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把他们都烧干净。”龙说。
这里就是遗址的入口, 他们要前进必须淌过这片尸山血海，充斥在眼眸中和鼻尖的血腥，让所有人都面上难看。
希尔抬了抬手：“稍等。”
他放出了一个魔法阵, 一边说道：“还是先检查一下有没有还活着的人，不然就这样被烧死, 可不太妙。”
龙欲言又止。
马丁城主沉着脸, 洛瑟兰倒是打量着同样黑红色交织的天空，远处可以看见连绵起伏的山脉影子, 也不知道是幻境还是真的。
毕竟这里曾经是大地之神的领域。
希尔的魔法阵是浅青色，木系魔法对于生命力的感应尤为敏锐, 很快，他就看见了魔法阵给出的结果。
瞬息之间, 脸色难看至极。
马丁城主回过神：“怎么样？”
“有将近一半……都没彻底死亡。”
希尔低声说道。
这也就意味着，这些人类, 或者是其他种族，被切割了躯体, 然后丢在这里，血液堆积起来, 混合着泥垢, 他们的身躯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着，可是却没办法干脆死去。
哪怕被龙的烈焰吞噬，他们也要忍受灼烧之痛。
几人站着的地方算是一处小悬崖, 往下望去, 实在是不堪入目。
“我们在这里逗留太久了。”默默念着经文的洛瑟兰收回了凝望天穹的视线, 看向其他几人。
“该走了。”
他没有挑明，但是其他人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马丁城主垂着眼，没有反驳, 龙看了看，问：“这要怎么过去？”
以前冒险的时候，不管前面刀山火海，他们小队的脚步也不会迟疑半分，唯一能让他们犹豫的，只有生命。
过去的办法，看起来只有让龙变回原形驮着他们了。
洛瑟兰皱着眉，伸出手，数枚光点出现，然后飞速穿梭起来，不过始终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
马丁城主见状看了一眼，皱起眉：“这个星象……不对。”
另外一龙一精灵则是茫然，他们小队中，洛瑟兰是天生的占星师，甚至维里斯都是后面才学习的，现在他俩当然看不懂那些光点有什么奥妙。
洛瑟兰：“你那个位置看当然不对。”他一挥手，光点就漂浮在了半空中，少年摸了摸下巴，“不过没关系，这个意思很明显了。”
他话语刚落，一道漆黑的光波瞬间贯穿了整个遗址。
龙和希尔抬头：“哇——”
马丁城主也抬头：“这是什么？”
随着光波出现，地面也开始震颤，遗址内回荡着不知从哪里响起的尖叫声。
听声音是个男的。
“唔，维里斯来了。”洛瑟兰收起那些星点，说道，然后指了指原本是血海的地面，“现在不全死了嘛。”
大地之神安布罗斯，是三位能够操纵魔法元素的神祇之一，那些尸体本就是死了的，不过祂却可以做出没死的假象，企图拖住洛瑟兰几人的脚步。
希尔沉着眉眼，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魔法阵出了差错，果然是神祇的遗址吗？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太自信。
龙抬头看着那黑色光柱，不过看了一会，眼睛就开始酸涩了，它不得不低头揉着眼睛，嘴上却是不停：“我还以为维里斯不来了呢。”
悬崖下变成了平坦的土地，那些尸体消失不见，更确切来说，没有灵魂的存在，维里斯动用恶魔的神力把这些尸体全部销毁了。那平坦土地尽头，通往一座破败的石头城。
龙看了看，又说那石头城原本就在遗址上面，不过被它给两尾巴给轰碎了。
“不如这次我也把石头城轰碎吧！”龙兴致勃勃提议。
洛瑟兰摇头：“里面估计还有人，这底下悬崖，虽然杀人的关卡不少，但也有避开这些关卡，进入到城内的人。”
比如说，那支来自后世的勇者小队。
听到洛瑟兰的话，龙“喔”了一声，很是遗憾的样子。
虽然尸体不见了，但是血垢还在，腥臭的味道萦绕，马丁城主盯着那平坦的大地，忽地开口：“龙把下面烧一遍吧，估计还有残余的关卡。”
“好欸！”
龙马上摇身一变，化形和人类差不多高的小龙，其他几人默契地退后几步，龙高兴地张嘴，马上，周遭温度瞬间飙升。
可怕的烈焰充斥视野，席卷了整片被血垢覆盖的大地。
头顶，那漆黑的光柱仍然贯穿着遗址，好似插在了那位高高在上神祇的锁骨之间，叫祂动弹不得。
试炼者比洛瑟兰几人要快一步进入遗址，洛瑟兰几人又在悬崖上耽搁了不少时间，等清理完地面，远处的石头城闪烁光芒，希尔眯眼瞧去，判断：“这是魔法阵，不过才四阶吧？”
现在的魔法等级评定和后世不一样。
“好了好了，我们快过去吧，可别让别人全拿了宝物！”龙已经迫不及待了，它俨然把这次遗址之行当做了和之前无异的冒险。
那前方的石头城虽然破败，但也比遗址外的那个要完整，也许安布罗斯的品味就是喜欢这样破败的石头城。
城里的泥土屋子被破坏了不少，在天上俯瞰下去，可见不少小队对峙，有的还在打斗中，血迹涂抹在土黄色的地面，让人一下子就想起了刚才悬崖下的惨状。
阿诺德几人站在一处祭坛下，而祭坛中心，一根一看就知道不凡的长长权杖悬浮着，棕色的锁链缠绕，暴虐的魔法气息浮动，应该是保护权杖的机关。
刚才的魔法阵，就是白眸少年魔法师打出的，但是无论怎么样的魔法攻击，落在锁链上，都会瞬间被分解为柔顺无比的魔法元素。
这群人倒是聪明，还知道设置隔绝视线的魔法阵，那些打起来的人，也没有注意到石头城角落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但从天上望下去，就一览无余了。
“那就是神器了吧。”希尔看着那权杖若有所思道。
马丁城主点头，他的眼眸中倒映着权杖身上折射出的七彩光芒，貌似神器都会散发这种光芒，一看就非同凡响，简直把“快来抢我”四个字挂在了身上。
“魔法攻击对锁链没用。”龙也看出了端倪。
希尔：“让洛瑟兰去砍呗，他随便一砍就能砍到最脆弱的地方。”说完，还笑了几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比如说以前一次维里斯和西尔万轮番上阵，什么溶蚀药剂什么超强魔法光波都用了，却没法打开某个盒子，结果洛瑟兰跑过来，恼怒大喊“什么鬼东西”，然后把盒子往地上一摔，那盒子不知道是不是摔到大动脉了，瞬间四分五裂。
当时维里斯的表情很精彩。
西尔万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默默收起了那些危险的溶蚀药剂。
马丁城主摸了摸鼻子，让龙降落下去。
龙不敢飞太高，怕触碰到贯穿天穹的那道黑色光柱，希尔说那上面貌似有维里斯的魔法气息，不过有是一回事，要是触碰到把自己伤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摧毁魔法阵，只需要放出更高阶的重构魔法。
重构魔法，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要求魔法师能够解析重构已确定的魔法咒语，更要能够重构别人用出的魔法。
一点魔法元素落下，随后整个隔绝视线的魔法阵分崩离析，过程不过三秒，祭坛下的几人一惊，纷纷回身看向魔法阵消失后，站在他们身后的几个身影。
阿诺德看见懒散站在马丁城主旁边的，说是自己父亲的洛瑟兰，脸上惊喜。
艾伦盯着龙发愣。
无他，龙的人形实在是出乎人意料，灰绿色的利落短发，肩上却垂下长长的辫子，一直到了腰腹处，头上有两个黑亮的龙角，眉毛是短圆的两点，眼眸是剔透的浅金色，看着倒接近于绿，眉眼间的稚气明显，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左右望着。
看着也就十三四岁！
龙也注意到了艾伦的视线，挑眉看过去，眼中全是考量。
卡洛则是看向了那队伍中格外大一只的精灵希尔，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三百年，精灵族都是纤细秀美的，这样庞大的精灵，仿佛比阿斯特还要大一圈，实在是少见。
“怎么还有精灵？喂，我得杀了这家伙。”希尔也马上注意到了毕生仇敌，拧起眉，指尖动了动，寒芒一闪而过。
阿斯特貌似还在状况外，不，他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警惕，显然是把洛瑟兰一行人当做要抢夺宝物的敌人。
墨菲则是一眼将几人收入眼底，没有什么表情。
三百年后的勇者小队，和初代勇者小队的第一次碰面，便是剑拔弩张。
一方人员齐全，虽然还不是完全体，却已经是勇者小队的标准配置了。
另一方残缺不全，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去对付遗址内最大的麻烦，又塞了一个进来。
不过按龙的看法，这几人谁也比不了他们。
对于洛瑟兰来说，看见这支勇者小队，他的心里是复杂的，所以他退后了一步，笑了笑：“你们打，别管我。”他这身体很脆的，保留的技能也就一个占星，非要说的话，还能算上幸运？
“把定土之杖给我们。”马丁城主开口，手已经握上了腰上宝剑，大有对方不答应就拔剑的架势。
阿斯特闻言，率先大声说道：“不可能！”
“呃，那个，不是……”阿诺德回过神，抬了抬手腕，想要制止同伴，他不觉得那些人是敌人，那位开国国王还同意把他们转移去更舒适的院子呢。
“杀了我？就凭你？”卡洛也发出冷笑，和希尔对上视线，眼中寒芒闪过。
希尔眯眼：“我告诉你，我希尔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把精灵全都杀了。”
墨菲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那把维里斯给他修补过的法杖，魔法元素鼓动。
气氛愈发紧绷起来，单是希尔一个，就有非杀不可的理由了，他举着右手，数颗铁质圆珠在指尖滑动旋转，明明看着下一秒就要坠落，可又稳稳地在他掌心和他手指间转动着。
“少废话啦！我一口烈焰就能把他们喷死，那神器肯定不怕火烧。”龙有些不耐烦，跟这些人族客气什么，哪怕里面有一个龙族后裔，可它还缺这么一个后裔吗？
其他龙族后裔又不是死绝了！
“哼。”希尔发出冷笑，手中十几颗铁球飞出，在半空中爆开，数个傀儡人落地，朝着阿诺德等人攻去。
阿斯特举起了武器，墨菲的法杖顶端，魔法光波射出，卡洛也拿出了弓箭，木系魔法闪烁，地面瞬间钻出了无数藤蔓。
艾伦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拿出了武器迎战，只有站在中心的阿诺德，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毕竟他魔武双修听着好听，实际上队伍里都有比他更拔尖的存在，于是一咬牙，也拔出了宝剑。
傀儡人的攻击属于近距离，还是战士的战斗技巧更合适。
龙晃了晃脑袋，侧头张嘴猛地一吹。
那几个人类瞬间被大风卷起，往泥土屋子砸去，其他傀儡人见状马上就跟着过去了。
果然，是一群弱得不行的人类。
洛瑟兰负手看着这一幕，打了个哈欠，这个时期的阿诺德小队怎么可能打得过后期的初代勇者小队，这些孩子可连进入王都学院进行系统学习都还没有呢。
光是那十几个傀儡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马丁城主也不在意这几个一看就比他们年轻了不止十岁的后辈，迈步走上祭坛，站定在被锁链束缚的定土之杖前。
龙站在旁边，弯身往那锁链上吐了一小簇烈焰，那锁链毫发无伤。
希尔抱臂看着，显然是不打算插手的了，这种一看就得让洛瑟兰去干好吧，他们这几个，运气实在一般。
洛瑟兰站在他们的最后方，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穹，那黑色的光柱还在，他也没有多看，毕竟多看两眼，眼睛就要发疼。
周围都是泥土屋子，看不清远处的山脉起伏了。
那道尖叫，在龙喷出烈焰打扫血垢大地后就再也没有响起。
是维里斯在压制那位传说中的大地之神吧？
“唰”，是马丁城主拔出了宝剑，然后猛地砍下。
锁链毫发无伤。
