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断续的喘息声响起, 在盔甲兵器碰撞的声音中并不明显。
暗红的落日烧着绵延起伏的远山，晦暗的曲线描绘着古老城市的幻影，闪着光芒的魔法结界支离破碎的时候, 特罗斯纳的号角声吹彻军队的上空。
军队中出现了小小的骚动，不过是兵卒们调整站姿的表现。
“吼——”巨龙的咆哮撼动云层, 气浪也震颤着这片土地。
遮天蔽日的龙身, 闪动着那十几米长的黑色翅膀，在城池上空转了个旋, 深红色的竖瞳注视着这片城市中仓皇遁逃的人类。
布塔亚最后一座城市攻下，接来的洛瑟兰军队, 将会迎来长达三个月的休整期。
站在军队前排中，几个瘦弱的身影格外明显。
——只是和周围的兵卒对比起来, 这几个年轻人身形太过弱小了。
不过几人脸上都是神采奕奕，仰望着那古老的城墙。
在漫天晦暗的光影中, 无数人目光如炬，灼灼地逼向这座日后华美富饶的城市。
这里可以说是依傍中央山脉, 又有中央森林这种资源丰富的地方，再向北往近千里, 就是魔族作乱的地方, 此时被称为魔域。
有了中央山脉，魔族一向不会南下为难布塔亚，而是绕道。
龙经常在伊卡洛斯大陆的上空飞过, 没有一个人比它更清楚伊卡洛斯大陆北部的格局, 也因为有龙在, 洛瑟兰才能迅速依靠地形判断出最合适的作战方案。
布塔亚历经半个月最终被攻下，这对于洛瑟兰来说，已经是不短的时间了。
攻城略地很容易, 但是怎么样去休养生息，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每一次的战争，能让这座城市倒退好几年甚至几十年！
尤其是在如今大荒瘟疫时不时就冒出来的时代。
布塔亚已经了数百年的历史，打开城门，居民们被勒令呆在家中，不许到处乱跑，军队的主力缓缓进入城中，到指定的位置驻扎。
洛瑟兰忙得团团转，维里斯去研究那些宗教的经书教义了，希尔在清点军队，龙帮不上什么忙，就听洛瑟兰的话，把那几个希望随军的试炼者带来了。
会议的地点也不是此前那个灰扑的土屋，变成了布塔亚城主豪华的宅邸。
阿诺德一行人脸色严肃，跟着步伐轻快的龙往洛瑟兰的书房走去。
里面镶嵌满了晚上会发光的晶石，窗户透着光芒，阿诺德余光瞥了一眼，见里面人影攒动，书房面积不小，此时却挤满了人。
龙让他们等一等，然后探着个脑袋往里看了看，再回头和他们说道：“还没说完呢，你们要不要去吃东西。”
这半个多月来，龙其实没怎么和这几个后世来的人打交道，现在和颜悦色，不过是因为攻下布塔亚，看谁都有好脸色。
几人摇头，就站在大厅外等着。
到了夜幕降临，外头漆黑一片，里头的谈话声才结束，走出来许多人。
那些人穿的衣服并不比兵卒好上多少，大多数都打了补丁，两颊微微凹陷，面色蜡黄，却目光闪烁，很是振奋。
阿诺德第一次见到这群军官文官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遇到了好事情，才如此的振奋。
后来渐渐发现，每一天，这些人都是这样的精神，就像是他们在军队中认识的那些兵卒一样。
当日在城墙上，目睹的那队沉默血腥的士兵，不过是阿诺德在惊惧之下，给这些人蒙上了一层深厚的滤镜。
士兵们握上兵器，踩在战场上的时候，是沉默的。
这是生死厮杀的地方，不能供人调笑。
他们是怀着敬畏之心而进攻的。
——为伊卡洛斯大陆的安宁！
——为洛瑟兰而战！
等到休息的时候，他们才扬起笑容，眼眸亮的惊人。
阿诺德以为这个糟糕的时代里，所有人都活的如同行尸走肉。
可是他大错特错。
他只看见了士兵们的麻木之态，却看不见人们心中从没停止燃烧的火焰。
如果真的是行尸走肉，又怎么会有如此一往无前，攻无不克的气势？
大厅里头传来轻飘飘的声音：“进来吧。”
阿诺德回过身，和同伴们一起走入了这间偌大的书房。
坐在中间位置的洛瑟兰还穿着便于行军的制服，他把喝过的杯子放下，看向那几个年轻人，也没打算寒暄客气，开门见山道：“明天你们就会离开，有什么要处理的今晚一并处理了吧。”
这半个多月来他也没让人特殊照顾这几个人，毕竟他们身上还有检测到危险后随时传送离开的印记，那印记维里斯研究过，是未来的自己所造，几乎是“眼睛”一样的存在，不是普通的魔法咒语可以比拟的。
来到这个时代将近一个月，满打满算，阿诺德等人见过洛瑟兰的次数不到两个手掌。
阿诺德很是欣喜，说了一通感谢之话，没人会对甜言蜜语沉着脸，而且现在攻下了布塔亚，洛瑟兰的脸色缓和。
他看着这几个人，怎么看都觉得比不上他的同伴，不过还是说道：“奥兰多把你们送来这里，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他早就谋划了这一切，不过他这么关注你们，一定是寄予了厚望，你们别让他失望。”
奥兰多？
阿诺德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能在开国国王口中出现的“奥兰多”，一定是那位德高望重的教皇大人。
他变得有些黝黑的脸上闪现惊喜，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崇拜奥兰多教皇许久，不知道现在的他在什么地方？”
据说奥兰多教皇和洛瑟兰国王是好友，洛瑟兰国王肯定知道奥兰多教皇的去处。
听到阿诺德说起这个，洛瑟兰也没生气，只是微微叹气：“他在外面奔走，研究其他宗教的经书，不久就打算闭门，正式开始编写经书教义。你们想见他？门都没有。”
阿诺德权当没听见最后那句，听到洛瑟兰前面那段话，脸上万分感动，也是叹气：“早知道，我就多背一些经书，也不用奥兰多教皇如此辛苦。”
此时，远在某处小城翻找天神教经书的维里斯奇怪抬头，为什么他的身上又在冒浅金色的光点了？虽然猜到了那是和信仰有关的东西，可是他的创立教会还没迈出第一步呢。
那几个后世来的勇者？
也是，那时候他早就把教会遍布了整个伊卡洛斯，那几个人给他提供信仰并不奇怪。
维里斯想着，又开始埋头翻经书，一边翻一边皱眉，看着上面的文字，大有一种自己明知道摆在面前的是一盘已经腐臭发烂的臭咸鱼，还得忍着恶心去品鉴的感觉。
在一堆垃圾中寻找有用的东西，果然痛苦。
没有见到教皇大人，阿诺德虽然遗憾，但是能见到开国国王已经是非常开心了，此次秘境冒险，他已经获益匪浅，实力还大幅度提升，满足得不能再满足了。
唯一的小小缺憾就是当日在安布罗斯遗址中祭坛下，他被脑海中的残魂操纵，竟然对着亲生父亲行刺，这对于阿诺德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有许多时候，他在消化神力间隙，忍不住想到自己就这么被神力淹没死去算了。
可是，他还没好好看看自己的父亲。
还没和父亲道歉。
父亲说现在这副年轻的模样是用了特别的咒法，原本已经是三四十岁了，为了进入秘境才把外表弄成这样子。
阿诺德已经想象出了一个威严不失温和的父亲形象。
虽然父亲长得和洛瑟兰国王一模一样，但也肯定事出有因。
离开秘境的时候，父亲来看了他一眼，说在外面等他。
只一句话，阿诺德就明白了他父亲的意思。
他要留在这个后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好锻炼自己！
还有他的同伴们-
王后去世，本该是举国哀悼，可偏偏王后是犯下了这样的滔天大罪，死上万次也不足惜。
王子尽死，这已经是动摇了洛瑟兰王国统治的根基啊！
人们不知道那位硕果仅存的小王子是什么样的品行，能不能治理好洛瑟兰，但是教皇轿撵入王宫的事情也已经传开。
教皇出面，看来事情还没到糟糕的局面。
安稳了这么多年，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感到了一丝惴惴不安，就像是风雨即将来临时候，漫天的沉沉铅灰色乌云压着王都。
但是春天中的洛瑟兰王都，阳光温馨，百花齐放，正是生机勃勃之景。
朝会停了半个月，期间的政务一直是送去国王书房中处理。
对外说是伊桑王子在处理，可是有点脑子的大臣都能看得出，伊桑王子绝没有那样的魄力。
那些回复的行事风格，也和此前伊桑王子温和的手段全然不同。
现在的国家大权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大臣们惶恐不安。
宰相统领百官，对此不置可否。
现在没了朝会，也只能在前往国王书房的路上可以看见同僚，而相熟一些的同僚们也凑上来打听。
现在处理政务的，究竟是不是加西亚亲王。
可是加西亚亲王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王室的事务，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来处理这些政务？
宰相今年已经五十多岁，比查尔斯国王要年轻一些，看着倒是精神，还能活个几十年。
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反问道：“你们觉得，那个人处理的不好吗？”
其他大臣们一时哑然。
不是不好，而是处理得太好了，才让他们断定处理政务的绝不是初出茅庐的小王子伊桑。
那老辣果决的手段，和查尔斯国王不太一样，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现在处理政务的神秘人，比查尔斯国王更有魄力，更有一往无前的底气。
至少，至少他们小心翼翼提出一些小改革的建议，都被通过了，不仅通过了，那人还圈出了不合理的地方，让他们滚回去好好想想再打报告，不然就去喂牛。
那些凌厉字迹的背后，他们好似看到了一位英明神武，足以流芳百世的成熟帝王。
查尔斯国王哪里找来这么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宰相没再说话，只埋头往前走。
到了书房外，他把那打文书交给了侍官，再由侍官送到书房，这期间不过几步路，他一眼就能看见，书房门打开。
然后一声青年的咆哮传出：“申请十万银币给他老母祝寿！？你让他滚去列祖列宗的墓碑面前，看看老子长得像不像他老母——！！”
宰相：“！？”
“以为王室没剩几个人他也能坐上王位了是吧？”
“让加西亚滚过来！”
老宰相一个哆嗦，脸上五彩缤纷。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里面那位殿下斤斤计较十万银币，还是该追究王室中那些不安分的人，或者更悚然的是，里面那人竟然敢直呼亲王殿下的名字。
老人晃了晃身子，转身快步离开，生怕走晚了被逮到。
毕竟他也是被骂滚回去“喂牛”的一员。
还有，这位殿下也太吝啬了吧，十万银币也就办个家宴……老宰相想起自己妻子前天买的衣服就要七万银币，猛地又一哆嗦。
不行，不行，回去告诫家里所有人，必须勤俭持家！
绝不能被抓住把柄啊！
走出书房外走廊，老宰相步履匆匆，又突然惊醒一般停下。
不对。
里面那位殿下追究的，真的只是钱吗？
想起了自己此前提交上去，小心翼翼提出可以回收一部分货币的文书。
那书房门打开，果真是他不小心听到的吗？
老宰相一拍脑袋，深吸一口气，恍恍惚惚地继续往前走了——
作者有话说：这两章不好合起来写就分开发了
洛瑟兰是铁公鸡[空碗]当然现在的货币泛滥也是一个问题，查尔斯国王是希望循序渐进的，洛瑟兰一把大砍刀“唰”就下去了
因为有金色商会这个鸡在呢
*
本文的大背景不是成神，而是成人
第72章
朝廷和王室的动荡影响着民间, 但是不会太影响，对于平民来说，只要不是加税或者是征他们去进军队, 一切都好说。
