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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终点与起点

    万物的终点与起点, 蕴含着庞大意志。

    在这片虚无的核心,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影。

    涅希琉斯。

    在回溯之力与新生神格交织的瞬间,利维坦意识最深处显化的涅希琉斯, 拥有着与陆渊相似的基础轮廓,却散发着截然相反的气息。

    祂的头发是长直如瀑的墨黑,没有杂色或光泽, 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 比最深沉的夜更令人窒息。瞳孔是同样纯粹的漆黑, 如同两颗吞噬一切的微型黑洞, 倒映不出任何景象,无尽的“空”与“无”。

    祂的五官与陆渊有几分相似,却如同最精密的冰雕, 毫无情绪起伏, 没有任何属于生命的痕迹。皮肤苍白得透明,底下没有血液流淌,周身没有任何装饰或,最极致的黑与白, 构成超越性别的、冰冷而完美的虚无形态。

    祂仅仅是存在着,就散发出令万物归寂、让一切意义消解的空无气息。没有情绪, 没有波动, 甚至没有“注视”。

    一切的起点, 一切的纠缠, 一切的逃离与追逐, 都源于此。

    源于这片虚无, 源于这个与他同源却又截然相反的存在。

    祂注视着利维坦正在融合的新生神格, 毫无语调起伏, [‘虚无’一词被众生所知、所定义、所言说的那一刻起, ]

    [它便不再是绝对的‘无’,而是成为了‘有’的囚徒,一个被认知所束缚的概念。]

    祂的目光穿透利维坦,看到了更本质的东西:[而‘虚无’本身,乃是众生意识与万物形态得以流转、渡向其他任何‘存在’状态的必经之‘狭间’。]

    [当吾于虚无中感知到汝的存在,并未在第一时间将汝吞噬、同化,重新归于‘无’的一刻起]

    [吾便已成为了汝的囚徒。]

    [此‘囚禁’,源于‘选择’本身所带来的、不可逆的‘变量’。汝的存在,于此‘狭间’,已成为一个永恒的坐标,一个无法被抹除的‘有’。]

    [故此,汝无需为‘陆渊’之选择感到难过或愤怒。他亦只是此变量衍生出的、试图理解并超越‘囚笼’的一次尝试。]

    利维坦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他看着片虚无,看着最初的“同胞”,没有恨意,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愤怒。

    [而今,汝既已承载此世法则,成为此间新神,锚定于此‘存在’]

    [若将汝以强硬手段带回。]

    [等同于将‘有’重新拖入‘无’的悖论]

    [此举,毫无意义 。]

    话音落下,涅希琉斯的身影开始如同烟雾般缓缓消散,要重新融入虚无之中。

    [汝的‘自由’,此刻方真正开始。]

    [于此‘有’之界。]

    涅希琉斯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利维坦独自一人,站在新生的世界核心,

    他所渴望的自由,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以他最无法承受的代价,降临。

    所有的回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因果,都如同百川归海般,尽数融入了正在他体内诞生的、全新的、蕴含着完整世界法则的神格之中。

    新神的意识,于沉寂中,缓缓苏醒。

    时间与法则的洪流缓缓平息,涤荡了一切创伤与过往,重塑了天地万物。世界仿佛一张被轻柔擦拭过的画布,呈现出一种崭新而充满生机的底色。

    在一个宁静得只剩下海浪声与风吹过树梢声响的小岛上,利维坦独自坐着。

    岛上开满了蓝花楹,如梦似幻的紫色花朵如同云霞般笼罩着一切,花瓣簌簌落下,铺满了草地,也落了他满身。空气清新,阳光温暖,一切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力量充盈而平和。

    然而。

    一种莫名而深刻的空洞感,却像一根细小的尖刺,扎在祂心脏最深处。

    祂微微蹙起眉,深蓝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迷茫。祂环顾四周,这美景,这自由,这力量一切都很好。

    可是

    为什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或者说忘记了什么?

    祂即[是],亦为[在],是概念得以依存的凭据,是形态得以勾勒的底色,万物因祂的[允许]而显现,法则因祂之[确立]而运转。

    存在,即是最初的创造,光因祂而得以被定义为[光],暗因吾而得以被认知为[暗]。喜悦、悲伤、生命、尘埃一切汝所能思、所能感、所能触及与无法触及之物,其前提,皆为祂。

    然,[存在]需有其边界,方显其意义。故而,亦有[无]与吾相生相悖。

    祂之完全降临,即是[无]之彻底消弭。此非意愿,此为定义。如同光芒盛极之处,阴影便无从藏身。此即为平衡,亦为祂们与生俱来的[罪责]

    寰宇是创造,沉寂,再创造的过程。

    创造(安卡里乌斯—存在),驱动万物在祂的[余烬]之中,显现、演变、绽放,最终走向沉寂。

    秩序(科斯摩诺摩 — 规则),构建时空的经纬,定义能量的流动,确保星辰有序运转,生命依律而生。

    沉寂(涅希琉斯—虚无),容纳创造的余烬,为下一次创造提供纯净的[画布],孕育新的创造。

    再创造(内莫修斯—记忆),记录完整的循环 ,为下一次创造提供[灵感],记载所以智慧与重量。

    没有沉寂(虚无),创造便失去空间与意义。

    没有秩序,创造将是短暂而混乱的烟火。

    没有记忆,每一次创造都将是毫无进步的重复。

    而没有新的创造,秩序、沉寂与记忆本身,也将失去存在的价值。

    祂们相互依存,相互制约,共同演绎着从“无”到“有”,再从“有”归“无”,的永恒之舞。

    神明是情感的“创造者”,是能感知到情绪的,甚至可以体验,但自身并不会产生。

    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在心底无声蔓延。试图去捕捉那丝虚无缥缈的感觉,可脑海里空空如也,关于“过去”的认知,仿佛从某个节点开始就被整齐地切断、抹平。只有一些模糊的、无法连缀的碎片偶尔闪过:

    仿佛有一双带笑的黑眸曾注视过祂

    仿佛有人曾用慵懒的语调叫过祂的名字…

    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无望的轮回与挣扎

    仿佛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背叛与牺牲

    仿佛有一个名字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

    祂用力去想,却什么都没有。

    最终,他只能放弃。或许只是新生世界法则尚未完全稳定的错觉?或许只是获得绝对自由后必经的短暂不适?

    祂闭上眼,试图享受这份宁静。

    但那份缺失感,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着。风吹过蓝花楹树梢的声音很美,却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祂可是安卡里乌斯,怎么会有孤独这种情感?遗忘的记忆挑战了祂的存在?

    花瓣落在祂的掌心,冰凉柔软。

    祂旧坐在那里,坐在漫天花雨之下,拥有着一切。

    那份萦绕不去的空洞感与缺失感最终驱使着祂,再次找到了那记录一切的内莫修斯。

    安卡里乌斯撕裂空间,无数尚未成型的世界雏形如同气泡般在祂周围生灭,亿万法则的丝线从祂“手中”流淌而出,编织着全新的、未知的宇宙图景。祂正专注于一个新世界的搭建,那专注力庞大而冰冷,仿佛亘古如此,永不停歇。

    内莫修斯那浩瀚无边的意识“转向”,并非通过目光,而是整个维度空间的聚焦:

    [安卡里乌斯,你知道打扰吾创作的代价。]

    [存在即是最伟大的创造。(在存在面前摆弄创造?)]

