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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上桌吃饭

    陆渊默默掏出别西卜给的“攻略手册”, 在最后一页补上一行字:

    [计划失败,利维反将一军,选择了安娜线。]

    “等等!”别西卜突然灵光一闪, “我懂了!”他抢过陆渊的笔狂写,[这是欲擒故纵!他故意刺激你吃醋!]

    为了印证这句话,利维坦忽然转头看向陆渊:“愣着做什么?”魔王蓝瞳中闪过一丝玩味, “过来帮忙。”

    安娜也朝他招手:“陆前辈!利维大人做的爱心拉花好厉害!”

    陆渊站在原地, 一脸苦相, “好啊。”他大步走过去, 故意挤进两人之间,“我看看哇,真的像爱心呢。”

    他假装重心不稳, 整个人靠进利维怀里。

    结果利维面无表情地往旁边一闪。

    砰!

    陆渊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脸朝下,姿势极其狼狈。

    别西卜:“……“

    安娜:“……“

    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

    [哈哈哈哈哈哈]

    [魔王:莫挨老子]

    [陆渊:我裂开了]

    利维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陆渊,淡淡道:“地板擦得不错。”

    陆渊:“……”

    “魔术技巧!!!”别西卜赶紧冲过去扶陆渊,两人灰溜溜地躲到仓库角落。

    “这不行!”别西卜咬牙切齿, “利维坦不上套,难搞哦~, 看来只能用终极手段了!”

    别西卜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红色药剂, 上回陆渊扔的那种药剂, 瓶身上贴着标签[阿斯莫德特制·心动药剂]。

    别西卜说:“随你想不想要, 反正我也只有这一瓶了, 我给了你机会, 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了。”

    陆渊猛地抓住那只作乱的手腕:“你究竟图什么?”

    别西卜的笑容扩大了, 露出尖尖的虎牙, “因为有趣啊~“轻快的语调与那双非人的眼睛形成诡异反差。

    “我想看看”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带着地狱深处的回声,“我想看看高贵的利维,为一个人沉沦的样子,那张永远冷静的脸还会平静吗?”

    风铃响起,陆渊颤抖的手指摸上出那个小瓶。即使在漆黑中,瓶身依然散发着血红的微光,映照出里面粘稠的、活物般蠕动的液体。

    瓶底刻着一行小字:[欲得真心,先碎己心]

    陆渊突然想起他教利维煮咖啡时说过的话——‘过度的萃取会破坏风味’,而现在过分的执着会扭曲本心。

    此刻,这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瓶,正在他掌心无声地鼓动,仿佛一颗偷来的心脏。

    陆渊能感觉到瓶身剧烈震动。

    与此同时,他心脏的印记突然灼烧般疼痛,两种截然相反的感知撕扯着他,就像此刻摆在面前的选择:相信那个始终若即若离的魔王,还是接受恶魔充满诱惑的馈赠?

    陆渊的手依然紧握着那个瓶子,掌心渗出汗水。

    别西卜压低声音,“就是这个,只要一滴,就能让利维对你神魂颠倒!”

    陆渊犹豫:“这不太好吧……”

    别西卜眯起眼睛:“怎么不好?你怕了?”

    陆渊:“……“

    “还是说,“别西卜故意拖长音调,“你其实根本不想让利维喜欢你?”

    “谁说的!”陆渊犹豫着,“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光明正大……“

    “呵,“别西卜冷笑,“咱们是恶魔哎!要什么光明正大啊,事能成就行了,关那么多。”

    “那是你。”陆渊说:“等他清醒过来我能有全尸吗?”

    “”别西卜说,“应该没有,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都提供机会了,别告诉我你不行。”

    陆渊犹豫着,“我行但是”

    “但是什么啊,给你机会都不中用,那你继续看着他跟安娜卿卿我我吧。”

    陆渊抬眼,仿佛透过墙就能看到,利维正低头听安娜说话,嘴角竟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啪!

    陆渊拧开瓶盖:“……怎么用?”

    别西卜露出计划通的笑容:“砰!”

    药瓶开启的瞬间,一股甜腻的红雾弥漫开来。

    利维的瞳孔骤然收缩,冰蓝色魔气如海啸般爆发——整间咖啡馆一利维为中心冻结成冰晶宫殿。

    别西卜的影子早在瓶盖松动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串幸灾乐祸的笑声回荡在冰棱之间。

    “你倒是跑得挺快。”陆渊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妖异的红色,药剂让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颤音。

    陆渊踉跄着扶住冻成冰雕的货架,看着步步逼近的利维。

    “阿斯莫德的药剂“利维拾起药瓶,眼瞳中酝酿着风暴,“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陆渊张了张嘴,“知道,色欲恶魔能给什么,猜也能猜到。”

    “那你还打开,是觉得我会帮你?”

    陆渊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打开就这样了。”

    “撒谎。”利维坦的声音比冰还冷,“你当我跟死苍蝇一样没脑子吗”

    陆渊的瞳孔骤然收缩,胸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看到自己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血色纹路,“我以为很简单呢。”

    利维松开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也不过是蠢人一个。”

    “咔啦啦!”

    陆渊握着药瓶的手僵在半空,红色的雾气缠绕上他的指尖,“我也不容易。”

    “阿斯莫德的药剂。”别西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只能用魔王血或者色欲解决。”

    空气突然凝固。利维的动作带起寒冷的气流。当他完全面向陆渊时,雾气在他脚下凝结成荆棘状的冰刺。

    “一个契约。”利维每说一个字,房间就暗一分,“一个吻而已。”冰霜爬上陆渊的脚踝,“就把自己摆到我恋人的位置上了?”

    陆渊被无形力量掼在墙上。利维的手虚扼着他的咽喉,没有真正触碰,却让他呼吸困难。

    利维坦的目光变得尖锐,“自以为是的蠢货。”

    陆渊的背部摩擦着的墙,契约纹路突然灼烧起来。他抓住利维虚悬的手腕,鲜血立刻在魔王袖口晕开暗色花纹。

    “我当然没疯。”血从陆渊齿间渗出,“那你呢?用共生契约绑住个人类——”

    利维神色冰冷,伸出一只的手掐住陆渊的下巴,迫使他看向一旁的镜面。冰面映射着的利维展开鲸鱼的虚影。

    “看清楚。你算什么东西。”

    陆渊在镜中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凌乱的黑发,染血的衬衫,以及心口上发光的契约纹路。

    而压着他的存在,铂金短发发无风自动,眼瞳完全变成竖瞳。

    “您说得对。”陆渊突然笑了。

    利维的手真的扼了上来,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转为抚摸。这个突兀的温柔让陆渊浑身战栗。

    “知道人类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利维坦的手指描摹着他的喉结,陆渊温热的皮肤下,动脉正疯狂跳动,将恐惧泵向全身,“总是错把施舍当特权。”

    陆渊的喉咙突然发紧,药剂开始灼烧他的理智:“那你选”

    当利维低头时,陆渊以为又要承受撕咬。但利维坦只是轻轻嗅了嗅他染血的领口,鼻尖擦过锁骨时带起一片细小的颤栗。

    然后——

    剧痛来得毫无预兆。

    “我选第三种。”利维蓝瞳在暗处泛着冷光,手掐住他心脏,冰霜顺着指尖蔓延,“帮你永远遗忘痛苦。”

    陆渊低头看见利维的手已经没入自己胸口,冰蓝色的魔力如尖锥刺穿皮肉。没有鲜血,没有伤口,只有无数发光的脉络在皮肤下游走。

    利维的指尖缠绕着他的心脏,寒霜顺着血管瞬间蔓延至全身。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血沫从唇角溢出。

    “现在明白了?”利维的声音温柔得可怕,另一只手轻抚着陆渊的脸,“这才是特权,别担心等你死后我会杀你第二次,不就共享疼痛吗,我杀你如草芥。”

    就在利维手指收拢的刹那,陆渊胸前的铜制胸针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玛门懒洋洋的嗓音从虚空中响起:“检测到违约行为,启动商业调解程序~“

    金色液体从胸针中喷涌而出,化作无数细链缠上利维的手臂。那些链条如同活物,眨眼间蔓延至利维坦全身。

    更可怕的是,每当利维试图凝聚魔力,链条就发出嗡鸣,将冰蓝色能量吸食殆尽。

    “玛门的契约?”利维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

    陆渊瘫软在地,胸口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颤抖着摸向胸针。

    那是刚见面时玛门强行别在他领口的“小礼物“,说是“商业合作伙伴的见面礼。”

    “一小时调解期开始~“玛门的声音在房间回荡,“建议二位好好谈谈股权分配问题哦。”

    利维暴怒的挣扎让黄金锁链叮当作响,但每动一下就有更多金液从胸针涌出。陆渊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利维坦被捆得动弹不得,突然笑出了血沫。

    “看来”他擦着嘴角的血迹,“您也有失算的时候,气得都忘了玛门的保护条例。”

    黄金锁链收紧,勒进那些非人的纹理中。利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这让陆渊的心脏莫名抽痛。

    利维暴怒的挣扎让锁链发出悦耳的脆响,那些试图凝聚的冰霜魔力刚浮现就被金链吸收,转化成细碎的光点洒落在两人之间。

    “敢看,一会就把你眼睛扣出来泡水喝。”利维突然命令道,但为时已晚。

    陆渊看见利维坦被金链缠绕的模样,短发发垂落在鎏金枷锁上,衬衫领口在挣扎中敞开。

    第62章 上桌吃饭2

    那些锁链以近乎下流的姿态缠绕着利维的腰腿。

    利维呼吸时, 金链就随之收紧,在苍白的肌肤上勒出淡红痕迹。

    “玛门的恶趣味”陆渊耳尖发烫,却移不开眼, 他不得不承认,看到不可一世的魔王被这样束缚,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但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心悸。

    利维突然停止挣扎。垂落的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再抬眼时, 蓝瞳里翻涌的情绪让陆渊心脏停跳一拍。

    金链似乎感应到什么, 突然松开些许,让利维能抬起手。

    “别挣扎了。”陆渊撑着墙站起来,“玛门说过, 他的契约连路西法都”

    话未说完, 他突然被一股无形力量拽到利维面前。利维坦用最后一点未被束缚的魔力控制了他的行动。现在他们鼻尖相抵,利维的呼吸冻结了他的睫毛。

    “你以为,我需要魔力才能杀你?”

    黄金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利维在用纯□□力量挣扎。那些束缚利维坦的链条开始变形, 有几根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陆渊下意识按住胸针,却摸到它正在发烫。玛门的声音突然在他脑中响起:[小可爱, 你确定要干瞪眼看着吗?再让他这么挣扎下去, 你的小心脏可要二次穿孔了哦~]

    “闭嘴。”利维冷冷道, 但金链立刻收紧作为惩罚, 勒得他闷哼一声。

    “一小时。”陆渊的拇指抚摸着利维坦的脸颊, “就一小时。”

    黄金锁链的嗡鸣渐渐平息。利维垂下眼帘, 长长的冰蓝色睫毛投下阴影, 遮住了那双非人的眼睛。

    利维坦再次抬头, 蓝瞳已经恢复常态, 声音依然冰冷:

    “你胸口的伤”

    陆渊低头看去,发现原本被贯穿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个银蓝色的疤痕。

    陆渊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那些勒进魔王皮肤的链条。

    “疼吗?”