定土之杖仍然悬浮在祭坛上。
马丁城主脸色不变，又随便砍了几个地方，锁链没有一丝变化。
这下子，希尔也觉得棘手了，难道连他们也奈何不了这锁链吗？
他擅长炼金，也上前去，打算研究一下锁链到底是什么材质，居然能够扛下这么多攻击。
另一边，阿诺德几人原本还觉得傀儡人不会太强，但是随后战况胶着，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们已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了，反而傀儡人的攻击，有了一开始他们漫不经心的意味。
一时间，几人脸色难看。
艾伦抽空瞥了一眼祭坛那边，见希尔还在研究锁链，莫名松了一口气。
哪怕他们拿不到神器，可也不希望那些人如此轻易拿到。
奇怪的胜负欲在他的心头荡开，傀儡人又是攻击袭来，艾伦险些中了招，幸好阿诺德眼疾手快，拉了他一下。
这些傀儡，比他们遭遇过的所有对手都要强悍。
放在阿诺德这里，这些傀儡也就仅次于那天城墙外，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个斗篷人了。
且只是一个傀儡人，而这里加起来足足有十二个！
他们已经觉得力不从心了，墨菲的魔法输出从攻击，渐渐改为了防御。
卡洛能够飞，但是那些傀儡一抬手，手掌心就飞出无数冷箭，卡洛脸色难看，密密麻麻的箭影逼来，他也不得不降落在地面上，依靠木系魔法的藤蔓去干扰傀儡人。
但是这些傀儡人即使是炼金产物，动作也灵巧无比，一些高难度的动作轻而易举就做了出来，且反应迅速，让人简直要忍不住怀疑，这里面是不是被人类所操纵着。
希尔的炼金术，已经到了第二梯队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步。
傀儡人，傀儡人，先作人，还是先作傀儡？
或者，二者兼备。
他能召唤一整支铁甲军队可不是开玩笑的。
刀枪不入，不畏惧一般的水火，攻击和防御都能甩普通人类士兵十座布塔亚，不需要任何食物，还有绝对的忠心。
初代勇者小队里，没有单一职业者。
维里斯顶着药剂师的定位，干着魔法师的事情，偶尔也能一拳打死魔兽，必要时候还可以驱使一下魔兽，做一些简单的炼金产物，修补一下武器，是全能型天才。
西尔万，深不可测的魔法师，虽然从没说过自己会占星，但是星象也是一眼就能看懂，武力值同样点满，有敌人近身西尔万，以为这位魔法师近战定然比战士弱，结果被西尔万一只手就把脑袋拧下来了。
……嗯，西尔万杀人的手段还有些野蛮。
希尔则是战士兼炼金师，炼金术已经大圆满，自称目前很难看到炼金术新的未来了。
龙就不必说了，喷火吼风，出行必备，进可扫荡敌人，退可烤肉纳凉取暖，非常好用。
洛瑟兰，只一条幸运值点满，队伍里的宝物九成九是他薅到的。
这些人随便拉出来一个给阿诺德小队陪练，都胜过在王都学院埋头苦学一整年。
希尔嘴上说着要杀了卡洛，到底没下杀手，低头研究锁链去了。
他们得在遗址关闭前拿到定土之杖。
而此刻遗址内的另一处地方，安布罗斯被按在木架子上，浑身被黑色锁链穿刺过，但还梗着脖子，说那些人类不可能破解祂的锁链。
维里斯立在一边，闻言看也不看一眼安布罗斯，只是说道：“所以？”
只需要赶在遗址关闭前，他动手一次罢了。
无论是对于马丁城主还是对于阿诺德，那锁链的作用都难以想到。
第一是化解魔法元素构成的攻击，这就极其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普通的防御锁链。
阿诺德几个人早先一步发现定土之杖，可也奈何不了锁链。
洛瑟兰的幸运足够强悍，但是，他砍下去的地方哪怕是锁链最脆弱的地方，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他的攻击，不存在于当下。
覆盖了米迦神力的锁链，是早在七神陨落前就制作完成的，魔法攻击会落在安布罗斯设置好的保护罩上，魔法元素被瓦解。
如果是其他的攻击，那就仅仅存在于未来，这是来自未来的锁链。
未来破碎的锁链，可影响不了当下。
维里斯盯着几秒，就明白了其中问题，不得不说，这几个神明还是有点脑子的。
不过，他的同伴只是吃了不了解这几位神明的亏而已。
如此想着，维里斯在心中默默计算着遗址关闭的时间。
安布罗斯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咬牙，祂被困在这架子上，动弹不得，对上维里斯无异于蚍蜉撼树，都怪米迦诺兰，才害得祂现在这样狼狈！
每挣扎一下，浑身被穿刺过的地方就会剧烈疼痛。
祭坛，双方还在僵持。
马丁城主皱眉盯着锁链，有些迷惑。
阿诺德几人则是继续对付傀儡人，也许是看出了他们力有不逮，那些傀儡人居然还放缓了攻击，仿佛在逗弄他们。
金棕发的少年站在祭坛的边缘，背对着阿诺德几人，时不时就抬头看眼天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边马丁城主和希尔已经激动讨论起来了，龙还时不时插个话。
武器和傀儡人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少年们都进入了疲惫期，浑身的肌肉酸痛无比，墨菲也几近耗尽了魔法元素，气喘吁吁，那些傀儡人还在缓缓地攻击着。
阿诺德撑着自己的宝剑，汗如雨下，眼前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头也晕乎乎的，是因为用力过猛吗？长时间的战斗导致血液供给不足，所以脑袋又痛又迷糊……
眼前的景物出现了重影，阿诺德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动了起来，是在挥剑对付傀儡人吧……
他恍惚着，睁开一道眼缝，想要捕捉傀儡人的战斗轨迹。
——却看见，洛瑟兰扭头看着他。
眼眸中倒映他狰狞的脸庞，以及高举的宝剑。
近在咫尺！
正在激烈讨论的马丁城主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脑袋，却目睹了阿诺德高举着宝剑朝着那未来自己砍下的画面。
怎么回事？！
就连观察着祭坛，浑身痛得要命的安布罗斯也呆了，这些人类不是一伙的吗？说着要杀了对方，结果丢几个铁人，这放水都放成海了，怎么还真的刀剑相向了？
维里斯也皱起眉，不过他仍旧没有动作。
“噗呲……”
那白皙的手，死死地抓住了那锋利的宝剑，血液喷溅，甚至落在了洛瑟兰的脸上。
疼痛瞬间爆发，可是他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因为疼痛而出现的波动，他只盯着阿诺德的眼眸，似乎看穿了他灵魂深处的异样。
“小子，杀你爸爸做什么？”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血液潺潺滴落，他甚至凑近了阿诺德，死死地望着那双眼眸。
“你早已经算计好的躯体，如今被我占据，你恨死了吧。”
“伟大的天神，雅尼斯。”
五神都存在的旧时代，波塞冬已死，双子神目前存活，安布罗斯马上就要去死，那么剩下的那一个天神，会在哪里？
就连维里斯也感觉不到祂的存在，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祂的位置被别的什么遮掩了。
但是现世的维里斯显然是知道什么的。
维里斯让他占据的这具身体，是阿诺德的亲身父亲。
从后世来的试炼者。
雅尼斯在谁的身上，显而易见。
“星起！”
随着洛瑟兰一声爆喝，无数星点炸开，操纵了阿诺德身体的雅尼斯瞳孔一缩，要重新窜逃回阿诺德灵魂深处，以契约遮掩自己。
但是……晚了。
一点星芒，死死嵌印在了祂身上。
祂甚至不知道，是灵魂被标记了，还是祂的神格——
早在悬崖上的展示星芒，洛瑟兰就做好了准备。
占星师，在旧时代里，可不是只会占星的预言家。
他们会一些别样的秘法。
目睹这一切的安布罗斯先是呆愣，然后是大笑：“雅尼斯，你自诩比我们都要聪明，可没想到，还是被人摆了一道吧！”
洛瑟兰这躯体废物，甚至打不过阿诺德，雅尼斯操纵阿诺德的身体，只要把宝剑刺入洛瑟兰的躯体，就可以完美夺舍那具躯体，然后进入沉睡，继续由洛瑟兰操纵躯体。
那些人肯定会因为这一变故而反目成仇。
但是阿诺德几人身上的印记，也注定了他们是能被传送离开这个时代的。
倘若洛瑟兰的躯体就此留在了这里，雅尼斯只需要蛰伏，等待时机，就能一举复活。
倘若洛瑟兰回到了现世，雅尼斯同样是蛰伏，祂的灵魂规格高于洛瑟兰，完全可以附着在洛瑟兰的身上，逃避维里斯的搜寻，当初要不是祂主动出现，恐怕维里斯都不会发现祂的存在。
原来那具躯体本就是雅尼斯给自己准备的。
安布罗斯嘴角牵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
时间，还剩下一个小时。
维里斯垂眸看着那祭坛混乱，阿诺德身上出现雅尼斯气息的那一刻，已经是刀刃逼到洛瑟兰眼前，他瞬间攥紧了拳头。
洛瑟兰身上有他的禁制，神力无法伤害只会对撞，但是普通的攻击，他还真的没想到。
“你杀了我吧。”
“我们这些家伙，都不过是雅尼斯的踏脚石，那些残余的信仰神力，都被雅尼斯吸收走了，你不用追查了。”
安布罗斯冷冷说道。
维里斯终于看向祂了，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说道：“你要为那些生命付出代价。”
“哈？那些低贱的蝼蚁——啊！”
维里斯站在祂面前看着祂的惨相，说道：“你只杀，我自然不会管你，毕竟你们这些神祇也就这样了。”
“可是，为什么要虐杀。”
他的声音冷寒。
“看着他们抽搐着身体，最后在痛苦中死去，这么多年了，你们的乐趣可真是一点没变。”
安布罗斯气喘吁吁抬头，扯着嘴角：“你会在意一个蚂蚁是被踩死还是烧死的吗？”
维里斯望着祂：“我不会。”
“但，万物有灵。”
他不会在意微渺的生命，因为生命自有生死，他所能给与的，是焕发生机的大地，是准时到来的甘霖，是重新打造的自然。
三百多年前，人们赞美大地，因为大地带来了生命。
三百年后，人们赞美教皇，赞美他研究出来的改善土质药剂，真正让这满目疮痍，被绿色重新覆盖。
浅金色的光芒在青年身上环绕，安布罗斯瞳孔一缩，吐出的字都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的你会有信仰？！”
“我准许那上千条生命进入转生。”
地狱的大门，因为维里斯的名字而敞开。
被神明处死的生命，本不该进入转生之路。
“你们憎恶生命，痛恨生命，可也畏惧生命。”
“或者说，你们在恐惧人类。”
大地是神明给人类划定的牢笼。
包括精灵、矮人和龙。
他们都在这片大陆上栖息着，依靠种植作物和猎杀野兽，一年四季流转，季节雨水和太阳更迭，形成了一个生物圈。
离开了大地，他们就无法存活。
自人类诞生智慧开始，发展了上千年，已经出现歌颂大地的歌谣，吟游诗人的诗篇里，也不乏有赞美大地的华美诗句。
安布罗斯的信仰本该和雅尼斯一般长存，天空与大地，是人族所赖以生存的，人族不遗余力地去歌颂大地与天空，献出了无数的信仰。
如今荡然无存。
多年的灾祸，已经证明信仰大地之神没什么用了。
安布罗斯可从不会像雅尼斯那样假惺惺地施救。
一点黑色光芒，蕴含毁灭的力量。
彻底摧毁安布罗斯的神格。
维里斯冷眼看着。
等待那神格的残余，没有了主神的控制后，尽数收入囊中。
然后低语：“吾以爱神之名，制定规则。”
“神祇，也可转世。”——
作者有话说：这个时候的小维只是想追着杀来着[抱抱]
明天
第67章
祭坛前阿诺德的暴动震惊了所有人, 但是显然洛瑟兰是早有准备的了。
龙瞬间就挂了冰冷的表情，红色的竖瞳打量着这队来自后世的少年，愠怒显而易见。
希尔拿出了治疗药剂, 倒在洛瑟兰手掌心那深刻见骨的伤口上。
那药剂显然效果极好，马上就能看见伤口开始止血, 血肉传来瘙痒, 是在慢慢长出新的血肉。
而被掀开的阿诺德睁大眼，正欲开口争辩, 脑袋传来针扎一样的剧痛，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马丁城主仍然站在那神器前, 开口：“怎么回事？”
