
“周霁？”
林祈岁点点头。
“他和你说了什么？”
少年垂着眼帘，走到里间的床上坐下。
“没什么。”
“啧……”谢长兮放下书，也进了里间。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你这样对我，我很伤心。”
林祈岁摆弄铜镜的手一顿，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那我们就此分开吧。”
“什么？”谢长兮双眸眯了起来。
“就此分开，各走各的路。”林祈岁道。
“我现在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和你一起走了。”
“周霁是大长老的首徒，也是我师兄，我跟着他，你可以放心。”
“不可以。”谢长兮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接下来，我会去找秦听闲和卫泱泱，”林祈岁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道，“虽然不知道我睡在纸扎铺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但是找到他们，应该就能想起来了。”
“况且，这面铜镜应该也能帮助我恢复记忆，也没有什么需要你担心的了。”
“所以，你之前愿意同我一起，就是为了寻找记忆？”谢长兮嗤笑一声。
“对，”林祈岁迎上他的目光，“周霁出现之前，你是我唯一能找回记忆的途径。”
“但如今他出现了，我也可以和你分开了。”
少年垂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墨色的琉璃瞳满是决绝之意。
却不想，谢长兮摩挲着自己的下颌，突然笑出声来。
“不错不错，三年不见，翅膀硬了啊。”
“用完我，就想一脚踹了，小祈岁，这可不行。”
“你……你什么意思！”
林祈岁被他这态度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下一瞬，一缕黑雾自谢长兮的指尖涌出，缠上了他的手腕。
黑雾凝成的绳索一道道攀附而上，缠的很紧，一头系着林祈岁，另一头就控制在谢长兮手上。
艳鬼笑盈盈的在床边坐下，握住少年纤细白皙的手，冰凉的指腹反复摩挲。
“我的意思很简单，从纸扎铺，我找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不可能分开了。”
“小祈岁，放弃吧，你甩不掉我的。”——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末尾有修改，可以回去瞄一眼。另：三十六章，修改了一下小谢的死因，是自杀的[害羞]
第86章 宁可去死
林祈岁剑眉紧蹙, 试着扯了扯绑缚住他的绳索，纹丝不动。
他起身，往床角挪了几寸, 试图与谢长兮拉开距离。
然而, 谢长兮双眸一眯, 手指扯了扯绳索，黑雾化成的绳索顿时收紧，瞬间又将林祈岁拽了回来。
少年身体猛地一歪，被谢长兮伸手接住, 带入怀中。
阴冷的气息顿时将他层层包裹起来。
谢长兮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头看向自己。
“怀川让我照看你，我自然不能让你受半点伤害。”
“不用你管，”林祈岁咬牙瞪着他, “等见到师父，我自己同他说！”
“没有我，你能不能活着见到他, 都不一定。”
冰凉的指尖在林祈岁的下颌上摩挲，又一点点下滑, 抚过他微微凸起的喉结, 抚过他纤细的脖子。
然后, 一把握住。
如刀刃般锋利的五指, 突然用力，谢长兮嘴角一扬，勾画出一抹笑来。
“像这样……”
他不断加重手上的力道，看着林祈岁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又因为窒息不得不张开嘴，艰难的攫取微薄的空气。
“你……”
堪堪吐出一个字, 林祈岁就被彻底掐断了声音，他的双眸氤氲起一层水雾，因为呼吸不上，双手下意识抓住了谢长兮掐着自己脖子的手。
他用力挣扎，指甲在谢长兮苍白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红痕。
谢长兮笑得愈发明媚，手上的力道依旧不减。
林祈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开越快，伴随着逐渐强烈的灼痛，视线也开始模糊。
谢长兮看着他眼角滚落的泪珠，陡然松开了手。
“咳！咳咳……”
林祈岁剧烈的咳了起来，单手撑着床，身体躬的像一只虾。
谢长兮平静的望着他：“如今这个世道，还能活下来的，没有普通人。”
“想你这样的，即便在劫中可以活下来，走在街上也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
“咳咳咳……”
林祈岁还在咳，谢长兮伸手过来，要帮他拍背，被他扬手打开。
“讨厌你，这样……”
谢长兮单手握住他双手的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在他的眉心点了一下。
一股莹白的光便自他的指尖，涌进了林祈岁的体内。
身体上所有难受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我在教你面对现实。”谢长兮道，“小祈岁，外面鬼魅横行，随随便便一只鬼，都能要你的命。就像我刚刚，一只手，一瞬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掐死你。”
“那我宁可死……”
后面的话，被谢长兮一根手指堵回了喉咙里。
林祈岁不服气的瞪着他。
“不要总把‘死’挂在嘴边，不吉利。”
指尖划过少年紧抿的嘴唇，谢长兮道。
“好了，再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傍晚出发。”谢长兮起身往外走。
林祈岁盯着他的背影：“我要去曲州城。”
谢长兮的脚步停住：“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
“周霁提议的？”
“是我自己想去。”
片刻的沉默。
谢长兮还是点了头：“好。”
“我跟你去。”
……
傍晚，三个人离开客栈，往曲州城出发了。
林祈岁没有和周霁透露自己恢复记忆的事，但同行的三人，却各怀心事。
赶到曲州城时已是半夜，不过和之前他们去过的小村小镇不同，曲州城灯火通明，街边的店铺基本都在营业，街上三三两两，还有路人经过。
林祈岁走在街上，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一切都在平常不过，没有森寒的阴气肆虐，也没有半夜游荡的饿鬼。
街上酒肆客栈林立，不少人聚集，谈笑饮酒，热闹非凡。