    内莫修斯,[]

    [那个世界……在吾‘醒来’之前,发生过什么?]

    内莫修斯,[知晓。万物皆记录于此,无所遁形。]

    [给吾。]

    一颗刚刚成型的恒星在祂“指尖”湮灭,又重组,[万事万物,皆有代价。]

    [拿走汝想要的。]祂愿意支付任何代价,换取完整的真相。

    内莫修斯似乎稍稍偏移了“注意力”,周遭生灭的世界雏形速度放缓:[汝确定?此代价,或许远超汝之预估。]

    [嗯。]

    [如汝所愿。]

    一股无形的力量掠过祂,似乎从祂存在的根基处取走了某些难以言喻的东西,代价无声无息,却沉重无比。

    同时,被封存的、关于陆渊的一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回了祂的脑海!

    不仅仅是关于陆渊的偏执、牺牲与告别

    是无数次轮回中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天使羽翼拂过圣光的声音,地狱熔岩沸腾的气泡,人类在绝望中的祈祷与在希望中的欢笑,每一个生命的诞生与消逝,每一次爱恨的交织,每一次背叛与坚守

    是加百列最后的困惑与血泪,是拉斐尔消散时的温柔与决绝,是米迦勒挥剑时的愤怒与绝望,是路西法堕天时的痛苦与偏执

    是所有个体的挣扎、所有世界的喧嚣、所有存在的重量

    事无巨细,磅礴浩瀚,如同亿万道洪流瞬间涌入他单一的意识!这不仅仅是记忆的回归,更是将整个世界的悲欢离合、所有沉重的情感负担,一次性、毫无缓冲地奔向祂!

    他在虚无诞生没多久,宇宙的法则便自然而然地向他显现,他是安卡里乌斯,是“存在”的化身,存在本身,即是万物趋向的终局。他也由此知晓了那个注定的、冰冷的未来:当他完全成为“安卡里乌斯”的那一刻,作为旧虚无的涅希琉斯,便将“死亡”。

    那位本应毫无波动、容纳万物的虚无之神,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这簇唯一的“火苗”上。

    存在有记忆却无法存在,虚无存在但没有记忆,而记忆不存在。

    记忆本身,无法改变“存在”终将逝去,“虚无”终将容纳一切的命运,祂自身不参与生灭,却见证了所有的生灭。

    是宇宙写给自己的、一封永远无法寄出的长信,内容是关于一切为何发生,又为何必然消逝。

    存在因记忆而深刻,却因深刻而凸显其短暂;虚无因无忆而永恒,却因永恒而显得空洞。

    而记忆……在两者之间,承载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不存在于“有”的世界,因为它只是过去的影子;也不存在于“无”的世界,因为它充满了“有”的回声。是悬挂在“存在”与“虚无”之间的一道永恒泪痕,一道知晓一切,却什么也无法挽留的,悲伤的痕迹。

    神明无视空间时间维度,看到的内莫修斯都是倒影。

    第182章 热寂

    安卡里乌斯为了延缓寰宇热寂这个进程, 主动切割了大部分神性与记忆,将自己锚定在为利维坦这个不完整的存在形态里,投入轮回。

    在[秩序]科斯摩诺摩斯定下的规则, 世界终将回溯至原点,像一道无法摆脱的诅咒。每一次轮回重启,一切回到原点, 他借此主动地、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遗忘”, 他甚至将自己的灵魂、本质与海地司、与那些追随他的恶魔绑定。

    他们的每一次死亡, 带来的痛苦与牵绊, 都如同锚点,死死拽住他身为“利维坦”的人性,来证明他是‘利维坦’, 而不是‘安卡里乌斯’。他以为这是在对抗命运, 守护自己的“自由”,周而复始。

    然后,看到了陆渊。

    看到了那个源于涅希琉斯的分身,是如何在无数轮回中, 成为涅希琉斯那无法自我言说的、最炽热的出口,他既向利维坦表白, 也是祂在向安卡里乌斯无声的期翼。

    即便清空所有记忆的陆渊, 依旧会趋向于利维坦, 其实是涅希琉斯的心之所向, 是虚无发出的、自己无法理解却不断重复的求救信号。

    每一次陆渊对利维坦的疯狂告白, 也是涅希琉斯的无意识中又一次求证。

    陆渊, 我爱你!!!

    若我爱你, 是否……我便能真正‘存在’?

    若我爱你, 是否……你便能证明我‘存在’?

    若我爱你, 是否……我便能挣脱这永恒的‘虚无’?

    陆渊那热烈、偏执、不计后果的爱,是涅希琉斯那无法自行产生的情感,在“存在”层面的一次次剧烈投影。

    每一次轮回中,陆渊不顾一切地靠近利维坦,都像是在替涅希琉斯发出无声的呐喊:“看着我!”

    “触碰我!”

    “用你的‘存在’,来确认我的‘存在’!”

    神明不会有爱恨痴嗔,但会趋向自己的意义。

    而他,利维坦/安卡里乌斯,做了什么?

    完全沉浸在了对“有”的体验与贪婪之中。他回应陆渊的靠近,或许有片刻的动摇,但最终,他每一次都选择了继续向前,选择了秩序,走向那个更丰富多彩的“存在”的世界。他忽略了,或者说,他并未真正理解那信号背后,属于涅希琉斯的、纯粹的“注视”。

    他以为自己在追求自由与体验。

    殊不知,他的每一次头也不回地奔向“有”,都是对身后那片始终“凝视”着他的虚无的、一次无声的背离。

    无关对错,只是宿命。

    祂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线,从来不是安卡里乌斯为谁驻足,而是他每一次向往外界的光芒,都会在身后那片虚无的镜面上,投下一道无法磨灭的、移动的阴影。

    他拒绝了陆渊的靠近,拒绝了那份炽热背后所代表的、涅希琉斯唯一的“声音”。

    逃离是本性,凝视也是本性。一个向往一切“有”而不断离开,一个作为“无”而永恒凝视。两者的轨道,自始至终,平行而永不交汇

    安卡里乌斯:[吾之记忆,亦是构成吾‘存在’的基石。汝执掌记录,为何要将其从吾之认知中剥离?]