    这个愚蠢的问题让利维扯了扯嘴角,他微微仰头,露出更多被金链缠绕的脖颈:“你觉得呢,蝼蚁?”

    陆渊的指尖顺着链条滑到利维的喉结,魔纹正在缓慢消退。当他碰到某个特定位置时,利维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这个反应让两人都僵住了。

    “还剩五十三分钟。”利维别过脸,链条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声响。

    陆渊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真正平等的对话。

    “你总是”利维努力压着怒火,“做最愚蠢的选择。”

    陆渊将利维的脸捧起来,“比如?”

    “比如现在还不逃。”利维的眼瞳倒映着寒光,“比如相信恶魔会改变。”

    陆渊看着利维被束缚却依然优雅的动作,胸口那个银蓝疤痕突然微微发热。

    陆渊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搭在勒得最紧的那根锁链上。”别动,“他低声道。他的手指顺着锁链滑到利维的后腰,触感冰凉而光滑。

    当陆渊试图松动锁链时,利维突然倒吸一口气,整个身体微微颤抖。

    “这里疼吗?”陆渊停下动作。

    “我要剁了你的手。”利维威胁道,声音却不如往常平稳。

    陆渊的指尖再次触碰那些链条,这次他刻意放轻了力度。利维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你这里”陆渊突然意识到什么,“很敏感?”

    锁链骤然绷紧,利维愤怒地瞪着陆渊。“你可以想遗言了。”

    陆渊没有退缩。在黄金锁链的保障下,他罕见地拥有了挑衅魔王的勇气。他的拇指轻轻按在利维后腰那的契约上,缓慢地画着圈。

    “利维大人也会有不擅长应对的事?”陆渊故意凑近,近到能看清魔王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利维坦的呼吸明显乱了节奏,锁链随着他的挣扎发出悦耳的声响,“停下”

    利维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但身体却诚实地向前倾,仿佛在追逐那折磨人的触碰。

    “原来如此”陆渊的嗓音变得低哑,他大胆地将另一只手也放在利维的腰间,那里的锁链刚好露出一段空隙。隔着单薄的衣物,他能感受到利维坦紧绷的肌肉。

    利维猛地抬头,嘴唇微微分开,露出一点尖牙,恶狠狠警告道,但尾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等时间一到,神都留不下你。”

    陆渊的手顺着魔王的腰线缓缓上移,所到之处,锁链自动退开少许,仿佛在鼓励他的探索。

    当陆渊的指尖掠过利维的肋骨时,魔王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整个身体向前倾倒,额头抵在陆渊肩上。

    “不继续装你的纯情大男孩了?”利维的声音闷在陆渊颈窝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反正你也不喜欢这个人设,换一个下流的,我两都兴奋。”陆渊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你的身体好像违背了你的意愿。”

    利维松开牙齿喘息着冷笑,“我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但你的心跳得好快,“他的膝盖强势地顶入利维双腿之间,陆渊能感觉到利维坦全身都在发抖,“别怕,我不会弄伤你的。”

    “利维”他轻声唤道。

    利维坦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陆渊鼓起勇气,吻上去撕咬着他的唇,“利维。你喜欢听,对不对?”

    陆渊的体温透过衬衫灼烧着他的掌心,而某个不容忽视的触感正抵着他的大腿内侧。

    “您现在的表情”陆渊轻轻蹭着利维的颈脖,“让我很想”

    锁链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脸上交织着愤怒和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你这个该死的”利维坦的咒骂被喘息打断,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陆渊从未见过这样的利维坦,脆弱、敏感、完全处于他的掌控之下。一种奇异的保护欲涌上心头,他下意识环住利维的腰,将利维坦更紧地搂向自己。

    锁链随着利维的挣扎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陆渊能感觉到利维坦身体的温度正在升高。

    陆渊不退反进,鼻尖几乎贴上利维的:“知道啊。”他的拇指按在魔王尖牙上,“这不正合你意?”

    “人类你比我想象的大胆。”

    陆渊低笑,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脖颈,感受着那里跳动的脉搏原来恶魔也有类似人类的生理反应,这个发现让他莫名兴奋。

    利维的蓝瞳因情欲而变得深遂,但眼中的怒火丝毫未减。

    “你会后悔的,人类。”他嘶声道“等我挣脱这些该死的锁链”

    “那就等你挣脱再说。”陆渊打断他,大胆地吻上利维的喉结,舌尖轻舔那处凸起。

    利维的身体猛地一颤,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陆渊的手继续向下,划过紧绷的腹部肌肉,故意在每处他知道敏感的地方停留。利维的喘息越来越重,额头抵在陆渊肩上,头发垂落,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停下”利维的命令已经变成了某种介于威胁与恳求之间的模糊语调。

    “为什么?”陆渊轻声问,手指缠绕着一缕利维的棕发,“你明明也很享受。”

    利维抬起眼,眼中的情欲瞬间被寒冰覆盖。“因为你不配,人类。”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你只是我的收藏品,一个暂时的消遣。”

    陆渊抬头,发现利维坦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裂痕,那不只是情欲,还有某种近乎恐惧的复杂情绪。

    “你在怕什么?”陆渊轻声问,一个轻吻落在利维颤抖的睫毛上,“你其实比想象中更在乎我?”

    利维猛地别过脸,“愚蠢的问题。”

    陆渊不退反进,鼻尖轻蹭魔王发烫的耳尖:“怕爱上我?”他故意让呼吸拂过那片敏感的皮肤,“还是怕我活得不够长?”

    “你知道吗,“陆渊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你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

    利维说“等我挣脱这些该死的锁链,你会亲身体验到我为什么被称为——”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陆渊的拉紧锁链,放在后颈的手也突然加重力道。利维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呜咽。

    “称为什么?”陆渊故意凑到魔王耳边低语,满意地看着那尖尖的耳廓瞬间变得通红,“上桌吃饭也没有那么难,就是得有耐心。”

    利维的喘息变得粗重,被锁链束缚的手腕徒劳地挣动,威胁的话语逐渐破碎,因为陆渊的指尖已经顺着脊椎滑下,他发现越是靠近腰际,反应就越是强烈。

    当他的手指划过某个特定位置时,利维整个身体猛地弓起,锁链哗啦作响。

    “放肆!”魔王的声音已经带上一丝哀求,这反而激起了陆渊更强烈的好奇心。

    陆渊用另一只手抬起利维的下巴,强迫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瞳与自己对视:“求我。”

    这个词汇在两人之间悬停了片刻。利维的眼中闪过震惊、愤怒和难以名状的情绪,水光浸润的睫毛轻轻颤动。

    利维坦张开嘴,“我我会在你身上创造新的酷刑。”

    陆渊并不着急,每当他的指甲轻轻刮过某处皮肤时,利维就会不自觉地向他靠近,尽管脸上的表情依然充满抗拒。

    “看来高贵的魔王陛下也有弱点。”陆渊低笑,指腹摩挲着那片发烫的鳞纹,“这么敏感的地方,没人碰过吗?”

    利维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你以为我想你一样没人陪!真可怜啊!连触碰都要靠强迫。”

    陆渊的手指僵住了。利维坦趁机仰起脖颈,露出更多被锁链缠绕的肌肤,姿态高傲得仿佛仍是那个端坐于众生上的统治者。

    第63章 魔术技巧

    陆渊的犬齿突然咬上那片最敏感的颈侧, 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利维坦瞬间软了腰肢。利维修长的手指插入人类发间,不知是要推开还是拉近。

    陆渊松开齿关,舌尖安抚性地舔过齿痕, “舒服吗?”

    “想多了,你肯定不是唯一让我心神晃动的人。”

    “那我也可以是之一啊,“陆渊向前一步, 胸口的契约纹章与魔王心口残留的金链同时亮起, “反正现在你连伤害我都做不到了。”

    魔王全身剧烈颤抖, 锁链叮当作响, 一段不属于任何人类语言的咒骂从唇间溢出。

    “你竟敢——“利维的声音完全变调,尾音拖长成了某种近乎呜咽的颤音。

    陆渊也被自己的大胆举动震惊了,但利维的反应实在太过诱人。那种被侵犯的愤怒, 混合着前所未有的快感, 形成一种令人上瘾的矛盾体验。

    “时间到啦~“玛门欢快的声音突然响起,黄金锁链应声而解,“恭喜二位达成和解!”

    失去束缚的利维瞬间暴起,将陆渊狠狠按倒在地。魔王的指甲变得尖锐, 抵在他的咽喉,眼瞳中燃烧着真实的杀意。

    “我应该现在就撕开你的喉咙。”利维喘息着说, 但姿势却暧昧得可怕, 他跨坐在陆渊腰间, 衣袍散开, 露出大片泛着红的皮肤。

    陆渊没有反抗, 反而放松身体, 手指轻轻搭在魔王的大腿上:“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利维的瞳孔微微扩大, 尖锐的指甲在陆渊喉结上徘徊, 却迟迟没有落下。两人都能感觉到, 无形的联系正在他们之间形成。

    不仅仅是契约的束缚,还有刚才那段亲密接触留下的余韵。

    “因为,”陆渊大胆地抚上利维的脸颊,拇指擦过那微微张开的唇瓣,“你也很好奇,对不对?好奇一个凡人的触碰为什么会让你“

    “闭嘴!”利维猛地低头,尖牙刺入陆渊的肩膀,却没有真正用力。温热的血液渗出,魔王伸出舌尖舔去血珠,这个动作让两人都僵住了。

    房间里只剩下紊乱的呼吸声。

    别西卜的绿毛在夜风中乱翘,他蹲在对街大厦的霓虹招牌上,金绿色瞳孔眯成一条缝,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欣赏自己的杰作。

    “噗哈哈哈——“他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翅膀尖都在发抖,“老冰块被金链子捆着被摸来摸去!这画面我能笑三百年!”

    “算了,虽然很想知道小陆饮下魔王血会变成什么,不过看了那么场大戏,也不妄在咖啡店认真工作那么久。”

    恶魔掏出手机,对着远处咖啡馆里被锁链缠绕的利维连拍十几张特写。

    照片里,向来不可一世的魔王被玛门的黄金枷锁束缚着,苍白的皮肤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而陆渊的手指正游走在那些敏感的魔纹上。

    还让苍蝇精灵把直播发给各个手机,“得赶紧发到魔王群里”

    别西卜舔着尖牙编辑文字,“《震惊!高冷魔王竟在咖啡馆被人类强撅》。”

    他刚按下发送键,突然感到后颈一凉。六只翅膀在他身后的夜空展开,强大的气息将整个天台笼罩。

    “什么事这么高兴?”天籁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别西卜的翅膀瞬间僵直。他缓慢转身,看到路西法正倚在广告牌上,银白短发在夜风中轻扬,左眼是璀璨的白色,右眼却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残缺又完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异色瞳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手机。

    “路、路西法!”别西卜的嗓音拔高了八度,手指飞快地锁屏,“不是说上次嘴炮的事就那么过了吗?我也没惹你吧!”

    路西法优雅地伸出一根手指,别西卜的手机自动飞到他掌心。屏幕解锁的瞬间,利维被锁链缠绕的狼狈照片清晰呈现。

    空气突然凝固。

    别西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头发炸成蒲公英:“这是有原因的!听我狡辩——”

    “解释什么?”路西法歪着头,完美无瑕的面容露出困惑,“不是要给我跟利维做媒吗?转头就让他跟其他人好。”他突然逼近,圣洁的气息扑在别西卜脸上,“想不到四处流浪的你还挺关心我?”