至于战乱，别想了,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于是那些乌云罩顶也仅限于王公贵族和大臣们, 平民们惶惑不安了几天后发现屁事都没有，顶多是街上挂满了白色布条, 然后不能当街表演，于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们兴致勃勃地涌去书店买“树叶”先生新写的小说。
是的, 书店。
早在去年秋天，维里斯就任命费克里斯去研究更实用便宜的纸张, 主要是改进造纸的技术，费克里斯的造物天赋天生就点满了, 虽然苦恼了一段时间，但还是把教皇大人想要的东西造了出来。
不过维里斯希望能在阿尔比恩用上不那么晕墨的纸张还是没实现, 因为他已经回到了大教廷。
新型纸张当然是由大教廷配合加西亚亲王联合推广，很快就取代了旧的纸张, 更加实用, 且价格还低了一点的纸张，当然知道选哪个了。
更何况还有教会背书，宣称此后大教廷使用的经书以及发行的新魔法书都是用新型纸张写成。
以前的纸张, 一张纸的价格是二十枚银币。
对于王公贵族来说, 这钱跟挠痒痒没区别。
但是要知道, 维里斯在阿尔比恩当吟游诗人混日子的时候，一夜表演的酬劳，也才能买两三张纸。
生活, 唉！
难怪边远地区的诗人越来越少，王都内诗人随处可见，诗人也是要吃饭的，吃了饭后，还得保证表演的水平，仅仅依靠背熟的那么些诗，可完全不够用。
诗人会写诗，但又不是过目不忘，他们写下来，还得润色，还得印入脑中，背诵下来，才开始谱曲。
当着大家伙的面，拿一张誊抄了新诗的纸一边看一边唱？
你要用哪只手去弹奏乐器？
现在不一样了，原价二十银币的纸，现在通通只要十五银币！
这只降了五银币，算什么？
倘若说降价了四分之一呢？
诗人们头脑灵活，不会算不清账，而且在王都内表演的酬劳，又不能和边远地区相比拟。维里斯在阿尔比恩的那些微薄酬劳，而王都诗人表演一次，就是维里斯的千倍不止。
如果是被王公贵族请去府上，为宴会而表演，这个酬劳还要翻倍。
王都人民的购买力很强。
定价为五百银币一本的小说，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日常少吃一顿下午茶的费用。
很早的时候，维里斯就敏锐察觉到，洛瑟兰十一区外的郡，购买力和十一区不一样，这和所治公爵的决策有关。
但是，货币是通行的。
这必然埋藏着巨大的隐患，借助两个地方不一样的购买力，从而获取巨大的利润。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个也仅仅发生在个别的郡中。
这个暂且不提，就说日前王都人民的娱乐方式。
“树叶”先生开小说之先河，虽然有传言说，第一本小说是出自教会的大主教格兰瓦和一位陌生年轻人之手，不过民间更加认可这位署名为“树叶”的先生，为他笔下缠绵悱恻的故事所动容。
据说“树叶”先生的第一本小说《马特里斯小姐》就卖出了数万本。
也就是说，那单薄的一本书，竟然得到了五百万银币的利益！
而代理“树叶”先生售卖《马特里斯小姐》的，一开始只是些杂货店，随着《马特里斯小姐》越来越风靡，各种商店的货架上也摆上了那花里胡哨封面的书本，马上吸引了一大批客户。
早上刚摆上的《马特里斯小姐》，不到两个小时就卖光了所有的存货！
那个商店可是足足进购了500本！
那些贵族公子小姐，一买就是几十本，说是珍藏的，或者是送人的，总之带着仆从来，抱着一大堆花里胡哨的书本离开。
还不坐马车，就走在路上，大摇大摆，路上行人瞧见他们仆从抱着的，一叠叠眼熟封面的《马特里斯小姐》，嫉妒的话语源源不断传来。
大大满足了贵族们的虚荣心。
这一场热闹正是高潮，“树叶”先生发布了第二部小说《奎修斯情书》，趁热打铁，彻底引发了全民小说热潮。
如此缠绵悱恻娓娓道来的文字，他们从未见过啊！
后面哪怕再出现的什么亨利，杰里之辈，都不能和“树叶”相提并论！
尤其是王都人民意识到，“树叶”不但写得好，他还写得快！写得多！
美妙啊，欣慰啊，开怀啊——
年轻的神父拿着区属的教会公务，站在书房前，欲言又止，举起的想要敲门的手又放下，从那并没关上的门往里看，能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时而哭，时而笑，满脸潮红，额头的白发都被汗水浸湿。
自从和维里斯合作写出了第一部小说后，格兰瓦好似打通了什么关窍，过去那些疑惑不解的事情一泻千里似的，捏起笔就恨不得化身章鱼，一齐写着，一笔写出十行文字。
饭不爱吃了，公务全交给下面的人了，社交也不怎么爱去了，要不是苦于某个情节，他连门都不会出！
出门对于他来说，就是采风。
教皇大人谆谆教导，灵感枯竭时候得出去走走，每日采风，多听一些八卦……咳咳，故事来源于生活不是吗？
格兰瓦很快就顿悟了这个道理。
从去年冬天到现在不过三个多月，他已经在写自己的第五本小说了。
这次一改此前缠绵悱恻爱情故事的走向，格兰瓦要写一些无关爱情的故事。
全新的题材对于他来说，既是挑战，更是机遇，他有预感，这一本要是写好了，他的名字将会世世代代被人们记住歌唱。
虽然现在也已经差不多。
“第五区的事情你要是不乐意管了，我就换个人管，那第五区是风平浪静省心省事，可也不能不闻不问吧。”
神父最后还是嗫嚅着嘴唇离开了，不愿意打扰已经一大把年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格兰瓦主教，可某位教皇大人就不能这么客气了。
他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对着格兰瓦说道。
格兰瓦仍然低着头，嘴上应声：“好，好，嗯……嗯，就这么办！你们商讨吧，我觉得好极了！”
维里斯：“……”
等格兰瓦憋着气把一整个情节写完了，才放下笔，那手上的肉都已经扭曲起来，他曲了曲手指，让骨节活动一下，正要回头检查自己有没有错漏之处，面前刚写好的纸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了起来。
老头抬起脑袋，发现教皇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书桌旁边。
正拿着他刚写完的小说看呢。
格兰瓦有一瞬间的羞赧，不过很快，他就正襟危坐，等待着教皇的评价了。
片刻后，维里斯把那纸放下，轻笑道：“你这是在动摇教会的根基呀，格兰瓦。”
老头先是一怔，然后猛地想起来自己都写了什么情节，脸上的潮红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苍白，他成了那徘徊在书房外的神父，嗫嚅着嘴唇，有一万句告罪的话语到了喉咙尖，可是他迟迟不能说出来。
为什么？
他该认错，去把笔下那些大逆不道的情节尽数舍去，或者把这本耗了几天心血的新书扔去火炉里烧掉。
迟迟没有等来格兰瓦的回复，维里斯低头看着那抖着身子，却死死抿唇的白发老头，挑眉。
格兰瓦写的故事名叫《马背上的绸缎扇》，主人公是几个年轻小伙，聚在一起玩闹的情节，这本来无可指摘，但是这几个年轻小伙在交谈中所说起的“趣事”，有几件是暗示不能疯狂迷信宗教的。
但是格兰瓦故事中的宗教，也和奥兰多教很有出入。
真正让维里斯冷下眼眸的是，那些对话里所指的宗教，所作所为，倒是让他想起了曾经的天神教。
竟然让雅尼斯侵蚀到了大教廷吗？
“教皇大人，我……”格兰瓦怯懦道，“我写着的时候，没想咱们教会……”
他已经沉浸在这个自己虚构的世界里了，主人公只是几个年轻小伙，但是他们口中的“趣事”，却包含了一个拥有完整法制，礼仪，等级分明，甚至还具备了教会，且这个教会权力极大的国家。
故事不过几十页，写下的手稿比这还长，准备了许久的格兰瓦，当然觉得这个故事一定能超越此前那些爱情故事。
因为他在这些故事里，是映射了自己内心想法的！
他更多想反映的，只是王都贵族的不良之风，已经其他地方豪绅的不法行为而已。
故事中的教会只是帮助这些坏人的二号坏人，是情节需要所设置的。
但是，这样的故事，只是埋没还好，要是真的如他所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那么肯定会有人来质疑，现实里的教会是不是和书中教会那样，鱼肉乡里，暴虐无道？
哪怕和事实不符，可要是真有这样的蠢货，一传十，十传百呢？
格兰瓦的脑子转过来了，一时间更是面如金纸，站起身要拿着那稿子去烧掉。
维里斯却抬了抬手，问道：“你在书中写，教会的勋章像是太阳一般，图案也是圆形的，跟天空的太阳一样，为什么？”
老头子一愣，挠了挠脑袋，说道：“啊，就是下意识这么写了，可能是看见了窗外的太阳？”他刚说完就想起来自己书房的窗户死死闭着，窗帘也拉上了。
因为害怕像加西亚那种家伙趴在窗户上光明正大地看着他写作。
维里斯指尖一划，一个浅金色的小型魔法阵出现，他在里面拿出来一本破旧的书，扔在了格兰瓦面前，淡淡说道：“真不巧了，格兰瓦，我亲爱的大主教，哪怕我也很想为你找一些理由，可是你写的东西，怎么都和已经销毁的宗教对应上了？”
格兰瓦光是听着青年的话，都如坠冰窖，尤其是后面那句，更是让他猛地一踉跄，椅子被撞开些许。他低头看着那破旧书本上模糊的字体，为“光明天圣清*神教”。
有一个字看不清了。
但是都叫“神教”了，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格兰瓦从小就看过许多书，对于奥兰多前的宗教有所耳闻，那些个宗教完全不能称为教会，跟奥兰多教更是无法比拟。
秉持的教义奇形怪状不说，手段残忍，不入教者就杀什么的，实在是普遍。
这个什么光明神教也没跑了。
又想起了教皇大人刚才平淡又隐隐藏着阴阳怪气的话语，格兰瓦颤颤巍巍地拿起那薄薄的书，翻开第一页。
简短的宗教介绍，说本教信仰天神，凡是信仰天神者，都能得到天神庇护。
从结果来看，天神貌似自顾不暇了。
这还不是要紧的，格兰瓦又一翻页，是天神教的一条条规矩。
看了一眼，他就两眼发黑，竟然和他所写的“趣事”全都对应上了！
怎么回事！
他绝没有接触过这个奇怪的教会啊！
那书也才三页，格兰瓦看完，已经是跪在维里斯面前，抖着声音说自己莫名其妙写出了这种东西，实在是罪该万死。
动摇教会根基，和其他宗教有勾结，随便拿一条出去，就能让平日里和善的同僚群起而攻之啊！
格兰瓦皮脆血薄，费克里斯一拳过来，他就去见死去的洛瑟兰王室了。
此时回过味了，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地毯上，汗如雨下。
“我早已经销毁了天神教的东西，不过去年的墨丘利叛乱，天神教的异教徒再现，我记得当时的来使团离开时候，带走了一些方便存档的罪证。”
“那些罪证，我本来想要西尔万处理的，不过后来移交到了乌瑟手中，归入处刑司。”
维里斯走了几步，负着手站在一处花瓶架子前，声音缓缓。
当日在基思府邸中带走的，计入档案的罪证，当然包括天神教的一些东西。
没想到啊，他竟然被雅尼斯糊弄了一次，让雅尼斯借着他的手，妥善保管好了天神教的信物。
维里斯的眼眸冷寒。
难怪昨晚看星象，天神教一脉有复兴的势头。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查大教廷。
果真叫他发觉了“好东西”，又去盯着其他大主教。
有信物算什么，把信物传播出去的才是真本事。
什么东西传播最快呢？
维里斯一下子就想到了掀起全民小说热潮的格兰瓦。
占星，真是个好东西，难怪那些占星师全都是短命鬼。
维里斯垂眼：“你有罪，格兰瓦，但是主责不在于你身上，这东西防不胜防，侵入人类的大脑中，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还会迷惑人的神智，为其粉饰太平。”
雅尼斯这才是把神力用在了刀刃上。
“可，可我写的都是抹黑那宗教的事情啊……”格兰瓦看过投影，自然知道天神雅尼斯是什么人物。