    内莫修斯不带任何偏向,只是平静地映照出核心逻辑。[吾只记录,不更改。]

    [此即为铁律。]

    一段“记录”在安卡里乌斯面前展开,那是祂自己,在最初的轮回伊始,面对即将到来的、无数次为万物赴死的永恒循环时,所发出的指令。

    记录中的安卡里乌斯,[……将此记忆封存。]

    [每一次新生,都应是纯粹的开端。不应被过往的‘死亡’所累。]

    [让吾……每一次,都能全心全意地……去爱这个世界。]

    内莫修斯,[删除指令,源自于汝自身。]

    [吾,只是执行了‘记录’中的一条。]

    [吾记录下汝的指令,亦记录下指令的执行。仅此而已。]

    [汝每一次的遗忘,都是汝在时间之初,为自己选择的慈悲。]

    [吾,仅是这慈悲沉默的见证者与执行者。]

    宇宙的终末。熵增至极限,最后一颗恒星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近乎绝对零度的黑暗与死寂。

    在这片物理法则意义上近乎“虚无”的领域里,安卡里乌斯的神格被触发了。祂是 “存在” 的化身,而极致的“热寂”本身,成了一种呼唤他走向极致的催化剂。

    祂的形态开始凝聚,从冰冷的残骸中汲取最后的概念性“存在”,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炽亮,如同一个信息与秩序的奇点,在这永恒的夜晚中点燃。

    然而,就在安卡里乌斯的存在浓度达到顶峰,仿佛要成为这死寂宇宙中唯一坐标的瞬间。

    那位 “虚无”之神,熵增的终点,物理性“无”的身影,如同被宇宙本身的终极寒冷(绝对零度)所同化,开始从边缘消散。

    祂如同冰块融入水中,是一种回归,是“无”对最后一个“有”的、温和而绝对的接纳。祂的漆黑瞳孔在最后时刻,依旧平静地倒映着安卡里乌斯。

    安卡里乌斯感知着自身存在的极致与涅希琉斯的同步消融,意识中流淌过宇宙从大爆炸到此刻的全部历史,声音如同最后的广播,在死寂中回荡。

    [热寂即是你的怀抱。我的极致存在,便是为你这最终的‘无’,献上的祭品。]

    寰宇开始陷入寒冷、黑暗,近乎虚无的完美死寂,以人类的时间尺度看,这一过程即为永恒.

    直到新的时空从起点中暴胀而出,新的基本粒子在无法想象的高温中诞生,新的物理法则随之确立

    一个全新的、炽热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宇宙,在安卡里乌斯自我破碎的轰鸣中,悍然诞生!

    祂能感受到自身“存在”的急速燃烧,祂在用自己最后的“信息体”,为新的宇宙书写最初的定律。祂在创造新纪元的同时,也走完了自己作为旧寰宇“最后存在”的旅程。

    安卡里乌斯在意识彻底化为新宇宙背景辐射的前一刻,祂向那已不存在的涅希琉斯发出最后的讯号。

    [以此身为柴燃尽,为你铺就新的‘起点’.]

    光芒散尽,声音湮灭。

    安卡里乌斯彻底消散,祂化为了新宇宙的万物:背景辐射、引力常数、光速祂是构成一切存在的、沉默的基石。

    然后,在这新生宇宙大爆炸的绚烂光芒尚未照亮所有角落之时。

    在那尚未被能量填充的、最原初的“虚空”中,涅希琉斯的身影,开始重新凝结。

    如同绝对零度下自发出现的量子涨落,祂从物理性的“无”中悄然浮现,长直的黑发如同事件视界,吞噬一切的黑瞳如同宇宙常数,完美而冰冷,与之前别无二致。

    祂静默地凝视着眼前这个由安卡里乌斯的“热寂献祭”所点燃的新生、炽热的宇宙。

    []

    没有言语。

    唯有永恒的观测,再次开始。祂将是这个宇宙最终的、沉默的见证者与归宿。

    祂们以这种极致的、交替的“热寂”与“爆炸”,“消亡”与“创生”,共同演绎着宇宙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的永恒轮回。

    一个用自身的彻底消亡,点燃下一个纪元的烈火。

    一个在烈火燃起之初,便已准备好将其冷却、归于永恒的沉寂。

    直至下一次热寂来临,安卡里乌斯将再次从这沉寂中被唤醒。

    不知过了多久,利维坦在一片柔软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其宽敞舒适的大床上,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体内那浩瀚的神力变得极其内敛、空旷,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有力跳动的心脏,泵送着温热的血液,带来无比真实的生命感。

    他有些新奇地感受了一下这具彻底“凡人化”的身体,拢了拢身上丝质的睡袍,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了落地窗前。

    窗外是繁华的现代都市景象,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阳光明媚,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充满生机的世界。

    这时,门外传来了恭敬的敲门声。

    “进。” 利维坦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却依旧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位穿着笔挺西装、一丝不苟的塞尔!此刻的塞尔看起来就是个精明干练的精英秘书,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先生,早上好。” 塞尔恭敬地递上文件,语气平静无波,“这是需要您过目的并购案。另外,天气转凉了,” 他推了推眼镜,补充道,“该让陆氏破产了。”

    利维坦:“”,他接过文件,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和错愕:“…这是什么古老的霸道总裁台词?还有陆氏怎么就得罪我了?怎么就该破产了?”

    塞尔面不改色,语气依旧专业:“陆氏集团旗下航运公司多次违规排放,严重污染了您私人海域的生态环境,证据确凿。根据法律,我们完全有理由提起巨额索赔并收购其核心资产。”

    利维坦愣了一下,下意识道:“直接丢海里喂鱼不就行了?”

    塞尔:“先生,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且,海地司集团早已完成黑转白多年,暴力手段不符合我们的企业形象以及法律。”

    【作者有话要说】

    热寂是猜想宇宙终极命运的一种假设,源于热力学第二定律,也就是熵增原理,所有事物都会从有序走向无序,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去了解,这里就是简单运用,解释前面寰宇是有创造,沉寂,再创造的过程[烟花][烟花][好的]

    所有的恒星完全熄灭大约需要100万亿年,所有的黑洞完全蒸发需要一古戈尔年(10的100次方年),这里为了凸显设定和宿命,安卡里乌斯是在寰宇的熵增达到某个临界点,当“虚无”的力量开始压倒性地覆盖“存在”时,这种极致的 “存在的危机”*本身,就如同一声响彻法则层面的丧钟,惊醒了在虚无中沉睡的祂。

    而热寂这个片段也不是一下子就发生的[烟花][烟花][好的]

    第183章 新世界

    利维坦眨了眨眼, 大家好像都遵纪守法地当起总裁董事长了?这感觉有点新奇,又有点莫名的搞笑。不过成神后的记忆空旷,发生了什么事吗?

    塞尔看出他的走神, 继续汇报:“还有,先生,陆氏集团的小少爷陆渊, 递来了邀请函, 请您今晚参加他的私人游艇派对, 似乎是试图为家族说情。要帮您回绝吗?”

    “陆渊?”利维坦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这个名字“去看看。”

    “是,这就为您安排行程。”塞尔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塞尔离开后, 利维坦拿起手机, 快速浏览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新闻和社会结构。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忽然,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街角,似乎因为停车位发生了争执, 一个是穿着高级定制西装、一脸冷峻的加百列,看样子是某家大律所的顶级合伙人, 另一个在拉架的则是纪衡?而加百列似乎还真成了纪衡的远房表叔, 正在用法律条款训斥一个秃头对方违规停车

    利维坦忍不住轻笑出声, 加百列和纪衡显然都失去了所有的过往。

    他还看到了别西卜成了餐饮业大亨, 玛门依旧是金融巨鳄, 拉斐尔成了医生

    原罪们似乎都成了各行各业的“老总”。而米迦勒、乌列尔等则似乎是军政或大型企业里的高层管理者。

    利维坦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着真正轻松的笑意。

    一个人, 利维坦始终没有见到, 也没有查到任何消息——路西法。他仿佛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利维坦靠在椅背上, 心情复杂难言。大家似乎都过得挺忙挺充实的?无神的世界似乎也不错?