他可不至于蠢到那个少年是因为怀恨在心才对另一个自己出手。
洛瑟兰掀了掀眼皮：“他身上有东西，刚才被操纵了而已。”
马丁城主“哦”了一声, 就继续扭头研究锁链了，他红棕色的眸子闪烁, 刚才攻击锁链的几下反复在脑海中回放，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然后又举起自己的剑砍了几下, 那几下相当用力，可别说锁链了, 连他的剑都毫发无伤。
龙对着这个未来的洛瑟兰还是很关心的, 它看不起绝大多数人族，但对于自己的同伴尤为钟爱，围着洛瑟兰问他还疼不疼。
希尔收回了自己的傀儡人, 再也没有看阿诺德几人一眼。
两方没有继续交战, 可是气氛更加恶劣了。
“我明白了。”这僵硬的气氛最终被马丁城主的一句话打断, 青年直起身，回身看着众人，说道, “这锁链所经受的攻击，被传送去了其他地方。”
倘若锁链毫发无伤，而他的宝剑却出现损伤的话，那就是说锁链的防御确实很厉害。
但是，两者都相安无事，那也就是说，相碰的攻击并没有产生作用，至少没法呈现在他们面前。
那么，是同时间状态下，攻击被转移了，还是在同空间状态下，攻击存在于另一个时间点。
马丁城主拧着眉，他们可不好解决这个问题，不管是时间上的撕裂还是空间上的跨越，他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以说是不足够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希尔：“去喊他过来吧。”
希尔指了指自己：“我吗？”这个“他”指的是谁，实在是明显。
不过这地方哪里有维里斯的影子，虽然知道维里斯也在遗址内……希尔沉眉，最终下定了决心，抬起脑袋，目光触及天穹下的黑色光柱时候，眼睛又刺痛起来，于是悻悻地挪开了视线。
他张大嘴巴，正要大喊维里斯的名字，慢吞吞的熟悉嗓音就响起了：“我来了。”
希尔低头，看到站在定土之杖前，背对着他们的维里斯，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用出那个招式来着。
马丁城主也让开了身子，说道：“你可真能藏，去干什么大事了，这么久都不出来。”
他只是随口一说，至于维里斯一进入遗址就消失，结合此前洛瑟兰说的话 ，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大概是去找那位传说中的大地神祇了。而且看样子，一切顺利。
维里斯也知道他意思，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那锁链，抬手一划，刚才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的锁链，在这轻飘飘的一划中，四分五裂。
定土之杖静静地悬浮着，维里斯打量了两眼，然后抬起掌心，那定土之杖就自发飞到了他的手上。
“安布罗斯已死，遗址要关闭了。”
“他这地方残余的神力，会灌入你们的身体中。”
青年的声音仍然微哑，不远处外的艾伦抬头，看着那披着斗篷，手握权杖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毕竟那也太不切实际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维里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定土之杖放在了马丁城主的手中，定土之杖离开维里斯之后，那遗址就开始往外清人了。
从精灵森林外围进入遗址中，是在一处悬崖上，像是那些试炼者被强行卷入的，就会随机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有的人在茫茫荒野上走了半天，什么也没做就又被传送离开了。
有的人好巧不巧，落地就是血海，遇上杀人关卡，白白送了性命。
还有的人碰上本土的冒险者，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虽然没到死去的地步，可也受了伤，这传送进入神明遗址，什么也没捞到，甚至步子都没迈出多远，就挨了一顿打。
这些人已经懊悔不已了。
别说争神器宝物，他们能够活到秘境门再次开启那天，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秘境重新开启大门，是在进入秘境的十天后。
眼看着还有那么一两天就熬到了，这该死的遗址还强买强卖，硬是把人拖进去。
什么伟大神明，简直是非要人死不可的邪魔吧！
他们被拖进去的时候毫无征兆，被扔出来的时候更是猝不及防，有的人甚至还挥着武器，结果晕眩感袭来，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熟悉的搬砖场地。
想和同伴对视两眼来确定是不是真的离开了那个可怕的遗址，结果发现，同伴不在了。
那城墙下，大路上，一些脖子上挂着绳索的人恸哭起来，不知道是哭自己骤然搜死去的同伴，还是哭当初自信满满说要拿下神器一统大陆的自己。
哭过一场后，又继续搬砖，换饭吃。
在遗址了熬了大半天，离秘境之门重新打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可千万不要再出问题。
另一边，希尔和龙尽管对阿诺德一行人不待见，但是作为被刺对象的洛瑟兰，倒是还去探望了自己的便宜儿子，带来了疗伤的药剂，说是缓解精神疲劳的，还有涂抹在肌肉上，让肌肉不再酸痛的。
脑袋一根筋的阿斯特万分感动，捧着药剂说洛瑟兰不愧是阿诺德的亲身父亲，对他们这么好。
洛瑟兰摆摆手，站在阿诺德的床边，低头打量着这个便宜儿子，自从刺杀他晕倒之后，阿诺德就一直昏迷不醒，眉头紧锁，墨菲施展过治愈魔法，可也没有奏效。
就连卡洛也用了精灵族的治疗秘法。
阿诺德依旧没有苏醒。
虽然给这些年轻人换了个不错的地方住着，不必再露天睡大觉了，可是食物这些还是需要劳动换来的，几人还得去工作。
洛瑟兰来看望阿诺德，看着沉睡中的少年，表情很是古怪。
不过他没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回到马丁城主所在的那片区域后，他就碰上了曾经的手下，还是一群，刚刚从议事的屋子出来，行色匆匆。
洛瑟兰目送那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往各自的岗位去，那些影子消失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
然后往马丁城主的议事屋子走去。
定土之杖就在议事屋内，被人随便地套了个袋子然后挂在墙上，在马丁城主一众宝物中，竟然有些泯然众宝。
说是大厅，也不太正确，这屋子实在不算大，要是叫多几个手下来商量事情，就肯定要逼狭起来。
此时屋内只有几人，洛瑟兰从外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维里斯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那凹凸起伏的地图，面前桌子还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马丁城主却在和希尔说话。
龙本来想去挖矿的，但是马上就要出发进攻布塔亚，马丁城主勒令它哪也不许去，此时也坐在屋子里，举着一颗剔透的石头欣赏着，满眼的心爱。
见着他进来了，也马上抬头扬起个笑容。
虽然这个洛瑟兰说是现在洛瑟兰的老年款，但是顶着这样年轻的皮囊，龙总是觉得他是十八岁的洛瑟兰。
马丁城主原本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希尔聊天，见洛瑟兰来了，也看了过来：“怎么样？”
洛瑟兰站在那张桌子旁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猜得没错，神力全部被阿诺德吸收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体内的那个天神在搞鬼。”
遗址的破碎会导致神力的流逝，一般情况下，神力一部分会均摊在遗址内人类或其他种族头上，然后剩下的就消失在空气中。
但是安布罗斯遗址残余的神力，全部被阿诺德吸收走了，他们这些人一点也没捞到。
一个人也就算了，倘若是好几个人，那就有问题了。
定土之杖作为遗址神器，神力的灌输也会落在定土之杖的周围。
维里斯盯着眼前杯子，开口：“之前的海神遗址，恐怕也是他吸收走了神力。”
两股神力存在于阿诺德的体内，现在还没清醒，估计正在驯服吸收神力呢。
阿诺德是勇者，幸运肯定不会差，这是运气使然，还是雅尼斯出手，维里斯也有些摸不准。
如果是前者，那再好不过。
洛瑟兰碰了碰鼻子：“那个，我那把海神三叉戟也在他那呢。”
马丁城主猛地抬头：“喂！你真把他当亲生儿子了？！”
“怎么可能！亲生儿子哪有他天赋好！”
洛瑟兰反驳起来理直气壮。
旁边的龙睁大眼：“洛瑟兰你有儿子了啊？”
希尔也投来探寻的目光。
维里斯：……头好痛。
他按了按眉心，开口：“还是先决定怎么攻下布塔亚吧，龙会带着一队人拦截他们的后方，希尔，你负责攻击布塔亚的东侧城池。”
这是刚才讨论的结果。
马丁城主会带着主力去攻打布塔亚的主城，右侧城池则是由他手下得力的将士负责。
维里斯负责观察战局，随时做出决策。
刚才离开的人已经去清点军队，准备明天就出发，前往仅仅隔着几十里路的布塔亚。
“打下布塔亚后，我就不跟着大家了。”维里斯继续说道。
龙第一个反应过来，它下意识问：“你要去哪里？”
希尔也是关心地看向维里斯，毕竟这一路上，维里斯一直是跟着大部队的，或者是提前进攻，但也是极少单独行动。
马丁城主却没有说话，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一样。
“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只是暂时离开而已。”维里斯说着，眉眼倒是柔和了下来，编写经书，传播新的宗教，跟着大部队当然可以，但是他总得去摸索一番，至少得去了解其他宗教是怎么运行的。
打下布塔亚后，是向东进军，还是向西进军，都不急于一时。
他们需要让新打下的城池休养生息，少说也要停驻三个月，这三个月内，他要去搜集一些信息，然后开始编写经书。
听到维里斯说暂时离开，希尔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乐意看到他们的小队人员越来越少。
龙眼巴巴看着维里斯，虽然是不同的种族，但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它对于人类同伴的情绪感知已经不能和一开始相比了。
它能感觉到维里斯身上笼罩着一层悲伤，但是他口中所说的事情又是他愿意去做的。
龙，大概是帮不上忙的。
洛瑟兰坐在边缘的椅子上，没有说话，只是侧过了脑袋，看向被挂在墙上的定土之杖，眉头微微皱着。
待维里斯说完，他转回了脑袋，看向维里斯，犹疑了两秒，但还是问出口：“确定要用定土之杖吗？”
维里斯也望向他，没有迟疑地点头。
洛瑟兰欲言又止，最后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脑袋，看着桌面上地图的一角。
山脉起伏的幅度可不小，他看着那儿，回忆了一下，想起来那个地方是安伯里山脉。
进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城里，士兵们的身影很少能在街上看见了，全都聚集在城墙外的空地上训练，站在城墙上往下看，很是壮观。
倒是脖子上套着绳索的试炼者们有些不安，他们其中基本上没人见过历史上那位开国国王，不过等明天出发，聚在城墙上的话，肯定能一睹真容。
军队离开了，这座城池还会继续让他们劳动，然后给予他们食物吗？