    别西卜的血液瞬间冻结。路西法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这是要完蛋的前兆。

    “哪能啊!”别西卜瞬间切换成谄媚模式,翅膀讨好地收拢,“我的原话是“

    路西法优雅地打了个响指,整座城市的电子屏幕突然同时亮起,循环播放别西卜的台词:

    [这世间有谁能比傲慢的原罪——路西法更傲慢,路西法跟利维关系可是很好的哟~。]

    最后一个尾音在夜空中回荡,路西法的光翼缓缓收拢,他慵懒地倚坐在栏杆上,指尖把玩着别西卜的手机。

    “小苍蝇。”路西法慈悲的看着他,“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别西卜的翅膀尖开始僵硬:“被人说傲慢?”

    “错。”路西法突然俯身,圣洁的气息灼伤了别西卜的呼吸,“是被迫参与三流爱情剧。”他指尖隔空划过别西卜的锁骨,留下一道灼烧般的金痕,“特别是男主角还拿我当工具人。”

    路西法的光翼突然张开,圣光化作实质性的压力将别西卜狠狠按在广告牌上。霓虹灯的电流声滋滋作响,在恶魔周围编织出一张金色的牢笼。

    “你最好早就准备了能让我息怒的说辞。”路西法的指尖亮,照亮了别西卜骤然收缩的瞳孔,“契约把他束缚住了,才让那人类得逞的。”

    “锁链?”路西法的“玛门的把戏?”

    别西卜的冷汗浸透了衬衫。他这才想起路西法与玛门持续千年的不和,而自己现在同时踩了两颗地雷。

    “其实是这样的!”别西卜眼神乱瞟,急中生智,“利维最近沉迷人间咖啡文化,但总放不下架子。我就想着呃用点特殊手段帮他放松!”

    路西法挑了挑眉:“继续。”

    “那个药剂!对,就是阿斯莫德特制的“别西卜越说越顺,“能让人说真话!利维大人喝了就能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偷瞄路西法的表情,“您不觉得他活得太压抑了吗?”

    圣光压力稍稍减弱。路西法若有所思地看向咖啡馆。

    “有趣。”路西法的唇角勾起,“所以你是好心?”

    “千真万确!”别西卜举手发誓,翅膀尖却心虚地抖了抖,“我就是想看看呃饮下魔王血的人类会有什么反应”

    这句话像按下暂停键。路西法的笑容凝固了。”魔王的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异色瞳骤然收缩。

    别西卜意识到说漏嘴时已经晚了。”哥,大哥!我开玩笑的!”

    路西法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很精彩呢,还有吗。”

    棕发恶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当然有~”他变魔术般从翅膀里摸出个水晶球,“您看这个“

    水晶球里浮现出画面——陆渊正对着契约印记低语:“意味着你其实比想象中更在乎我?”而利维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动摇。

    路西法的眉梢微挑。

    “还有更精彩的~“别西卜飞快切换画面,这次是利维沉睡的侧颜,正靠在陆渊的膝上,旁边还放着人类的工牌。

    路西法的金色左眼微微眯起:“所以?”

    “所以!”别西卜突然挣脱束缚,“我这是在帮忙监测人类的人品!”他夸张地挥舞手臂,“万一利维真的被个人类拐跑了,您作为哥”

    路西法打断了别西卜的话,“拙劣。”金光在瞳孔深处流转,“但有趣。”

    广告牌突然变成显示屏,播放起别西卜没来得及发出去的视频。

    “这个角度拍得不错。”路西法点评道,“下次记得加滤镜。”

    别西卜的绿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过也仅限于此。”

    别西卜身上金光灼烧的痕迹隐隐发烫。

    别西卜突然咧嘴一笑,身形骤然模糊,下一秒,离路西法几步远,扭了扭脖子,活动手腕,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来啊,傲慢的鸟人,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战斗一触即发。

    别西卜的分身与路西法交锋的瞬间,整个街道的玻璃、地面齐齐爆裂。别西卜虫翼展开足有三米,每一击都带着腐蚀性的绿色毒雾。

    路西法甚至没动真格,只是随手挥了挥,圣光凝聚成的锁链就将别西卜的包围,死死将他钉在了墙上。

    “就这点本事?”路西法轻笑,“看来地狱伙食不太行。”

    别西卜扯断被缠绕的右腿,断肢又很快长出新肢,别西卜活动筋骨,狞笑着朝路西法突进。

    路西法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轻轻抬手。

    “轰——!”

    炽白的光焰瞬间吞噬了别西卜的半边身体,但对方竟硬生生抗住,腐烂的魔力化作黑潮反扑。路西法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绿色的力量却在即将触碰到路西法的刹那,化作万千苍蝇四散飞逃。

    烟雾散去,路西法连衣角都没乱,而别西卜的本体,在一开始便已化作苍蝇,嗡嗡飞逃。

    成功了!

    三个街区外的窄巷里,一只绿头苍蝇落在垃圾桶上,抖了抖翅膀变回别西卜的模样。

    别西卜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觉得路西法也不行,一天装个样子,MD,不知道他一天装什么,别西卜嘴里念叨着:“明知打不过还要为了面子硬上,那是名为勇气的愚蠢。”

    “小苍蝇,你似乎对‘愚蠢的定义很有见解’。”

    话音未落,别西卜的后颈突然被提起,他拼命挣扎却怎么都无法使用分身。

    第64章 赌约

    “你说得对。”别西卜眼睛一抽, 顺声回望,路西法正慢悠悠都走过来,“所以, 你跑什么?”

    “见鬼!”别西卜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个形容有多不合适,干笑着转头, “呃锻炼身体?”

    路西法没有理会他的胡扯, 指尖缓缓收紧。

    别西卜能听见自己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你貌似还是不清楚我们之间实力的差距。”路西法叹息着, 眼中流转着星河湮灭般的星光, “陪你玩这么久,只是想看看你能逃多远。”

    “可惜,你的‘智慧’只够支撑你逃三条街。”

    别西卜被掐得翻白眼, 但还扯出一个邪气的笑:“咳我当然清楚, 但你呢?你真的清楚自己的立场吗?”

    路西法微微眯眼:“哦?”

    别西卜邪魅一笑:“作为神最忠诚的信徒、最宠爱的孩子你是会冷眼看着他们走向预言里的结局,还是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保留私心?”

    路西法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平淡到别西卜开始怀疑自己。

    别西卜的舌尖舔过獠牙:他故意让尾音黏腻地上扬, “您那位‘父亲’可真是慷慨,让最宠爱的孩子亲眼见证所有弟弟妹妹们的终焉。”

    “哦?”路西法饶有兴致地眯起眼, “从哪只苍蝇那听来的?”

    别西卜说:“谁知道呢?毕竟你可是‘神最爱的孩子’啊, 祂怎么舍得让你真自由?”

    别西卜打量着路西法的表情, 可惜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 我们都知道, 预言一定会实现, 就像你一定会堕天一样。”他故意压低声音, 带着诱惑的语调, “就像熟透的果实终将坠落多么美妙, 不是吗?”

    沉默。

    然后。

    路西法突然笑了。

    路西法的黑翼骤然张开,圣光与暗影交织,他轻抚羽翼伤痕,语气如吟诵台词:“一场完美的戏剧,需要矛盾、冲突、以及

    圣光突然化作利刃刺入别西卜的身体,“像你这样自以为聪明的丑角。”

    别西卜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咳那你呢?‘傲慢的原罪’?呵,你连结局都改变不了,只能当个可悲的演员!”

    路西法低笑着:“谁说我想改变结局?”凑近别西卜耳边,那笑容如同舞台上精心设计的表情,夸张而富有戏剧性:“我亲爱的苍蝇王。”

    他的声音如情人低语,“我会为神带来一场精彩盛大、足以平息祂无尽岁月的完美戏剧。”

    别西卜大笑,“完美的戏剧?哈哈哈路西法,你果然还是老样子!”挣扎着指向他的黑翼。

    “那你为什么还留着这伤口?嗯?是不能还是不想?”

    别西卜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少在这装腔作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翅膀在地狱每分每秒都在流血,只有在人间才能好受些他突然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多么可悲啊,既不能回归天堂,又无法真正融入地狱。”

    路西法:“”

    “因为你怕!怕愈合了就再也找不到‘恨祂’的理由了!”

    路西法松开手,任由别西卜跌落垃圾桶:“有趣的解读。”

    空气凝固。

    路西法的羽翼轻轻颤动,几滴金血落下,圣洁与堕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这才是戏剧最吸引目光的一点。背叛要优雅,堕落要华丽,就连复仇

    他的手指轻抚过别西卜的脸颊,留下一道灼热的红痕,“也要像莎士比亚悲剧一样令人心碎。”

    别西卜讥讽地打断,“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一个殉道者?一个悲剧英雄?”他放肆地大笑起来,“醒醒吧!在神的眼里,你不过是个失败的实验品!”

    “试验品?”路西法不悦地挑起眉,但声音依然保持着歌剧演员般的抑扬顿挫:“最伟大的作品往往诞生于毁灭。”

    “疯子!”别西卜嗤笑一声,虫翼不耐烦地振动着,“你们天堂出来的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路西法随手撕开一条时空裂缝,“走吧。”

    别西卜结结巴巴道,“去、去哪?”

    “地狱七层。”路西法回头,微笑着看向别西卜,“不是要给我和利维做媒吗?现在媒人该去收红包了。”

    别西卜的翅膀僵在半空:“等等!那只是个玩笑——”

    “晚了。”路西法轻轻抬手,“玛门已经开了赌局,赌你和那个人类谁先死。”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别西卜低头一看:[魔王互助群(99+)]

    玛门:[最新骨折赔率1:1000!买定离手!]

    巴尔(暴食摄政王):[我押别西卜!那小子看着命硬,是个潜力股!]

    阿斯莫德(色欲魔王):[别西卜别怂,冲啊!我压那人类不知道压了几个零,输了我就把你女装照印在恶魔币上!]

    别西卜嘴角一抽,整张脸皱成一团,“六六六,我命都没了还管脸???”

    阿斯莫德:[人活着肯定有比命更重要的,比如我的钱。]

    别西卜:“盐都不盐了,没人想救救我吗?好歹共事了那么久。”

    阿斯莫德:[不要,我的心肝来了,一会见。]

    别西卜,[色令智昏]

    玛门(贪婪魔王):[你欠我的钱死前还是要结一下的。]

    别西卜,[见钱眼开。]

    别西卜,[巴尔,我平日对你好吧]

    巴尔,[要死赶紧的,省得每天为你善后,还要担心你又惹谁了。]

    别西卜,[]

    别西卜盯着手机屏幕,翅膀上的粉尘噼里啪啦往下掉。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哥我突然想起来地狱还有份文件要批”

    路西法抬手,一道圣光将别西卜的手机定格在空中:“不急。”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将玛门的赌局界面放大,“先下注。”

    “我赌我自己活不过今晚行不行?”别西卜的彻底蔫了,像被雨淋湿的蒲公英。

    路西法突然凑近,“小苍蝇,你知道为什么你的赔率这么高吗?”