“因为雅尼斯现在需要的不是让人类多么崇拜祂的宗教，而是让祂已经摧毁的宗教，死灰复燃，重见天日。”
格兰瓦瞬间熄声。
“我自认为奥兰多教并没有对不起人类，但是教会的存在终究会和贵族们发生冲突，这些年来，贵族们渐渐不再信教。”
但是贵族们又想要找到个新的东西信仰一下，几十年前，就有人搞了小型的宗教，糊弄一群人入教，然后一群蠢货在城墙上大喊着追随x神，终身跃下，奔赴转世了。
维里斯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因为这些人是真的坚信从高空坠落后可以看见他们心目中的神祇。
……属于是自动放弃人族身份了。
一旦天神教出现，很难不保证会不会再出现那伙神经病。
哪个时代都不缺神经病。
维里斯不在乎他们信不信仰奥兰多教，当宗教成为强制性，那么再庞大的信仰，也是他日挥向自己的屠刀。
有人真心热爱着宗教，尊崇“爱与正义”，也有人言不由衷，只是随大流入教而已。
“我差点害了教会！”格兰瓦惊声。
文字的力量，这段时间，格兰瓦深有体会，毫不客气的说，他现在在王都内的名声，是能够碾压一众王公贵族的。
吟游诗人们也开始唱起他的故事，有现成的素材，不用白不用，还不需要他们自己想，贵族也爱听！
传播的速度极快，《马特里斯小姐》那花里胡哨的封面已经被带去了其他的郡，继续风靡了那个郡，一听说是王都贵族所喜欢的故事，郡属贵族二话不说就买了。
如果，如果他新书产生了更大的效应。格兰瓦简直难以想象下去了。
维里斯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雅尼斯不会安分，这段时间我会调查这件事情的，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把那些内容改去，你这故事还是出色的。”
这样的思维入侵，简直防不胜防。
再让格兰瓦写久一点，恐怕天神教的全名都要被“虚构”出来了。
可是字里行间那些细节，又怎么可能让人信服那是虚构呢？
维里斯微沉下脸，格兰瓦的脑子已经被污染，那么他身边，还有没有和格兰瓦一样被污染的人呢？
安抚了两句格兰瓦，维里斯就离开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站在那大架子前，打量着这些年自己收藏的宝物。
在去找格兰瓦前，有关于天神教的东西他全都用神力销毁了。
甚至神力的波动还引来了西尔万。
维里斯不愿意让西尔万担心，只笑了笑，随便用一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他脑子想起了天神教那些教义……果然是臭咸鱼。
神力对于人类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人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意识恍惚的时候，达成雅尼斯想要的效果。
事后也没有在脑海中留下痕迹，可也不是失忆。
这只是稀薄的神力，就能做到这样，甚至当日墨丘利的基思，在这微薄的神力帮助下，迅速变成了六阶魔法师。
神力，几乎是凌驾在了一切伊卡洛斯大陆上已知的力量。
之所以是“几乎”……
维里斯想到了另一件事，只觉得太阳穴又隐隐作疼了。
他先前和洛瑟兰说西尔万神格不稳。
大概是秘境开启的第二天夜晚，西尔万来找他睡觉——当然是纯睡觉，当时维里斯在擦自己的新琴，他还是很喜欢自己吟游诗人的身份的。
闻言也没拒绝，等夜里睡下，他半夜感觉到灼灼的视线。
睁开眼发现黑暗中，西尔万盯着他看。
那眼神，分外熟悉。
维里斯：“……”
无论是阿尔比恩的狭小房间还是墨丘利那座屋子，他都经历过。
幽幽的绿光在黑暗中，像是喂不饱的饿狼。
又隐隐夹杂着痛苦。
维里斯全当没发觉，又闭眼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来发现西尔万又变成了有记忆的样子，并且对于昨晚的事情全无印象。
维里斯和西尔万讨论过了，西尔万判断是神格不稳的后果。
表现是没有记忆的转世西尔万会占据身体的主导意识，且转世西尔万仍然没有恶魔西尔万的记忆，在恶魔西尔万占据主导意识时候，同样不会拥有转世西尔万的记忆。
“就是身体对于两个意识进行了隐瞒，所以我和他都不会获取记忆，但这也只是暂时的。”西尔万解释。
等他彻底让神格稳定下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神格稳定下来，西尔万没有说。
维里斯倒是想问，也想去借鉴一下此前那些神祇，但是发现那些神祇的经验根本不适用于西尔万身上——西尔万不属于本世界神系，不过是后来默认算了进去而已。
这么一想，维里斯有些怅然若失了，一种不安萦绕着他的心头，因为这已经有些超出了他的掌控范畴。
是的，掌控。
维里斯从来没否认过自己对西尔万的掌控，但是也没有直说过。
他只说自己要把最好的东西奉到西尔万面前。
成为圣子，将会永远处于初代教皇维里斯的掌控之中。
想到这个，维里斯心情还有些微妙，换个正常一点的孩子，不，像是西尔万那样聪明的存在，早就察觉到了问题，进而对他这个养父心生不满吧。
西尔万……倒是瞧着挺兴奋的。
维里斯脑海中想起来什么，又按了按眉心。
这时候，门敲了两下，然后被推开，穿着黑色长袍，腰间挂着珠链的圣子站在门口，看到了维里斯后，迈步进来，反手关上了卧室的门。
“我听人说格兰瓦被你处罚了。”西尔万走到他身侧。
维里斯心不在焉：“嗯，雅尼斯改造了他的脑子，我正苦恼这件事情呢，格兰瓦都被改造过了，恐怕这大教廷中，还有其他许多人，都被雅尼斯污染了。”
这件事情其实不难办理，但是维里斯觉得有些吃力，而且伤脑。
雅尼斯改造思维，他只需要调动那些早已经在人类灵魂中盘踞多年的信仰，就能轻易消灭那些轻飘飘的神力痕迹。
麻烦的是，有些人藏的很深。
就像是雅尼斯藏在阿诺德身上一样。
维里斯觉得棘手——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狗头叼玫瑰]
第73章
格兰瓦终于是老实上班了。
而嗷嗷待哺的王都人民却伤心欲绝。
格兰瓦暗骂他差点挨杀了, 哪里还顾得上这群人。
今天是阿诺德几人出秘境的日子，观测室还打开着，不过也就几个人看看, 毕竟绝大多数新生已经出来，进行了二次考试。
院长们也忙碌起来了。
费克里斯早已经定好了自己的学生阿斯特, 虽然他觉得阿诺德也很合适, 但是阿诺德更喜欢研究药剂学。
科波菲尔很是眼热墨菲的天赋，卡洛肯定是去芬尼手下的了。
这样下来, 倒是艾伦显得不那么出奇，但是比起其他新生, 艾伦的表现也是极其出色的，即是在小队的遭遇敌人时候, 他虽然表现不出挑，但也从来没拖过后腿。
战士学院的院长就看上了艾伦。
这一次秘境开启就不在大广场了, 而是一处小型的演出厅。
维里斯忙着研究筛查雅尼斯神力的魔法阵，这一次来打开秘境的人是西尔万。
各大学院的院长都在这里了, 也是给足了几个年轻人面子。
不过这时候少年们还不知道这一出的含金量。
索尔达斯也在，和站在一边的西尔万打听教皇大人近来状况。
西尔万只说一切都好。
院长又笑眯眯打听怎么格兰瓦被处罚了。
大教廷那边连公文记录都出来了, 他们这些和大教廷关系千丝万缕的家伙当然知道得很快。
当时他和科波菲尔喝茶呢, 科波菲尔面前就出现了一张纸的幻影，老头面色大变。
看完了说格兰瓦被处罚了。
西尔万：“违反教会规训，应当处罚。”
索尔达斯：……
那你倒是说是什么规训啊！科波菲尔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好奇死他了！
那边阿诺德几人完好无损地回到了现世, 先是被金碧辉煌的演出厅闪了一脸, 然后看见面前数个穿着华袍的人，不少是当日在广场高台上见过的。
几人想到了先前索尔达斯在广场上所说的，秘境结束后就是择班择师, 眸中闪过光彩。
不过真正激动的只有阿诺德。
艾伦有些忐忑。
卡洛早已经和芬尼大长老说好了，毕竟精灵族的体质和人类不太一样，让芬尼当他的老师更为合适。
阿斯塔也满脸通红地找到了面上带笑的费克里斯。
墨菲扫视了一圈，无端地失望垂眼，即使说定了教皇大人会收他为学生，但是今日教皇也没有来。
就连他也没有来。
是忘记了……吗？
索尔达斯见几人出来了，就清了清嗓子，面庞带上慈爱的笑容：“孩子们，我们为你们在秘境中的表现深深自豪，你们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神明遗址，和本土人从敌对到并肩作战，你们从不迁怒他人，并且还愿意庇护和你们一样来自现世的试炼者，在下认为，你们是王都学院未来优秀的学生。”
紧接着又是一大段的总结，也不知道是谁给索尔达斯写的稿，听得几个少年人都热血沸腾起来了。
西尔万站在一众院长中，很是显眼，因为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等开场白说完，就是选择学院导师的环节。
经历了半个多月的并肩作战，显然几个年轻人的关系要热切许多，阿斯特问阿诺德真的不考虑战士学院吗？
阿诺德摇了摇头，朝向数位院长，如果在伊卡洛斯大陆做一个排行榜，那么这里站着的十几个人，就能全部列入该职业的前十之列，甚至是前三。
王都学院的底蕴雄厚无比。
第一个选择的是阿诺德。
他依旧坚持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他的主职业是药剂师，至于辅修其他职业，那也是下半年的事情了。
药剂学院的院长有些意外，阿诺德的天赋他早就听说了，战士天赋不俗，魔法师天赋也出类拔萃，没想到会选择药剂学院。
等年末学院比试，他们要出一位第一了么？
想到这里，药剂学院的院长眉开眼笑，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几个人，说道：“这几位就是药剂学院的副院长，我平时要处理学院杂务，药剂方面的造诣比不上几位副院长，里维伦院长擅长治疗方面的药剂，欧文院长更擅长制作毒素类，至于边沁院长，他都有所涉及，不过单论一方面，肯定比不上其他两位。”
而听到院长如此评价的边沁副院长，则是一脸坦然，并没有因为院长说他不如其他两人而愠怒。
毕竟这么听个十年，再生气也麻木了。
还有他们药剂师可不是战士学院那些粗鲁之人，咋咋呼呼的，他们涵养是极好的，能和占星师并列的！
才不是打不过。
阿诺德听着药剂学院院长的介绍，很快就做出了选择：“我选里维伦院长！我更想研究能够治疗他人的药剂！”
话音落下，他掌心灼热，少年抬起手，却看见自己的掌心浮现一个浅绿色的图腾，他不解地看着那个图腾，在秘境里面的时候，那位置也有图案，不过是证明他是来自未来的，且会保护他的印记。
现在变成了一个图腾。
“这个就是药剂学院的标识，孩子，到你的老师那去吧。”索尔达斯笑呵呵道，每次看着新生们惊奇的表情都让他高兴。
阿诺德回过神，走到了里维伦的旁边，脸上还残余着惊讶。
卡洛和阿斯特没有丝毫意外的走到了芬尼和费克里斯旁边，两个院长一个站最左边，一个站最右边，肉眼可见的不对付。
不过阿斯特显然没看出来，和卡洛分道扬镳时候还回头跟他说话。
到了艾伦。
阿诺德觉得艾伦会选择战士学院，毕竟他认识艾伦那会儿，艾伦就是一名战士了，包括艾伦的入学推荐书上也是说推荐成为战士。
但是，小队中最年长的少年，不，他已经算做青年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选择炼金学院。”
一直神情恍惚的炼金学院几位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人踩了一脚，炼金学院院长才回过神：“好，好，炼金好啊，小伙子，你有你的宝贝了吗？”