不过距离秘境之门打开，也不剩多少时间了。
要是取消了以劳动换取食物的话，他们熬一熬，还是可以的。
打定主意后，试炼者们总算觉得生活有盼头了。
然而生活总是在你觉得前途一片明亮时候，给你重重一击。
结束劳动后的傍晚，试炼者们去领取今天的晚餐，他们已经没有第一天的张牙舞爪了，只剩下沉默，不过此时也可以看出他们眉梢上挂着的兴奋，过了今晚，再到明天下午的时候，就是秘境之门打开了。
这是最后一顿晚饭了！
“欸？”
正在分发晚餐的胡子大叔看着面前瞬间消失的人，疑惑地发出声音，旁边的长队也消失了，和他一起派发晚餐的瘦高个见状倒是不奇怪，只是把晚餐放回了原位。
见过第一次这些人集体失踪，第二次也就不奇怪了。
而且天上那个豁口出现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那才奇怪呢。
马丁城主已经下令，严禁居民进入那个遗址，只说了里面危险重重，一不留神就会死去。
惜命的自然不会胡思乱想。
而此时的双子神遗址内，到了最后的期限，遗址是必须吸入人类的。
就连它曾经的主人们也无力制止。
祂们尝试着摧毁先前费尽心思设置下的关卡，但是那些用神力布置的机关，被摧毁后也没有将神力还给祂们，反而是加固遗址去了，便只能恨恨作罢。
白色光芒的小路蜿蜒穿过星空，往上看是没有尽头的星斗，往下看也是一望无际的夜空，人站在那小路上，一时间战战兢兢不敢动作。
迈一步都有可能触碰机关，还不如站在原地当棵老树呢。
其他试炼者脸上俱是绝望，那些新生早就熬不过，或者是强行触发了法阵离开了这里，剩下的人里面绝大多数是一开始兴冲冲签订契约的试炼者，这里面又有已经毕业的王都学院学生。
这么些天来，这些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同样被传送到遗址内，脸庞肉眼可见年轻的勇者一行人瞬间吸引了不少视线。
可惜传送离开的法阵不可抢夺。
这些人又收回了视线。
阿诺德依旧没有苏醒，艾伦等人已经做好了传送回现世的准备，他们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实力在这些遗址中，也太过微不足道。
尤其是见识过此前安布罗斯遗址中，初代勇者们的实力后，更觉得自己现在稚嫩无比了。
人家估计扔一个傀儡人就能把他们几个打趴下。
天赋好，天生神力，都没有用！
阿斯特一拳砸下去，除了自己的手骨碎裂，那傀儡人根本一点伤害到的迹象也没有。
墨菲在战斗中领悟了六阶魔法，可打败傀儡人还遥遥无期呢。
把阿诺德扶起来，一只肩膀扛着，艾伦看了看如梦似幻的周遭，皱起眉：“不如我们进入机关，然后直接触发传送法阵离开吧。”
按他们存活的天数来看，一开始说定的一个月，但现在城内已经没有新生了，他们的成绩当然是名列前茅。
墨菲点点头，正要迈步出去，却见眼角影子一闪，少年一惊，马上望过去，却见阿诺德挣脱了艾伦的束缚，朝着那布满星斗的天空飞去。
艾伦也是大惊：“怎么回事？”
金发少年的肢体无力垂下，双眸紧闭，显然还在沉睡中，甚至那眉心蹙得更厉害了。
其他试炼者也看着这一幕，有些好奇，也有些人暗喜，看来那小子肯定要进入杀人机关了！
然而，想象中和安布罗斯遗址中那些残忍的关卡没有出现，漫天星辰汇聚成一道流光，汇入了阿诺德的身体内。
少年脸上的痛苦愈发明显。
强行灌入神力，哪怕撕裂身躯也在所不惜。
遗址外，维里斯站在城墙上，那下方士兵们训练的声音整齐划一，他抬头看着那遗址中的场景，眉心皱着。
“咦，他运气可真不错呢。”洛瑟兰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侧，笑眯眯道，“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我自己呢。”
维里斯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更让人奇怪的，不应该是为什么被选中的不是洛瑟兰，而是他么？”
洛瑟兰拼运气，可从来没输过。
少年伸了个懒腰，懒洋洋说道：“说明未来还是要交给年轻人呢，你觉得那些力量本该属于我么？”
维里斯盯着那遗址中场景，没有说是，也没有反驳。
这支小队太过稚嫩，这是毋庸置疑的，照维里斯看来，再给他们一百年的时间历练，也赶不上现在的初代。
天赋，体质，本就有些够不上，这群人还少了点机遇。
大概是未来的资源都已经划分完毕了吧，哪来现在这样，遍地都是宝物。
“我也在奇怪一件事。”洛瑟兰开口。
维里斯终于侧眸看了他一眼：“什么？”
“当年改造荒土，是因为你研制出的药剂，那次以后，奥兰多教彻底站稳了脚跟，人们看到沃土，总会想起教皇的功绩。”洛瑟兰语气平静地说着。
接下来却是话锋一转：“现在，依靠定土之杖就可以达成目的，但是这一功绩，是由谁来得到呢？”
“维里斯。”
他喊了一声名字，语气郑重无比。
同时也紧紧地盯着维里斯。
这个问题自从定土之杖这一物品出现后，洛瑟兰就在思考了。
他直觉这件事关乎重大，改造土地的功绩本就是维里斯所有，他是目睹了维里斯为了那一瓶药剂如何殚精竭虑数年的，那神器有这样神奇的功效，维里斯会不会让现在的他来完成这一伟大的功绩？
“很重要吗？”维里斯却反问他。
无论是谁做下的，最大获益者都是这片大陆上的种族，他们有了新的赖以生存的土地，得以舔舐过去百年大荒的伤口。
洛瑟兰斩钉截铁道：“很重要。”
有了更方便快捷的方法，维里斯还会殚精竭虑，翻阅资料，不断实验数年来得到那个药剂吗？
换做他，洛瑟兰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他是很难不去心动的。
那是一条捷径，一条看起来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捷径。
……可，果真如此吗？
凉风吹拂，血红色的天空似乎更沉郁了，维里斯打量着洛瑟兰这年轻的脸庞，笑了笑，却说道：“你鼻子和洛瑟兰不像，他那鼻子之前掉进陷阱里面，是撞歪了一点的。”
“我是他，他却不一定是我。”洛瑟兰也笑了笑，眸光里尽是坦然。
定土之杖只能使用一次。
但并非所有的土地都应该变成沃野。
维里斯耸肩：“所以你为什么不干脆把那个药剂配方告诉我呢？这样不也是一样的吗？”
洛瑟兰：“……”
“我忘记了。”他真诚说道。
维里斯看向他：“没用的东西。”
骂了一句，维里斯又说道：“你想错了，定土之杖怎么用，根本不在于你和我，甚至是现在的洛瑟兰。”
少年一愣。
维里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而在于未来的我吧。”
短暂的沉默后，洛瑟兰的表情扭曲了一阵，开始焦躁不安：“这是什么话？进来之前根本什么也不跟我说啊，这要我怎么做才好！”
按他的想法，那就是这改造土地的功绩是在维里斯身上的，但是维里斯在祭坛上，随手把定土之杖给了马丁城主，而后那定土之杖也一直放在马丁城主那里，实在让他有些举棋不定。
维里斯是很在乎伙伴的人。
更别说之前马丁城主就一脸坚定地说要拿到定土之杖了。
这下子，就连洛瑟兰也茫然了，他一向表现不错的脑袋瓜，此时好似烧着了一般，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了然。
夜色降临，城墙下的军队解散去休息。
盯着训练的马丁城主也跟希尔一起往回走。
头顶上，遗址内又发生了事变，双子神和阿诺德对上，但是却奈何不了对方。
阿诺德身上已经吸收了四位神祇的神力，光是硬憋着神力爆炸，也够双子神神格毁灭了。
被维里斯杀死也就算了，被个人类少年杀死？祂们还不如被维里斯追着杀呢！
海神的神器被洛瑟兰塞给了阿诺德，那三叉戟战斗中极具优势。
双子神的神器估计也没有用处了。
但是定土之杖，是实打实的造福各种族的神器。
有利于个人和有利于全体生命。
洛瑟兰踱着步走来走去，挠着脑袋，最后停下来仰头嚎了长长一声，眼眶里有了血丝，看向一边观察着遗址中情况的维里斯，说道：“你肯定明白了什么吧。”
“嗯……所以你为什么不问我。”维里斯看着遗址，语气中略带疑惑。
接收到洛瑟兰怨念的眼神，维里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神祇的力量来源是生命的信仰吗？”
“啊，这只是一部分神祇，像是掌管大领域的神祇，生命的信仰所提供的神力倒是有些不足为提。”
洛瑟兰皱眉，感觉摸到了一点什么：“你的意思难道是？”
维里斯敲了敲城墙上的石头，说道：“我觉得，未来的我在分割信仰给你，不过我也不太清楚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思考了两秒，犹豫道：“难道是你的王国已经到了你诈尸去撑起来不可的地步？”
“唔，也不对……”
“等等，你说分割信仰？”
洛瑟兰脑海中猛地闪过了什么。
他抬起头：“我记得，你对西尔万也这么说过，不过你和他说的是‘共享信仰’。”
这位活了数百年的老朋友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空碗]
第68章
一次争夺神器的秘境开启, 报名的足足有上千人，回来时候只剩下百余人。
一开始王都学院的院长们还嘀咕着怎么这一届的新生这么快就出来了，可继续往下看后, 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了。
换做他们，又能比那些新生们撑多几天呢？
维里斯除了第一天给他们看了一下洛瑟兰的视角后, 后面这些天都没有再次打开洛瑟兰的视角, 院长们只能观察新生们。
后来新生们就剩下阿诺德几人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几个年轻人身上。
期间那几天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一群人勤勤恳恳地搬砖，然后睡棚子。
于是只留了一批人盯着, 其余人又忙着其他事情了。
比如说要把这些投影保存好，那些送了人过来的势力, 不少是全军覆没的，还有已毕业的学生, 家里显赫，也想来分一杯羹的, 最后丢了性命。
那投影做了几百份，挨个送去。
这次神器的出现闹得沸沸扬扬, 趋之若鹜者不少, 可更多的还是观望，见结果如此惨烈，不由得一阵后怕。
洛瑟兰的视角倒是没泄露出去, 只有这些院长们知道。
等到了安布罗斯的遗址出现, 观测室内又坐满了人。
如果说海神遗址内只是自相残杀的话, 那么大地之神遗址内就是人间炼狱。
强行扭送入遗址，不过是半天不到的功夫，不少观看的人已经脸色苍白了, 有人起身出去，干呕声隐约传来。
安布罗斯的遗址，也让最后的一批除了阿诺德等人以外的新生被传送离开。
所有人都盯着阿诺德的视角。
小队运气不错，落地就是石头城内，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本土的冒险者后，在石头城的一角发现了一处祭坛。
祭坛四周有着石台，数道锁链从石台台身中伸出，然后束缚住了一根悬浮着的权杖。
那权杖透着七彩的光芒，不少人想起了当日打开秘境时候，教皇特使手中的神器，也是闪着这样的光彩。
“神器——定土之杖，是大地之神安布罗斯的法器。”坐在第一排的加西亚开口。
科波菲尔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加西亚扬了扬手上的纸条：“我有小抄。”
画面还在继续，墨菲用出了自己所能施展的最强魔法阵攻击也无果后，阿诺德上场了。
只见他沉下眉眼，手中握着什么，不过是一晃眼，一把半透明状的三叉戟，闪着七彩光芒，出现在了他手中。
观测室内惊呼四起，此前在海神遗址里面，阿诺德不是拒绝了海神的三叉戟了吗？怎么现在三叉戟又在他手上了？
有看了中间那几天的人给旁人解释：“他在里面认了个父亲，海神三叉戟就是他那新认的父亲给的。”
“那我也能认。”费克里斯幽幽说道。
加西亚回头看着坐在他后面座位的费克里斯：“没出息。”
然后紧接着沉思说道；“我能认祖父吗？”