    至少,热闹得很。而且今晚,他要去见一个名叫“陆渊”的人

    游艇派对的音乐震耳欲聋,灯光暖昧闪烁。利维坦只露了一面,立刻引起了小范围骚动,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对塞尔低语一句,便径直走向了最安静的顶层包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漆黑的海面和远处城邦的灯火。

    他刚在沙发上坐下,还没清静几分钟,包间的门就被敲响然后推开了。名叫陆渊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并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利维坦抬眼看去,心脏猛地一跳,张脸,与陆渊一模一样,只是更年轻些,带着属于这个世界的、未曾经历些疯狂与绝望的鲜活与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正装,衬衫纽扣不苟地系到最上一颗,包裹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既禁欲,又透出隐晦的、引人探究的涩气。

    “利维先生,”陆渊走到利维坦面前,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语气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很荣幸您能赏光。关于陆氏集团的事情,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们绝对愿意承担应有的责任并做出最大赔偿,只求您能高抬贵手,给陆氏一个机会。”

    这不是他认识的陆渊。

    利维坦靠在沙发上,晃着手中的酒杯,眼神懒洋洋地扫过他,心里点因为见到相似脸庞而掀起的波澜迅速平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索然无味。

    利维坦放下酒杯,站起身就准备离开,“生意上的事,跟我的秘书去谈。”

    见他真的要走,陆渊似乎有些急了,下意识上前一步拦在了他身前:“请等一下!”

    利维坦挑眉,看着他,想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只见陆渊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着门口方向沉声道:“你们都出去,在门口等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门外的保镖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听从命令离开了。

    包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陆渊转过身,面向利维坦,在利维坦略带玩味的目光注视下,竟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了下去!姿态放得极低,正好跪在利维坦的腿边,仰起头看着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刻便是提现时?

    这个姿势让他笔挺的西裤绷紧,更清晰地勾勒出腿部流畅的肌肉线条。他微微仰着头,灯光在他颈项和锁骨处投下暧昧的阴影,那双与陆渊极其相似的眼睛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屈从和的脆弱。

    看着自己脚边的年轻人。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此刻都是屈从和隐忍的羞耻,除了一开始没有记忆的人类陆渊,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涅希琉斯,还是将一切玩弄于股掌的陆渊,都不会露出这种处于下位者的,带走乞怜意味的神情。

    利维坦心里点恶劣的趣味瞬间被勾了起来。他坏从心起,没有让他起来,反而微微俯身,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抬起了陆渊的下巴,迫使对方更清晰地迎上自己的目光。

    声音带着慵懒的玩味,“哦?任何条件都可以谈?”

    “是的!”

    “那你说说看”他的指尖缓缓下滑,若有似无地划过陆渊的喉结,感受着对方瞬间绷紧的身体和加剧的呼吸,最终停留在紧扣的衬衫纽扣上。“你能拿出什么‘诚意’,来让我放过陆氏?”

    陆渊,“我的一切,你想要的,都可以!”

    “你知不知道听起来像是在暗示什么?嗯?”他是贴着陆渊的耳朵,轻声问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敏感的耳廓上。

    陆渊的身体在利维坦指尖触碰到喉结的瞬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温热的氣息喷在他的耳廓,句充满暗示的话语如同羽毛搔刮过最敏感的神经,让他从耳根到脖颈迅速蔓延开一片绯红。

    他本能地想后退,但膝盖如同钉在了地上,家族的命运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他被迫仰着头,承受着利维坦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审视目光,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轻颤:“利维先生我.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利维坦打断他,指尖恶劣地轻轻摩望着他衬衫枚冰冷的纽扣,仿佛随时要将其解开,“不是故意穿成这样?不是故意跪在这里?还是不是故意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的每一个问句都像是一把小锤,敲打在陆渊紧绷的神经上。陆渊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的确是有意展现出最好的状态,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利用自身优势的侥幸心理,但绝没想到会发展到如此失控的地步。

    利维坦深蓝的眼眸中兴味更浓。他喜欢看对方这种无处可逃、被迫承受的脆弱模样,尤其是顶着这样一张脸。

    “看来陆少没什么谈判的经验。”利维坦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求人可可不是光靠跪着和说说就行的他的手指缓缓向下,隔着昂贵的西装面料,不轻不重地按在了陆渊紧绷的胸口,感受其下疯狂跳动的心脏。

    “你的任何代价”利维坦俯身,靠得更近,将陆渊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两人呼吸可闻,总得让我看到点诚意和价值,不是吗?”

    他的目光极具压迫感地锁着陆渊,仿佛要将他里里外外都评估一遍,从这副皮囊到内在的灵魂,衡量着到底值不值得他开恩。

    陆渊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

    脆弱、挣扎的小动作,却仿佛无声的邀请。

    利维坦的眼神暗了暗。

    “别动。”利维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揉杂着致命的温柔,“不是你说

    何代价都可以吗?”

    他的手指开始慢条斯理地解颗纽扣。动作极其缓慢,带着折磨人的优雅和刻意。冰冷的指尖偶尔蹭到陆渊颈间温热的皮肤,引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第一颗纽扣解开,露出一小截线条优美的锁骨和微微起伏的胸膛轮廓。

    利维坦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色,俯身靠近,将跪着的陆渊笼罩在自己身下。

    “现在”他的咬着陆渊的耳垂,“告诉我,你准备好的代价括这个吗?

    陆渊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声音细若蚊纳,“包括。”

    利维坦靠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自己来。”让我看看你所谓的‘任何代价’到底包括些什么。

    陆渊的身体彻底僵住,脸颊红得要滴出血来。他抬眼看向利维坦,双相似的眼眸里水光滟滟。

    他颤抖地抬起手,伸向自己的第二颗衬衫纽扣。指尖都在发颤,解了几次才解开。接着是第三越来越多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和利维坦灼热的视线下。他的胸膛随着呼吸急促起伏,皮肤因为羞耻和兴奋泛着淡淡的粉色。

    微凉的空气触碰到暴露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西装外套早已在挣扎中滑落,衬衫前襟散开,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和紧实的腹肌,在包厢暖昧的光线下,呈现出惊心动魄的性感。

    陆渊就在褪去衬衫,不知所措之际,利维坦笑得更坏了,原本随意翘起的二郎腿,缓缓放下,又抬起,轻轻搭在了陆渊紧绷的肩膀上。

    腿部微微用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向下压了压。

    “既然要谈诚意”利维坦目光扫过旁边桌自己刚才喝了一半的酒,杯沿还沾着一点他的唇印,命令道,“喂我。”