    别西卜露出疑问的表情。

    “因为——”路西法的声音突然变成三重混响,光翼上的每一片羽毛都亮起光芒。

    “我刚刚押了你赢。”

    整个城市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路西法身上散发的圣光。别西卜这才发现,他们脚下的广告牌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平,而自己正站在“有罪”的那一端。

    “等、等等!”别西卜手忙脚乱地从翅膀里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有赎罪券!玛门给的!还有巴尔欠我的人情债!阿斯莫德的把柄!”

    路西法轻轻摇头,指尖的金光越来越亮:“这些都不够。”他突然露出一个让恶魔毛骨悚然的微笑,“除非”

    “除非什么?”别西卜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到天平边缘。

    “你答应我一件事。”路西法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右眼的黑暗如漩涡般旋转。

    别西卜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嘴巴已经先一步回答:“成交!”

    圣光骤然消散。路西法满意地收起光翼,顺手把别西卜从天平上拎下来,整理着袖口,“很好,现在回地狱吧。”

    别西卜刚松一口气,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你还没说要我做什么”

    路西法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哦?我以为你听清楚了。”

    下一秒,别西卜的脚下突然裂开一道深渊,炽热的硫磺气息扑面而来。他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了下去。

    “啊啊啊——路西法!至少给个提示——!!”

    路西法站在深渊边缘,慢条斯理地整理手套,声音轻飘飘地传下去:

    “不知道先欠着。”

    “顺便——”

    “把巴尔的假批了。”

    “记住,你要再跑,巴尔就不只是摄政王了。”

    深渊底部传来别西卜崩溃的哀嚎:“这跟让我去死有什么区别!!!”

    路西法轻笑一声,转身时羽翼舒展,羽毛飘落进深渊,在黑暗中化作点点星火。

    “区别就是——”

    “死了就不用还玛门的赌债了。”

    “而现在,你还得活着。”

    深渊深处,传来别西卜绝望的扑腾声:“六。”

    连续三天,咖啡馆的玻璃门上都没有凝结出熟悉的冰霜。房里也不见利维的身影,陆渊擦拭咖啡机的手停了下来,望向窗外。

    往常这个时间,利维坦应该已经站在街角那盏路灯下,用那种看垃圾般的眼神扫视这店铺了。

    “玩脱了?”安娜小心翼翼地从吧台后探出头,“陆前辈,您已经擦同一个杯子十分钟了。”

    陆渊低头,发现手中的骨瓷杯已经被擦得锃亮。他放下杯子,摸索着肩膀上的齿痕,那里已经结痂,却依然隐隐作痛。

    “叮铃——”

    门铃突然响起。

    “欢迎光临!”陆渊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65章 茶话会

    是布涅,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奸商脸。今天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领带上别着艾尔伯斯集团的徽章。

    “办理员工离职手续。”布涅将一份文件拍在吧台上,震动得咖啡杯叮当作响。

    陆渊的目光停在辞职报告上, 手指紧攥,“他辞职了?”陆渊的声音很轻,神色没落。

    布涅慢悠悠地抿了口咖啡, 故意拖长语调:“是啊, 手续都办完了。”

    陆渊没说话, 盯着报告上利维坦的签名, 笔锋凌厉,像他本人一样带着点不耐烦的意味。

    陆渊忽然想起那天利维被他逗得忍无可忍,事后看都不看他, 甩下一句“找到东西, 你就可以死了。”就转身离开的样子

    真走了。

    布涅欣赏了一会儿他僵硬的表情,才慢吞吞地补了一句:“不过嘛,不是他辞职。”

    陆渊猛地抬头,等待着布涅回答, 眼神里满是期待,欣喜。

    “准确地说, 是被迫停职。”布涅推了推金丝眼镜, “现在躺在失乐园医院VIP病房, 全身百分之六十骨骼粉碎性骨折, 三处脏器破裂, 翅膀需要重新培育”

    陆渊呆愣在原地, 大脑放空, 随即反应过来布涅在逗他。

    布涅突然笑眯眯地晃了晃报告:“是别西卜。”

    “那家伙因为造谣, 结果被两位当事人联手揍进失乐园医院了。”他指了指报告, “所以这份是别西卜的离职申请,他现在躺在失乐园重症监护室,翅膀上的冰碴子还没化完呢。”

    陆渊:“”

    布涅坏心眼地凑近:“怎么,刚才以为利维陛下真走了?”

    陆渊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没有。”

    “哦~”布涅拉长音调,“那你手指捏那么紧干嘛?纸都快被你抠破了。”

    陆渊:“”

    布涅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利维陛下只是暂时回海地司处理公务。”他眨眨眼,“不过听说路西法陛下‘特意’去探望了别西卜陛下,还‘亲切’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把另一边也上石膏”

    “别西卜陛下还在奄奄一息地喊,‘谁TM先给我付医药费”

    陆渊:“利维知道这事吗?”

    布涅耸肩:“谁知道呢?反正现在地狱论坛热门话题第一是《惊!某恶魔因造谣惨遭双王混合暴打》。”

    陆渊默默掏出手机,给利维发了条消息:[听说别西卜进医院了?]

    陆渊发完才想起地狱跟人间不在一个维度,利维收不到,默默撤回了。

    陆渊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撤回键上方,犹豫了一秒。

    然而,就在他即将按下的瞬间,聊天框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利维坦:[?]

    陆渊的手指僵住

    地狱不是没信号吗???

    手机又震了一下。

    利维坦:[你撤回什么了?]

    陆渊盯着那个问号,忽然有种微妙的、被抓包的心虚感。他慢吞吞地打字:[没什么,发错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

    利维坦:[你问别西卜?]

    陆渊:[]

    撤回了个寂寞,他叹了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嗯,听说他被你和路西法打进医院了?]

    这次,利维坦的回复格外快:[他活该。]紧接着,又补了一条,[你关心他?]

    陆渊盯着这句话,莫名从冰冷的文字里读出一丝危险的意味。他指尖顿了顿,忽然笑了,故意回道:[是啊,毕竟相处了一阵子。]

    聊天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闪烁了几秒,然后。

    利维坦:[怎么,没苍蝇围绕你,觉得自己这生没意义了?]

    陆渊,

    利维:[你手段了得,不如直接去问路西法。]

    陆渊挑眉:[问他什么?我们都不认识?]

    利维坦:[认不认识你自己心里有数,问他能不能把你也打进医院。]

    陆渊,[那怎么联系,陛下引荐我一下。]

    利维坦,[滚]

    陆渊盯着那个杀气腾腾的“滚”字,不仅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继续打字:

    [陛下这么凶,路西法知道吗?]

    聊天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又闪,最终弹出一条:

    利维:[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残暴。]

    陆渊嘴角的笑意更深,手指飞快敲击屏幕:

    [好啊。]

    [我等你。]

    利维已读不回。

    陆渊没理他,低头飞快打字:[那你要来人间探病吗?]

    陆渊又补了一句:[我病房可以订你隔壁。]

    发完这条,他顺手把手机往吧台一丢,转身去煮咖啡,动作悠闲得像刚刚只是在聊天气。

    布涅在一旁看得直摇头:“你这种作死的行为,在地狱里俗称‘活腻了’。”

    陆渊慢条斯理地拉花:“这叫情趣。”

    布涅:“”情趣个鬼!这分明是坟头蹦迪!

    被发现了呢,陆渊没忍住笑出声。

    布涅在一旁幽幽道:“你笑得好恶心。”,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啧啧摇头:“你早晚被利维坦陛下做成标本挂墙上。”

    陆渊收起手机,心情愉悦地转身去磨咖啡豆:“那也不错。”

    “至少能天天看着他。”

    布涅:“”

    没救了,这人彻底没救了。

    三秒后,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紧接着[你想死可以直说。]

    这次,利维直接下线了。

    陆渊嘴角翘了翘,抬头对布涅说:“帮我个忙。”

    “嗯?”

    “帮我给别西卜的病房订个果篮。”他微笑。

    布涅:“你确定是想让我去探病,而不是去补刀?”

    陆渊低头打字,语气轻松:“怎么会呢?我只是想去慰问一下我的军师——”

    “毕竟我应该是不会见到他了。”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风铃清脆一响。

    布涅的声音还在耳边,却忽然像隔了一层毛玻璃般模糊远去。

    陆渊眼前一花,再抬头时,已经站在一座新艺术风格的花园里。

    铁艺藤蔓缠绕着琉璃立柱,彩色玻璃拼成的蝴蝶在阳光下,折射出幻彩的光斑。远处喷泉的水珠凝固在半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钻石雨。

    “这边~”

    熟悉的夹子音传来。陆渊转头,看见之前咖啡厅那两位失乐园的恶魔。

    只是现在换下了夸张的蓬蓬裙。

    两米高的瓦沙克穿着严谨的黑色执事服,而拜蒙衣着显得就休闲多了。

    路西法坐在花园中心的主座上,双腿交错着,他指尖轻敲扶手。

    瓦沙克立即躬身行礼:“陛下,他就是陆渊。”

    拜蒙趁机蹿到路西法身边,眼睛直勾勾盯着草莓蛋糕。

    “拜蒙!”瓦沙克怒喝,“太失礼了!站过来!”

    拜蒙扭过头,“不要,路西法哥又不介意,”期待地看向路西法, “哥~我想吃那个!”

    路西法却轻笑出声,揉了揉拜蒙乱糟翘起的头发:“无妨,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亲手切下一块蛋糕递过去,“而且现在是茶话会时间,瓦沙克,你也不用那么拘谨。”

    拜蒙欢呼一声,立刻叉起蛋糕塞进嘴里,奶油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瓦沙克叹了口气,但还是默默站到了路西法的另一侧。

    路西法的目光这才转向陆渊:“欢迎来到我的花园。”

    陆渊的背脊瞬间绷紧。他分明记得自己前一秒还在和布涅说话。

    “别紧张。”路西法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指尖点了点茶杯,“只是请你来喝个下午茶。”

    拜蒙突然凑过来,像打量什么新奇生物般绕着陆渊转了一圈:“人类?看起来好普通啊。”

    瓦沙克一把将他拽回来:“闭嘴!”

    路西法却笑了:“拜蒙说得没错。”他支着下巴,笑着说:“确实很普通。”

    空气突然变得沉重,陆渊感觉有冷汗顺着后背滑下。

    路西法突然推过一盘布丁:“尝尝?利维小时候很喜欢这个。”

    话题转得太快,陆渊一时没反应过来:“小时候?”

    “嗯。”路西法端起红茶抿了一口,“不过他现在大概会否认这件事,顺便拉踩一下甜点。”

    拜蒙突然举手:“我记得!利维哥每次来都会——嗷!”

    瓦沙克狠狠踩了他一脚。

    路西法坐在王座上,指尖轻轻敲击扶手,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看着一旁拘束陆渊,轻笑出声。

    “真是有趣。”

    “别西卜努力想当个坏人,可惜成了个小丑,那个蠢货,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  他的声音低沉优雅,带着几分玩味。

    “自己才是猎物。”

    陆渊的瞳孔微微一缩。

    路西法的六翼在背后舒展,羽毛缓缓飘落。

    “你做得不错。”他轻声道

    陆渊沉默后开口:“你早就知道?”

    路西法侧眸,笑意更深:“当然。”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路西法反问,语气慵懒,“难得有这么精彩的戏码,我为什么要扫兴?”