艾伦：“？”
然后又被踩了一脚。
炼金学院院长彻底清醒了，咳了几声，“咳咳咳，没什么，既然你要加入炼金学院，那我也不妨告诉你，炼金这一行，很挑天赋，就和魔法师一样，不过没关系，普通的炼金师可以勤能补拙……”
他喋喋不休说着。
旁边科波菲尔侧头和索尔达斯说悄悄话：“勤能补拙到最后都是变成神经病。”
索尔达斯很想点头，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绷着脸，小声呵斥着科波菲尔：“怎么又诋毁炼金学院，你太过分了科波菲尔。”
炼金学院院长停下话头：“……”
科波菲尔：“？”
现场陷入了一瞬间窒息的沉默。
不过马上，炼金学院院长又若无其事地说了起来。
过去了一会儿。
科波菲尔：“够了！够了！你给我闭嘴，你要从世界起源开始说起吗？！”
炼金学院院长：“这是伟大的炼金史！”
“我一定要说完——唔唔唔……”炼金学院院长被同僚捂住嘴拉到众院长后边了。
炼金学院除了院长，也和药剂学院一样，还有三位副院长。
三位副院长面带如出一辙的微笑，看着很是诡异。
他们开口做着自我介绍，听起来还算正常。
艾伦最后选择了其中一位看起来相对正常一点点的，并为自己未来的王都学院生涯感到担忧。
最后只剩下来墨菲了。
白眸少年站在那里，很有孤单单的感觉，科波菲尔挺身而出，正要开口，就听见墨菲说道：“教皇大人没有来吗？”
科波菲尔知道维里斯之前已经说要收墨菲为学生的事情，闻言下意识说道：“这很奇怪吗？”
后边的索尔达斯猛地给了他后腰一拳。
魔法师老头脸登时又白又绿，讪笑道：“哈哈哈哈，教皇大人日理万机，这不，圣子大人来了呢……”
总感觉效果更糟糕了。
少年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科波菲尔觉得委屈，他也没说错啊，别说墨菲了，在西尔万往前数，教皇大人来不来这种场合都是看心情的！
西尔万站在一干中年或者老年的面孔中，神情淡淡，只颔首道：“教皇许你每月一日，到大教廷中听讲魔法原理。”
其他院长一脸平静，对此结果接受良好，毕竟以前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科波菲尔扬起笑脸，这个叫墨菲的少年也不是故意给他脸色，那观测的日子里，墨菲也没笑过几次，大概是天生不爱笑吧！
老头把属于魔法学院，奥兰多副院长的信物交到了墨菲手上。
教皇也在王都学院院长一列，不过是挂名，不上课，也不公开收学生。
但是信物还是有的。
和教会的标识一模一样，要不是外围的花纹是王都学院特有的花纹，还以为是教会的徽章呢。
这场小型的分配老师仪式就结束了，早就等候在外的二年级学生负责领着几人去学生宿舍，以及认识学院的各大建筑。
几个学生离开后，院长们本来也该散了，不过这群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话越说越多。
炼金学院院长很是不满，因为他们伟大的炼金史才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费克里斯和那位收了艾伦为学生的炼金师关系不错，问：“看你的脸色不算好呢，不满意吗？”
炼金师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孩子的心性，不合适炼金，我们炼金师心性坚定无比，比作世界上最坚硬的石头也不为过，可是那个孩子看着……”
“没有天赋就让他转职好了，现在也就剩下四个月的课程。”费克里斯很是心宽。
炼金师表情严肃：“天赋是其次的，当年我的天赋也很不怎么样，但是如今也是鼎鼎有名的炼金师，我们炼金师入门的第一课就是不要脸！”
费克里斯默默收回了拍同僚肩膀的手。
旁边的科波菲尔探头过来：“我觉得佩特里说的挺有道理的。”
艾伦天赋不差，临机应变的能力也很强，交际的手腕更是小队中的第一，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和炼金学院那些疯子同流合污的人啊！
炼金师佩特里又叹了一口气。
很是忧愁。
他觉得艾伦选择炼金学院，并不是真心的。
费克里斯用手肘捅了一下科波菲尔：“科波菲尔阁下说的话也真难听，那孩子脸色都白了。”
科波菲尔摸着鼻子，想了想，便回答：“但是我说得哪里有错？教皇大人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场合。”
“其实我觉得教皇大人会来的，那可是天生九阶魔法师，天赋比乌瑟阁下还要高吧？”索尔达斯也凑了过来。
“可当初乌瑟阁下选择老师的时候，不也是我主持的？”科波菲尔摇着脑袋。
近三十年，也就圣子大人那次，教皇大人来了吧。
“墨菲的魔法师品级是不是要到七阶了？”另一个魔法学院副院长也关注墨菲许久了，那可是天生九阶魔法师！在他那个时代一定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秘境中墨菲跟随军队前进，军队中有特别的魔法师队伍，墨菲跟着那些旧时代的魔法师，学到了不少东西，后面用出的魔法咒语，威力看着已经有七阶了。
十五岁的七阶魔法师……太恐怖了吧？
想到这里的几人，下意识看向了走在一边的圣子西尔万。
西尔万入学时候就是六阶魔法师了，竟然也能和墨菲对得上！
不，现在墨菲可以算七阶魔法师了。
忽然，一道嗓音小声响起：“圣子大人陪伴教皇左右多年，你们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还敢拿圣子大人做比较。”
是除了索尔达斯外的另一个副院长，一语道破了他们心中所想。
王都学院总领学院事务的有一位院长，五位副院长，其他职业学院的院长名字前会特别说明，但是只说院长，那就是总院长，总副院长。
而王都学院中，又有战士、魔法、炼金、药剂、占星和驭兽六大职业学院。
职业学院设立一位院长，总领该学院的大小事务，另外设置三到五名副院长，以及数位主任老师。
新生们一个月下来都不一定能蹭到副院长的一节课。
听了那话，几个人霎时间噤若寒蝉。
他们也是疯了，居然拿圣子做比较，那是其他人能比的吗？光是圣子是由教皇大人抚养的这一条，就能压死所有人了。
谁有过这待遇？谁也没有！
更别说那些量身定做，甚至教皇大人创造了更合适西尔万魔力的咒语……简直是宠到无法无天了！
炼金学院院长曾经幽幽叹息：“要是我的老师为了我亲手打造一个大炉，那么我也死而无憾了。”
众人觉得这个比喻很是诡异。
西尔万当然也听见了，不过他没有理会，要是真回头了，那几个人又是惴惴不安好长一段时间。
他怎么可能和一个小了自己几万岁不止的人类计较呢？
圣子大人垂着眼，思考着回去鼓动维里斯，让维里斯忙自己的事情，然后他来负责墨菲的魔法原理课程。
想接近维里斯？
西尔万面无表情。
果然不管过去多少年，看见别人对维里斯有异样想法的眼神，就想要剜了那双眼睛。
反正维里斯也知道。
想到这里，圣子大人绷着的脸才好转些许。
走出了这座大楼，西尔万就准备回大教廷了，只是想了想，打算去一趟洛瑟兰王宫。
他今天过来本就低调，只穿着平常的黑白色长袍，而不是那华丽的圣子服饰，洛瑟兰王宫有法阵，不能随意传送，所以还得坐马车过去。
车厢内，西尔万坐着闭目养神，脑海中却闪掠过刚才那些院长们的聊天。
他缓缓睁开眼，墨绿色的眸子中微光闪烁，指尖轻敲着膝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当时应该用神力检查一遍的。
不过维里斯禁止他随便动用神力，担心会加剧神格混乱。
现在他的神格由维里斯共享的信仰安抚着，那个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不似其他神祇一样可以凝为实物。
如果非要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维里斯会生气……
算了。
西尔万再次合起眼，指尖仍然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他今年已经将近二十二，这具身体的身材也差不多定型，在一干院长中之所以显眼，还有他那过人的身高，看着不像是魔法师，反而让人犹犹豫豫思考会不会是战士。
但气质也不像是战士。
绸缎似的黑发垂落，此前不久，那还是一头银发，自从他神格彻底苏醒后，头发就变成了他记忆中的乌黑。
眉眼间还有几分俊秀，但是脸庞已经是俊美，平时总淡淡着脸，只有看见维里斯时候才有波动。
洛瑟兰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曾经的伙伴回来了。
虽然很高兴此事，但西尔万真的出现在面前时候，洛瑟兰看了看他后面，甚至不死心地往天花板上看，发现维里斯真的没跟来时候，哆嗦了一下。
西尔万不会真的是来揍他的吧？
洛瑟兰脸上露出谄媚的笑。
西尔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维里斯说的果然没错，洛瑟兰断断续续活了几百年，精神也有点不正常了。
不过今天来找洛瑟兰是有其他事情，西尔万开口：“他来问你，要以什么身份执掌政权。”
洛瑟兰眨了眨眼，这他还真没怎么想过，迟疑了一下，说道：“随便什么名号都行……反正下面那群人看着没抗拒。”
不过不能和大教廷扯上太多的关系，洛瑟兰眼眸微微沉下，不过很快又扬起了笑容，“这又什么难的，我就说我是国王私生子，这张脸本来就和我自己像，和王室当然也像，那些人看了不会怀疑什么的。”
市面上确实有许多易容的法器卷轴，但就算有人怀疑，他敢说么？
西尔万凝眉，他对朝廷里那些弯弯绕绕并不擅长，便点头，算是赞成了。
“第二件事，关于下一代国王的，维里斯的意思是叫你拟个章程给他看看。”
洛瑟兰做事想一出是一出，本来行军那几年好了许多，沉稳了不少，但是晚年却原形毕露，弄出了不少麻烦，不过很快又被解决了，在历史上仍然是完美无缺的帝王。
其他人不清楚，维里斯还不清楚吗？
洛瑟兰估计都没想过怎么去培养伊桑。
就算想了，那也是带着伊桑处理政务，让人家自己看自己学。
哪有这样子教人的？
洛瑟兰表情一僵，碰了碰鼻子：“这个啊……我想一下，不就是养储君吗！我又不是没养过！”他拍着胸膛，很是自信。
虽然洛瑟兰二世中规中矩，没有什么作为，但是不惹事已经很好了！
他可是留下了一大批人才！
洛瑟兰忽然想到什么，自信的表情一僵，今时不同当年，他这几天观察的结果看，大臣们没什么出挑的，反正比不上他当年。
开国国王表情一拉，有些发愁。
西尔万只是来通知的，免得维里斯跑一趟，等到要走的时候，洛瑟兰忽然叫住他，踌躇了一下，问：“我要呆多久？”
“看你的本事。”
这是维里斯的原话。
洛瑟兰的权欲不重，上手很快，只要了解了现在洛瑟兰王国的行政体系和大小政策，他就能做出大差不差的决策。
但是有一些东西，还是得自己亲眼看见，才能决断。
这个暂时不着急，洛瑟兰等西尔万走后，转头就通知了不知道第几代孙子加西亚，让他捏个身份出来。
他要当洛瑟兰九世。
加西亚接到消息，懵了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嘀咕着这名头也不太好听，转头就去翻王室的资料，务必要找到合适太祖爷爷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成为国王。