    昂贵西裤的面料摩擦着陆渊的侧脸和脖颈,带着利维坦的体温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命令的口吻,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

    第184章 大结局1

    陆渊肩膀一沉, 腿部的重量和温度让他感到无比的屈辱,却又不敢挣脱。他颤抖着手拿起杯琥珀色的液体,小心翼翼地递到利维坦唇边。

    利维坦却没有喝, 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陆渊瞬间明白了过来,脸颊烧得厉害。他犹豫了一下,极度羞耻地将酒杯凑近自己的唇, 含了一口烈酒, 然后仰起头, 闭上眼睛, 颤抖着试图凑近利维坦,准备以口渡之。

    然而,利维坦并没有接受。

    拿只穿着皮鞋的脚, 缓缓下移, 带着践踏般的羞辱和极致的暧昧,不轻不重地踩在了陆渊小腹下方。

    “呃啊!”陆渊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含在口中的酒液差点呛出, 身体瞬间绷紧如铁,脸颊腾地烧红下意识地想后退, 却被利维坦用脚尖警告性地施加压力定在原地。

    这种极具侮辱性却又带来奇异刺激的触碰, 让他瞬间僵直, 动弹不得,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被踩踏的部位, 带来一阵阵令人眩晕的热流。

    “这就等不及了?”利维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弄, 甚至坏心眼地、极其缓慢地碾磨了一下, 感受着脚下肌肉瞬间的颤抖, “陆少的‘诚意’、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献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屈辱感、和被强行挑起的、失控的情欲味道。陆渊的眼神已经开始迷离, 带着水汽,仰望着利维坦,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下意识地微微挺、腰,迎合着若有似无的踩踏。

    肩上的重量和腹下的踩踏感突然同时消失了。

    利维坦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腿,优雅地站起身,仿佛刚才恶劣地玩弄别人的人不是他。他拿起桌上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眼神冷淡地瞥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神情茫然的陆渊。

    “好了,你的诚意我收到了。”利维坦的声音变得公事公办,“陆氏的事,我会让塞尔重新评估。”

    “味道一般。”不知是在评价酒,还是在评价人。

    利维坦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包间门,径直走了出去。留下陆渊一个人狼狈地跪在原地,衣衫微乱,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身体还残留着被触碰的颤栗感,脸上满是劫后余生般的茫然、羞耻和难以言喻的空虚。

    利维坦面无表情地走出包间,穿过依旧喧闹的派对人群,走向甲板。然而,与刚才在包间内的冷感厌烦不同,他步入清冷的海风之中时,唇角却抑制不住地缓缓勾起了一抹极其愉悦的笑。

    他脚步轻快地沿着游艇走廊走着,盘算着下次该怎么继续“招待”这位自己送上门来的老相好。

    他感觉到了!虽然气息微弱,但刚才跪在他脚边,看似青涩稚嫩的“陆渊”,就是陆渊本人!

    这家伙不知道又搞了什么鬼,变成了这副样子,也许是觉得好玩?也可能是想试探他?玩这种“落魄少爷求放过”的戏码?

    那副小心翼翼、泫然欲泣、仿佛被他吓坏了的样子演得可真投入啊。

    就在这时,他转角走到船舷僻静处,目光被垃圾桶旁边的一个小动静吸引。

    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咪,大半个身子探进垃圾桶里,努力地扒拉着什么,尾巴尖还愉快地小幅度晃动着。

    利维坦挑眉。这猫看着有点熟悉?这不怕脏的劲儿

    他走过去,丝毫不嫌弃垃圾桶可能沾着的污渍毫不犹豫地捏住了黑猫命运的后颈皮,将它从垃圾桶里提溜了出来。

    “喵嗷?!”黑猫吓了一跳,四爪腾空,嘴里还叼着半截没来得及吞下的小鱼干,惊慌失措地挣扎,四只脚在空中乱蹬。

    利维坦把它提到眼前,明亮光线下显得格外溜圆的、带着懵逼和惊恐的猫眼,利维坦嫌弃地看了看它沾了点污渍的爪子,又看了看它傻乎乎叼着鱼干的样子。

    “啧,脏死了。”他嘴上嫌弃,却并没有松开手,反而把它提近了些,打量了一下,“莫莫?”

    黑猫似乎听懂了,歪了歪头:“喵?”

    莫莫僵住了,似乎觉得眼前的人,是好人,挣扎瞬间停止,尾巴讨好地卷了卷,发出细微的:“喵~”

    利维坦嗤笑一声,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行了,你入赘豪门了。”

    莫莫:“喵?!”黑猫发出抗议的叫声,挣扎了几下,无效。

    利维坦才不管它愿不愿意,提着这只意外捕获的脏猫,心情越发舒畅地返回了自己的套房。

    看来,今晚的收获还不止一个陆渊。

    还得外加一只在垃圾桶里找晚餐的笨猫。

    正如利维坦所承诺的,他让塞尔稍微逗弄了一下陆氏集团,并未真正下死手。然而,晚游艇上的经历以及后续看似缓和的局势,让陆氏高层错误地解读了信号。

    他们认为献身策略似乎起了作用,于是,与海地司集团对接的重任,再次毫无悬念地落在了陆渊身上。

    第二次正式会面,安排在海地司集团顶层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长条会议桌两侧,双方团队正襟危坐。

    利维坦坐在主位,一身高定西装,气场强大,神情淡漠,正听着下属汇报合作项目的初步方案。陆渊坐在他对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专业而镇定,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和偶尔闪躲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项目负责人正在投影前详细介绍合作方案,气氛严肃专业。利维坦看似听得认真,手指偶尔轻点桌面,提出一两个一针见血的问题,目光锐利,完全是一副商业巨擘的精明模样。

    然而,桌布之下,却是另一番光景。

    利维坦优雅地交叠着双腿,锃亮的皮鞋鞋尖,悄无声息地蹭上了对面陆渊包裹在昂贵西裤里的小腿。

    正在凝神听讲的陆渊身体猛地一僵,瞬间就挺直了背脊,拿着钢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他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对面,却见利维坦正微微侧头听着属下的补充,神情专而严肃,仿佛桌下只作乱的脚根本不是他的。

    陆渊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试图不动声色地把腿移开,但利维坦的脚尖却如影随形,甚至更加过分地、带着磨人的力度,沿着他的小腿线条缓缓向上蹭去。

    这简直是极其恶劣的骚扰!

    陆渊呼吸都乱了,他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对方是掌握着陆氏生杀大权的利维先生,他不能翻脸,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他只能死死咬着牙,强装镇定,希望这只是对方的无意之举。

    然而,利维坦显然不打算放过他。感受到对方的窘迫和僵硬,胆子更大了些,他甚至将腿抬得更高,鞋尖越过膝盖,若有似无地蹭上了陆渊的大腿,甚至更往上!

    陆渊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整张脸都涨红了,猛地并拢双腿,身体下意识向后靠,试图躲避可怕的触碰,桌上的手微微颤抖,拿不住笔。

    他慌乱地看向利维坦,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羞愤、和无措的求助。他一个刚接手家族生意没多久的年轻少爷,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还是在这种严肃的正式场合!对方还能维持着样一本正经的商业表情!