    路西法却毫不在意,手里的叉子在蛋糕上挖出缺口,“猎物反成猎人,而真正的猎人。”

    “甚至不知道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别西卜太无趣了,总是做些一眼就能看穿的蠢事。”

    “而你——”

    他瞳孔直视陆渊,“至少让我觉得,这出戏值得一看。”

    陆渊喉结微动,半晌才低声开口:“您不生气?”

    路西法挑眉:“生气?为什么?”

    第66章 演出前的准备

    “因为……我利用了您。”

    路西法笑了, “别西卜被揍,是他自己蠢。”

    “而你——”

    “不过是做了恶魔该做的事。”

    路西法单手支着下巴,姿态慵懒优雅。

    拜蒙在一旁疯狂往嘴里塞蛋糕, 奶油沾了满脸。瓦沙克忍无可忍,一把拽住他的后领:“注意仪态!”

    路西法随意地挥了挥手:“随他去吧。”他看向陆渊,“比起这个, 我更好奇——”

    “你明明知道利维是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还敢在他面前耍小心思?”

    陆渊沉默片刻, 忽然也笑了:“因为他允许。”

    路西法的眉梢微微挑起。

    “如果他真的厌恶我的算计, ”陆渊直视那双异色瞳,“我现在应该和别西卜躺一个病房,不, 应该连灰都不剩下。”

    “有趣。”路西法缓缓放下茶杯, 瓷器与银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请你来喝茶?”

    陆渊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因为我像那个天使吗?”

    花园里的风突然凝固了。

    拜蒙塞满马卡龙的腮帮子停止咀嚼,瓦沙克的手指僵在半空。路西法唇边的笑意丝毫未变, 但眼中的温度却骤然褪去。

    路西法的声音轻柔得像毒蛇吐信,“谁告诉你的?”

    陆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但目光没有躲闪:“我猜的。”

    路西法的指尖轻轻敲击扶手, 每一下都像丧钟的余韵:“继续。”

    “硬要说的话, 其实别西卜并没有说很过分的话, 他也在小心用词, 但您和利维还是把他打进了医院, 虽然躺医院的人可能是别西卜的分身。”

    陆渊的掌心渗出冷汗, 但语调平稳, “不是因为在乎绯闻, 真正而是他后面的话,关于那个六翼天使。”

    “做为最初的晨星,曾经的天国副君,您当然也是那位天使的哥哥。”  陆渊直视那双可怖的异色瞳:“作为独裁者,您不会允许任何人质疑,更别说掀开弟弟们过去痛苦。”

    “利维听到了,也很生气却要装作不在意。”

    拜蒙不小心捏碎了茶杯。

    瓦沙克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路西法意外的没有反应,他看着满园的玫瑰,说:“聪明!”

    “那你再猜猜——”

    他的左眼如旭日般亮起,右眼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我为什么容忍你活着走出这里?”

    陆渊的呼吸几乎停滞。

    那双异样的眼睛,洞悉着自己。

    “因为喜欢这样的风格,允许弟弟们的穿着,无一不说明您是一位浪漫的魔王,您就有很大的概率喜欢戏剧。”陆渊的喉结滚动,声音轻却清晰,“您想看一场好戏。”

    路西法慢慢直起身,唇角勾起愉悦的笑容:“继续说。”

    陆渊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而您让我坐在这里”

    他抬头,直视魔王的眼睛:“是想确认这次是不是能见到新的晨光。”

    路西法的指尖停在半空,异瞳收缩了一瞬。拜蒙和瓦沙克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红玫瑰的花瓣凝滞在半空,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

    “你竟然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叹息。

    陆渊的呼吸微窒,但并未退缩。他注视着路西法,仿佛透过那双异色瞳,看到了更深处的东西。

    那个曾经高悬于天的晨星,那个坠落时撕裂天幕的魔王,那个如今端坐于失乐园王座上的孤独君主。

    路西法忽然笑了。

    “当鲸落滋养了整片海域”他轻声念道,指尖轻轻划过茶杯边缘,“当飞鸟的羽翼化作季风”

    他的目光落在陆渊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兴味:“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拜蒙和瓦沙克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后几步,将空间留给两人。

    路西法站起身,黑玫瑰在他脚边无声绽放。他走向花园深处的一座喷泉,水面倒映着破碎的星光。

    “命运”他低语,“不过是万物在时间长河里交换自由的仪式。”

    陆渊跟了上去,站在他身侧:“所以,您是在等待一场新的仪式?”

    路西法的指尖轻轻掠过喷泉的水面,星光在他的指间破碎又重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穿透了无数个时空,“让我们在新的晨光里重逢。”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又像一句预言。

    路西法侧眸看他,异色瞳孔中流转着难以捉摸的情绪:“这一次,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他抬手,一片羽毛,瓣飘落在陆渊掌心:“送你的礼物。”

    羽毛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化作一道微光没入陆渊的指尖。没有疼痛,没有异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陆渊皱眉:“这是?”

    路西法微笑:“戏剧的演出票。”

    “什么?”

    “未来的某天你就知道了。”

    拜蒙终于忍不住凑过来:“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瓦沙克一把拽住他:“闭嘴,吃你的蛋糕。”

    路西法轻笑,转身走向花园深处:“茶会结束了。”

    他的身影渐渐被玫瑰的花海淹没,声音却清晰地传来:“陆渊,记住——”

    “命运从不偏爱任何人,但晨光会眷顾敢于直视深渊的眼睛。”

    下一秒,花园的景象如潮水般褪去。

    陆渊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仍坐在咖啡厅的椅子上,手指还保持着捏紧辞职报告的姿势。

    布涅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喂?你还好吗?”

    是幻觉?还是

    陆渊的指尖微微发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纹路,像一片羽毛的轮廓,转瞬即逝。

    “陆渊?”布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刚才突然走神了。”

    “没事。”陆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却有些哑,“只是想到些事情。”

    布涅狐疑地打量他:“你脸色很差。”

    陆渊端起早已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泛起的寒意。

    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那些关于“晨光”、“天使”真的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吗?

    记忆像被雾气笼罩,越是回想越是模糊。只有路西法那双异色瞳孔清晰得可怕,仿佛能看透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不过路西法的右眼好奇怪。

    “喂。”布涅突然压低声音,“你该不会”

    陆渊猛地抬头。

    “偷偷尝了我的特调咖啡吧?”布涅指了指自己杯里可疑的紫色液体,“这玩意儿喝多了会产生幻觉。”

    陆渊松了口气,勉强笑道:“可能吧。”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利维的聊天框还停留在那句[你想死可以直说]。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

    不能问。

    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布涅突然推过来一张纸巾:“擦擦手。”

    陆渊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纸巾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他仿佛又听到路西法那句带着笑意的低语:

    “未来的某天你就知道了。”

    窗外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乌云翻滚着吞没了最后一缕阳光。陆渊无意识地摸向口袋,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那是一张烫金的剧院门票,上面用优雅的字体印着:

    [莎士比亚歌剧院·《俄狄浦斯王》·贵宾席]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或者说,它真的存在吗?

    陆渊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突然想起有事。”他抓起外套,往外走,“果篮的事下次再说!”

    布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半晌才嘟囔道:“所以到底要不要给别西卜送果篮啊?”

    陆渊漫无目的地走着,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他紧紧攥着那张门票,烫金的边缘割得掌心发疼。

    远处钟楼的指针指向五点,一群白鸽扑棱棱飞过乌云密布的天空。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那双异色瞳孔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当鲸落滋养了整片海域”

    陆渊猛地摇头,把那个声音赶出脑海。他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给利维发了条消息:

    [今晚有空吗?]

    三秒后,手机震动:

    [说。]

    陆渊看着那个熟悉的冷淡回复,突然觉得安心了些。他慢慢打字:

    [我想见你。]

    这次回复来得更快:[没空]!

    路西法慵懒地靠在主座上,眸子扫过瓦沙克和拜蒙。

    “拜蒙。”

    正在偷吃点心的拜蒙猛地一僵,奶油沾了满脸:“啊?”

    “去厨房拿些新的点心来。”路西法的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要你最喜欢的蓝莓塔。”

    拜蒙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瓦西沙克却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路西法脸上停留了一秒。

    他太了解这位兄长了,路西法从不会对甜点感兴趣,更不会主动让他们去跑腿。

    ……支开我们?

    瓦沙克拽住拜蒙的手腕:“我带你去。”

    拜蒙不满地嘟囔:“我自己能找到”

    “厨房新换了布局。”瓦沙克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离开,“你会迷路的。”

    拜蒙还没反应过来:“啊?可是”

    “走。”瓦沙克加重了力道,眼神示意他闭嘴。

    拜蒙眨了眨眼,终于迟钝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改口:“哦、哦!那哥我们去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小径尽头。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

    黑玫瑰的花海在风中摇曳,利维的身影出现在花园深处。

    第67章 诡异的门票

    利维冷笑:“你还是老样子, 连自己弟弟都算计。”

    “这不叫算计。”路西法优雅地抿了口红茶,“这叫体贴。”

    他放下茶杯,异色瞳直视利维:“毕竟接下来的话题, 不适合让他们听见。”

    利维的眼瞳微微转动:“比如?”

    “比如”路西法的声音突然低沉,“你心口那道裂痕,到底是怎么来的。”

    利维坦欣赏着面前的玫瑰, 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路西法没有回头, 只是轻笑:“都去失乐园了, 怎么不在多待会儿?”

    利维的声音平静:“没必要。”

    “哦?”路西法侧眸, 异色瞳孔流转着微光,“连修复都不尝试?”

    “修复不了。”利维的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心口,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痕, “我的身体, 我更清楚。”

    路西法沉默了一瞬,随后缓缓道:“距我们上次待一起过去多久了?”

    利维抬眸,瞳孔里映着路西法的背影:“七千六百四十七年。”

    “记得这么清楚?”路西法轻笑。

    “你比我更清楚。”利维淡淡道,“毕竟, 你才是那个一直在数日子的。”

    路西法终于转过身,异色瞳直视利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喜欢废话。”

    利维:“你也一样, 喜欢拐弯抹角。”

    路西法低笑, 抬手拂过一片黑玫瑰的花瓣:“我只是好奇, 你明明可以修复, 却选择放任它恶化。”

    利维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喷泉上, 水面倒映着破碎的星光:“有些东西, 不是修复就能解决的。”

    “比如?”

    “比如”利维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冷意, “你明明知道答案,却非要我亲口说出来。”

    路西法笑了:“你还是这么讨厌被试探。”

    “而你,还是这么喜欢试探。”

    路西法忽然开口:“那个叫陆渊的人类,挺有意思。”

    利维嗯了一声,不想多做解释。

    路西法的指尖轻轻拨弄着黑玫瑰的花瓣,异瞳在暮光中流转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们区别还是很大的吧。”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利维蓝色的瞳孔倒映着破碎的星光:“你想说什么?”

    路西法低笑,抬手间一片花瓣飘落,在触及喷泉水面的刹那凝结成冰:“这个孩子会对你笑,会撒娇,也会强取豪夺。”

    “他不是。”

    “当然不是。”路西法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又像是自嘲,“但你不觉得讽刺吗?”

    路西法说,“下次带他一起来吧,失乐园的玫瑰开得正好。”

    利维瞳孔倒映着路西表情,“你希望我带谁来?”

    路西法轻笑,指尖的黑玫瑰花瓣在暮光中化为灰烬:“你又想带谁来?”