三人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决定明日再好好逛一逛曲州城。
这两日，他们一直在匆忙赶路，基本没有好好吃过饭。
和掌柜定好房间，三人便在一楼大堂找了张空桌坐下，要了些饭菜来吃。
谢长兮照例只要了一壶茶，心不在焉的看着林祈岁和周霁吃东西。
不过，三人中，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好，所以这顿饭吃的特别沉默，没有人开口说话。
周霁瞥见谢长兮阴郁的脸色，再多话都老老实实咽回了肚子里。
“明日，你们有何打算？”
距离他们几步之遥，邻桌的三个人却聊得正欢。
一个蓄着长胡子，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问他对面坐着的两人道。
林祈岁闻声朝邻桌瞥了一眼，那道士打扮的人对面，坐着一对主仆。
主人穿着一身华丽的锦缎长袍，手里还拿着一把玉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而坐在他旁边的小厮，长得瘦弱，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衫，殷勤的给自己主子夹菜。
“听说宋府那个‘劫’很有油水，我打算去看看。”衣着华丽的那位年轻公子道，“道长要不要一起？”
“嗯。”那道士点了下头，应道，“那个宋府，贫道也听说了。虽然酬劳丰厚，但是进去了那么多人，都是中途逃出来的，没有一个人能破了那劫。”
“怕什么，”公子哥不以为意，“我有一身的法宝傍身，再加上道长您，咱们联手肯定能破。”
“据说，酬劳是万两银元的纸元宝，哪怕我们对半分，都够吃上一两年了。”
那道长听的也有些心动，回答道：“也好，那我们明日便去宋府看看。”
三人聊天，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林祈岁便听了几耳朵。
“小师弟也感兴趣？”
周霁的声音冷不防响了起来。
林祈岁回过神，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周师兄知道关于这个宋府的事吗？”
“略知一二。”
“那说来听听吧。”
周霁小酌了一口杯中酒，缓缓开口：“据说，是这宋府的大小姐，宋星罗，天性活泼，最喜和府中下人嬉闹玩乐。”
“进入宋府的人，会在里面待上三日，每晚子时，宋小姐会将所有人聚集到后花园，玩游戏，一连玩三天，全部通过的人，便可破劫。”
“听起来倒是不难。”林祈岁道。
“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成功破劫。”周霁道，“你要是感兴趣，我们明天可以去试试。”
“好。”林祈岁点点头。
两人浅聊了几句，很快又沉默下来。
独自品茶的谢长兮，默默听着两人的谈话，却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吃过饭，三人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依旧是林祈岁和谢长兮住一间，周霁独自住一间。
收拾完已经接近午夜，林祈岁顾自散下发冠，脱下外衫，爬上床拉开了被子。
谢长兮雷打不动的坐在外间看书。
林祈岁不管他，直接吹熄了蜡烛。
黑暗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来，少年拉紧被角，翻了个身，面对着墙，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一股淡淡的龙柏香，很快在房间内散开，淡青色的薄雾紧随而至，自床角慢慢攀爬而上，沿着林祈岁的脚底，一点点蔓延开来。
脚踝、小腿、小腹、腰肢、胸腔、锁骨，还有纤细易折的脖子，薄雾如一只无形的手，一寸一寸的细细抚过。
盖在身上的薄被仿佛空无一物，林祈岁被这股冰凉的触感刺激的微微发抖。
忽而，一股冰冷的气息喷薄在他耳畔。
谢长兮的声音又轻又缓的响了起来，像蛊惑人心的咒语。
“明日去宋府？”
林祈岁紧紧闭着双眼，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他没有理会谢长兮的问话，某只艳鬼就扯开他的衣襟，将自己冰冷的手往里探去。
刺骨的凉意激的他猛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正好撞进某只鬼的怀里。
林祈岁咬紧了唇，僵持了片刻，才耐不住开口：“嗯。”
“周霁说去，你就要去。你现在是完全不听我的话了。”谢长兮的声音温润，却透着一股寒意。
“我自己也要去。”林祈岁道。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醋意大发的艳鬼：“你跟我去吗？”
“自然。”黑暗中，谢长兮一双桃花眸眯了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林祈岁道，“睡觉。”
说罢，不再看谢长兮一眼，兀自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谢长兮浅灰色的眼瞳泛起一道血色的光晕。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林祈岁身上的薄被，用力，攥成皱巴巴的一团。
可睡在他怀里的少年，全然不知，呼吸渐渐平稳，竟然已经睡熟了。
许是这几日心力交瘁，太过疲惫了吧。
谢长兮垂眸看着少年柔和的侧脸，也跟着闭上眼，伸手紧紧将人环住。
一夜无梦。
……
次日一早，三人吃过早饭，便直奔宋府。
到达宋府门口的时候，却只见外面乌央乌央，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这些人全部都是三人一群、五人一伙，正凑在一起聊得热闹。
林祈岁正惊奇竟然有这么多人来参加，就听旁边一个身形瘦削的女人惊讶道：“竟然要二十个人？！”
女人对面一模样粗狂的汉子点点头：“最少要二十人才能进，所以，你们都想好了吗？”
听他这样一说，那女人顿时有些退却了：“这么多人，竟然一个能破解的都没有，这……”
“磨磨唧唧，去就去，不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那汉子沉声道。
“那，那我还是算了。”女人摆了摆手，“你们进吧，我……再逛逛。”
她说完，竟然当真转身就走了。
而就在那汉子说完之后，除了这女人，还有几个人也直接离开了，宋府门口聚集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小半。
周霁见林祈岁盯着那女人离开的背影，笑着问道：“小师弟该不会要打退堂鼓了吧？”