    利维坦终于将目光正式投向他,仿佛才注意到他的异常,微微挑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陆少爷?是哪里不舒服吗?脸色似乎不太好。”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陆渊身上。

    陆渊:“!!!”

    他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喉咙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有谢谢利维先生关心,可能有点闷。”

    利维坦了然地点点头,十分“体贴”地对塞尔吩咐:“把空调温度调低些。看来陆少爷还需要锻炼啊,身体似乎有点虚。”

    陆渊:“”

    陆渊的负责人赶紧紧张地回答。而利维坦的脚,却在桌子底下,越抬越高,蹭到了陆渊的大腿内侧!

    陆渊大脑一片空白,要崩溃的时候,那只作恶的脚更进一步,用鞋尖若有似无地顶蹭了一下他双腿之间最要命的地方!

    “唔!”陆渊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猛地夹紧了双腿,整个人像

    只被煮熟的虾子,从头红到了脚。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他。

    “陆经理?你怎么了?是对这个数据有疑问吗?”陆氏这边的负责人关切地问道,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陆渊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桌下利维坦的脚,终于慢悠悠地收了回去。

    利维坦目光投向陆渊,“陆经理看起来不太舒服?是空调温度太低了么?脸色这么红。”陆渊死死咬着后槽牙,对上利维坦的眼睛,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可他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在肚里!

    “没没事,抱歉,失陪一下!”陆渊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说完,落荒而逃般冲出了会议室,留下身后一群面面相觑的高管,完全搞不懂这位一向沉稳的年轻总裁今天是怎么了,对面位海地司的先生似乎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利维坦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心情越发愉悦,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嗯,今天的咖啡,味道格外好。”

    纯情的年轻总裁陆渊,此刻正躲在洗手间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呼吸急促得不像话,脸颊、耳朵、连脖颈都红透了。

    “该死!”冲到洗手台前,拧开冷水,用冰冷的水流疯狂拍打自己滚烫的脸颊和脖颈。

    水滴顺着他潮红未褪的脸颊和发梢不断滴落,镜子里的人眼神湿润又迷茫,带着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和无措。

    冰凉的水珠暂时缓解了皮肤的灼热,却无法平息他胸腔里颗依旧在疯狂擂鼓的心脏。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他到底怎么了?利维坦到底想干什么?谈判?这根本不是谈判!

    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回去继续开会吗?怎么面对他?

    利维坦的若即若离,时而逼近的侵略性,时而又抽身而退的冷漠,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随意摆弄的玩物,情绪完全被对方掌控,这感觉糟糕透了,却又隐隐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冷水也浇不灭心底股邪火和混乱。陆渊撑着洗手台,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第一次感到了彻头彻尾无力感。

    第185章 完结啦!!!

    陆渊强迫自己投入工作, 试图将扰乱心神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他刻意回避了所有可能与海地司集团产生交集的场合。

    几天后,一则消息悄然在上流圈子里流传开来,那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巨鳄利维坦, 突然失踪了。行程全部取消,公司事务暂由首席秘书长塞尔全权代理,无人知其去向。

    消息传到陆渊耳中时, 他正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地处理着又一轮因海地司集团微妙态度而引发的连锁危机。助理小心翼翼地汇报完, 大气不敢出。

    陆渊握着钢笔的手顿了一下, 随即冷笑一声, 头也不抬,语气硬邦邦地:“他失踪了?呵,跟我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又找到什么新乐子, 玩腻了暂时收手而已, 以后这种无关紧要的消息不必汇报给我。”

    他挥挥手让助理出去,努力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文件上,试图压下心头莫名的不安和烦躁。

    然而,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都在跳动, 扭曲,最终组合成利维坦张带着恶劣笑意的脸却一个也看不进去了。

    失踪了?

    强大到仿佛无所不能、恶劣到令人发指的男人会失踪?

    是商业对手的阴谋?还是遇到了意外?

    陆渊猛地站起身, 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他告诉自己, 这根本不关他的事!家伙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他甚至应该高兴才对!再也没人来戏弄他、给他难堪了!

    可是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莫名的的焦急感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甚至盖过了微不足道的庆幸。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他忍不住拿起手机, 手指悬停在塞尔的号码上, 却又猛地放下。我以什么身份问?凭什么问?不是说了没关系吗?!

    他坐回椅子上, 深吸一口气, 试图用理性分析:以利维坦的地位和手段, 怎么可能轻易失踪?这说不定又是他耍的什么花招!对!一定是这样!恶劣的家伙绝对干得出来!

    但这个念头并没有让他安心多少,反而让份焦急里掺杂了更多的不安和焦躁。

    万一不是呢?

    万一真的

    “该死!”陆渊低咒一声,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他发现自己竟然坐立难安,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犹豫再三,拨通了塞尔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那边传来塞尔一如既往冷静平板的声音:“陆先生,您好。”

    陆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情绪:“塞尔秘书长,听说利维先生最近行程有所变动?关于我们两家公司之前谈的项目,有些细节我想”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塞尔礼貌地打断:“抱歉,陆先生。利维先生目前暂时无法处理任何事务。所有项目暂缓,具体安排请等待后续通知。”

    塞尔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反而让陆渊的心更沉了下去。

    挂了电话,陆渊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着急。

    他气自己没出息,明明是被欺负的,现在居然还在担心混蛋的安危!

    可理智和情感都在疯狂叫嚣着——利维坦不能出事!

    陆渊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抓起外套和车钥匙,沉着脸对门外的助理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公司,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步伐里带着多么明显的急切。

    他得去弄清楚。

    至少得确认混蛋是不是真的又只是在耍人玩!

    嘴上说着最硬的话,身体却诚实得很。纯情的小陆总,此刻心已经彻底乱了。

    利维坦不是真的“失踪”,他只是抛下了一切事务,独自一人来到了那座离天空最近、开满蓝花楹的私人海岛。这里是他潜意识里觉得最能让他静心的地方。

    他站在悬崖边,脚下是拍击着黑色礁石的汹涌海浪,感受着咸涩的海风,试图感知熟悉的、属于路西法的气息,哪怕只是转世后作为凡人的微弱痕迹。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一开始以为路西法只是变成了普通人,湮没在茫茫人海。塞尔掌握的庞大情报网络,将这个世界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找不到任何关于路西法存在的证据。

    冰冷的可能性逐渐在他心中蔓延,难道真的被彻底净化、灰飞烟灭了?连灵魂碎片都没有留下?

    路西法傲慢、偏执、曾在他懵懂闯入天国时,偶尔会流露出些许不耐却依旧会暗中替他收拾烂摊子的“兄长”。偏执、骄傲、最终却选择与枢机融合试图对抗陆渊的炽天使长

    真的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去了,连最微小的灵魂残片都没有留下???