    这是一场没有答案的问答。

    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在问什么,却谁都不肯先开口。

    花园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喷泉的水声轻轻回荡。

    利维最终移开视线:“失乐园的玫瑰,不适合他。”

    路西法挑眉,问道“因为带刺?”

    “因为会枯萎。”利维坦的声音冰冷,“我不喜欢看美好的东西凋零。”

    路西法挑眉玩味地看着利维坦。

    “真是意外。”路西法轻笑,“你竟然会承认某样东西是‘美好’的。”

    利维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花园深处。

    路西法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下次带瓶酒来吧。”

    利维的脚步微微一顿。

    “七千六百四十七年。”路西法随意拨弄着身旁的玫瑰,“该喝一杯了。”

    利维说,“你在送客吗?”

    路西法摇头,“是邀请。”

    路西法抬手一挥,空中浮现出一张烫金请柬,上面印着莎士比亚歌剧院的标志,“《俄狄浦斯王》要开演了,要一起去看看吗?”

    黑玫瑰在暮色中低垂,花瓣边缘凝结着细碎的冰晶。

    “莎士比亚歌剧院?”利维坦停足回望,“你什么时候对人类的戏剧感兴趣了?”

    路西法轻笑:“我一直都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些关于弑父娶母、兄弟相争的伦理大剧。”

    利维站在花园边缘,头发被夜风拂起几缕,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淡淡道:“《俄狄浦斯王》有自虐剧情,你还是不要感兴趣了。”

    “为什么?”

    “怕你掉眼泪,丢人。”

    路西法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低低笑了起来。

    路西法慢条斯理地捻着花瓣,“掉眼泪?”他忽然凑近利维耳畔,“你是指《李尔王》终幕时那样?”

    利维坦“你貌似比我感性。”

    “掉眼泪?”路西法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漆黑的眼角,像是在确认什么,“利维,你是不是忘了”

    他突然逼近一步,玫瑰的香气随着夜风缠绕而上,“我早就没有眼泪可以掉了。”

    利维坦没有后退,“那就别演得那么投入。”

    路西法歪了歪头,唇角的弧度更深:“哦?我入戏太深?”

    路西法后退两步,优雅地整理着袖口。他抬头看向歌剧院的方向,灯光已经亮起,隐约能听到序曲的旋律。

    “要开始了。”路西法微笑道,“真的不一起去看吗?”

    “我对人类的自我感动没兴趣。”利维转身离开,“明知命运却还要反抗,最后刺瞎双眼自我放逐——毫无意义。”

    路西法低笑,指尖的玫瑰花瓣随风飘落:“你不好奇当一个人亲手挖出自己眼睛时,究竟是在惩罚命运,还是在逃避现实?”

    利维坦没有停下脚步,“疯了?”

    “也许吧。”路西法望着利维坦离开的背影,“但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看着观众为一场早已注定的悲剧落泪,看着他们为早已陨落的晨星哀悼”

    远处传来歌剧院的钟声,《俄狄浦斯王》的终曲隐约可闻。合唱团正唱着:“所谓幸福,不过是痛苦阴影中短暂的错觉。”

    路西法独自站在玫瑰花海中,舞台已经准备好了,但显然演员还没有表演的欲望,但他愿意相信,这场盛大而悲剧的戏幕,一定会有结束的一天。

    雨水顺着陆渊的发梢滴落,陆渊站在街角,死死盯着手中那张烫金门票。

    [莎士比亚歌剧院·《俄狄浦斯王》·贵宾席]

    它不该存在。

    却又真实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就要将门票撕碎。

    “先生!”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陆渊猛地回头,看到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站在雨中,怀里抱着一叠宣传单。她的眼神单纯无害,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要来看看我们的新剧吗?”她笑着递来一张传单,“《俄狄浦斯王》重制版,今晚七点开场哦。”

    传单上印着熟悉的剧院外观,烫金的标题下是一行小字:

    [命运可以改写吗?]

    陆渊的喉咙发紧:“你们剧院是人演的吗?”

    女孩歪着头,雨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却怪异地没有打湿传单:“每位观众都能直面自己的命运。

    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包括您。”

    陆渊倒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滑入衣领,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那女孩的身影已经融入雨幕,唯有空灵的歌声在潮湿的空气中回荡:

    女孩的身影在街角模糊,唯有诡异的旋律如附骨之疽,一字一句钉进他的脑海——

    “Chamish me'ot pa'am lo'oh mishrah~”  (演过千遍就不是戏)

    “Mavet alfei pa'am lo'oh nefesh”  (死过千遍就不是命~)

    陆渊低头看向手中的门票,发现烫金文字正在融化重组,最终变成:

    [6号包间专属席位]

    雨越下越大。

    远处的起灯光,闪电仿佛要刺破天穹。

    他不知道的是——

    身后雨幕里,那个发传单的女孩正缓缓摘下发圈,双马尾散开成银白的长发,身后巨大的翅膀将她包裹,洁白的丝带遮住她的眼眸。

    她的指尖捏着一根纯白羽毛,轻轻一吹。

    羽毛化作星尘,消散在雨中。

    戏剧即将开场。

    而观众尚未就座。

    远处钟楼的指针指向五点,一群白鸽扑棱棱飞过乌云密布的天空。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那路西法双异色瞳孔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雨水顺着陆渊的指尖滑落,打湿了那张烫金的剧院门票。他站在街角,盯着票面上的水珠,仿佛洪水猛兽。

    陆渊将那张烫金的剧院门票狠狠揉成一团,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见鬼去吧。”陆渊低声咒骂,转身走进雨幕中。

    陆渊的呼吸凝滞在胸腔。

    雨,停止了??!

    陆渊站在街道中央。

    水珠悬在半空,飞鸟凝固在振翅的瞬间,街灯的光晕凝固成惨白的雾团,连风都失去了声音。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他的心跳声在死寂中轰鸣。

    “这不可能”

    他下意识后退,鞋跟却撞上了坚硬的东西,转头看去,是路边橱窗的玻璃。

    而玻璃反射出的,不是他的脸。

    梦魇时看到的眼睛!在镜面深处注视着他。

    陆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颅骨内侧嘶吼:

    “你逃不掉的。”

    “这是你的命运。”

    “就像俄狄浦斯注定弑父娶母!!”

    陆渊猛地捂住耳朵,声音从他脑子里直接炸开的。

    橱窗玻璃开始龟裂,裂纹组成诡异的符文,而那双金色竖瞳在碎片中分裂增殖,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第68章 观众已经到场

    “滚出去!”陆渊嘶吼着挥拳砸向玻璃。

    他的拳头砸穿玻璃的瞬间, 世界骤然扭曲。

    没有碎片飞溅,没有疼痛。

    只有无尽的坠落感,仿佛跌入一面又一面交叠的镜子。无数个“自己”在镜中闪过, 有的穿着陌生的服饰,有的站在古老的战场上,还有的……被锁链禁锢, 坐在漆黑的王座上。

    “找到我。”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近得像是贴着他的耳畔呢喃。陆渊猛地转头, 终于在某面破碎的镜中看清了说话之人, 看不轻脸但那双金色竖瞳令他印象深刻。

    是他自己。

    却又不是他。

    镜中的男人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他抬手按在镜面上,与陆渊的掌心相贴,隔着时空低语:

    “在戏剧开始之前。”

    镜面突然炸裂!陆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出镜中世界。

    “演员就该待在舞台上。”

    世界骤然颠倒!

    世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重新运转。

    雨停了, 街道消失了, 四周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紧接着,两排蜡烛无声燃起,从陆渊的脚尖一路延伸至远方,昏黄的火光在黑暗中撕开一条细长的路。烛焰笔直向上, 没有一丝摇曳,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而路的两旁——

    黑暗在沸腾。

    嘈杂的低语从看不见的深渊里涌出, 像是千万人同时呢喃, 又像某种庞然大物在沉睡中的呼吸。

    偶尔有苍白的手爪从黑暗中探出, 想要触碰烛光照亮的路径, 却在即将越过界限的瞬间化为灰烬。

    “路已铺好。”

    一个声音直接在陆渊脑中响起, 分不清男女, 也辨不出方向。

    “演员该登台了。”

    陆渊猛地回头, 发现来时的路早已被黑暗吞噬。唯一的光源只剩下那两排诡异的蜡烛, 而尽头——

    是一座哥特式剧院的轮廓, 猩红的幕布在无风的环境中自行摆动。

    陆渊感觉口袋里突然一沉。

    伸手摸去,那张被扔掉的烫金门票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边缘锋利得割破了他的指尖。血珠滴在票面上,立刻被吸收殆尽。

    烛火突然同时倾斜,全部指向剧院的方向。

    陆渊知道,这不是邀请。

    是命令。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轻笑了一声。

    陆渊的喉咙发紧,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其实他看到女孩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但当他再次回头时,身后的黑暗已经彻底凝固,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连烛光都无法穿透。那些嘈杂的低语声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张嘴唇正贴着他的后颈呼吸。

    没有退路了。

    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蜡烛随着他的脚步一盏接一盏熄灭,身后的路被黑暗重新吞噬。

    而前方的剧院轮廓却越来越清晰,猩红的幕布上浮现出扭曲的金色符文。

    “犹豫即是背叛。”

    那个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

    陆渊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这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

    路西法的暗示、奇怪的女孩、镜中的黄金竖瞳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该死的剧院,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推着他走向舞台。

    可他现在别无选择。

    走到最后一根蜡烛前时,剧院的大门无声开启,里面漆黑一片。

    陆渊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过门槛。

    “砰!”

    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歌剧院穹顶的星光渐次暗下,猩红帷幕掀起时,传来悠远的古希腊合唱:

    “命运如车轮碾过辉煌者,将高傲者掷入尘埃。”(注1)

    拉伊俄斯王站在宫殿最高的露台上,俯瞰着沉睡中的底比斯城。夜风带着橄榄树的清香拂过他的脸颊。

    “我的王,夜已深了。”伊俄卡斯忒王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拉伊俄斯没有回头,只是将手紧握成拳抵在大理石栏杆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知道我无法安睡,伊俄卡斯忒。每当闭上眼睛,我就看到他的脸。”

    王后的脚步轻轻靠近,她纤细的手指覆上丈夫紧绷的肩膀。”那只是个预言,我的王。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预言从来不会落空!”拉伊俄斯突然转身,眼中是恐惧和怒火,“佩洛普斯的诅咒会像毒蛇一样缠住我的喉咙,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

    伊俄卡斯忒后退半步,现在她只不过是一个想要保护孩子的母亲,可是她做不到,连为孩子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拉伊俄斯立刻为自己的失控感到懊悔,但他无法控制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二十年前,当他还是流亡王子时,他绑架了佩洛普斯美丽的儿子克律西波斯,并残忍地虐待了那个少年。作为报复,佩洛普斯诅咒拉伊俄斯将来会被自己的儿子杀死,并且迎娶伊俄卡斯忒。

    这个诅咒成为拉伊俄斯挥之不去的梦魇。他与伊俄卡斯忒结婚多年,一直刻意避免生育子嗣,就是害怕预言成真。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耻辱,更何况他还是国王,他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成真,哪怕是亲手杀死自己的亲儿子,他也绝不后悔。

    “原谅我,我的王后。”拉伊俄斯深吸一口气,握住妻子冰凉的手,“只是最近那个德尔斐的先知又出现在我的梦中,重复着同样的预言。”