林祈岁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会。”——
作者有话说：新的副本它它它又来啦[狗头]
第87章 又见沈桓
宋府门口聚集的人, 起初还熙熙攘攘，那汉子说完之后没过多久，便走掉了一大半。
林祈岁视线扫过, 大概数了一下, 应该差不多能够二十个。
“哎, 你们仨！”
那长相粗狂的汉子突然朝他们走了过来：“你们怎么着？宋府这个劫，进还是不进？”
林祈岁闻声收回视线，周霁已经回答道：“进，我们进的。”
“那就过来这边排队！”汉子十分不耐烦道, “站那么远，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奔宋府来的！”
周霁眉头一皱，想要分辨两句，谢长兮已经拉着林祈岁的手朝汉子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也只好闭了嘴, 跟了过去。
这边排队的人，草草一数已经有十六七个了，加上他们应该刚好够人数。
谢长兮看着汉子一个一个点人头, “啧”了一声道：“看来他已经来过好多次了，但是一直没有凑够人, 所以迟迟进不了这个劫。”
“那他今天应该能凑够了。”林祈岁道。
话音才落, 汉子已经点完了人数, 转身朝宋府走过去, 敲响了大门。
很快，紧闭的两扇红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穿着褐色长衫的老管家，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宋府的台阶上，扫视了一眼门口排起的长队，对那汉子道：“人都齐了吗？”
“齐了，正好二十个。”那汉子道。
“嗯。”老管家点点头, “那就都进来吧。”
说完，他转身将门推开至最大，然后站在门口，等着来参加的人进入。
那汉子率先进了大门，其余人排着队陆续进入。
林祈岁和谢长兮排在最后，迈上宋府门槛的时候，谢长兮却被那老管家拦了下来。
“怎么个意思？”谢长兮不悦。
“公子止步，人够了。”那老管家道。
谢长兮的长眉顿时拧了起来：“刚那汉子不是说正好二十人吗？再说了，你们规定了最少二十人参加，多一两个也无所谓吧？”
“是无所谓……”老管家显得有些为难，“可是……”
谢长兮不理会，径自往里走。
“公子，公子您就别为难老奴了……”
老管家急的直掰自己手指头，偏偏又不敢上前阻拦。
眼看着谢长兮迈进了门槛，他只好一边长吁短叹，一边磨磨蹭蹭的去关门。
另一边，谢长兮已经进了宋府玄关，却在要踏入长廊时，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生生拦住。
他脚步一顿，掌心凝聚出一灼烧的黑焰，翻手朝那道结界击去。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老管家刚刚关起的门爆冲开，两扇大门被震飞，碎木满天。
老管家也被击飞了出去，狼狈的摔在地上，半天才把自己断的七七八八的骨头掰回来。
谢长兮双眸危险的眯起，正欲再次动手，那道透明的结界上却赫然浮现出一张刀削斧凿的俊朗面孔。
男人眉眼锋利如刀，神色冷厉，头戴武弁大冠，正是之前他们在野芳村后面山谷里看到的那个巨大石像的模样。
“景宴，”谢长兮挑眉，盯着那张脸，“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结界上的人脸，嘴唇微动，竟也勾起一道戏谑的笑容，回答道：“比不得你，将人栓的这么紧。”
“过奖过奖，”谢长兮垂眸一笑，再抬眸，眼中满是挑衅，“毕竟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能不上心呢？”
“呵，”人脸笑了一下，“随便你怎样。但宋府，你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
“行，”谢长兮点头，“那就先把小孩暂时放在你这里，三天后，我来接人。”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再看那人脸一眼。
结界上的人脸盯着他的背影，幽幽起了一声叹息：“林祈岁……你真让我羡慕。”
林祈岁站在屏障另一侧，只看到谢长兮突然停住了脚步，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地方，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转身走了。
“小师弟？”
正出神，周霁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林祈岁回过神。
“谢前辈呢？”周霁问道。
“他好像有事，不来了。”林祈岁道。
周霁却似乎并不吃惊，点了点头：“那咱们走吧。你放心，师兄带你。”
“嗯，”林祈岁看了他一眼，“有劳周师兄了。”
两人耽搁了一会儿，赶紧去追前面的几个人，长廊七拐八拐，府里的下人将他们领到了一处宽阔的院子。
林祈岁和周霁最后赶到，其余先到的人已经三五成群的自动找好了同伴。
有周霁在，他也不会再去找其他人搭伴了，便开始默不作声的打量这些参加的人。
看了一会儿就发现，昨天在那个客栈里的那个道长，还有那对主仆也在，三个人凑在一起正在商议着什么。
“哎？林小弟！”
一道爽朗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林祈岁闻声回头，竟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沈恒头戴一顶斗笠，正从人群里朝他跑过来。
“沈大哥？”林祈岁也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
“之前遇到了师兄他们，周边的村镇他们都去过了，我便想着来曲州城看看。你呢，怎么想着来这边了？”
“我也是随意逛到这的，好奇就过来看看。”林祈岁道。
“哦哦，”沈桓点头，又奇怪起来，“谢大哥呢？没和你一起？”
“他有些事，就没过来。”林祈岁简短道。
“没事，那我罩着你！”沈桓一拍胸脯，一副好大哥的样子。
“咳咳……”一旁的周霁，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沈桓这才注意到林祈岁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问道：“林小弟，这位是？”
“我师兄。”林祈岁回道。
“你还有师兄？”沈桓顿时惊讶了。
林祈岁也没想瞒他，简单说了自己的身世，不过没说太多，只说是玄境派的普通弟子。
而后，引着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三个人就算是结成了同伴。