    巨大的无力和郁闷感攫住了他。他坐在悬崖边,看着下方汹涌的海浪拍打着礁石,觉得自己这个“神”当得真是失败又可笑。

    他甚至忍不住迁怒于涅希琉斯和内莫修斯,一个冷漠旁观,一个暗中推动,最终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可他还能做什么?他把世界变成了无神之地,自己也收敛了绝大部分力量,像个凡人一样活着。难道还要他再次掀起波澜,只为了寻找一个可能早已彻底消散的灵魂?

    利维坦闭上眼,感受着心脏沉闷跳动,里面充满了无力感和愧疚。他觉得自己欠了路西法一条命,却永远没机会还了。

    海风似乎也变得冷冽起来。利维坦缓缓坐在冰凉的岩石上,看着远处海天一色的灰蒙景象,心里一阵发闷。

    这种情绪对他而言陌生而又烦躁,他讨厌这种无法掌控、无法用力量解决的感觉。

    他独自来到这个离海最近的岛屿,不仅仅是为了搜寻,也是为了躲起来,暂时避开,静静地消化这份因路西法的彻底消失而带来的、他并不想承认的低落。

    海岛的黄昏,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与紫罗兰色,与深蓝色的海面交织,波光粼粼。咸湿的海风变得轻柔,吹拂着岛上的蓝楹花树林。

    正值花期,漫天蓝紫色的花朵如云如雾,簌簌飘落在悬崖边的草地上,也落在独自坐在里、背影显得有些寂寥的利维坦肩头。

    利维坦独自坐在花树下的一块巨石上,望着远处海平面上即将沉没的夕阳,背影在落花中显忽然,身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踩在落花和草地上,沙沙作响。

    利维坦下意识地回头。

    漫天花雨中,陆渊正站在里逆着光,夕阳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柔和了他略显凌厉的轮廓。那张脸,利维坦再熟悉不过,是陆渊,却又不再是只会窘迫慌张的年轻总裁。

    来人脸上带着温柔、和久别重逢般感慨的笑意,眼神深邃,穿越了无尽轮回与遗忘,终于重新聚焦于他身上。

    他看到利维坦回头,脚步微微一顿,笑容加深了些,带着点无奈的调侃,穿透了温柔的海风:“你转得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足够煽情的台词呢。”

    海风吹过,卷起更多的蓝花楹花瓣,在两人之间翩跹飞舞。远处传来海浪轻柔的拍岸声。利利维坦仰头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一时失语,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近,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陆渊!”

    陆渊脸上的笑容化开,带着无比的眷恋和释然,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去利维坦发梢落下的一片紫色花瓣,动作温柔至极:“嗯,是我。”

    “我回来了。”

    夕阳的金辉透过蓝楹花树的缝隙,在他周身勾勒出温暖的光晕。漫天的蓝紫色花瓣如同舞台的幕布,缓缓飘落,围绕着重逢的两人翩翩起舞。

    海涛声温柔地作为背景音,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与海洋的气息。

    利维坦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在最美景致中、以最意想不到方式重新出现的“麻烦”,心中因路西法而起的沉闷,不知不觉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冲散了许多。

    “很高兴,历经不可计数的迭代与等待,我终于能自向你完成迟来的自我介绍。”

    “我因你而生,为你而来。”

    他微微停顿,指尖轻柔地抚过利维坦的唇角,最终给出了早已刻入灵魂的答案:

    “我是陆渊。”

    他顿了顿,目光缱绻而专注地落在利维坦微微睁大的眼眸中,用极其珍重、仿佛在呼唤世间最宝贵之物的语气,轻声吐露出独属于他们的、隐秘的爱称:“我的归途”

    “我的‘利利安’(Lilium)。”

    利维坦的心尖被这个名字烫了一下,他想开口说什么,或许是想反驳这幼稚的称呼,但所有的话语都在陆渊盛满了无尽温柔与爱意的目光中消融。

    所有的不安与孤寂仿佛都在这一声呼唤中找到了归宿。

    他微微别开了一点脸,却没有真正推开对方,默认了这个独一无二的、只属于陆渊的称呼。

    陆渊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得寸进尺地再次用鼻尖蹭了蹭他,低声道:“以后就只让我一个人这么叫,好不好?我的利利安?”

    利维坦的眼眸中倒映着陆渊的身影,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出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为什么一直叫‘陆渊’?这名字?”他记得涅希琉斯和内莫修斯都不会用这种具有具体意象的名字。

    陆渊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仿佛早就等着他问这个问题。他微微向前倾身,用自己的鼻尖,亲昵地、带着撒娇意味地蹭了蹭利维坦的鼻尖,呼吸交融。

    “因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虚无一念,因你成渊。”

    (虚无(涅希琉斯)中诞生了一个念头(关于“存在”的念头),却因为遇到了你,汇聚成了深不见底的渊薮。)

    因你成渊是闭环,也是一道宿命的咒语,你是我一切因果的开端,也是我所有故事的终点。

    这句话,如同最甜蜜的囚牢,将利维坦牢牢束缚。

    利维坦双总是盛着冰冷或怒意的蓝眸中,此刻漾开了难以言喻的动容波光。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眼前的人紧紧抱入怀中,仿佛生怕这只是一场易醒的美梦。

    陆渊正深情地凝视着利维坦,指尖还眷恋地停留在他的脸颊,空气中弥漫着蓝楹花的甜香和重逢的温情。

    然而,陆渊双盛满了温柔笑意的黑眸,毫无征兆地被极致的纯黑吞噬!深邃、冰冷、毫无眼白,瞬间被另一个意识彻底接管!

    就连他周身的气息也陡然一变,祂用毫无起伏的、冰冷的语调,吐出了两个字:“悖论。”

    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又像是在称呼利维坦。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这熟悉的、令人战栗的气息,无疑是——涅希琉斯!

    然而,面对这骤然的变故和冰冷的称呼,利维坦非但没有惊慌或恐惧,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带着看透一切的释然和极致的愉悦。他甚至还主动向前凑近了些,贴着双冰冷的黑眸。

    “是啊”他语气轻快,带着得意,“我就是你的悖论。”

    “是你‘无’中生‘有’的悖论,”

    “是你绝对‘否定’中唯一的‘肯定’,”

    “是你永恒‘寂静’中唯一的‘回响’,”

    “是你 怎么也摆脱不掉、舍不得否定的牢笼”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摸祂的眼角,一字一句,宣告般地说道:“ 你是我的囚徒。”

    “不过这次我愿意为你驻足。”说完,他主动吻了上去,带炽热的占有欲,将冰冷的虚无都染上自己的温度和色彩。

    纯黑的眼眸,在利维坦吻上来的瞬间,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闭上,默认了这个由自己亲手创造、却彻底脱离掌控的甜蜜的悖论。

    海风轻柔,花雨依旧,所有的等待与苦难,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最终的意义。

    虚无的念头,终因所爱,成为了栖息生命的渊薮。

    而深渊之主,也终于找到了唯一能让他甘愿沉溺的归处。

    【作者有话要说】

    (注:Lilium,拉丁语中百合之意,象征着纯洁、高贵与重逢。在此刻,更是陆渊对利维坦独一无二的昵称,寓意着他如百合般于混沌中绽放,是他历经无尽轮回与等待后,最终归来的、唯一且永恒的归途。)