王室内部的大动荡，伊桑王子当然身处其中，这些天他陪着查尔斯老国王，对外面的风声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有些怅惘，又有些震动，当时洛瑟兰开玩笑说的要做国王，现在看来，恐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宫人也听说了那些传言，私底下和他说：“小殿下才是应该继承王位的人，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恐怕是骗子，加西亚亲王也被蒙骗了！等真叫他做了国王，小殿下哪里还有活路？”
伊桑有些心颤，可还是呵斥了宫人，并且做出了处罚。
查尔斯国王这些天昏迷不醒。
等他厉声让守卫把宫人堵住嘴巴拖去处罚后，再次回到寝宫里，却发现父王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床上的帷幔。
听到脚步声后，知道是伊桑进来了，便开口，声音艰涩沙哑，是多日未说话的原因，伊桑赶紧倒了一杯水过来。
却听见父王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杀她？”
伊桑僵硬在原地。
“安娜也是听信了谣言，只有我听过这话，哪里至于……”
“混账！”查尔斯国王却发出了一声怒喝，伊桑王子睁大眼，身子却已经下意识跪在了地上，不住地颤抖。
查尔斯国王政策温和，但是对于伊桑王子来说父亲积威已久，只一句话就能让他吓得头脑混沌。
“仁慈，是你的优点。”
“但没有任何一个君王，只有仁慈！”
伊桑跪在父王床前，听着老人说完两句话后喘息着，连忙膝行，捧着水杯给父王。
查尔斯国王却没有接，伊桑王子只能这么举着。
“伊桑，去，杀了她，现在就去。”
小王子的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
查尔斯国王指着自己寝宫墙上悬挂的宝剑：“那是国王的佩剑，现在你拿去，去杀了在你面前谗言的下人。”
“……是。”伊桑惨白着脸，迈步走到那墙跟前，取下了宝剑，那宝剑很有重量，他拿着都有些吃力。
那双浑浊不失凌厉的眼眸，属于国王的眼眸一直注视着他，看着他走到寝宫门前，费劲地拉开门。
一声闷哼响起，紧接着是躯体倒地的声音，伊桑王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然后退后几步，看着被捆起来狼狈不堪的宫人。
而押着宫人过来的金棕发青年，居高临下，眸中似笑非笑。
“动手吧，伊桑。”
“你可以不杀了这个你舅舅派来的下人，但是，你总得拔了她舌头吧。”
少年握着宝剑，需要双手握着才能举起，此时他低头，看着那个侍奉了自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的宫人，身上大汗淋漓，可站在门口，冷风灌进，汗水瞬间冰凉一片。
他的大脑一片混沌。
惊惧和彷徨交织在心头，他颤抖着嘴唇：“安娜……只是为了我好。”
安娜，也没有说错吧……
洛瑟兰的眼眸瞬间冷下——
作者有话说：通天代洛瑟兰怀疑人生中
第74章
“好歹是我孙孙孙孙子, 孩子还小，不敢杀人也正常。”
维里斯：“……”
“听说还被他母亲养废了，哪能一时半会儿就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呢。”
维里斯：“……”
白发青年按了按额角：“你能不能把诅咒卷轴放下再说。”
不远处的洛瑟兰面目狰狞, 扯着一张诅咒卷轴，仿佛下一秒就要刻下伊桑·洛瑟兰的名字。
“所以你最后把他怎么样了？”
洛瑟兰抓着诅咒卷轴：“我让人把安娜拉下去杀了, 脑袋送去王后那弟弟府上。”
维里斯略微意外, 他还以为洛瑟兰会当着伊桑的面杀了那个下人，或者生生拔了那下人的舌头, 没想到洛瑟兰还挺有人性。
今天洛瑟兰让人去了一趟大教廷，说查尔斯国王要死了, 他才动身过来，西尔万自然也是随行。
这里是国王寝宫的偏殿, 维里斯要说的话早就说了，这次过来也只是镇场子, 现在那些剩余的王室在国王床前痛哭流涕，好似曾经他们的感情极其深厚, 犹如亲生父子一般。
但哪怕到了现在，那位就在洛瑟兰王都隔壁第四区担任执行官的二王子也没有回来。
加西亚此前传信给他, 他委婉拒绝了这位王叔。
偏殿内, 维里斯坐在椅子上，西尔万只站在他身侧，洛瑟兰坐了个较远的位置, 龙也在, 他拿着两块硕大的宝石, 正在纠结哪一块更好看。
最后决定它全都要。
隔壁响起了更大的哭声，宫人也纷纷跪下恸哭，洛瑟兰把诅咒卷轴放在一边, 站起身，理了理身上华美的衣袍，那头卷曲的金棕色头发半长，扎成一个马尾垂在后背，眉眼英俊，和洛瑟兰王室有六分相似，从外形看，十有八九是王室成员。
维里斯也侧了侧脑袋：“你去走一趟吧，西尔万。”
西尔万今天也穿戴了全套的圣子服饰，维里斯本来也要穿教皇服制的，但是他看了半天，觉得那些首饰实在是重，衣服比西尔万那套圣子服不知道繁复了多少倍，干脆放弃了。
仍然是红衣主教的服饰，他还换上了以前作为吟游诗人的那副面孔。
不过来的时候还是用了教皇仪仗，也算是威慑蠢蠢欲动的王室。
西尔万闻言点点头，迈步跟着洛瑟兰往外面走去。
距离上次伊桑犹豫不敢杀下人已经过去了两天，也就是那次后，查尔斯国王原本颓败的身体又打起了精神，让伊桑日夜陪侍身边，教导他为君之道。
伊桑能不能听进去不知道，不过查尔斯国王原本如果好好调理还能熬个几个月，这次身子是彻底败坏了。
有维里斯在，那个诅咒哪里能要了查尔斯国王的性命，只是国王醒来的时候，骤然听到惊天噩耗，气急攻心，加上本就年纪大了，气得脑内也出了血，王宫内的医师和魔法师轮番上阵，拿出了库房里据说可以活死人的药剂，才吊住了查尔斯国王的性命。
对于妻子的恶行，他只说是自己的错。
维里斯摇了摇头，王室那些事情，他知道，不过不想插手。
只看加西亚当年行事多么放荡，就能窥见他们那一代王子的品行了，查尔斯国王在其中也是矮个子拔高个。
洛瑟兰王朝从洛瑟兰本人开始到现在，历经了七位国王，共计二百三十八年，除去共治的时间，每任国王在位时间平均也有二十年。
能被称为国王的，说明本人高度集权，绝不分权给长老院或者其他大臣。
查尔斯国王就是其中之一。
维里斯敲了敲桌面，凝眉思考。加西亚已经给洛瑟兰安排好了身份，洛瑟兰的手段自然不用担心，加西亚虽然平时称为前任国王，却是不算做洛瑟兰八世的，查尔斯国王就是洛瑟兰八世，等到了洛瑟兰，便是洛瑟兰九世。
接下来，该是共治时代了。
国王与长老院共治王朝，或者组织内阁，大小事宜，由内阁大臣投票决定。
内阁大臣一般又有十五位以上。
这是洛瑟兰死后才执行的计划，他儿子平平无奇，但是没犯什么错已经是很难得了，毕竟亲生父亲可是洛瑟兰。
等到了第三代的时候，王朝出了一点乱子，国王分权给长老院，这时候权力仍然掌握在洛瑟兰王室中。
共治时代一期结束，推举出来的储君，维里斯考察后，决定继续延续共治时代，并且开辟内阁。
洛瑟兰王朝的政体大致就是这两者。
但是，不会有永远延续的王朝，哪怕他永远活着。
“啊！小的走错了地方，请大人赎罪！”
维里斯抬眼，看着跪伏在地上，手边还放着托盘，正瑟瑟发抖的宫人，意味不明地挑眉。
龙也望了过去，它早就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靠近偏殿了，不过维里斯没反应，它也不说话。
这人类怎么还不打自招？
龙不解，它扭头看向维里斯。
维里斯在思考，是谁这么蠢，是觉得他是傻子吗？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来试探。
久久没有等到殿内人的回复，那宫人抖如筛的身子僵硬住，额头仍然抵在地毯上，却也不敢抬头。
这个偏殿，是传说中教皇待着的地方，身边还跟着圣子大人。
现在圣子离开，殿内却仍然有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头顶有角，应该是当日秘境打开时候，突然出现在王都学院的龙，他们大人推测过了，那应该是返祖龙，毕竟龙早就死了，所以那条龙估计血脉不纯。
但剩下那个青年，一头白发，和大众所知的教皇形象完全不符，面容年轻俊秀，也不像是活了几百岁的老人，而且身上穿着的是教会红衣主教服饰，所以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教皇。
可教皇仪仗确实来了。
宫人脑中千回百转，她是金色商会的探子，走赛林菲尼公爵的路子进入王宫，目的就是趁着今天国王崩逝，教皇必定前往，来试探教皇是否还活着。
现在结果分明，连王朝统治者更迭这样重大的事情，教皇都不曾露面，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重病缠身，不能轻易露面。
想到这里，宫人的眼中闪过激动。
连那个红衣主教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都不知道。
直到青年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金色商会……我倒是忘记处置你们会长了，上蹿下跳，是觉得自己能够只手遮天了吗？”
宫人一愣，脸上褪尽血色。
这个从大教廷来的红衣主教，怎么可能知道她的身份？！
“也好，我走一趟金色商会吧，有的人不死死摁在地上，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红衣主教语气轻飘飘，好似要去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宫人顿时汗如雨下，心中疯狂揣测这位红衣主教的身份，能跟圣子一同前来，甚至是能坐在教皇仪仗中假装教皇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但是大教廷中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红衣主教啊。
她还在疯狂思考中，一点刺痛爆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龙走过来，看了看瘫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宫人，问：“我们要去哪？”它刚才可听见了维里斯的话。
维里斯：“第四区，金色商会总部。”
龙偏着脑袋思索片刻，就知道是在哪里了，兴奋道：“我也想去，维里斯！”
要带龙去吗？
维里斯点头：“你要跟我走传送阵吗？还是自己飞过去？”
当时是传送阵！
那个昏死的宫人，维里斯指尖一点，她身上藏得极好的金色商会信物就飞到了掌上，他交给龙，让龙自己拿着。
等洛瑟兰那边结束回来，看见地上昏死的宫人，估计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王后的弟弟赛林菲尼公爵，貌似对王室的决定很是不满，之前借助王后，在王宫里安插了不少眼线，三王子也和赛林菲尼公爵是好友。
还是让洛瑟兰去处理吧。
维里斯思绪转过，马上就抛诸脑后了。
他召唤出魔法阵，迅速定位在了第四区，光芒亮起后，一人一龙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第四区依旧风平浪静，王室的剧变并没有影响第四区的治理，执行官勤勤恳恳，春天的事务本来不多，但是要加上个金色商会，就足够焦头烂额了。
换一个背景普通的执行官，估计头都大了。
但是作为二王子的执行官，也只是给金色商会几分面子，甚至过去一些放纵，更是为了抓住金色商会的把柄。
在没有十分的把握前，他是不会和金色商会对上的。
但是二王子低估了金色商会的胆大包天。
竟然敢在查税的时候，公然扣押作为第四区执行官的他！