沈桓得知林祈岁是玄境派弟子，震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名门大派啊，”沈桓感慨，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还说要罩着你呢，没想到你也不弱嘛。”
“还是得劳烦沈大哥，我如今这身体，确实有点弱。”林祈岁认真道。
“好说，有我……”沈桓说到一半，想起旁边还有一位也是玄境派的，“咳，还有周前辈，肯定会保你无虞的！”
三人正说着，那个被谢长兮震飞的老管家终于赶了过来。
他的头还有点歪，脚也有点跛，一边掰着自己的骨头，一边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
“都安静些！”
老管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刚才还吵闹不堪的人群顿时压低了声音。
“你们是宋府招进来的下人，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老管家黑着脸训斥：“这个时辰，小姐正在后花园散步，这里离后花园也就一墙之隔，谁要是惹了小姐不快，那是掉脑袋的！”
这话一出，下面一个吱声的都没有了。
“那现在，我先带你们去下人住所安顿。”
老管家说着，转身离开了院子，二十名参加者紧随其后。
“你们是专门陪小姐嬉戏的奴仆，平时也没什么活儿需要你们做。但是小姐白日里事情繁忙，没有时间玩乐，所以每日的嬉戏时间，为晚上子时。”
“另外，府内规矩森严，你们住在这里，需要谨言慎行。”
说话间，老管家在一个用砖墙围起来的大院外停住了脚步。
“你们的住所，就是这里了。”
他说着，抬脚迈进院子，二十名参加者也跟了进来。
林祈岁环顾四周，发现院落很大，和他们刚刚聚集的院子差不多大小。
一排排的独立青砖小屋，就整齐的坐在院子里，看样子就是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了。
有两个急性子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朝小屋跑了过去。
老管家在院子中央站住了脚，瞥了那两人一眼，突然双手无限伸长，将他们直接拖了回来。
两人被扯着腿在地上拖拽，浑身都是泥土，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叫，老管家却全然不顾，一直将两人拖到自己脚边才松手。
“下面我要说宋府的规矩，只此一遍。若是谁错过了，我是不会再说第二遍的。”
话罢，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二十名参加者，而后缓缓开了口。
“今日你们第一天入府，可以先自行休息，但是不许离开仆役所半步。”
“宋府每日只供应两顿饭食，辰时供应朝食，酉时供应夕食，会有专门的下人来此分发。但一人一饭，若是放饭时有谁不在，那就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另外，白天你们可以在府内自由活动，但小姐的院落不可踏入一步，夕食过后便不可再离开仆役所。到晚上子时的嬉戏时间，我会亲自来这里接各位过去。”
说着，老管家便从怀里掏出一大串钥匙，分别发给每人一把。
“去找钥匙上的数字所对应的房间。奉劝各位一句，人不在房间的时候，最好把门锁上。”
说完，便径自离开了。
待老管家的身影消失在仆役所的大门口，院里的人顿时热闹起来，拿着自己的钥匙纷纷去找对应的房间。
林祈岁、周霁和沈桓也朝一排排青砖小房走去。
不多时，林祈岁便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第一排的五个。
周霁和沈桓一个在第五排，一个在第二排，三人的位置都比较分散。
林祈岁用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狗头]沈桓小可爱，限时返场~
第88章 初入宋府（捉虫）
房间不大, 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套桌椅，床上被褥叠的整齐，桌上除了茶壶和茶杯, 一支烛台, 还有一个小木盒。
房间没有窗户, 林祈岁将烛台点燃，然后关上了门。
他走到桌边，将木盒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将匕首拿起来试了试, 只轻轻一划，就在桌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匕首很锋利，如果是划在皮肤上，定是刀刀见血。
将匕首重新入鞘, 放回木盒，林祈岁又四下看了看，没再发现什么其他特殊的东西。
腕上突然一凉, 他低头去看，发现缠在自己手上的小黑蛇动了动。
林祈岁伸手轻轻抚摸了几下, 小蛇便从他腕子上爬下来, 溜到桌子上, 分解成几段, 排列出一行字：
好好玩，三天后来接你。
是那只艳鬼给他传的话。
少年眉头一皱，抬袖去擦那行字，分成数段的小蛇顿时在桌子上匆忙移动起来，笨拙的往一起凑，总算赶在林祈岁的袖子落下来之前, 又重新组好了身体。
它盘在桌上，仰起头，见林祈岁伸手过来，便撒娇的把头靠上去，蹭着林祈岁的手指。
林祈岁无奈，轻轻摸了它几下，它便顺杆爬，又缠回了白细的手腕上。
正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林祈岁起身开门，那道士模样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有事吗？”林祈岁问。
“也没什么事，”道士回答道，“我道号阳平子，就住你隔壁。瞧着你年纪不大，竟然也敢进来宋府这样的劫，倒是挺有胆识的。”
林祈岁没接他的话：“您有话直说。”
阳平子一脸感慨：“贫道只是有些意外，如今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小友，我与你有缘，在这个劫里若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帮忙，贫道定当伸出援手。”
“多谢。”林祈岁淡淡道，随后关上了门。
阳平子的话，他可不敢真信。
这个道士明明和那对主仆是一起的，怎么会平白无故过来向自己示好？
正琢磨这事，门又响了。
林祈岁皱皱眉，起身去开门。
这回，门外站着的是沈桓和周霁。
两人应当也是刚收拾完，便过来找他说话。
“林小弟，”沈桓开口道，“要不你以后也喊我沈师兄吧，咱们也这么熟了，别叫的太生分。”
林祈岁对沈桓的印象不差，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好啊。”
见他答应，沈桓顿时一喜：“那我也能叫小师弟了？”