    伊俄卡斯忒轻叹一声,将头靠在丈夫胸前,“也许我们应该向诸神献祭,寻求他们的宽恕与指引。”

    (命运啊,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可怜的孩子)

    伊俄卡斯忒掩瞒了怀孕的事实,直到孩子分娩,拉伊俄斯才知晓,预言正在慢慢实现。

    孩子降生的那天,拉伊俄斯用匕首在婴儿的双脚上各刺了一个深深的洞,然后用结实的皮绳穿过伤口,将两只脚绑在一起。婴儿被丢进喀泰戎山的荒僻峡谷,任其被野兽吞噬,或是在寒风中冻毙。

    他以为这样就能掐灭预言的火种。

    舞台上,祭司正将襁褓中的俄狄浦斯递给牧羊人,婴儿脚踝上的伤口渗出猩红。

    “诸神编织的网,凡人终将自投罗网。”(注2)合唱声如潮水退去。

    俄狄浦斯在科林斯的王宫中长大,他始终以为自己是珀琉斯与王后的亲生儿子,是未来的科林斯国王。直到他成年后,一次在德尔斐神庙求问神谕,“你将杀死你的父亲,娶你的母亲为妻。”

    俄狄浦斯惊恐万分,不愿相信这残酷的预言,更不愿伤害自己视若亲生的父母。为了逃避命运,他毅然离开了科林斯,发誓永不回去。他一路向西,朝着忒拜的方向走去。

    通往忒拜的路上,一个狭窄的岔路口,他与一辆华贵的马车相遇。车夫的呵斥与马车上老者的傲慢激怒了他,争执中,俄狄浦斯失手杀死了那个老者和他的随从——他不知道,那老者正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忒拜国王拉伊俄斯。

    抵达忒拜时,这座城市正被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所困。斯芬克斯每天向路人提出谜语,答不出者便会被它撕碎。

    “Τ? ?ωθεντ?τταραπ?δια, μεσημβρ?? δ?ο, ?σπ?ρα? τρ?α.?“  [Quod mane quattuor pedes, meridie duo, vespere tria. Quid est hoc?](什么东西早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

    “利维?”陆渊早就坐不住了,听到利维坦的声音更坐不住了,环顾一圈,尝试着打开包厢,“吱呀。”

    陆渊一脸不可置信,‘门真的开了!'陆渊把头探出去,只见地上有一只千纸鹤,陆渊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又听到了路西法的声音。

    “:?νθρωπο?。”  [homo](人)路西法轻笑,用古希腊语回,“Το ?νθρ?πινονγ?νο? ?περ?χειμ?λιστα darin, ?αυτ?ν ?ποigarισμ?νζ?ν.“  [Homo maxime perit in hoc, se ipsum enigmate vivendi.](可人类最擅长的,是把自己活成谜面。)???这歌剧院隔音效果这么差吗?前面这么吓人的开场就这样?有这么请人的吗?!

    千纸鹤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它在陆渊面前盘旋一圈,忽然用喙轻轻啄了啄他的指尖。

    陆渊愣住的瞬间,千纸鹤猛地向上窜起。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指尖刚触到那层薄薄的纸,整个人就像被一股轻烟托了起来。

    陆渊挣扎着,喊道,“欸!去哪里啊!“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台上,斯芬克斯羞愤自杀,忒拜人欢呼雀跃,将这位拯救者拥立为新的国王。按照习俗,他娶了前国王拉伊俄斯的遗孀伊俄卡斯忒为妻。

    他血缘上的母亲。

    多年过去,俄狄浦斯与伊俄卡斯忒生下了四个孩子,他治理下的忒拜一度繁荣。

    利维坦翻着剧目单没有接话。

    路西法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只是低头啜了一口茶,随后轻声念道:“? ?λ?θεια ?? ο?νο?, πρ?τονμ?ν ?πυρο?ντ?νγλ?τταν, ?λλ' ? ?π?σο? α?ε? μ?νει.“  [Veritas sicut vinum, primo gustu adurit guttur, sed sapor perpetuus manet.](真相如酒,初尝灼喉,余味永恒。)

    【作者有话要说】

    《俄狄浦斯王》是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代表作,约公元前431年演出 。本文引用其作为戏剧背景。乱码的文字是古希腊语,机器翻译的,有的是英语,但还是错的,装一下[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69章 看戏

    陆渊一脸迷茫地站在包厢门口。千纸鹤把他送到这里后就消失了。

    人在面对未知时总是畏惧的, 听到里面传来的熟悉声音时,紧绷的神经却莫名松了一瞬。

    是路西法的声音。

    陆渊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包间门。

    包厢内光线昏暗, 猩红的丝绒座椅上,利维坦正冷着脸坐在那里,他手里捏着一张烫金的节目单, 眉头紧锁。

    而路西法则懒散地靠在另一张椅子上, 手里端着一杯红茶, 见到陆渊时, 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陆渊的喉咙发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应该害怕的,今晚的一切绝非正常。可当他看到利维坦那张冷冰冰的脸时, 那股悬在头顶的恐惧感却莫名消散了几分。

    至少……利维坦在这里。

    至少他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些。

    “你……“陆渊张了张嘴, 声音有点哑,“你不是说没空吗?”

    利维坦头也不抬,语气冷淡:“现在也没空。”

    路西法轻笑一声,放下茶杯:“别这么无情嘛, 利维,他可是我邀请的。”

    利维冷笑一声, “都要结束了。”

    陆渊的指尖微微一颤。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镜中那双金色竖瞳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 让他脊背发寒。

    利维坦终于抬眼看他, 上下扫射几眼。片刻后, 他冷声道:“坐下, 别挡路。”

    陆渊僵了一秒, 随后慢吞吞地挪到空着的座位上。

    他其实还是害怕的。

    害怕那双金瞳代表的未知力量, 害怕路西法意味深长的笑容, 甚至害怕利维坦此刻的沉默。但他更怕的是,如果他表现出恐惧,会不会被这两只恶魔当成笑话?

    所以,他选择用调侃掩饰不安。

    “我还以为你对人类戏剧没兴趣呢。”他故作轻松地看向利维坦。

    利维坦专心看剧,“我是来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死。”

    陆渊:“……“

    路西法噗嗤一声笑出来,“利维,你吓到他了。”

    陆渊确实被吓到了。

    但他不想承认。

    所以他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回了一句:“那你看完了吗?我什么时候死?”

    利维坦盯着他,沉默两秒,随后冷冷道:“今晚。”

    陆渊的笑容僵在脸上。

    路西法适时地举起杯子,轻轻碰了一下陆渊面前那杯没人动过的红茶,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敬终幕。”他微笑,“希望你能活到谢幕的时候。”

    陆渊的指尖冰凉。

    他后悔打趣利维坦了。

    利维说:“你怎么会让他来?”

    路西法看着杯中的液体说:“人类的戏剧,人类看才有趣。”

    利维还想说什么被路西法打断了,“第二幕开场了!”

    一场莫名的瘟疫席卷全城,庄稼枯萎,牲畜病死,人们纷纷死去。忒拜人再次去德尔斐求问神谕,得到的答案是:必须找出杀死前国王拉伊俄斯的凶手,将其驱逐,瘟疫才能平息。

    俄狄浦斯以国王的身份下令彻查此案,他发誓要严惩凶手,为忒拜解除灾难。”

    舞台上传来皮革鞭子抽打地面的脆响。俄狄浦斯正在质问德尔斐神庙的祭司。

    此时俄狄浦斯正举起金杖击向拦路的老者。杖头落下的瞬间,歌剧院所有灯光突然熄灭三秒。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俄狄浦斯的袍子已从洁白变成猩红。

    盲眼的先知拄着拐杖,声音嘶哑而笃定:

    “你追寻的凶手,正是你自己。”

    俄狄浦斯暴怒,舞台灯光骤然转红,阴影如血般蔓延。

    路西法低笑一声,指尖轻点扶手:“人类总是这样,真相摆在眼前,却宁愿愤怒也不愿相信。”

    利维坦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首。

    “别问了……有些真相,不如永远埋葬。”

    她的声音近乎哀求,可俄狄浦斯执意追查到底。王后在绝望中自尽

    俄狄浦斯崩溃嘶吼,“黑暗!永恒的黑暗才是我的归宿!”

    舞台上的狄浦斯王站在悬崖布景前,双手染血,却不再歇斯底里,也不再逃避。缓缓摘下王冠,将它放在地上,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并不存在的命运之神。

    “我的罪是我的,我的选择也是我的。”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如果这就是代价,那我承受。”

    舞台上,俄狄浦斯王站在命运之镜前,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无数破碎的、重叠的影子。

    过去的他,现在的他,以及那个他拼命逃避却终究成为的自己。

    “我诅咒命运”演员的声音沙哑,“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我。”

    灯光骤暗,俄狄浦斯缓缓抬手,指尖触碰镜中的自己,而镜中的影子却先一步穿透镜面,与他十指相抵。

    路西法的指尖随着大提琴的节奏轻轻敲击,他的目光落在舞台上,却又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向更遥远的某处。

    “你曾以为能逃离的”镜中的影子低语,声音与俄狄浦斯一模一样,“最终会成为你。”

    俄狄浦斯颤抖着后退,却在下一瞬被镜中的自己拽住手腕,猛地拉向镜面。 “砰!”

    镜面碎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大提琴的旋律陡然转变,从哀伤转为庄严。俄狄浦斯拾起一块镜面碎片,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双眼。

    (直面命运的人,终将成为命运本身。)

    “'痛苦是我的王国,黑暗是我的冠冕,“现在,我终于看清自己的命运了。”(注3)

    俄狄浦斯在声浪中完成自毁动作时,十二盏聚光灯同时熄灭。

    “你们再也看不见我的痛苦了!”演员吼破音阶“因为我已把所有的光都变成了黑暗!”(注4)

    幕布缓缓闭合,全场寂静数秒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路西法忽然低笑了一声,“人类真是矛盾。一边歌颂直面命运的勇气,一边又为这种自毁式的悲壮喝彩。”

    利维,“他们感动的不是勇气,是共情疼痛的幻觉。”

    路西法轻轻摇晃茶杯,“自戳双眼,就能逃避命运吗?”

    利维坦沉默片刻,“至少他选择了自己的方式面对。”

    陆渊坐在两人中间,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陆渊终于忍不住问。

    路西法转头看他,“谜语而已。”

    陆渊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可舞台上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路西法突然站起身。

    “走了?”利维坦头也不抬。

    “最精彩的部分已经结束。”他整理袖口时,一枚玫瑰花瓣从袖管飘落,“接下来只是血腥场面重复播放,这和地狱晨会没什么区别。”

    利维坦最后看了眼舞台,“不看完谢幕?”

    “我讨厌重复。”路西法的背影消失在包厢绒帘外,“尤其是明知结局的悲剧。”

    路西法走了,陆渊起身,小心看向利维坦,“他走了,我们怎么办?”