金色商会地下室中，那房间方寸大小，放一张床都够呛，执行官坐在椅子上，身上是黑银色的制服，身形挺拔，眉眼冷淡，但是从毫无血色的唇瓣看，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
青年垂着眼，努力保持着体力。
他思考第四区在执行官被公然扣押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概率还是风平浪静，毕竟……
二王子的眼眸中闪过凌厉，这次是他大意了，没想到金如此胆大，商会中炼金师还研究出了和本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傀儡。
不过傀儡到底是傀儡，和本人绝不一样，他只能祈祷手下早点发现傀儡的不对劲，向王都求助。
哪怕去教堂求助大主教也好。
但是，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一开始还有食物，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现在金只许他喝水，其他任何食物都不提供，每天都让人来问他想好了没有。
争夺王位，成为金色商会的傀儡国王。
二王子的脸庞冷寒，他第一次听见金的话语时候，只觉得想笑。
洛瑟兰王宫，是天底下最肮脏的地方。
让他做国王，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既然打着这样的主意，那么金一定不会让他死了，估计现在还在急得团团转，暗恨他为什么不答应。
但是金色商会的炼金师能够炼制人形傀儡，难保不会有夺取意志的禁物，无论是咒法还是法器，都对他极其不利。
先等着吧。二王子漫无目的地想着。
寂静的空间，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样的环境内，意志力一般的人很快就会发疯。
甚至会出现幻觉，幻听。
确实是折磨人的手段。
二王子只能保持着思考，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但是长久未进食带来的饥饿又在消磨他的意识，他的手脚都有镣铐，困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已经麻痹。
直到，他似乎真的听见了什么声音。
还是开始幻听了吗？
青年垂着的眼眸微微抬起，心中叹气。
但是那动静越来越大，然后是脚步声，由远及近，“哒哒哒”，靴底有些厚，踩在地下室回廊中，回音明显。
夹杂着什么人的求饶声。
“噗——”
二王子怔然，这是利器入肉的声音了？
幻听这么厉害么……？
脚步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停在了关押着他的密室外面。
二王子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努力睁着眼，盯着那紧闭的铁门，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处决。
是他的手下？
还是王都的使者？
亦或者是教会的援助？
……果真是幻听？
“啊，真是麻烦。”
微弱的人声响起，那紧闭的铁门，严丝合缝，忽然地面震颤了一下，巨大的响声传来，“咚咚咚”几下，那铁门马上就摇摇欲坠起来。
“碰！”
被黑色长靴裹着的小腿出现在二王子眼中，这位年轻的执行官震惊，铁门被一脚踹飞，径直镶入墙壁里，可见力度多么可怕。
擦得铮亮的黑色长靴踩在地上，裹着修长线条漂亮的小腿肚，然后是白色长裤，红色的绑带，穿过腰间，和腰间缠绕在一起，金色的链条也跟着交织，典型的红白金配色，穿在那人身上，显出了尊贵无比的气度。
白色衣摆划过一个优美弧度，密室内只有暗淡的晶石发亮，那人掀了掀眼皮，一抬手，屋内瞬间亮了好几个度。
二王子不得不闭上眼来缓和这样的光线刺激。
“咦，好小的地方，维里斯你再高一点，就要碰到天花板了！”
少年脆生生的嗓音响起。
一个灰绿色脑袋从被破坏的门口探进来，看清二王子的模样后，唏嘘：“这人被饿了多久了？这都皮包骨头了。”
“虐待王室，按律当杀。”白衣青年哼笑一声，“把他带走吧，第四区蛀虫竟然这样多，真让我有些意外。”
行政长官半数站队金色商会，执行大楼内其乐融融，假傀儡坐在执行官书房，和文官们交谈甚欢。
“好呢！”龙欢快地应了一声，维里斯又看了眼迷茫睁开眼的二王子，抬手一道浅金色光芒飞去，二王子身上的镣铐瞬间化为了齑粉。
瘦得皮包骨头的青年微微睁大眼。
然后龙就把他拖起来了，还安抚他：“你别挣扎，我拖慢一点，这里天花板可矮了，我扛不起来你。”
“你们是……？”二王子熬了这么久还没疯，显然身体素质很不错，还能开口说话，只是声音沙哑无比。
“大教廷。”维里斯只说三个字。
二王子了悟，也忍不住叹息。
他以为会是他的手下，或者是王都的人，没想到，果真是教会。
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最希望的结果不会发现，最有希望的结果一定会发生。
等把手脚无力，大半个身体都麻痹的二王子拖出密室，龙就把人扛在了肩膀上，还说不舒服就告诉它。
二王子感觉良好，毕竟他身体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哪里不舒服也感觉不到。
他只把回廊中的画面尽数收入眼底。
确实倒下了不少人，身上却没有伤口，空气中也没有血腥味，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嗅觉退化了的缘故，难道刚才听到的“噗呲”声音，是幻听？这也不奇怪。
一路离开了地下室，到了地下室入口的地方，那上边身影林立，金站在最前面，面容冷峻，，虽然笃定是瓮中捉鳖，可是他心中总有一丝慌乱。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带走金色商会的人？”
维里斯走在前头，他来的时候让龙收起了额头上那个明显的龙角，闻言抬了抬眼眸，笑道：“金色商会的人？怎么？这位二王子殿下，是你和国王生的？”
金一噎，更是怒火中烧。
他也看见了维里斯身上的衣袍，确定是大教廷的样式，恨声道：“大教廷不要欺人太甚！”
“你还知道我是大教廷的人啊？”维里斯仍然笑着，“那还不跪下来给我问安？你算什么东西，敢站在我眼前。”
“你！”金瞬间涨红了脸，手臂一扬，“给我杀了他！”
他一发出号令，就有人动身了，但还有一部分，立在远处，面带踟蹰。
跟王室叫板，他们敢，毕竟王室也就那样，还是得依附教会生存。
但是真要对上大教廷，他们恐怕承受不起大教廷的怒火，教皇圣子俱在，不，光是十一大主教，就足够他们迟疑不前了。
“怕什么！教皇已死，那些大主教撑死不过九阶，你们难道不是九阶！？”
金见状，也大声道。
维里斯：“……”
龙看向维里斯：“？”
虽然龙不太关心人类，但是也知道好朋友维里斯是教会的教皇，这个人类是失心疯了？当着维里斯的面说维里斯死了。
不过那些人已经冲过来了，嗯？脚步声好像不太对劲。
龙眨了眨眼，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判断出来了：这些不是人类。
它红色的，非人类的竖瞳光芒亮起，兴冲冲道：“我来！我来！”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越过了维里斯，张大了嘴巴。
维里斯暗道不好，在龙喷出可怕烈焰前，扔出了保护罩套在二王子身上。
那些和人类外表一模一样，穿着人类衣服，行动间毫无凝滞感的傀儡，在爆发的烈焰中，如同奶油般化开。
金应该庆幸他站得稍微远一些，才有时间使用保护性命的法器。
地下室入口也是在地上，天花板处镶嵌着发光晶石，此时在烈焰的席卷下，也如同奶油般化开，石头铺砌的地面勉强撑住了烈焰侵蚀，但是撑不了多久。
金懵了。
这是什么玩意？
喷火的人！？
那些拿出去能卖出百万银币的傀儡，数十个，顷刻间化成了一滩铁泥，然后再持续高温炙烤下，成为灰烬。
“真是鲁莽。”维里斯负着手，叹气。
龙拍着胸脯：“你放心！我这次没全烧死！”
金已经满脸惨白，疯狂摸自己珍藏的可以传送离开的法器，周围人什么表情他已经顾不上了，总不会比他好看到哪里去。
也许保护法阵可以挡住火焰。
但是，谁敢尝试？
要是挡不住，那就是瞬间火化！
金终于摸到了自己珍藏的传送卷轴，是从大教廷中高价买来的，他随身带着，就是怕有这一天！
他毫不犹豫地注入魔力，祈祷逃脱这个喷火少年的攻击范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什么反应了也没有。
他甚至看着那个白袍青年用魔法召唤出水流，给地面降温，防止坍塌。
传送卷轴发着光，却显示出一行文字：“无法定位。”
大教廷卖假货给他！？
维里斯警告性地看了龙一眼，要不是他反应快，龙肩膀上的二王子都要成老熟人了！
然后才看向六神无主只想着逃跑的金会长，还有其他如临大敌的商会长老。
不过那些被金以利益招揽而来的长老们倒是没想着逃跑，反而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法器，警惕地看着维里斯朝他们走来。
“别琢磨了，大教廷从来不卖假货。”维里斯笑眯眯说道，金攥着卷轴的手一僵，又听见维里斯接着说道：“因为我拦截了卷轴的传送魔法。”
“很简单，只需要法阵作用的一瞬间，用一点点魔力，重构整个魔法阵，就能让传送魔法阵失去作用。”生怕金会长听不懂似的，维里斯还贴心解释道。
商会长老中有个别魔法师，闻言脸色一变，开始慢慢往外挪步。
能够瞬间用出解构魔法的，打底也是九阶魔法师啊！
他们这些七阶的魔法师，在人家面前可是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存在！
刚刚迈入九阶的魔法师还要疯狂思考如何解构敌人的魔法阵，刚才那人却能够瞬间解构魔法阵，也就是说，无论他们这几个魔法师甩出怎么样惊天动地的魔法阵，念出怎么样强大的魔法咒语，或者是法杖如何的来历不凡威力巨大，也抵不过人家一念之间。
一点魔力，就能让他们数十年魔法修行土崩瓦解，如同跳梁小丑。
恐怖如斯！
还是跑吧。想明白后的几个魔法师对视一眼，也懒得装了，扭头就跑。
动静太大，就连金会长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状大骂那几个人。
金不是魔法师，也不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是他也想跑，因为他不敢试那个喷火少年的烈焰。
“我说了。”
“按律当杀。”
维里斯看着金会长惨白的脸，微笑着重复。
那些原本还踌躇的长老，也纷纷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这是丝毫不把金色商会放在眼里了！
“区区魔法师，老子一拳就能打死你！”
一道怒吼响起。
众人散开些许，一个膀大腰圆，足足有两米多高的大汉走出，后背绑着一个巨大斧头，肌肉虬结，怒目圆睁，手已经抓住了后背的巨斧，然后猛地拔出，朝着维里斯劈去。
金见状大喜，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的二弟！
九阶战士！手握八阶武器特诺斯巨斧，曾经以一敌百，杀出魔兽潮，在整个伊卡洛斯大陆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战士。
就连矮人族，天生的战士，费克里斯主教听说了这个人的事迹后，也忍不住叹息，他年轻时候比不上这个人。