“能。”林祈岁道，沈桓确实比他大一些，人又可靠，叫就叫了。
“哈哈哈，好好。”沈桓连声应着，朝旁边一脸不悦的周霁挑了挑眉，一副得意的样子。
林祈岁瞧两人着样子，也大概明白了八九分，不过没有说破。
“进来说话吧。”他将两人让进房间，关好门。
沈桓和周霁都同他说了自己所住的房间号，又说起木盒里的匕首。
林祈岁拿起桌上的木盒，将里面的匕首拿给两人看：“是这样的？”
两人纷纷点头。
“难怪那个老管家让我们不在房间的时候要锁好门，他给每个人发一把匕首，这不是故意要引起内斗吗？”沈桓不悦道。
对此，周霁却不赞同。
“进来的这二十个人中，也有不少人身上就带着刀剑等武器。”他指指沈桓腰间的配剑，“你不是也有？”
“啊，也对。”沈桓后知后觉。
周霁又道：“我刚刚检查过了，匕首上没有涂毒，也没有阴气鬼气附着在上面，就是普通的匕首。”
林祈岁点点头：“那就先把东西放好，既然发给了我们，说不定后面会有用。”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外面的院子里便传来了那老管家的声音。
先是一阵“当当当”的敲锣声，然后那道沉稳苍老的声音喊道：“发放夕食！”
“这么快！”沈桓一惊。
林祈岁打开房门，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将蜡烛吹熄，房门锁好，三人来到院子里。
其他房间里的人也都纷纷涌了出来，将老管家围在了中间。
老管家身后跟着四个小厮，每个小厮的手里都提着两个大食盒。
待到老管家喊着让他们排好队，那四个小厮就开始给每个人放饭。
夕食很简单，每个人一个饼子一碗粥。
待发完最后一个人，老管家就带着那四个小厮离开了。
林祈岁和沈桓、周霁告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将饭吃完，本想今晚早些休息，却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窸窣的声音，听上去离他挺远。
他还记得老管家之前说的，夕食过后，不可离开仆役所一步，那会是什么呢？
这会儿，房间没有窗户的弊端就体现了出来。
林祈岁犹豫了片刻，听着那声音越走越远了，还是忍不住将门打开了一道小缝。
漆黑的夜色中，一道白影子正拖着脚步往仆役所外面走。
那影子一看就不是人，应当是低阶游魂之类的东西。
正奇怪为何仆役所会出现这东西，又一个蹦蹦跳跳的纸人朝着外面去了。
林祈岁：……
合着人家都各显神通，这是在放自己非人的眼线，去探查府里的情况呢。
不过没办法，他既不能操纵纸人，也不能御鬼。
唯一能让他随意驱使的那只艳鬼，也没跟进来，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待着。
看来，只能指望沈桓和周霁，能探查出些什么来了。
这么想着，他便打算关门回去睡觉。
手刚握上门把，一道大红色的影子，突然自仆役所的大院门口飘了过去。
林祈岁余光一晃，只瞥见一道虚影，和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他要关门，那门却像是突然被卡住一般，怎么都拉不动。
而那飘然而过的身影，又幽幽的飘了回来。
那身形纤柔曼妙，像是少女的身影，立在大院门口，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林祈岁一怔，赶紧低头，没有去看少女的眼睛，同时更加用力的拉门。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银铃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他正用尽全力拉门，那扇关不上的门突然松动，“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房门紧紧地关上了。
林祈岁赶紧上锁。
不过外面一片安静，那少女并没有靠近。
回到床上坐下，他缓了一会儿，才开始回忆刚刚的一幕。
那少女离的太远，天又黑，他并没有看清，但直觉应该就是老管家所说的宋府小姐，宋星罗。
难怪老管家说夕食过后，不要离开仆役所，这会儿要是出门，一定会撞上宋星罗的。
累了一日，林祈岁早早就上床休息了，想着明日再好好逛逛宋府，四处探查一下。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他又是被沈桓和周霁叫醒的。
房间里没有窗户，便没有昼夜之分，蜡烛一吹，睡的他不知天地为何物。
草草穿好衣服，用发带随意系住披散的长发，他将房门打开，将门外的两人让了进来。
“小师弟，你这是才起呀，昨晚没睡好吗？”
林祈岁揉揉眼睛，把原因归结到房间太黑，晨昏不分上。
沈桓一拍腰包，掏出一沓符纸，塞到林祈岁手里：“那你拿着这个，我自己画的爆炸符，不过也能叫早用。”
“你想什么时辰起，就在上面用手写一下，然后把它放在旁边，到了那个时辰，它自己就会爆炸。”
“那多谢沈师兄了。”林祈岁接了过来。
“不过不过，”沈桓赶紧补充，“你最好把它放的离你自己远一点，这玩意威力有点大。”
林祈岁瞥了一眼他头上卷起来的一缕毛，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的，我记住了。”
一旁的周霁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暗自朝沈桓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正这时，院里又响起了敲锣声，和那老管家喊着“发放朝食”的声音。
林祈岁锁好门，拿上昨晚的空碗，三人一起往院子去了。
朝食和夕食一样，还是一张饼子，一碗粥。
人群中，一个长相凶恶的汉子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黑着脸站到了那老管家的面前。
“你们宋府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天天给我们吃这些东西？”
林祈岁领完了自己的那份，朝那汉子看了一眼，竟然还挺眼熟。
正是昨天在宋府门口，领头让大家排队，又去敲门的那个人。
汉子看上去正值壮年，古铜色皮肤，一身干练的短衫，衣服料子却不差，脸上有个十字刀疤，背上还背着两把刀。
他站到老管家的面前，说话毫不客气，那老管家看了他一眼，竟往后退了几步。
说出的话虽然语气温和，但却十分直白：“我们府上自然也能给你们供应大鱼大肉，但是你们敢吃吗？”
“哼！”那汉子愣了一下，随即一声冷哼，端着自己的碗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周霁突然道：“那个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恶盗，鲁泰。据说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手上的人命，多的数不过来。”