    利维坦起身,干脆利落地踹了他一脚也走了,留下可怜兮兮的陆渊捂住肚子扭曲。

    陆渊看着利维坦离开,他艰难地爬起来,还活着,没有死掉,他觉得利维变温柔了,陆渊不是很疼。

    一只洁白羽毛凭空出现,悬在半空,慢悠悠地朝着陆渊飘来。

    “什么玩意儿?”陆渊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来。

    羽毛离陆渊的鼻尖只剩半尺,他猛地往后弹开,撞翻了椅子,骨碌碌滚到茶几底下,又连滚带爬扑到沙发后面。那羽毛像长了眼睛,贴着地面追过来,扫过他刚才坐的位置。

    “我靠!”陆渊抓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杯子却穿过羽毛。陆渊手脚并用地爬上窗台,后背抵住墙,眼睁睁看着羽毛慢悠悠飘过来,像片雪花落在他手背上。

    雨滴砸在水洼里,飞鸟早已掠过天空,远处行人匆匆走过,整个世界重新活了过来。陆渊精神恍惚,脚一歪,差点撞上旁边的路灯。

    “小心。”男人稳稳扶住他的肩膀,黑伞微微倾斜,替他挡住瓢泼大雨,“我是医生,您看起来状态很差。”

    是幻觉?

    “刚才您站在雨里发呆。”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脸色白得像见了鬼。”

    “我没事。”陆渊勉强扯出笑容,“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

    男人点点头,指向街角的药店:“去量个血压吧,顺便拿点镇定安神的药。”

    药店的门铃叮咚作响,陆渊跟着医生走进去。

    白炽灯明亮得刺眼。陆渊坐在塑料椅上,看着男人和店员熟稔地交谈。

    “这位先生有些神经衰弱。”男人递出医保卡,“麻烦配点谷维素和安神补脑液。”

    店员打着哈欠抓药时,陆渊注意到她指甲上剥落的红色甲油,太生活化了,不可能是幻象。

    “给。”男人把塑料袋递给他,“睡前各吃两粒。”

    陆渊接过药袋,指尖碰到男人温暖的手掌。

    人类的体温。

    “谢谢,您贵姓?”

    “叫我霍尔特就好。”男人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不舒服随时联系我。”

    扫码时陆渊瞥见对方的微信头像,蓝天白云下的钓鱼照,朋友圈里全是养生文章和义诊通知。

    医生撑着伞,将陆渊送到维特鲁威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1.“Chamish me'ot pa'am lo'oh mishrah~”  (演过千遍就不是戏)“Mavet alfei pa'am lo'oh nefesh”  (死过千遍就不是命~)原本用的是希腊语,但是打出来是问号,只能发英语,这个是查的,不知道翻译的对不[白眼]对宝宝们不用纠结[求你了][求你了][红心][红心]

    滑跪道歉,这里陆渊被吓都是路西法的恶趣味,纯搞人心态,把大家的期待值拉满,但真就纯看戏不用过度解读,不会出现弑父娶母下四崽的情节,主要是想突出命运难为[求你了][求你了]

    《俄狄浦斯王》是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代表作之一

    第70章 又被抛弃的大狗狗

    “回去记得按时吃药, 别多想。”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如果还觉得不舒服, 随时联系我。”

    陆渊点点头,刚想道谢,医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抱歉, 我接个电话。”医生掏出手机, 眉头很快皱起, “现在?好, 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医生略带歉意地看向陆渊:“医院有个急诊,我得先走了。”

    “您快去忙吧。”陆渊连忙说道, “我已经好多了, 谢谢您。”

    霍尔特向门卫借了伞,确保陆渊不会淋雨回去,微笑后匆匆点头,转身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雨幕中, 陆渊望着远去的车尾灯,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袋, 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是最近太累了吧

    陆渊转身准备拿伞回去, 却在抬头的瞬间僵在了原地。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雨里来, 穿透雨幕, 直直地望向陆渊。

    “利维?”陆渊的声音有些发颤。

    利维坦没有回答, 只是缓步走近。

    雨水在即将落在他身上时诡异地改变了轨迹, 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开, 但他还是举了把伞。

    然后利维看都没看陆渊直接走了。

    陆渊张了张嘴,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陆渊站在雨里, 望着利维坦离去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生气了。

    不是那种冷着脸不说话的生闷气,而是彻底无视陆渊的存在,仿佛他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利维坦没杀自己,还给自己发消息,虽然刚刚还踹了他一脚,导致他以为没事,陆渊这几天也很恍惚,他甚至都没想过会闹气,自己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现在才补救会不会太晚了。

    这感觉太荒谬了——他睡了地狱七魔王之一的嫉妒魔王,不仅活着了,现在居然还在思考“如何安抚闹脾气的恶魔恋人”这种普通情侣才会烦恼的问题。

    雨越下越大,陆渊,突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见到的利维没有对任何东西表现出明显的偏好,就像那晚他哭都不知道为什么?

    陆渊没拿雨伞冲入暴雨中,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不断滴落。他望着利维坦逐渐远去的背影,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等等!”

    他的声音被雷声吞没。

    陆渊迈开脚步追上去,却在即将触碰到利维坦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摔进积水里,泥水溅了满身。

    利维坦终于停下脚步。

    他微微侧头,眼神淡漠,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利维”陆渊撑着地面站起来,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至少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利维坦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淡漠得像在审视一件失败的实验品。

    “你没错。”他的声音比雨水还冷,“只是高估了自己,你连自己为什么还活着都不知道。”

    这句话像刀一样捅进陆渊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雨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但他固执地不肯眨眼,仿佛这样就能看清利维坦眼中哪怕一丝的动摇。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利维坦。

    没有情欲,没有温度,只有永恒的冷漠。

    他站在利维坦面前,浑身湿透,呼吸因为奔跑而急促,可对方的目光却比雨水更冷。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懂。”陆渊的声音被雨声割裂,显得破碎,“但我想了解你。”

    “就你?不需要。”

    利维坦转身离去。

    陆渊干脆破罐子破摔,起身朝他的背影喊,“利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愿意。”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雨水顺着陆渊的睫毛滴落,视线模糊成一片。

    利维坦绕开他,继续往前走。黑色的伞隔绝了雨水,也隔绝了所有温度。

    陆渊站在原地,雨水灌进衣领,冷得刺骨。

    那些若有若无的纵容、偶尔流露的温柔,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的戏弄。而他,竟然天真到以为自己真的能触碰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恶魔。

    ……多可笑。

    陆渊站在暴雨中,突然低笑了一声。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夜风吹乱他的额发,露出那双带着野性的眼睛,甚至带着一丝近乎狂妄的偏执。

    “利维坦!!!”他对着空荡荡的雨幕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狠劲,“你以为这样就能甩开我?”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嘴角扯出一抹肆意的笑。

    他迈开脚步,踩着积水朝利维坦消失的方向追去。

    “谁要靠你的施舍度日,我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是抢来的。”

    就像当初他敢利用玛门的契约,强行爬上利维坦的床一样。

    他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也不在乎后果。

    光是回忆,就让他血液发烫。

    “想甩开我?”陆渊冷笑,“晚了。”他既然敢招惹魔王,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要么利维坦亲手杀了他。

    要么,就永远别想摆脱他。

    雨还在下。

    陆渊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陆渊躺在床上,高烧让他的意识混沌不清,可脑子却异常清醒。

    利维坦越是想把他推开,他就越是要撕开那层冰冷的表象,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他闭着眼,低低地笑了一声,喉咙里滚出沙哑的气音。

    “后悔?呵呵。”

    他有什么好后悔的?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知道利维坦不是什么善茬。

    那个高高在上的恶魔,看人的眼神永远带着轻蔑,仿佛众生皆蝼蚁,连施舍一个正眼都嫌多余。

    可偏偏,陆渊就是盯上他了。盯上,就没打算松口。

    (回忆)

    那天,他借着玛门的契约,硬是把利维坦按在了怀里,*。

    利维坦表现得不在乎,可呼吸却乱了。

    陆渊咬着他的耳垂笑:“您不是无所不能吗?怎么连我都挣不开?”

    利维坦的指尖掐进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危险:“你找死。”

    陆渊不怕死地凑得更近,鼻尖蹭过他的颈侧,“那您弄死我啊。”

    结果呢?

    利维坦没弄他。

    反而被他弄得更狠。

    (现在)

    陆渊翻了个身,滚烫手贴上自己的滚烫的额头。

    利维坦的滋味,他到现在都记得。

    冰冷的皮肤,灼热的呼吸,压抑的喘息,还有那双染上欲色的眼睛

    明明动情了,却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真带劲。

    陆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不仅不后悔,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雨幕中的城市霓虹模糊成一片,高楼天台边缘,两道身影坐在栏杆上。

    刚刚的那个医生,或者说,伪装成医生的男人,坐在栏杆边缘,修长的双腿悬空晃荡。他摘下了眼镜,露出一双暗金色的竖瞳。

    而在他旁边,一个少年模样的身影盘腿坐着,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满脸嫌弃地盯着远处维特鲁威八栋七户主卧的窗户。

    “人类的身体那么脆弱,”霍尔特叹了口气,指尖转着一只银色怀表,“主人淋了雨又不吃药,会生病的。”

    少年“啧”了一声,将棒棒糖拿出来,“这不该遭啊?明显乐在其中。”他翻了个白眼,“我早说他是个M,一般人还真没这毅力,有这毅力干什么不好?”

    霍尔特侧眸瞥了他一眼:“那也没办法,毕竟主人那么喜欢利维坦。”

    少年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神啊!这就是爱情!”

    “呵!活该!”少年把棒棒糖咬得咔嚓响,“感冒?我看他浑身热得很。”

    “舔!就硬舔!”少年翻白眼,“有这毅力早征服世界了,非要征服个冰箱?”

    霍尔特默默掏出一本《人类饲养手册》,书无风翻到“恋爱脑”章节:“书上说,这叫为爱勇敢。”

    “放屁!”少年抢过书撕碎,“这tm叫《舔狗的自我修养》!”

    碎纸页在雨中飞舞,其中一张飘到空中燃成灰,但上面赫然写着[症状:明知对方是冰川仍试图用体温融化]

    “明显成了舔狗,还是一无所有那种!”

    “利维坦又不是一般人能舔上的。”

    “更活该了。”少年笑嘻嘻地摊手:“真相了吧?”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家吧,再看下去就不礼貌了,我要长针眼了。”

    霍尔特没动,仍旧望着远处。

    少年挑眉,故意拖长音调,:“怎么?你还想再演一次‘热心医生’。”

    霍尔特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得给主人开点消炎药。”

    “开什么消炎药,“少年说:“该开的是戒恋爱脑的药!”

    霍尔特沉默了:“,还是开点降火药吧。”

    霍尔特跳过话题。说:“你说,如果利维坦知道我们一直在看着,会是什么反应?”

    少年“哈!”了一声:“大概会直接杀过来,把我们俩搞死吧。”

    霍尔特合上怀表,站起身:“那也不错。”

    “?!!你也是个M吧?!”

    霍尔特望着远处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低声道:“希望这次,主人能愿望成真。”

    少年咬着糖,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能好才怪了,人家白月光还没出场唉。”

    霍尔特眼神骤然锐利:“你看到未来了?”

    “切,这还用看?”少年掰着手指数,“利维坦那家伙活了那么多年了,能没个初恋?没个刻骨铭心的前任?没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霍尔特沉默,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霍尔特当然知道“白月光“的事,那位炽天使如今仍端坐于圣殿,羽翼永远纤尘不染。

    霍尔特知道利维坦曾经是异瞳。对于年少时的懵懂,是永恒搁浅在记忆里的蓝。或许是利维坦对那时的回念,那以后他藏起了左眼的浅色。像是要把所有不合时宜的悸动,都埋葬进永恒的深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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