那巨斧凶光迸现，速度极快，撕裂空气的声音爆发。
如果躲不过，白袍青年自头顶而下，劈成两半也不奇怪！
龙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却不是为了维里斯。
因为它看见，在大汉劈下斧头时候，维里斯就抬起了手腕，五指成拳，身体微弓，大汉举斧，那身前毫无阻拦，也许有些防御的甲胄，但那算什么？
“噗呲——”
比斧头落下来得更快的，是大汉倒飞出去的身体。
刚才人群让开，恰好躲过一劫。
大汉瞪大眼，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巨斧飞到一边，狠狠砍在了墙壁上，长柄悬空。
绝望的死寂蔓延开来。
九阶战士，此时躺在地面上，刚才挨上维里斯一拳的位置，已然贯穿————
作者有话说：小维：一拳秒了，黑子说话（指挥交通.jpg）
金：。
龙：( ⊙ o ⊙ )
明天见[亲亲]
第75章
龙一直知道维里斯的力气不小。
但是, 刚才那个人类力气一看也不小啊。
居然一拳就——
龙咽了口唾沫，看着维里斯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血污, 却没有使用清洁魔法，仍然覆盖在那肌肤上, 浓烈的血腥气飘来。
金一直觉得, 他的计划会成功的。
金色商会的实力越来越强，仅次于大教廷和王都学院, 王室中有王后和三王子支持金色商会，其他大臣对金色商会素来友好, 教会虽然对金色商会不冷不热，但也没有针锋相对。
随着教皇已死的传言发酵, 金通过种种信息拼凑出来一个真相——那就是教皇死了或者是垂垂老矣，已无法再出面, 一切对外活动都是交给圣子或者是心腹。
这些年来他依靠着三王子和一些大臣的便利，大肆发展金色商会, 挤兑其他商会，已经把金色商会发展成为遍布整片伊卡洛斯大陆的第一商会, 财富数不胜数。
但是, 金还想要更进一步。
王都学院实力再强又怎么样，那些学生待够那么三五年，也是要出来的, 总得投奔一个实力工作吧, 金色商会的待遇足够优厚, 学院修行三五年，商会工作二十年，这么一对比起来, 对王都学院的情谊也不会深厚到哪里去了。
教会，呵，这年头的信教者可不比过去一百年，他商会中的高层，基本上没有入教的。
教皇一死，那些个大主教，也就魔法师能拿得出手了。
金计划到这里，已经是有了六成的把握，没想到上天也在眷顾他，某天夜里，他竟然感受到了神祇的召唤。
神祇！
他的内心是如何狂喜已经难以回忆了，只记得被日后金色商会取代奥兰多教会的前景冲昏了头脑。
神器秘境开启，他也送了不少人进去，全部死了！他死死盯着王都学院派人送来的留影石，满心不敢置信，但是这也无法不信，那些他派出去的人，死于各种各样的缘故，与人争斗，被军队捕杀，被当地人杀死，死在遗址机关中。
他只能自认倒霉。
唯一让他感到慰藉的是，秘境中的神祇遗址相继被攻破，却没有天神的影子。
看来天神大人并不和那些实力弱小的神祇为伍。
至此，金的心中仍然是信心满满的。
直到，王都传来惊天噩耗，王后毒杀王室多达二十余人，国王膝下五位王子，大王子和四王子当场毒发身亡，三王子死于秘境中，只剩下一位二王子和小王子。
王后被处死，金色商会骤然失去了所有在王室中的合作者。
倘若说秘境中强者的损伤让金色商会略有些伤筋动骨，那么王后这疯狂的举动，是直接砍到了金色商会的大动脉。
大臣们愿意给他行方便，是看在三王子有可能成为未来储君的份上。
现在，王后成为罪人，三王子身上背负着诅咒国王的罪名，越狱进入秘境，最后身死秘境中，那些大臣或许还客气地对待金色商会，但绝不会和以前一样，对金色商会的某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加西亚居然没被毒死！
王位岂不是落在了加西亚手中？！加西亚是大教廷的人，教皇的走狗，他苦心筹谋十数年，如今竟然全盘皆输——王位是由加西亚继承，还是其他什么人继承，都是教会说了算！
多番打击下，金面对前来查税的二王子，下了狠心。
他囚禁了二王子半个多月，没想到那二王子骨头也极硬，绝不答应回到王都争夺王位，哪怕金做出承诺，金色商会会全面支持二王子的储位争夺。
好在第四区的执行大楼中，他已经安插了许多人手，几乎掌控了大半个第四区，二王子异样虽然不至于明显，但亲近的人肯定可以觉察。
知道又怎么样？离开第四区可没那么容易！
直到今天，有人突然出现，跟着前去给二王子送水的人，竟然发现了金囚禁二王子的密室！
金已经无暇顾及这两个人是怎么闯入金色商会总部的了，他满心怒火，多日的打击终于有了一个发泄口，他当即召集了商会内所有高层和强者，堵在了地下室入口。
看见那身眼熟的服饰时候，金心中冷笑，没想到教会自诩正义坦荡，竟然也做出这种擅闯他商会的事情。
金做对了一件事，他把商会内的战斗力全都召集了过来，这些人在伊卡洛斯大陆上，都是能够崭露头角的人物。
其中还有两个九阶战士，一位九阶驭兽师——即是驱使八阶契约魔兽。
怎么看，也不可能输。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的惨烈，金的脑中已经难以思考，那白袍青年的实力到了怎么样的地步了，他惊惧无比，看着倒在地上的二长老，他和二长老称兄道弟，仰仗着二长老九阶战士的身份，也自信二长老所向披靡。
只一拳，那一拳，比战士的巨斧更快，打在了战士的腹部，那庞大的身躯瞬间倒飞出去，就连腹部位置，也出现了一个深深的血洞。
血腥味浓郁，战士艰难地爬起，脸上冒出汗珠，他身上那些大小防御法阵法器，竟然在这人手下不起丝毫作用。
旁边人反应过来，赶紧使用了刻绘了治愈魔法的卷轴。
腹部伤口的血液在缓慢止住，但那绝不应该是治愈魔法的效果，卷轴是七阶的，怎么可能效果甚微。
战士死死盯着那边摸出了手帕，慢条斯理擦拭自己手背的青年，粗声道：“你是什么人！”哪怕刚才他露了破绽，可当那一拳打在腹部时候，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
那可怕的一拳不是砸在自己心脏处。
“会长！我来了！”又有一道厉喝响起，是匆匆赶来的九阶驭兽师，自索恩死后，他就成为了金色商会的四长老。
金看见那匆匆赶来的驭兽师，眼眸亮起，大声道：“快！召唤你的契约兽！”
那驭兽师也不是轻敌的人，闻言二话不说就催动契约，把自己的契约魔兽放了出来——那可是有着传说中龙族血脉的魔兽！
遍布黑色麟甲的巨蟒出现，它的蛇头由为特别，竟然有两个小小的尖角，猩红的竖瞳睁开，它还没找到主人要它杀死的人类，就猛地感觉到了来自于血脉的可怕威压。
巨蟒：？！
这，这个威压！
巨蟒嘶叫一声，那庞大的体型瞬间缩小了数倍，变成了只有普通蛇类大小，然后僵硬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回事？
驭兽师大惊，努力催动契约，甚至大声指示契约兽去杀了那两个不速之客，契约兽也没有动弹的意思。
金的脸色瞬息之间难看起来，他的心疯狂下坠，肯定是那两个人动的手脚，难道他们身上还有比八阶魔兽等级更高的魔兽？
维里斯对于商会那边的骚动并不予以反应，他终于把自己的手擦得干净了一些，但血腥气总是萦绕不去，思考着等回去后还是要好好洗一洗。
他叹了一口气。
然后抬头看着那边的慌乱，旁边的龙忽然开口：“咦？”
龙的听力极好，当然听到了那些人一开始激动窃窃私语，说什么那个魔兽有龙族血脉。
少年脸上露出嫌弃：“这么稀薄的血液，你们也敢说是龙族后裔？”
他把昏迷的二王子拎在手中，维里斯见状，正要开口制止它，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层楼并不算高，龙兴奋地变回了原形，天花板被它的烈焰炙烤过，本就脆弱，这下子彻底变成了一张纸一样，龙族巨大的身躯，拱起了地面的建筑，感觉到地面震颤时候，地面上建筑内的人就已经跑了。
震颤愈发明显，然后地面碎裂，那石头打造的建筑群，纷纷坍塌，无论以前怎么样的金碧辉煌，现在也四分五裂，灰尘滚滚，笼罩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
附近的居民惊愕地抬头，看着金色商会总部方向。
那是什么？
“吼——”龙族的巨吼掀起强大的声浪，空气都因为那一吼声而扭曲起来。
维里斯默默把自己传送到一个安全的位置，有些绝望，他该庆幸龙到了这个时候还记得合拢着爪子，把二王子保护好吗？
八阶魔兽雷龙巨蟒，名字里有个龙字，世人公认的龙族后裔，极为稀有，驭兽师能够成为九阶驭兽师，也是因为这个有着龙族血脉的契约魔兽，实力强大且足够珍稀。
但是，后裔终究只是后裔，而且还是一介魔兽，在龙看来，这蛇连艾伦都比不上，那艾伦好歹还是人类呢！而且已经有了返祖的特征。
这蛇算什么？
它偏就给这群愚蠢的人类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龙族！
巨吼持续了足足十分钟，维里斯出手拦截了声浪，削弱了吼声中可怕的威压，不然单单是一声巨吼，就能让第四城中居民耳膜撕裂。
第四城的水比他想象中要深，但是无辜居民还是有很多的。
龙骤然变回原形，维里斯提前察觉到了，但是剩下那些金色商会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建筑坍塌，兽类巨大身体的挤压，他们身上多少法器也经不住这样造啊！
维里斯悬立一边，在脑海中思考大教廷中有没有合适来处理金色商会这烂摊子的人。
怪他太久没和龙一起行动，完全忽略了龙的行事风格……这也不能怪龙，当年的地方可没有现在的繁华，放回三百年前，龙摇身一变就飞到了天空中，哪里像现在，到处都是阁楼屋子，才看着破坏力十足。
龙变回了人形，拎着二王子，站在一处坍塌的阁楼下，洋洋得意。
见维里斯一言不发地出现在不远处，龙脸上得意的笑容微微僵硬，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个地方应该……挺重要的吧？
不能随便破坏的样子。
龙脸上的笑容消失，有些惴惴不安，缩着脑袋，讨好地朝维里斯笑了笑，说：“他们都被压在下面了。”
维里斯：“……”
这样真的会让人觉得大教廷是杀人魔啊。
他默默给自己套了一身黑斗篷，然后摸出了面具，不是秘境开启那日的全白色，而是一张深蓝色的面具。
然后又给龙迅速套了一件黑斗篷，把面容遮住。
维里斯和龙严肃说道：“记住，我们不是大教廷的人，而是对金色商会商会怀恨在心的报复者。”
刚才烟尘滚滚，维里斯还给龙套了一个模糊视线的魔法阵，其他人看见了龙，只知道是一个巨大的黑影，发出了可怕的吼声。
龙感觉到自己惹了麻烦，此时老实的很。
震颤停息，那些跑出去的金色商会工作人员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却看见他们坍塌的总部上方，出现了一个黑袍身影。
“金，当年你为了抢我父亲的法器，杀害我全家，这么多年来，我日日夜夜都想杀了你为我家人复仇——”
嘶哑的声音传开，那些金色商会的人一愣，这是来寻会长的仇的？
维里斯演起故事来简直是得心应手，他把声音做了些许伪装，第一句话说出去，便找到了去年第一次表演格兰瓦小说时候的激情，于是愈发陶醉。
周围的人全都听见了，那简直是一个让人听到就愤怒的故事。
当年的金会长，卑鄙无耻，和一位驭兽师同行时候，为了抢夺驭兽师的九阶契约卷轴，残忍杀害了驭兽师，还担心被驭兽师的家人发现，转头又去杀了驭兽师全家。
只有驭兽师的小儿子侥幸逃脱。
结果金会长拿到的卷轴并不完整，小儿子手上的才是真正的卷轴。
多年后，小儿子成功契约了传说中的九阶魔兽，前来寻金会长报仇。
刚才他们看见的巨大黑影，就是传说中的九阶魔兽！