科波菲尔只想求求这两个大主教别丢人了。
“啊呀！”而刚刚看了一眼昨天的投影留存的芭芭拉忽然惊呼，“那不是伟大的炼金之神希尔·罗德尼吗！”
“我得把这石头日夜放在我的炼金大锅前，叫它吸收一下炼金之神的光辉，可别再炸锅了。”芭芭拉万分虔诚地捧着那录影石头。
旁边的炼金学院的院长也是一惊，立马转头找别人也要了一份，还觉得不够，立马就起身去找亲爱的炼金大锅了。
对于炼金师来说，炼金大锅就是他们人生的第二位伴侣。
第一，要好好哄着，每天开始炼金前，需要说上一个小时的好话，让炼金大锅高兴了。
第二，得认真保养，每天开始炼金和结束炼金，都得细细洗涤一遍，然后用花瓣泡过的，透着香气的清水擦拭一遍，让炼金大锅时刻散发着少女的芬芳。
当年克拉克听到第二条时候差点吐了出来。
第三，炸锅后需要立刻清理，然后抱着大锅温声安抚，然后跪在大锅前忏悔自己。
第四，如果有条件，还能抱着亲爱的炼金大锅去教堂，接受每周的圣水洗礼，和大锅一起聆听教皇大人的教诲。
维里斯说炼金师炼到最后都是一群神人。
意思是够不到神明的位置，又已脱离了人族范畴。
他也想不明白炼金师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被无数炼金师奉为神祇的存在，精灵希尔，很快就出现在了投影中。
他眉眼沉毅，步伐坚定，衣服下的肌肉线条明显，打眼一瞧就有快两米高，脸庞比不得现在精灵族的细腻白皙，只有饱经风霜的痕迹。
“喔！”加西亚也怪叫了一声。
“我以为魔王林的豪猪跑出来了呢。”克拉克吓了一跳。
加西亚万分激动：“瞧啊，那一定是我们伟大的先祖了！”
只见投影随着阿诺德的视角一转，首当其冲的就落在了被簇拥在中间的，穿着银灰色短打长裤，脚踏长筒鞋的金发男人身上。
“如此英俊，如此英明神武，如此魄力不凡，如此——”
“闭嘴吧加西亚！”
不知哪里飞来一块擦椅子的破布，兜在了加西亚肥肉横颤的脸上。
“呜呜呜我的先祖，全世界都趁您不在欺负您的男孩……”
这次声音小了点，杀伤力却成倍递增。
干呕声四起。
克拉克：“老伙计，我感觉你一屁股就能坐死洛瑟兰国王。”
而画面转到了希尔扔出了十几个傀儡人时候，炼金学院的人就差跪在投影面前顶礼膜拜了。
“一定要拿投影给我的宝贝看。”那几个副院长齐声说道。
索尔达斯坐在第一排的中心位置，视野略被炼金学院的几个疯子遮挡，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他靠在椅背上，幽幽叹出一口气。
王都学院，毁灭吧。
说是交战，根本就是希尔一个人扔出了十几个顶级陪练，看得战士学院的人也有些眼热。
费克里斯深吸一口气：“要是当年我有这些傀儡人陪练……”
异变也就是这时候起的。
原本还有些吵嚷的观测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瞪大了眼，都看出了阿诺德的状态不对。
也就是这时候，一直站在初代勇者队伍中，不起眼的少年也出现在了画面中。
阿诺德怎么去刺杀他的便宜父亲了？！
加西亚则是瞪大眼，不对，这个人怎么和他的祖先一模一样啊！
见过洛瑟兰的那几个人，脸色也是奇怪。
随着“星起”的爆喝，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
操纵阿诺德躯体的是天神雅尼斯。
但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见过这位天神，到底怎么一回事？
别说他们，那画面中的其他人，除了洛瑟兰，都是一脸茫然。
不过头上有着黑色龙角的少年已经沉下脸了，叫人忍不住捏了一把汗，这位历史上的最后一条龙，从露面起就不好惹了。
希尔也冷着脸收回了傀儡人。
只有站在神器前的国王，波澜不惊。
“叫他过来吧。”
“他”是谁？
众人心中若有所觉。
阿诺德陷入昏迷，画面成了半上帝视角，所有人都只看见画面一晃，一个人影就站在了神器前。
国王说了句玩笑话，没得到回应。
穿着斗篷的青年，在画面中只是露出了半个侧脸，不少人呼吸一窒，他们不一定见过教皇大人的真面目，可是对于教皇大人的早年经历还是了解的。
仅仅半张完美无瑕的侧脸，和那红色的眼眸，就足够说明他的身份了。
早期的教皇大人！
面庞冰冷，只是手指一划，那就连国王也奈何不了的锁链，就这样四分五裂了。
他拿到了神器，然后交给了国王。
国王面上一怔，不过还是握住了神器。
此次遗址，也到此为止了。
画面中众人的表情各异，站在角落里的，手上还有个大伤口的洛瑟兰，脸上有些不好看。
很快又是双子神的遗址。
距离秘境打开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这次所幸没有什么人死亡，阿诺德等人和双子神对峙，主要还是辩论，那双子神奈何不了他，也不敢奈何他，祂们早已经失去了神器，雅尼斯也不在乎祂们的死活，在想要对其他试炼者下手的时候，被爆发的阿诺德抹杀了。
此时的双子神实力，连当年的百万分之一都不到。
不过阿诺德一举弑神的壮举还是让观测室内众人神色各异。
这可是弑神的少年！别的不论，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学院的各位院长好好思量了。
日后肯定也不会差。
因为要打开秘境，教皇特使也来到了观测室，站在门口处看了一会就离开了。
圣子西尔万依旧陪同左右。
今日是秘境重新打开的日子，也是王都学院开放日。
那广场上，药剂师，牧师，都已经准备好接收伤员了。
面上覆着白面具的教皇特使走到了台上，身边跟着面容沉静的圣子大人，一时间，所有人都往台上瞧去。
估计着时间差不多到了，院长们也从观测室到了广场上。
不过还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站在一侧的维里斯也侧头和西尔万说着话，他是一直有记忆的，这几天来随着新记忆的出现，他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甚至洛瑟兰发出的那一声疑问，或许连当时的他也不太回答得上。
不过现在，他倒是豁然开朗了。
说了几句话，时间就到了，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维里斯只是抬手，一个浅金色魔法阵出现，然后在中心位置，形成了一个裂缝，那裂缝越来越多，变成了足足能够容纳七八人通过的大裂缝。
魔法阵也落在了广场早已经被隔开的中心。
试炼者们连滚带爬地涌出来，看见相熟的面孔后，猛吸着气，有的人已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可哭没几声，又晕了过去。
一时间，广场上乱的很。
没剩多少试炼者，很快，那裂缝就不再往外出人了。
索尔达斯皱起眉。
阿诺德几人呢？
站在他们前方的维里斯负着手，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轻轻地摇了下脑袋。
一个独立的，红色的魔法阵在他旁边出现，发觉魔法阵的其他人下意识让出了几步，哪怕那地方本来就是空地。
又是裂缝出现，下一秒，一个金发少年灰头土脸地掉下来。
“怎么我回来就这么狼狈！你必须给我个解释啊！”洛瑟兰躺在地面上不动弹，扭头朝着维里斯喊道，话里话外都是谴责。
面上覆着白面具的青年侧下头，看不清面容，洛瑟兰却感觉到这人在嘲笑他。
因为站在维里斯旁边的西尔万居然都笑了一下。
“很好笑吗？！”
“哇！我好想你啊洛瑟兰！”随着一声惊喜的大叫，洛瑟兰感觉身上被阴影覆盖，隐约危险的气息瞬间逼近，他转回脑袋，瞪大了眼。
“不！等等啊——嗷！！！”
和剧痛一起飞来的，是维里斯的治愈法阵，修补他脆弱的脏器。
洛瑟兰这下是真的瘫下了，他双目无神，也许是被太阳光刺的，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从他身上起来的龙还是少年样子，不过看起来已经是十七八岁了，跟洛瑟兰现在这个皮囊一个年纪。
它蹲在洛瑟兰旁边，戳了一下，扭头看向维里斯：“不会真的死了吧？”
维里斯耸肩：“你先把他拉回去吧。”
运送队友，对于龙来说，虽然几百年没有做过了，可也不陌生。
它高兴地往外一跳，在骚乱的广场上空，巨大的龙影出现，遮天蔽日，太阳光完全被隔绝，黑色的麟甲折射暖光，头顶的龙角尖锐无比，红色竖瞳中倒映着人族们惊恐的脸庞。
龙高兴地晃了晃脑袋，爪子一勾，把洛瑟兰捎上，扇动巨大的翅膀，朝着几十里外的大教廷去了。
阿诺德几人仍然没有出现。
维里斯侧头和西尔万说道：“我去看着他们，你留下来吧。”
然后就当着所有人面，随手丢出一个传送法阵，踩上去就离开了。
虽然教皇大人德高望重，但是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很好说话的。
圣子大人看着就让人不敢侵犯。
早已经定下勇者小队中有自己学生的费克里斯壮着胆子问：“圣子大人，剩下的那几个新生怎么还没出现？”
西尔万眼眸闪烁几下，缓缓说道：“他们决定随军进攻布塔亚，继续历练。”
“等到触发传送法阵，或者是二十天后，他们就会回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一众院长主教都惊讶了，那时代的凶险是肉眼可见的，哪怕没有遗址的迫害，光是环境都已经恶劣无比了，至于战争，哪怕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遥远无比，只出现于史书上的事情。
而且，这几人随军，会在如今的史书上留下痕迹吗？
众人心思各异。
另一边大教廷内。
维里斯还没走到屋内，就听见洛瑟兰抱着龙干嚎着，他脸上已经摘下了面具，那张同伴们所熟悉的脸出现，比起秘境中的冷漠，他眉眼显然要生动许多。
龙被洛瑟兰一嚎，也掉起了眼泪，说自打洛瑟兰死了之后，它又不能随便去大陆上挖矿，可闷死他了。
洛瑟兰干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起身，看着龙：“我死后？”
龙点头，说它还去参加了洛瑟兰的葬礼，洛瑟兰是他们小队里第二个死去的，希尔都比洛瑟兰活得久呢。
洛瑟兰眨了眨眼，看向走进来的维里斯。
维里斯手上拿着一本书，丢在了洛瑟兰身上，抬了抬下巴：“先补充一下历史吧。”
这也是洛瑟兰关心好久了的，他马上打开了史书，旁边的龙呜呜哭着，却是停不下来了，是在哭回不来的精灵希尔。
史书中基本没有改变什么。
只是说龙在初代国王死了之后，就飞回了龙族大峡谷，不再出来。
精灵希尔在王都学院建立初期，教导了一批学生，后来又不知所踪。
“他觉得这群人太蠢，又去谋杀精灵了。”
维里斯站在旁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嘴上说道。
历史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只是希尔从死在围攻中，变成了寿终正寝。
龙还活着，它们一族向来能活得很久很久。
“那，定土之杖呢？”
洛瑟兰抬头。
维里斯侧了侧脑袋：“在你的背后。”
这处是维里斯重新在大教廷收拾出来的房间，华美的装饰中，那把定土之杖挂在墙上，竟然一点也不起眼。
洛瑟兰起身，走到那仍然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定土之杖前，呆呆地打量着。
“所以，你想做什么？”他看了好一会，连龙都不再哭了，才猛地惊醒似的，回头看向举着茶杯，一手抱臂，靠在长桌边的白发青年。
维里斯抬头，思考了片刻，才说道：“我觉得，还得等魔王讨伐结束才能知道。”
魔王？
洛瑟兰皱起眉，他对那片地方很是厌恶，绝大多数原因是希尔死在了那里，他也同样让魔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西尔万的神格不稳，我这几天一直在找原因，但是历史的影响不少，也没有什么头绪。”维里斯继续说道。
还跟西尔万有关？洛瑟兰脸色严肃：“那几个神不都死了吗？”