“他就是鲁泰？”沈桓赶紧盯着那背影又看了几眼，“我光听说他的恶名了，今天也算是见着真人了。”
周霁的神色却不轻松，说道：“若是从前，我们对这样的恶徒无需忌惮。但眼下，修士们皆灵力耗尽，与普通人无异，今后还需多加小心。”
“好。”林祈岁应道。
吃过饭，三人便离开了仆役所，结伴一起在宋府到处逛逛。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偌大的院落顿时空无一人。
林祈岁想起昨晚夕食过后，有人放出的纸人和探路鬼，问沈桓和周霁道。
“沈师兄，周师兄，昨晚你们有查到什么吗？”
他这话一出，沈桓就是一愣。
“昨晚？我们晚上不是不能离开仆役所吗？怎么查？”
“用傀儡符。”周霁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带了挺多符咒吗？傀儡符没带？”
沈桓：……
他不是没带，是压根没想起来——
作者有话说：[害羞]我回来了，猫猫手术很成功，但是还在住院，今天过去看她了，希望能早点好起来[可怜]
第89章 探寻宋府（捉虫）
三人边走边说。
周霁昨晚放出傀儡符, 贴在来送饭的其中一个小厮身上，基本将宋府的布局，摸了个清清楚楚。
他将两人带到一个没人的角落, 找来一根树枝, 将宋府的布局图画了出来。
宋府面积挺大, 前面是玄关和九曲回旋的长廊，中间是大殿和前厅，然后就是好几座院落，有宋老爷和夫人的, 大少爷的，也有大小姐宋星罗的。
主子们居住的院落之后，就是一片景色繁复优美的园林，也就是宋星罗昨天散步的后花园。
而在园林的边角, 靠西侧的一座大院，就是他们现在所住的仆役所，东侧则是其他杂役小厮等下人居住的地方。
他们今晚就将面临第一场游戏, 但有关游戏的具体内容却丝毫不知，如今能做的, 也就是四下查看一番, 找找关于今晚游戏的线索。
“要么先去那个大小姐居住的院子看看？”沈桓道。
周霁白了他一眼：“你忘了老管家说的, 她的院子, 我们不可踏入一步。”
“也没说非要 进去嘛，”沈桓挠挠头，“我们就在她院子附近转转，看看府里进进出出的丫鬟小厮都在做什么，总能摸到一些线索吧？”
“这样的话，”林祈岁盯着地上的布局图, 看了一会儿，“那我们不如先去后花园逛逛。”
“去后花园做什么？”沈桓疑惑。
“我们有二十个人，陪宋小姐玩游戏，但是这宋府的布局，除了后花园之外，其他的地方应该没法容纳这么多人嬉戏。”
“那宋老爷和宋夫人的院子也不小啊。”沈桓道。
“夜半子时，这么多人在院子里嬉笑玩闹，我觉得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在宋府。”
“嘶，”沈桓点点头，“小师弟，你说的有些道理。”
“那咱们就先去后花园，之后再去除了宋小姐之外的几个院落看看。”周霁道。
“好。”沈桓应道。
商量妥当，三人便朝着后花园出发了。
宋府不愧是高门大户，宋老爷是这曲州城的府尹，与夫人育有一子一女，虽然不是什么清廉高洁，举世称道的好官，但对地方百姓也算不错。
自家府邸修的就更是不错了，后花园面积广阔，差不多占了整个府邸的一半。
什么莲塘十二景，什么飞鸿踏雪桥，光是给宋星罗嬉戏玩乐修建的园子，都不少。
三人进了后花园，没多久就遇上了这批参加者中的两人，是两个女子。
一个身着扁青色长衫，外罩薄纱衣的年轻女子，梳着高冠，身上还背了个小巧的药箱，看上去是个行医之人。
另一个女人年纪稍长，三十来岁模样，脸上涂脂抹粉，穿着藕粉的长裙，头上也满是珠翠，眉眼之间，尽是风情。
“三位公子也来后花园逛呐？”那浓妆艳抹的女人道。
“随便走走。”周霁开口道。
“哎呦，那可真巧了，我们也刚进园子，正愁找不到路，不如咱们搭个伴，一起逛吧？”女人立即开口相邀。
周霁其实并不是很想和她搭伴，正想拒绝，旁边的沈桓已经热络的应了下来。
“好啊，女子独自在外多有不便，你们跟着我们就成！”沈桓一拍胸脯。
林祈岁一阵无语，沈桓这是保护欲又爆发了。
“多谢三位公子。”浓妆艳抹的女人娇羞一笑，“奴家姓杜，名唤青莲，三位公子，唤我青莲就行。”
沈桓对她那一脸娇羞完全视而不见，耿直道：“青莲姐！”
这一声姐，叫的杜青莲脸都青了。
林祈岁和周霁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杜青莲介绍完了自己，见旁边那医女一言不发，皱眉碰了碰她的胳膊：“说话呀。”
医女柳眉微皱，淡声道：“叶黎。”
两位女子都自我介绍完了，他们三个也不好意思不开口，便也都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祈岁自然还是用的林夕这个假名。
周霁同样，编了个假名报了出去。
五个人各怀心思的继续在后花园里逛，杜青莲和叶黎走在前面，林祈岁三人跟在后面。
周霁盯着叶黎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对林祈岁道：“没觉得眼熟？”
林祈岁疑惑：“我认识她？”
周霁一笑：“我是说衣服。”
林祈岁摇摇头，片刻后，又反应过来，问道：“她是哪个门派的？”
“明潭谷，”周霁勾了勾唇，刻意强调，“跟谢前辈一个门派。”
“真是可惜，他没进来，要不然，在这里还能见到自家小辈。”
林祈岁对此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道了句：“真巧。”
周霁将他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猜测他的记忆恢复了多少。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一座月洞门外，只见那门洞之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烫金的三个大字：夜游园。
“这是？”杜青莲奇怪。
“是专供大小姐夜晚游乐嬉戏之所。”一旁的叶黎道。
“昨晚我用纸鸟探过，她晚上就带着下人在这里玩乐。”
“进去看看。”林祈岁道。
这会儿园子空着，并没有人，五人先后进了园子。
夜游园内面积宽广，四周种满了花木，中间却全部空着，没有铺地砖，是清一色的泥土地。
场地左侧，靠边摆着几根球杆，应该是打马球用的。
但环顾四周，却不见地上有球，而且……
沈桓奇怪：“她还在这里打马球？虽说场地挺宽敞的，但是马应该跑不开吧。”
“不是马球。”叶黎道。
“那是什么？”杜青莲也凑了过来，一脸的好奇，“小黎，你快说说？”
叶黎看了一眼林祈岁和周霁，见两人也都盯着自己，抬手朝右侧指了指。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地上竟然被挖了几个洞。