表演完了，维里斯感觉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手上那些腥臭的气味一直萦绕着提醒他，他狠狠地放出了一句诅咒，然后回到原地，划开一个传送阵，拉着目瞪口呆神情恍惚的龙跑了。
转头通知希尔达去处理吧，那家伙和王室朝廷打交道那么久，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可知道不少。
教皇大人找到了接下烂摊子的人选。
远在大教廷中，正算着账目的希尔达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抱着一堆公文进来的奥菲利亚见状还关心了一下：“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希尔达摇头，微微皱着眉，正要说什么，面前出现了浅金色的纸业轮廓。
不会又是大主教的处罚公示吧！？
希尔达和目睹这一幕的奥菲利亚纷纷大惊失色。
但是很快，上面字迹显现，希尔达一目十行看完，脸色却没好到哪里去，反而更差了。
奥菲利亚走过来，紧张无比：“是又有人被处罚了吗？”
“不是。”希尔达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痛苦道：“教皇大人去把金色商会的总部炸了，估计还弄死了不少金色商会那些鼻孔朝天的家伙，现在他叫我去处理，还不许用教会的名义。”
奥菲利亚：“……”
还好不是他。
想了想，奥菲利亚安慰希尔达：“王室现在事务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你不是培养了不少擅长此事的学生吗？趁着那边混乱，你让学生找个身份混进去。”
王室就剩那些个人，能有什么公务，最喜欢和希尔达掰扯的那几个长老都被王后毒死了。
教皇大人果然是注意到他工作减少了，才把这么大一份工作给他吧？
金色商会就是个烂摊子，不，龙要是没弄那一出的话，这烂摊子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无非是二王子身陷囹圄，大教廷施与援手，然后又给教会传播一下好名声，最后顺理成章地把金抓起来处死。
再通过加西亚，把金色商会中残余的不安分的人，通通处理掉。
除此之外，维里斯还有一个目的，他怀疑金色商会也和雅尼斯有勾连，不过现在看那地方被破坏了一部分，一时间也不好找到天神信物，只好暂时放弃。
金色商会很有钱，钱不会因为建筑崩塌而变成齑粉，那些金币堆积如山，还好好地封存在库房里。
除了金色商会，第四城的政务体系也要好好彻查了。
维里斯又去了一趟王宫。
洛瑟兰不知道这一人一龙在第四城搞出了多大的事情，他正在国王平时接待大臣的那个议事厅中，正式和重要朝臣见面。
偏殿里，圣子西尔万坐在椅子上，等待维里斯回来。
加西亚不在，他还要安排国王下葬的事宜，还要忙几天。
维里斯的气息出现时候，西尔万就抬起了头，看见魔法阵的光芒亮起，三个身影出现。
一人一龙鬼鬼祟祟地套着黑斗篷，龙肩膀上还扛着个人。
西尔万沉默了一下，问：“你们去哪里了？”
他有一瞬间以为维里斯带着龙去偷东西了。
维里斯把兜帽拉下，面具也随之消失，他指了指龙肩膀上昏迷中的青年：“我去了一趟第四区，这位被囚禁了半个多月，居然没有一个人上报王都。”
西尔万闻言皱眉，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按严重来说，这第四区是要谋反。
不过……维里斯和龙是去把这个人偷回来了吗？
按照维里斯的性格，再加上龙，怎么也不可能这样鬼鬼祟祟的样子……西尔万想到了什么，眉头一动。
这两个家伙估计是惹出麻烦了。
龙老老实实扛着这个人类，问：“这个人放在哪里？”
维里斯也沉默了，洛瑟兰现在忙着，加西亚还在装模作样安抚着王室幸存者，确实没什么人能来看顾这位倒霉的二王子殿下。
“先让下人送食物过来吧。”
偏殿这边剩余的宫人显然深谙王宫生存之道，被传入偏殿后，面上八风不动，头也不敢抬，只闷头向大人行礼。
西尔万指了指地上昏迷的，身形消瘦得凄惨的二王子：“把二殿下带下去好好照料，然后去通报一声加西亚亲王。”
二殿下？那几个宫人一懵，然后看去那地方，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那模样是二王子殿下没错，但是，但是怎么瘦成这样？简直是一副骨头架子，躺在地上，直接送入棺材里也不为过！
宫人们脸色苍白，但是动作很迅速，小心翼翼扶着青年离开了。
等偏殿内只剩下维里斯几个，他才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
刚才一出来，他就找西尔万要了个清洁魔法，虽然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不过已经好多了。
西尔万听了他的话，又看了看心虚的龙。
虽然嘴上说着“遗憾”“烂摊子”的话，不过维里斯的表情看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很是自得。
不知道是因为表演了那一出寻仇戏码，还是因为狠狠教训了金色商会那些家伙一顿，亦或者两者都有，才叫他这样高兴。
维里斯似乎对金色商会不满。
以前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最近的大概还是金色商会参与追杀阿诺德小队。
西尔万微微垂下眼。
再在这里逗留也没有意义，维里斯带着自己的好圣子大摇大摆，坐着教皇仪仗，回到了大教廷。
一路上无数人侧目，想要窥见教皇大人的阵容，可是别说影子了，那帐帷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
简直是让人忍不住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回到大教廷，维里斯又去找了希尔达，把金色商会的情况提了一下，希尔达搓着手，向维里斯讨了个方便，就是让他手底下的人冒充金色商会的高层。
维里斯很快就同意了。
“只是短暂改变面容的炼金产物？”维里斯挑眉。
希尔达殷切点头，教皇出品，肯定是精品，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维里斯本想划开一片空间，去找找自己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却想起来自己的东西已经乱到了可怕的地步，于是放弃了，朝希尔达微微一笑：“这种东西终究会有风险，你拿纸过来，我把法咒写下，你拿着法咒到人面前，注入魔力后，他的面容自然会变化。”
“可是……”希尔达有些迷茫。
维里斯却抬了抬手：“变成任何人都可以，金色商会那些人的留影，大教廷中都有，你去找出来，对着留影石中的面貌，发动咒语即可。”
希尔达一愣，很快就露出了笑容，不愧是教皇大人，这可比什么炼金产物厉害多了，随便变化面容，就连炼金学院的院长，研究这样的东西都不敢做担保呢。
他摩拳擦掌，大主教们各司其职，专心研究魔法或者本职的，作为和王室友好象征存在的，其他种族的，以及他这种擅长处理公务，尤其是和人打交道的，实力略逊一筹，但是比起玩弄权术，他去争一争宰相也不是不可以。
金色商会这块大蛋糕，希尔达说是不觊觎，那是不可能的。
那地方积累了多少财富宝物啊。
等他的人掌控金色商会，不就成了他们大教廷的私库了吗？
过去近十年，希尔达和王室你来我往，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不堪，却没想到，今日接到这份可以说为烂摊子的工作，大脑却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维里斯目送他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
一点金色光芒，在希尔达的后颈浮现一瞬，他沉浸在自己未来彻底吃下金色商会这块大蛋糕的想象中，没有注意到身体的变化。
金色的光芒，在他的衣袍下的肌肤上，勾勒出一个小小的魔法阵。
但是阵法上的咒文，和魔法书上的咒文不一样。
只是用了魔法阵的形状。
针对于神祇的法阵，描绘的咒文也是神明专属的文字，雅尼斯那些残余的神力千丝万缕，但是一旦靠近希尔达，那这棉丝一样的神力，如同坠入火海，瞬间灰飞烟灭。
并且，和希尔达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信徒，维里斯都可以将阵法种植在他们的灵魂上。
还是雅尼斯给他提供的思路呢。
第四城中，按最坏的打算，大半的居民都被雅尼斯的神力所感染了。
维里斯按了按额角。
里面房间转出来一个身影，西尔万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伸手，为他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然后低声说道：“需要我去一趟吗？”
维里斯拉下脸：“不，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如果西尔万本人到场，雅尼斯那些神力就无处遁形了，但是维里斯觉得还没到那个程度，需要西尔万走一趟。
“艾伦身上也许有问题。”西尔万垂着眼，轻声说道。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了，当日从王宫回来，他就和维里斯提起了一次，不过维里斯当时没有说什么。
维里斯觉得，艾伦是第一个和阿诺德结伴的人，身上沾染雅尼斯的神力，甚至被挑拨，都是正常的。
他想着找机会去一趟王都学院。
但是现在听着西尔万的提醒，他狠狠地皱起了眉，想到第四城中，指尖敲了敲椅子扶手，然后说道：“我担心王都学院的学生也会被污染，但是学生中信教者没那么多，我的法阵不能蔓延。”
雅尼斯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如果真是这样，这一部分不信仰教会的学生，必定成为雅尼斯的第一选择。
维里斯抬头，和西尔万说道：“你的结业仪式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西尔万顿了顿，才回答。
他对这具身体的记忆不如本体那样了若指掌。
“你的结业总结写好了吗？”
维里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西尔万是在王都学院最优秀毕业生那一列，而那一批学生，每个人都要提交一份结业总结，动辄就是几万字，维里斯当初听到时候，都深表同情。
这不得写一个月起步？
西尔万听到他的话，表情空白了一瞬。
“……你没写？”维里斯兴致来了，西尔万从来不会在这些学业上让他费心，更别说现在的西尔万身体里面，是其他神祇畏惧的恶魔邪神。
这位威名赫赫的邪神抿唇，然后说道：“写了。”
“但是还没写完。”
然后他就恢复了记忆，那份结业总结也被抛诸脑后，他去忙着其他事情了。
维里斯起身，一脸严肃：“这可不行，作为你的老师，我可是要检查你的结业总结，才能让你毕业的。”
西尔万看着他。
维里斯正要恐吓西尔万一番，忽然发觉了什么。
……他怎么还兴奋起来了。
教皇大人收起了表情，转身往外面走去——这里是西尔万的书房——
作者有话说：是闷骚（确信）
明天见[亲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