维里斯点头：“但是雅尼斯还没死。”
“我标记了祂，不过现在暂时没有信息。”洛瑟兰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在西尔万的神力泄露之前，祂是不会再冒头的了。”维里斯抿了一口茶水，淡淡说道，“我觉得西尔万神格不稳和祂有关，但这还是猜测，祂现在有契约阻挡我的窥探，必须得让祂第二次夺舍阿诺德，才能知道真相。”
绑定灵魂的契约，真是麻烦啊，就连他也束手无策。
雅尼斯目前似乎没有什么计划是成功的，但是维里斯也没有伤害到祂，只有洛瑟兰在祂身上留下了星的标记。
洛瑟兰：“神格不稳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人可别再出岔子了。
“大概是……他可能会忘记前世的记忆，只以为自己失忆了一段时间，还把自己当做转世。”维里斯说完，也有些无奈。
神格不稳会导致记忆错乱，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强行唤醒西尔万记忆的缘故，不过从这些天的观察来看，恐怕还有别的原因。
他晃了晃脑袋：“应该不算什么大麻烦。”意思是让洛瑟兰不用担心。
龙听他们说了一大堆，有些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洛瑟兰给维里斯使了个眼神。
维里斯：“龙睡了两百年。”
洛瑟兰：“？”
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扭扭捏捏说道：“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久，期间醒了几次，看外面是天黑的，以为还没到白天呢，就继续睡了。”
这算什么？算龙倒霉，每次醒来都是黑夜吗？
洛瑟兰愤愤，不过也明白了为什么龙这么闹腾又无法无天的性子，居然没在历史上留下什么痕迹。
感情全睡觉去了。
维里斯咳了一下：“那时候我没想起来龙……”
唯一的闹钟还失灵了。
得知了未来事情的维里斯，不过是比原来的经历稍微轻松了一点，也成功救下了同伴，后来还是那样的工作繁重。
不过希尔有时候会回王都帮忙处理一些事情，或者远行途中帮着解决一些地区的麻烦。
——简单来说就是暗杀。
闹得再厉害有什么用，人死就中断了。
被誉为炼金之神的希尔，手上可掌握着无数杀人的造物。
龙有些委屈，不过也有些理亏，毕竟它真的没想到能睡这么久，前不久醒来后兴冲冲去找矿脉挖，结果发现看到的矿脉全都名花有主了。
然后又转头去找维里斯。
在一处辉煌无比的建筑群深处，找到了维里斯，还有死而复生的西尔万！
龙可高兴坏了。
而且维里斯又和记忆中一开始的模样差不多了，再也不会冷冰冰地看着它，这让龙竟然有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
王国建立后那些年，龙是住在王都王宫里的，纯粹是当吉祥物。
希尔去远行了，维里斯忙着教会的事情，洛瑟兰处理政务累了就去找龙聊天。
龙，只要有珠宝金银，它就不觉得无聊。
而且现在洛瑟兰需要它坐镇王都呢，有它在，谁也不敢作乱！
历史上由龙领兵平乱的往事，变成了开国国王光辉的功绩之一。
洛瑟兰低头摩挲着那行文字，上面说他如何英勇无畏，带领将士们冲锋陷阵，一举砍下叛乱者的脑袋。
他闭上眼，然后笑起来。
“好，真好。”
那是一场单方面碾压的战争，也是最具争议的一场战争。
只因为洛瑟兰国王在处理战犯时候，用了残酷无比的刑罚。
后来史官记载，也忍不住多写了两行，反而叫他原本英明神武完美无缺的形象，染上了几分血腥。
洛瑟兰看着那行字，怎么看怎么喜欢，思忖着抄下来挂在床头，日夜读个几遍，心情肯定舒畅无比。
没有人是先天悲悯的神明。
他恨死那些虐杀龙的叛乱者了。
只恨那历史上的自己，做的还不够狠。
龙扭头看着捧着书疯疯癫癫笑起来的洛瑟兰，缩着脖子朝维里斯那靠了靠。
“洛瑟兰像是傻了。”它比划着说道。
可是它起跳降落的时候不是命中头部呀。
“不会被传染吧？”龙很是担心。
维里斯也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了琉璃窗外，那晴朗的阳光落在窗户上，特殊的工艺折射着光线，透着如同缠绕神器周围的七彩光芒。
等洛瑟兰高兴够了，他才慢悠悠说道：“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洛瑟兰看过去：“说吧，我什么都能承受得住。”
“因为三王子死了，王后发疯，把王室毒死了大半。”
“虽然你这个子子孙孙已经数不胜数，不过单从国王这一脉来说，你差点绝后了。”
维里斯声音带着遗憾。
洛瑟兰：“……？”——
作者有话说：上了洛瑟兰，龙，爱神角色卡
数了一下稿子，发现西尔万没几张能看的
对不起西尔万我把你放养吧
明明说好了约张给家1的怎么发出去的设定又变成了小维[抱抱]还有晋江能不能给我放几十张角色卡
往期约稿角色卡放微博上啦，有鬼图，纯记录
明天见[饭饭]
第69章
事情是昨天发生的, 也就是安布罗斯遗址的投影结束后。
眼尖的院长发现了那遗址角落里破败的三王子躯体。
嗯？
加西亚思考了片刻，就把那一部分，仅仅是几秒, 一闪而过的投影制作成了留影石，送到了长老院。
意思是让长老院赶紧把这混球踢出王室。
不知怎么, 消息泄露出去, 让王后知道了。
当晚，王后就称病愈, 为了感谢长老院这段时间对于国务的协理，举办了一场小型宴会, 表示会深深忏悔自己的罪过。
到底是王后，大家都很给面子地去了。
小王子伊桑原本也要去的, 但是王都学院开学，他一边忙着处理政务, 一边忙着王都学院那边的开学课程延迟申请，这几天都在两头跑, 白天就是跟着大臣们待在王国，好不容易处理完政务, 又要马不停蹄往王都学院那边去, 提交开学课程延迟申请的报告。
秘境试炼者的死伤并没有影响朝廷大臣的构成，只是叫一部分贵族吃了大亏。
天天忙着上班下班处理工作，从王都学院出来这几年早就把导师教的还回去了, 别说去打架了, 每日朝议, 同僚们碰面，恨不得当场睡倒在议事大厅外的灵魂出窍的那模样，好似工作了不是两三年, 而是两三百年。
大臣们没受影响，王公贵族们也不会蠢到把自己继承人送去秘境里面，大多数是送几个旁支，或者是孩子太多了，挑个实力好的送去碰碰运气。
还有的人是想一搏王都学院的入学名额。
可连第一关筛选都够不上的，在秘境里也纯粹是别人的踏脚石。
索尔达斯也早就说了多次，秘境极度危险，九死一生也不为过，神器重要还是性命重要，自己掂量掂量就是。
报名的人看起来很多，但是要知道，这上千人还不到王国内随便一个区属学院的新生报名数，也就是王都学院的人少，一对比起来，就显得多了。
三王子一开始想要进入秘境，是想通过索尔达斯的门路，先拿到和新生一样的传送标记，这样就不怕白白丢了性命，倘若在秘境中表现出色，让其他大臣看到他不仅名声好，实力也很是强大，这样在一干兄弟中就更具有竞争力了。
现在的国王已经老了，他们这些王子也已经长成，正是争夺王位的时候。
毕竟连他的母亲王后，都万分支持他，而不是其他的兄弟。
三王子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时候，王后突然告诉他，他其实不是国王的亲生儿子，而是她和初恋情人的孩子，当年正是加西亚上位之时，其他王子奋力反抗，王都动荡，国王并没有太关注王后，才叫王后钻了空子。
所以王后只对三王子宠爱有加，就连小儿子伊桑也不太上心。
话虽如此，王后对于伊桑的掌控一点也不少。
三王子也只把弟弟看做未来辅佐他登上王位的助力。
但是！实际上他连继承权也没有！他是一个私生子，是王室的污点，是享受了王国人民二十多年供奉，却名不正言不顺的冒牌货！
三王子要疯了，在所有人还没有发现他的身份之前，他一定要登上王位。
国王知道吗？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他对三王子的态度一向是和其他王子没有什么区别。
可这也是问题所在了，三王子自诩在一干兄弟中表现出挑，怎么能沦落到和伊桑那种不思进取，就连去王都学院也是捡着药剂学院去的无用蠢货一个待遇呢！
惶恐与傲慢，焦虑与狠辣，交织在他的灵魂中。
不过，这一切也结束了。
从他的身体被安布罗斯抢走那一刻。
三王子出事，王后就知道自己难逃其咎了。
在得知三王子身死后，王后就发疯起来，只是面上还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样子，请来了长老院的众长辈，以及其他的王子王公。
她也给加西亚递了请柬，说是家宴，请他务必过去一趟。
加西亚觉得王后肯定要他好看，所以就没去，毕竟三王子死了的留影还是他故意送去长老院的，他在王宫的耳目多着呢，听手下汇报说一个侍女匆匆跑进王后寝宫后，里面传来尖叫和哭泣，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长老院，果然还是这样的四处漏风。
他默默感叹着，坐在观测室里和旁边的科波菲尔说道。
不过也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他觉得王后是冲着他来的，他都不在场，王后也只能打碎牙齿往里咽。
后半夜回王都学院自己的宿舍睡觉了。
一早上就兴致勃勃地去了观测室，那时候观测室没昨晚人多，估计大家还没起床。
今天还是秘境门开启的日子，一部分院长需要去广场上提前看着布置。
他思考着要不要先去吃早餐时候，自己的手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说找了亲王殿下一整夜，好不容易找到了。
加西亚奇怪，那手下说，王后把长老王子们全毒死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加西亚让他赶紧有屁快放，买什么关子。
手下便继续道：“好消息是，后半夜时候，陛下醒了。坏消息是，王宫大乱，陛下走出宫殿外，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喊着王后毒杀了王子们，又气昏过去了。”
加西亚头都大了。
一面叫人去走一趟大教廷，让其他的大主教通知教皇大人，一面马不停蹄地往王宫赶去。
王都学院距离王都几十里，今天又是秘境重新打开的日子，一路上自然又是堵起来了。
维里斯这次是坐了教皇仪仗去的王宫，洛瑟兰和龙也跟着，周遭簇拥着浩浩荡荡一群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牧师们，那些牧师们脸色潮红兴奋不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国王新得了个儿子而不是死了一群儿子。
跟着去的还有常年跟王室打交道的大主教希尔达，呵斥那些牧师们把兴奋的表情收一收，别让人以为他们教皇是巴不得国王死了。
才挂上了严肃的表情。
洛瑟兰和龙原本是骑着马来的，到了王宫的大门，那马匹就被希尔达指使着人领走了，这一人一龙又并肩走在维里斯的轿撵旁侧。
龙时不时看一样维里斯的轿撵上的宝石链条，咽了口唾沫。
等维里斯回去后，它就偷偷去扒了吧。
维里斯盘膝坐在帘子里头，手肘撑着膝盖，一个穿着亲王府制服的副将气喘吁吁地在轿撵下说着话。
听说加西亚已经自城外五里地开始跑步过来了。
教皇大人很是不解：“不是有马吗？”
加西亚先派来的亲信苦着脸：“亲王殿下还没翻身上去，马就跪下了。”
维里斯：“……”
早就说这人得减肥了。
摇了摇头，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洛瑟兰王宫，让人径直往国王寝宫去。
那路上的人行色匆匆，脸色煞白。
抬眼一瞧前方路上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下意识让出道路，见那些人抬着轿撵，那轿撵又被挂起的白金色纱，以及垂落的各种珠帘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维里斯原本是想披着自己那个教皇特使身份来的，但是转念一想，现在王室大乱，国王又倒下了，剩下个小王子，虽然处理了一个月的政务，可也难以服众，更别说还是个孩子。