“把球打到那个洞里？”沈桓问，“那球呢？”
“你真想知道？”叶黎意义不明的问了他一句。
沈桓点点头，一脸诚恳：“想啊，她昨晚玩的游戏，说不定就是我们今晚要陪她玩的呢。”
林祈岁没有说话，但他瞥了叶黎一眼，总觉得事情可能不大妙。
“昨晚，她带了一群下人，”叶黎负手而立，盯着那几个地洞，“让那些下人划拳定输赢。赢的人砍下输的人的头颅，当做球，用木杆将人头打到那些地洞里。”
沈桓：……
片刻的沉默，他颤声问：“那……要是，赢的人没打进去呢？”
叶黎嘴唇微动，林祈岁接上她的话道：“将他自己的头砍下来，给宋星罗当球。”
叶黎一点头：“没错。”
沈桓：……
一旁的杜青莲也白了脸：“这大小姐也太残忍了。”
周霁一脸淡然：“她对待我们，只会更残忍。”
杜青莲：……
知道了这场地的作用，五个人都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没有久留，径直离开了。
将后花园剩下的几处逛完，五人结伴往府上主子们居住的几处院落走去。
却没想到，这边比起冷清阴森的后花园，可当真是热闹多了。
因为剩下的那十几个人，基本上都聚集在了这里。
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林祈岁环顾四周，视线自人群中扫过，顿时停留在了那对主仆的身上。
因为那穿着华丽阔气的大少爷，此时正怒气冲冲的在教训自己带的那名小厮。
“蠢货！”大少爷一脚踹上那小厮的胸口，直接将人踢了个仰倒。
“那院子是能进的吗？你耳朵被屎糊上了！让你找线索找不着，就知道给我丢人现眼！”
那小厮被踹到，赶紧趴跪在地，连连求饶：“大少爷，是小的无能！小的，小的也是看见院里有人，才会凑上去的！”
“我他娘的就多余管你！让你死在这还干净利落些！呸！晦气玩意！”
他说着，又是“咣咣”两脚，踹上小厮的肩膀，直接将人踹翻，然后毫无顾忌的对着他的肚子一顿拳打脚踢。
小厮疼的顿时哀嚎起来。
周围围观的人，都默默站远了些，无人敢上前阻拦。
偏偏这时，沈桓冲了上去，生生将那一身绸缎的纨绔少爷给拉开了。
那人气得大骂：“你是哪根葱！我管教我家下人，有你什么事！”
沈桓挡在那小厮前面，义正言辞对纨绔少爷道：“是你家下人，那他也是个人！”
“何况，他也是为了给你探查线索，才只身涉险，这种事教训一下也就罢了，犯得着这么打吗？”
“你管得着吗？老子乐意！”纨绔少爷啐了一口，一把推开沈桓，抬脚又往那小厮的身上踹。
谁知，一道寒光闪过，沈桓竟然拔剑出鞘，架在了那少爷的脖子上。
刚才还气势嚣张的大少爷顿时萎了，收回脚，横眉怒道：“你想干什么？！”
“放了他。”沈桓言简意赅。
那纨绔少爷倒也识时务，见状狠狠攥了攥拳，应道：“行，老子今天就饶他一命！”
见他答应，沈桓这才收回佩剑。
纨绔少爷狠狠瞪了他一眼，拎起地上的小厮，冲出人群离开了。
林祈岁盯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两人走远，他才上前，对沈桓道：“沈师兄，你太冲动了。”
刚刚围观的那么多人，无一人出面阻止，何况，这本来就是人家自己的事。
谁知，沈桓却道：“我知道，但是如果我再不管，恐怕那个暴力公子哥，真的会将他给打死。”
“那也不管我们的事。”周霁幽幽道，“这么爱多管闲事，小心引火烧身。”
第90章 冲突乍起
宋府大门紧闭, 几个路过的行人于门口驻足，对着红漆大门指指点点了一顿。
今日是宋府之劫正式开启的第一天，不知这次又会死伤几何, 有几人能逃脱。
谢长兮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 走到门前抬手叩门。
敲击声沉闷厚重, 一声声荡涤开来。
但大门却纹丝不动，丝毫不见有人来开门的迹象。
旁边有看热闹的人忍不住了凑了上来，好心提醒道：“这位公子，你这样敲是敲不开的。你来晚啦, 这个劫昨天开的，已经有人进去参加了，你要想进，至少得再等两天。”
谢长兮敲门的手一顿, 转头朝那人笑了笑，道了声：“多谢。”
言罢，自顾自的继续敲起门来。
那人见劝不住, 也没办法，摇着头转身, 和他的同伴一起走了。
又敲了片刻, 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那满面沧桑的老管家满脸堆笑的站在门里。
“祖宗, 你怎么又来了？”
“真不是老奴不放您进去，实在是……您进不去啊。”
谢长兮淡淡瞥了他一眼，抬脚迈进了门槛，在老管家战战兢兢的目光中，他温声开了口：“我不进去，聊天也不行吗？”
“聊……聊天？”老管家一愣。
只见谢长兮径自走到玄关与回廊相接处, 抬起手，隔空敲了敲。
很快，透明结界上，一张线条的锋利的脸孔慢慢浮现了出来，表情很不耐烦。
谢长兮勾唇一笑，和他招了招手：“嗨。”
景宴：……
“哎，”谢长兮悠悠叹了口气，“三天呢，好生无趣，只能来找你陪我聊天了。”
景宴：……
突然有点后悔把他关在外面了，怎么办？
……
宋府内。
宋星罗的院落门口，那纨绔公子哥拉扯着自家小厮离开了。
人群里还在议论纷纷，三人懒得继续听下去，便在这附近的各个院子都转了转。
发现除了大小姐宋星罗的院子锁着，其他院门都是大敞着，院里顶多有几个洒扫的丫鬟小厮，却也根本不理他们。
他们甚至进入宋老爷、宋夫人，还有大公子的院子都转了一圈，不过没什么发现。
屋内就没敢进了，因为不管正殿偏殿，所有的房间从外往里望去都是黑漆漆一片，而且安静的没有一点人声，根本分辨不出有没有人在里面。
保险起见，便没有乱闯。
待逛完，天色也开始暗了下来，三人便回了仆役所。
杜青莲本来也想跟着他们一起，被叶黎拉住了，便在主子们的宅院外，同三人分开了。
三人回来不久，大院里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回来。
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酉时一到，老管家就领着四个拎着食盒的小厮进了院子。
一听到敲锣声，都不用老管家再喊，众人便纷纷打开门，走了出来。
一天两顿，还就只给这点吃的，看得出来大家都很饿。
待他们排好队，老管家便叫那四个小厮开始给他们发放饭食。
很快饭食发完，一个小厮拎着手里的食盒走到了老管家的面前，道：“张管事，少一个人没来。”
那老管事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食盒，又扫了一眼已经领到饭食的队伍，皱眉道：“不管他，错过了就饿着吧。”
说着，带着那四个小厮离开了大院。
领完了饭，林祈岁和沈桓、周霁告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他才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院里一阵争吵声。
动静闹得挺大，不少人都开门出来看热闹了。