加西亚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这么快。他从打开秘境到回去大教廷，期间都一个多小时了，加西亚的马车还在路上龟速前进呢。
还不如等他去王都学院时候，跟他一起回来。
维里斯暗自叹气。
轿撵很快就到了国王寝宫外，那外面铁甲侍卫围得水泄不通，一干国王的心腹立在外围，脸色难看。
希尔达走在队伍前面，侧头示意了几个他自个手下的人，那几人很快就往前去，高声道：“教皇到——”
所有人一惊，身体已经先一步伏跪在地上了，包括那些周围的铁甲侍卫。
浓重的威压也随之而来，所有人脸色煞白，头也不敢抬，听着轿撵落下的声音，又过了一会，不大不小的脚步声响起，往里头去了。
希尔达也提前往里面去，叫里面的人出去等候。
这期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去看教皇大人的身影。
等那原本敞开的国王寝宫大门被关上，大教廷的人立在门外，才敢起身，发觉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大层汗水，眼眶酸涩得厉害，原来是汗水滴入了眼中。
不过他们却是想错了，那不是教皇的威压，而是龙。
洛瑟兰在路上和龙讨论着等会见到人就释放威压，吓唬他们。
维里斯在轿撵里听着，也没理会。
他以前去这些重大场面，从来不搞这些，吓唬这些无辜的人类干什么？
龙很是兴奋地点头了。
自从发现洛瑟兰王国分外金碧辉煌后，龙的兴奋劲就没停下过，维里斯给他们下了隔音魔法，那些牧师和王国内的下人也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不然龙第一个就被抓起来。
“这样的事情以后还能有吗？我还想来。”龙说。这王宫现在的主人不是洛瑟兰了，哪怕是洛瑟兰的后代，它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可以停留。
要不是还是趁着这次偷偷去扣宫殿上的宝石吧？
洛瑟兰倒吸一口凉气，这种事情再来几次他可真的要绝后了。
国王的寝宫比起外面，却是要简朴许多，家具也没有龙想象中那样的金光灿灿，而是古朴的木头，只是漆刷得发亮。地毯是繁复美丽的花纹，不过颜色也是沉沉的，这一整个偌大的宫殿，居然找不到什么价值连城的物件。
维里斯虽然是坐着教皇仪仗来的，不过还是那身教皇特使衣服，什么教皇的冠冕华袍，他可懒得穿。
待走到了国王那张大床前，他低头打量着那脸色灰败的老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挥手。
一点浅金色光芒没入了国王的眉心。
老人咳嗽了两下，悠悠转醒，瞧见站在他床前，眉眼带着悲悯的青年，先是一惊，连忙坐起身来：“大人……”
年轻的孩子不曾见过教皇，他还没见过么？
维里斯拉来一张椅子坐下，示意他不用行礼，然后说道：“怎么弄成这幅样子，查尔斯国王。”
国王想起了什么，脸色又灰败了几分，叹息道：“是我太过手软，才落得如今的境地，教皇大人，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啊。”
毋庸置疑，能让维里斯点头，登上国王之位的查尔斯，绝非什么暴虐之徒，他虽然登上王位的时候已经年纪不小，但是加西亚说他这位哥哥是个高尚的人，也是一位有着仁慈之心的统治者。
被下诅咒的这段时间里，查尔斯是有意识的，但却迟迟不能清醒。
洛瑟兰此前说要拖着不许他醒来，也不过是逗弄伊桑的说辞，那诅咒有些复杂，太早醒来，只会迅速腐蚀查尔斯国王的身体。
“我从没想过传位给他，也从没表露过对哪个孩子的格外喜爱，为什么……唉。”查尔斯国王想不明白，不过这些天下来，他也看清了一些事情。
于是叹息过后，又强打着精神，郑重说道：“我的身体已经破败，我的孩子也被我的妻子杀死，我已时日无多，只希望教皇大人可以把这本不属于我的国王之位，交还给加西亚，我亲爱的弟弟。”
维里斯定定地看着那张苍老的脸，上一次见到国王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年前了，那时候虽然已经四五十岁，可是查尔斯国王还算精神，现在，看着却像是九十岁年纪。
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要死亡的年纪了。
十几年兢兢业业，励精图强，前代国王霍霍的洛瑟兰王国，又被查尔斯国王带领着蒸蒸日上。
教皇大人也叹了口气，说道：“你先见一个人吧。”
他起身，查尔斯国王一愣，思考着教皇要他见什么人。
是小儿子伊桑吗？不，他已经让心腹秘书长将伊桑拘起来了。
也许是身体实在是破败得厉害，他这一思考，还没想到第二个人选，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就走过来了。
年轻人一直在，只不过查尔斯国王只顾着教皇，并没有在意寝宫内的其他人。
此时他看见这年轻人，先是一惊，觉得这年轻人很是眼熟。
年轻人用一种大不敬的眼神打量着查尔斯国王，也没有行礼问好的意思，等打量完毕了，才说道：“你应该对我有印象。”
对，对，这声音，正是那位日夜替他占星的教廷特聘占星师吧！
查尔斯国王脸上露出客气的笑容，正要感谢这位据说是九阶占星师的年轻人，却又听见年轻人说道：“我的名字是洛瑟兰，我的姓氏是马丁，你应该对这个名字更有印象。”
老国王脸上的笑容一僵，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有着一头金棕色卷曲的头发，眉眼温和，却不失锋利的年轻人，旋即看向了走到旁边，跟另一个年轻人交谈的教皇。
显然教皇大人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洛瑟兰没有坐维里斯坐过的椅子，只是站着，看着那老人说道：“奥兰多把我复活了，我会接管王国一段时间，下一任国王，奥兰多的意思是，你的小儿子伊桑。”
查尔斯国王张了张嘴巴，脑海中想起这段时间，小儿子每天都抽时间来看望他，嘴上絮絮叨叨着的那些事情，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什么。
“您既然已经再临人间，为何不早早接过王国的管理，对于教皇大人来说，这并不困难。”查尔斯国王问。
“很简单。”洛瑟兰抬了抬眼，“要不是你的好王后做出这些事情，我都不愿意再来这里，帮着伊桑也不过看他讨人喜欢而已。”
老国王听着前面那句，脸色暗淡下来，又听到最后那句，点头：“伊桑，是个好孩子，他从来不苛刻下人，课业也做的好，只是我总以为他被他母亲养的脾气太好，不合适做一位国王。”
“确实，他不敢杀人。”洛瑟兰也表示赞同，“所以他现在还不合适做国王。”
先祖死而复生，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那是很惊悚的事情。
但是对于现在遭遇了大难的查尔斯国王来说，却好似心中巨石重重落下，他身中诅咒，本就不好的身子，这一次过后哪怕捡回来一条性命，估计着也活不了多久了，国家还算稳定，可是需要一直跟进处理的政务同样不少，选拔文官，改革官职，精进军队的训练方式，加强北部边境的防守……他这样一倒下，想来想去只能把王国托付给他弟弟，曾经的国王，如今的亲王加西亚。
……加西亚大概率不乐意。
已经转而投靠教皇的加西亚，再次成为国王，恐怕还会引起一些非议。
即便教皇大人只会筛选适合做国王的王子，对于王子登基后的所作所为鲜少过问，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教权和王权的矛盾，愈发尖锐——哪怕是在世人心目中。
一切大臣打出了没有信仰的储君才是好国王的口号。
教皇大人也干脆一连数年不露面，他也只是从加西亚口中知道一些事情，不过加西亚也是语焉不详，说教皇大人不在王都。
无可否认，得知这个消息的查尔斯国王，暗暗松了一口气，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烟消云散，让他有了勇气去施展自己的政策。
也和他所期待的一样，这些年来，教皇那边一片死水，没有任何表示。
没有表示，就是赞成他的做法的。
思绪回笼，查尔斯国王看着床边那个年轻的脸庞，终于想起来了，在很小的时候，他看过祖父年轻时候的画像，那时候祖父又是洛瑟兰国王最小的一个孙子，听说和洛瑟兰国王长得足足有七分相似，所以很受洛瑟兰二世国王喜爱。
这个年轻人和祖父年轻时候很是相似……不，这样说有些颠倒了，应该是祖父年轻时候，跟这个年轻人长得相似。
只是这个年轻人，比他那从小养尊处优的祖父身上，多了几分凌厉的，多年来位高权重的威压，是祖父身上软绵绵的贵族气质不能比拟的。
查尔斯国王长出一口气，恭敬地垂下脑袋：“晚辈查尔斯，问候先祖，请先祖一切安好。”
他的下半身已经没什么知觉了，连起身行礼也做不到。
洛瑟兰看着这个垂垂老矣的国王，“嗯”了一声，“你不质疑一下，我的身份吗？”
查尔斯国王的呼吸绵长，已经是全然放松了，他苍老的声音响起，气息短促：“不，您站在我的面前，我就明白，您是，天生的国王。”
只要坐过那个至尊的位置，就能轻易辨别出一些东西。
这时候，维里斯走了过来，说道：“加西亚来了。”
说完，那门就被急匆匆推开，加西亚肥胖的身体连滚带爬地进来，好似一颗肉球在地上滚动，他一向保养得当的头发，已经是大汗淋漓，黏在了浮出一层脂肪油的额头上，那细长的眼缝，是因为外头火辣的太阳，光线太强烈，而不得不闭起来的。
“诶，诶，我的好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加西亚扑到了查尔斯国王的床前，大喘着气，他是要掉眼泪的，可是这一路紧赶慢赶着，头脑发胀，连眼泪水落下，也当做汗水一样，滑下来了。
但查尔斯国王还是擦了擦他因为炙热太阳而晒得滚烫的脸，表情严肃：“加西亚，你是尊贵的亲王，怎么能因为这些事情就俯身落泪呢。”
“我的好哥哥，这时候哪里还管得上这些！”
洛瑟兰走到维里斯旁，低声问：“你瞧过了么？星象。”
维里斯揣着手，低声答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王星暗淡，查尔斯国王命不久矣，先前洛瑟兰就指过给伊桑看，只是叫伊桑看的是他那三哥的星星。
加西亚一开始往王宫赶，是想着来主持大局的，要是那些长老院的人真的死了，可就麻烦了，先不说背后牵扯的事情，光是办丧事，就能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后来走到半途，听见探子回禀，说长老院的长老们都被毒死了，不仅如此，连王子们也没活着。
加西亚暗道大事不妙。
又走了一里路，手下匆匆送信过来，只道医生说国王身体大不好了。
加西亚坐不住了，要骑马往回去，结果那马承受不住加西亚的重量，他把华丽的袍子一扔，疯了一样往王宫跑。
跑了没多远，大教廷的人来接他了。
加西亚的心登时凉了半截，来接他的人是奥菲利亚，说教皇的轿撵已经去了王宫了。
上一次教皇轿撵去王宫——是他嚷嚷着要把位置传给他的哥哥查尔斯。
当年和他争夺王位的兄弟，如今也就剩下查尔斯了。
可对于查尔斯来说，不也是一样的吗？
看见加西亚的那一刻，他的心气也败了大半，很有一种见过弟弟后就死而无憾的感觉。
他浑浊的眼珠子清澈了几分，握着弟弟胖乎乎的手，好似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弟弟稚嫩的而肉感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中，兄弟俩告别了老师，去找母后讨要水果。
这十多年来，加西亚再也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沉湎享乐，那壮硕的标准战士身材，如今已经发胖的和一名普通贵族没什么区别。