就见一个身材魁梧健壮的汉子，正挥舞着拳头朝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身上砸去。
男人跌倒在地，害怕的瑟瑟发抖，却依旧死死抱着自己怀里的饼不放。
汉子怒了，上前一脚踹上他的腹部，疼的那男人“嗷嗷”大叫，一边叫一边疯狂的往后退着，嘴里直叫救命。
林祈岁实在看不下去，拿了自己的饼子，朝两人走过去。
不远处，沈桓和周霁也正在看热闹，原本沈桓都忍不住要出手了，见面林祈岁挺身而出，得意的朝旁边的周霁使了个眼色。
“看到没，只要是心地善良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理的，这不叫多管闲事，这叫乐于助人。”
周霁：……
他真是越发不喜欢这个乐天派小话痨了，对着他还不如对着谢愿那只老狐狸。
这边，林祈岁走到两人面前，才发现那一身腱子肉的壮汉，竟然就是周霁之前所说的江湖恶盗，鲁泰。
鲁泰见林祈岁走过来，眉眼一横，一脸凶恶相：“怎么？我的闲事你也敢管？”
林祈岁不语，将那可怜的瘦弱男人挡在身后，然后把自己的饼子递到了鲁泰的面前。
鲁泰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饼，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
林祈岁蓦地松了口气，转身去扶地上的男人。
刚要带着他离开，身后，鲁泰的声音兀的响了起来：“我让你们走了吗？”
林祈岁脚步一顿，回过头冷声道：“我的饼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呵！”鲁泰冷笑一声，两三口就吃完了林祈岁的那张饼，然后把视线又落在了瘦弱男人手里的饼上。
“他的饼，我也要！”
“那你胃口还真大。”少年淡声道。
鲁泰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狞笑着上下打量了林祈岁一番：“就你这小身板，我劝你少多管闲事。”
林祈岁推了身后的人一把，让他赶紧走，自己则看向鲁泰，定定道：“那我若非要管呢？”
腕上的小蛇开始不安的扭动身子，在他的腕子上缠来缠去。
林祈岁隐隐察觉到一股浓烈的愤怒情绪，在他的周身蔓延。
男人眼见鲁泰黑了脸，害怕的跌跌撞撞跑开了。
鲁泰嗤笑一声，朝那男人踉跄的背影指了指：“这种胆小鬼，有什么好救的？”
“那也不是你恃强凌弱的理由。”林祈岁道，“自己错过打饭时间，就去抢别人的，你又有什么脸指责别人。”
“你……！”
鲁泰一噎，气得捏紧拳头就朝林祈岁砸了下来。
不远处沈桓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二话不说提剑就冲了过来。
周霁却站在远处，纹丝不动。
林祈岁才不会有事呢，谢愿那老狐狸，即便人不在，也不可能不给他留防身的东西。
石头般的硬拳当头砸下，林祈岁屏息后退了一步，抬手格挡间，腕上的小黑蛇神色凌厉，猛地朝鲁泰扑咬过去。
“啊！”
一道低呼响起，鲁泰的拳头突然停住，就僵在距离林祈岁头顶不过几寸的地方。
而另一边，宋府门口。
谢长兮坐在一把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正一边从盘子里拈葡萄往嘴里送，一边和景宴的头，东扯西扯。
景宴显然没有这个兴致，困得眼皮都直打架。
突然，谢长兮动作一顿，紫红的葡萄顿时在他指尖爆开，汁水正好溅在景宴的脸上。
景宴：……
“你又抽什么风？”
谢长兮双眸眯了眯，幽幽道：“我家小孩挨欺负了。”
“他？关我何事……”
一句话没说完，一道黑雾突然化成两道利刃，直朝景宴的双眼刺去。
——噗呲！噗呲！
结界上凸起的一双眼珠，被利刃刺的来回滚动。
景宴的脸也开始扭曲。
语气阴沉下来：“所以，你就拿我出气？”
“不然呢，我又进不去，捅你两刀算便宜了。”
景宴：……
他悔，真的！
……
鲁泰的拳头僵在半空，惊的他愣怔了片刻，待回过神，他拧起眉，抬脚就朝林祈岁胸口猛踢过去。
林祈岁没躲没闪，小黑蛇陡然长长了身形，缠住了鲁泰的脚。
鲁泰看着那团黑色的东西，不知为何，仅仅是缠在脚上就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他用力挣扎了半晌，竟是徒劳，还把自己累的气喘，顿时觉得失了面子。
大怒道：“你小子……到底用了什么邪术？！”
林祈岁没理，见他没了力气，便收回小蛇，转身离开了。
高抬的腿突然被松开，鲁泰壮硕的身形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他盯着林祈岁离开的背影，一抹狠厉之色拂过脸上，大手下意识摸上了自己身后的刀柄。
林祈岁走出老远，才彻底松了口气，身后，却突然传来鲁泰咬牙切齿的声音：“小子，我记住你了！”
沈桓怒瞪了鲁泰一眼，就赶紧迎上前，一把拉住林祈岁，上下打量他。
“小师弟，没事吧？伤着没有？”
林祈岁摇摇头：“我没事。”
沈桓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林祈岁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哎，刚刚可吓死我了。你还说我冲动，你怎么敢直接上去就和他硬扛啊。”
林祈岁：……
他倒是没有硬扛，奈何对方不愿意放过他。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沈桓拉着他走到一边，问他是怎么震住鲁泰的。
林祈岁只好打哈哈，说是自己费尽口舌，才说服了对方。
沈桓竟也信了，一边佩服他口才好，一边把自己的饼子掰了一半给他。
“快吃吧，虽然少了点，但也能填填肚子。今晚咱们还得和那个大小姐玩游戏，饿着肚子可不行。”
林祈岁点点头，接过饼，道了声：“多谢沈师兄。”
这一声“沈师兄”叫的，沈桓笑得嘴角差点裂到耳朵上去。
又吃完饼，两人便分开了，各自回去自己房间休息，等着半夜那老管家来带他们去游戏。
林祈岁走到自己房间前，隔壁那道士就站在门口。
看见他，露出一个笑容：“小友是仗义之士，贫道果然没有看错。”
林祈岁扯了扯嘴角，回给他一道淡笑。
却不想，阳平子突然拉过他的手，在他手上摸了一把。
林祈岁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了回来：“做什么？”
“贫道和小友有缘，这不是想给小友看个手相。”
“不必了。”林祈岁淡淡道。
说罢，没理会阳平子不悦的神色，直接打开门进了屋。
半夜，院里又响起了敲锣声。
老管家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嬉戏时间！”
话音落，一座座小屋的门被打开，众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