斗马玩闹，吃喝玩乐，经常离开王都去其他地方的庄子玩，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当年加西亚国王的威严狠辣。
这么多年，他问过许多次，为什么加西亚要把王位交给他。
加西亚不耐烦地摆手，让他安心做就是了。
如今，他再次问了出来。
加西亚定定地看着苍老的哥哥：“小时候老师说过，国家要交给合适的人，才能延续长久，你就是合适的人。”
查尔斯国王下意识想反驳，可又听加西亚说道：“如今的洛瑟兰历史上，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我的兄长，王国不会忘记你的奉献，人民也会记住你的恩德。”
“你是伟大的洛瑟兰八世。”
日后史官记录，查尔斯的名字会刻在时代传承的文字里，他一扫洛瑟兰六世时期的弊病，带领着洛瑟兰王国迈入了新的时期。
十数年如一日，一日不敢懈怠。
维里斯站在一侧没有说话。
只是抬头，看向了透着模糊光影的巨大拱形窗户。
下一代国王，一定也是青史留名的。
因为，属于文学，属于思考，属于人类自己的时代即将来临——
作者有话说：新卷「洛瑟兰之歌」开始，预计时长两年，会加快时间线
新卷的几个part：勇者小队的王都学院生活，西尔万的错乱记忆，伊桑的储君之路，格兰瓦的崛起（？），以及魔王林的暴乱
目前进度：洛瑟兰暂时接管王国 培养伊桑
这个时期非常重要，所以小维才决定让洛瑟兰重新进入执政体系的
等写后日记就很爽的啦（确信）
第70章
“你可真的看清楚了？真的是教皇？”
“那排场是千真万确的了大人, 只是，只是……”
男人瞪了一下手下：“还不快说！”
手下跪在地毯上，身体深深地俯下去, 小心翼翼说道：“加西亚亲王进去的时候，殿门打开, 我们的人瞧见里面站着的两个人影, 一个是跟着教皇仪仗过来的少年，一个是, 一个是今早上才在王都学院开启秘境的那位教皇特使！”
“你可确定！？”
“千真万确！”
男人的瞳孔极速转动着，他大力呼吸几口气, 心中的猜测愈发笃定。
教皇估计早就死了，为了稳住多年来教会的地位, 弄出了一个冒牌货，在外面假装教皇, 蒙蔽世人！
可……
三王子死了，那些个诅咒还不知道会不会查到金色商会上面, 此前三王子及王后也没少和金色商会来往，王后竟然敢毒杀那么多人, 真是疯了。
现在知道这件事有什么用？金色商会现在要做的是和王后及三王子撇清关系, 秘境一行他派了不少心腹进去，结果无一幸存，早先就签订了生死不论的契约, 此时也是打碎牙齿和着血咽下, 自认倒霉。
金焦躁地走来走去。
他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此前说圣子西尔万和魔族有关。
只是，金色商会真的能和教会抗衡吗？
金的脸色微微苍白。
正在此时，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人, 急促道：“会长，执行官领着一队人到了楼下，说要彻查商会的年税账本。”
“好端端的怎么会来查这个！？”金先是一愣，旋即大怒，咆哮道。
可再愤怒，也得挂着好脸去迎接执行官。
方一迈步，他猛地惊觉什么：“他没死？”
手下讷讷：“二王子殿下新年时候，并没有离开第四区。”
金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转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思量一闪而过，重新挂上了笑容，朝着外面走去。
他还以为，王室那些王子除了伊桑都死绝了呢。
*
查尔斯国王时日无多了。
加西亚没办法日夜守着这位哥哥，伊桑被放了出来，跪在父亲床前嚎哭不已，比起老国王，作为最小一位王子的他更为痛苦。
他的亲生母亲，毒杀了他的兄弟，他的长辈亲人，还叫他的父亲陷入如此境地，一病不起。
小王子性格软绵，哪怕查尔斯国王寒着脸叫他起来去主持丧事，他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最后老国王还是没忍心。
处理丧事就落在了加西亚身上。
洛瑟兰表示爱莫能助，宫廷礼仪这些东西在他死后的二百多年里大有发展，每一处都吹毛求疵，按他的话来说盖上棺材运去皇家墓地埋了就是。
家里还有小的就喊去哭个三四天。
也就那么过去了。
加西亚这些天也过得不好，人都瘦了一圈，他原本在亲王府上养着好几条名贵的狗，每日都要抱着细细打理一番，但是现在忙的脚不沾地，别说狗，连他的好友们也顾不上了。
他身上的亲王服制，每日都要穿着，原本是紧绷着他肚腹上肥肉的纽扣，这几天下来也松懈了，在偌大的大厅里，神色疲惫地接待前来吊唁的王公贵族，王室成员死了大半，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又觉得可悲。
如此荒谬，如此难以置信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发生了。
命运，真是不讲道理。
王公贵族们来吊唁过，看着一具具豪华的，符合主人身份的棺木，被披上了象征纯洁的白纱，前头又放着捧花，由下人们抬起皇家墓地。
卫士们披着银色的盔甲，拿着兵器，守卫在皇家墓地周围，其中又有一部分，站在一个一个挖开的墓洞边上，一声令下后，棺木坠落，牧师们垂头念诵经文，在喃喃而含糊不清的诵经声中，泥土淋上了棺木，然后填满这个坑洞。
下葬也只是一天的功夫。
这天结束，意味着原本枝繁叶茂的王室元气大伤，王族的权力只会出现两个局面，一是权力被分割，二就是权力高度集中在其中一位幸存者手上。
对于希尔达来说，和加西亚打交道那再好不过了。
不过他很快就听到了新的消息，说是第四区那位，名义上是去历练，实则是遭到国王厌弃的二王子，还活着。
这才想起来，那位二王子连新年时候都没有回王都。
此时，王宫中，国王寝宫内，加西亚也站在床边，低声询问着如何处置那位二王子。
加西亚知道一些内情，不过并不了解全貌。
查尔斯听着弟弟的话，躺在柔软的被褥中，他睁开一道眼缝，虚虚地凝望着帐帷上繁复而美丽的花纹，虽然不喜欢奢华，但是下人们总会在不起眼的地方费心思。
“就让他继续当执行官吧。”半晌后苍老的声音响起，“他无意王位，当年，也怨恨我。”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查尔斯国王闭上了眼，一副极度疲惫的样子。
加西亚见状，也不再追问，现在国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原本还想盯着伊桑去主持丧事的，但转念一想，人家亲生父亲都命悬一线了，再压着孩子去做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干脆就叫伊桑来陪伴国王了。
国王的精神确实好了一些，虽然嘴上还是说叫伊桑去主持大局，可是心里也清楚，伊桑有心无力，或者是既无心也无力。
他的推断很不错，伊桑是个心软的孩子，把家人情分看得很重，所以三王子多年来对他多有鄙夷，也从来没生气。
这样的重情重义，他作为父王，万分欣慰，可若作为洛瑟兰王国现在的国王，面对所有储君候选人十死无生的局面，他必须严厉起来。
反而是加西亚劝他，再这么自立自强，也有先祖和教皇大人从旁协助呢，再不济还有他加西亚这个曾经的储君，还不如让孩子再陪陪他的父亲。
查尔斯国王听着他的话，久久不能言语。
从前只觉得，把王国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还解决了墨丘利这个心腹大患，他哪怕死后见到了父亲，祖父的灵魂，也抬得起头了。
等真到了那一日，才惊觉，什么都还没做到更好。
“加西亚。”
他合着眼轻轻开口。
加西亚还没走，闻言应了一声。
“我还是希望你做国王。”
查尔斯用着气声，小心说道，生怕被别人听见。
只是他的声音太小，连加西亚都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
他马上就又说：“没什么。”
等了一会没等来查尔斯的下文，加西亚转身离开了寝宫，伊桑守了许久，现在已经去休息了。
走出寝宫外，发觉已经是夕阳西下，宫人们立在不远处，影子落在回廊中，加西亚定定地看着那抹斜阳，很快就沉没在了洛瑟兰王国绵延起伏的圆形拱顶边缘。
其实他听见了。
只是比起查尔斯的希冀，他还是那一句话，国王应该让更合适的人来做。
现在洛瑟兰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朝中新贵，走的是他举荐的路子，国王身体不好了，王后因毒杀王室成员被处死，整个长老院都被暂时封存，他也没有短期内再次开启的打算。
开着做什么呢？还要多给十几万的银币养着，那钱还不如去修一修王都外的大路。
想到这里，加西亚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迈步往自己曾经的寝宫走去了。
另一边的大教廷。
王室发生的事情其他的大主教也全都知道了，对于他们来说，震惊又唏嘘，只是加西亚有的忙了，就连常年跟王室打交道的希尔达都一时空闲了下来，大教廷本季度的交接工作也暂时搁置了。
乌瑟有些愧疚，觉得要不是他看管不力，让三王子越狱，后面还进入了秘境，也就不会引发后面一系列事情了，牵扯出这么多性命。
这些天他在祷告室待着不肯出来。
王室的人全都无辜吗？
貌似并非如此。
维里斯站在自己书房的阳台中，看着远处夕阳西下的画面，凉风吹动他的鬓发，那白色的发色也被染成了白金色，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
“说到底是狗咬狗而已，王室弊病由来已久，我倒是看出来这次有难，所以才放任不管的，只是结果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他说着话。
声音轻飘飘的。
西尔万站在他身后，身形比他略大了一圈，若是从外面看，就像是笼罩在他身上一样。
闻言只是垂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他披落的白色长发，研究那微曲的发梢，好一会才回答：“洛瑟兰不也是没说什么吗。”
没错，作为占星师的洛瑟兰肯定也察觉了一些东西，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提醒任何一个他碰到的王室成员。
“他只是没把自己再当做王室中人而已。”维里斯侧了侧脑袋，拉着他的手往前，叫人和自己并立后才松开。
西尔万垂眸看着他抽离的手，说道：“你很了解洛瑟兰。”
“我对谁都很了解，”维里斯却笑了笑，“我们这些活得久的家伙，只要愿意下功夫，谁的心思都能摸清楚……包括你。”
他侧着脑袋，望入了西尔万的眸子，语气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不过比起其他人，我更愿意为你费心思。”
甜蜜的情话，总能讨恋人欢心。
浪迹在酒馆中的诗人，岂会不明白这条永恒的真理？他凑近了西尔万，对方也看向了他，视线微微下移，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
两个人凑的更近了，呼吸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不过就在即将接触的时候，维里斯把身体直起，转身往里头走去了。
西尔万站在那阳台，夕阳已经收敛了最后的余晖，深蓝色的天空预告着夜幕的即将来临。
桌子上的灯盏亮起，那道身影立在桌子边上，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柔光。
轻佻的声音响起：“你还真的喜欢在外面呀？”——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