    利维没有安的记忆,但还是记得在虚无的日子,[玫瑰][烟花][烟花][烟花]

    第186章 结局团圆篇

    在一起后的日子, 平静而温暖。利维坦享受着这份褪去了所有宿命的陪伴,除了陆渊会时不时抽风,一切都很温馨。

    某个夜晚, 利维坦带着陆渊去了一家保留着古典风格的剧院,观看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

    陆渊看得很专注,当俄狄浦斯最终刺瞎双眼自我放逐时, 他轻轻握住了利维坦的手。

    散场时, 人流渐稀, 他们最后才起身离开。空旷的剧院回荡着脚步声, 华丽的吊灯熄灭了大半,只留下几盏壁灯晕染出昏黄的光圈。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观众席时,一阵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深处的钢琴声, 从剧院的某个角落幽幽传来。

    利维坦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琴声…太熟悉了。

    空灵, 悲怆,带着一种穿越了无尽时光的孤独与追寻,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落在他记忆最深处那片关于天堂、关于创世之初的弦音上。

    是《创世曲》。

    利维坦几乎没有思考,循着那断断续续的琴声, 拉着陆渊,穿过昏暗的侧廊, 走向剧院后方一个不起眼的、供乐团排练用的小音乐厅。

    音乐厅的门虚掩着, 温暖的灯光从门缝里流淌出来。

    利维坦轻轻推开门。

    只见空旷的厅内, 只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沐浴在顶灯柔和的光晕下。钢琴前, 坐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 身姿挺拔, 银白色的中短发流泻在肩头。他背对着门口, 修长苍白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熟练地移动着。

    仿佛是感应到了身后的目光, 琴声戛然而止。

    那个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

    依旧是那张完美得令人屏息的面容, 眼眸此刻沉淀着一种看尽千帆后的平静.

    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利维坦身上,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那双平静的眸中,仿佛有微光一点点亮起,如同沉睡的星辰被重新点燃。

    他看着利维坦,嘴唇微动,带着不确定“利维?”

    刹那间,时光仿佛倒流,又仿佛在这一刻圆满。

    琴声已歇,余韵未绝。

    故人重逢,目光交织。

    所有的遗憾、追寻与等待,似乎都在这一声迟疑而又确定的呼唤中,找到了归处。

    利维坦在听到那声熟悉的“利维…”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一步上前,紧紧地拥抱住了路西法。

    路西法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修长手掌,带着一丝生疏,却无比温柔地轻轻拍了拍利维坦的后背,然后揉了揉他的发顶。动作间带着一种久违的宠溺。

    “我回来了。”路西法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辛苦你了…一个人背负所有。”

    利维坦将头埋在他肩颈处,摇了摇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鼻音的闷哼。

    站在一旁的陆渊,看着这一幕,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没有丝毫嫉妒,只有为利维坦感到的由衷欣慰。

    相认的激动稍稍平复后,路西法看着利维坦,“走吧,带你去见见大家。”

    利维坦一怔:“大家?”

    路西法没有多解释,带着他和陆渊,离开了剧院,来到了城市顶楼一家极其隐秘、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进入的私人俱乐部。

    推开沉重的实木大门,里面播放着舒缓的爵士乐,灯光温暖而暧昧。而当利维坦看清里面的情形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沙利叶褪去了所有伪装,出落成一位极其靓丽夺目的姑娘,正和小天使形态的同伴低声说笑,眉眼间灵动狡黠。

    雷米尔和拉斐尔同凑在一起,探讨着最新一季的高定服装款式,拉斐尔温柔地比划着,雷米尔则认真提出修改意见。

    喧嚣的聚会一角,别西卜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试图凑近正在和雷米尔讨论衣料的拉斐尔。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以为低沉磁性的声音开口,话语却带着他特有的搞笑:“亲爱的拉斐尔小姐,”他微微躬身,将玫瑰递过去,眼神真挚地凝视着对方,“请允许我献上这微不足道的敬意。只是…在您接受它,或者拒绝它之前,我心中有一个困惑盘旋不去——”

    他顿了顿,观察拉斐尔的反应。

    拉斐尔停下了和雷米尔的交谈,转过身,温和地看着他,碧绿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戒备,如同在看一个顽皮却并无恶意的孩子。

    别西卜见吸引了她的注意,继续用那种半真半假、带着点戏剧夸张的语气说道:“我也不清楚这个捧着玫瑰、站在您面前,拥有着过往所有记忆、所有情感的‘存在’,是否真的还是‘我’?”

    他歪了歪头,小眼睛狡黠又可怜:“您看,经历了那么多轮回、消散与重组,记忆或许是真的,情感或许也是真的,但这副躯壳里的灵魂,是否还是最初那个惹您生气、也让您偶尔展露笑颜的‘别西卜’呢?”

    “或许,我只是一个承载了他记忆的、全新的苍蝇呃,全新的个体?”他差点说漏嘴,赶紧纠正,“所以,亲爱的拉斐尔小姐,您拒绝的,究竟是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那个‘他’?或者您愿意给这个‘似是而非’的我,一个重新认识您的机会?”

    他这番胡搅蛮缠、偷换概念的言论,配上他那副故作深沉又难掩期待的表情,让一旁的雷米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不远处正在“执法”的乌列尔都投来了无语的目光。

    拉斐尔听着他这番歪理,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唇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个温柔却带着距离感的笑容。

    她没有去接那支玫瑰,那双能治愈万物也能看透虚妄的眼睛看着别西卜,声音轻柔如春风,“别西卜,无论记忆如何变迁,灵魂的本质或许自有其延续。”

    “但是,无论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送出的玫瑰,我恐怕都不能收下。”

    她微微颔首,算是感谢他的“好意”,然后便自然地转过身,重新与雷米尔讨论起方才的衣料话题,仿佛刚才那段插曲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别西卜举着玫瑰,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小声嘟囔:“还是这么难搞定啊……”

    他眼底,却并没有多少失落,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只是习惯性地、乐此不疲地进行着这场他单方面认定的“追求”。

    “在您接受我前,我会一直追求您的。”

    一旁脸色铁青的乌列尔一把揪住别西卜的后领。

    乌列尔咬牙切齿地警告:“离我的妹妹们远点!不然老子把你砍成臊子喂狗!”

    拉贵尔坐在不远处,淡定地翻着最新更新的律法书,头也不抬地补充:“乌列尔,故意伤害罪,情节严重者可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不过……”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我恰好知道一些法律漏洞,可以让他在‘意外’中消失,且无需承担法律责任。”

    别西卜瞬间炸毛:“???青天大老爷!您不能执法犯法啊!”

    纪衡正端着一杯果汁,凑在加百列身边,语气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分享着他在人间学校的见闻。

    “然后那个教授脸都绿了,表叔你是没看见!”纪衡说得眉飞色舞,顺手拍了拍加百列的手臂。

    他这一声“表叔”叫得自然又亲昵,让刚进门的利维坦脚步又是一顿,眼神里多了几分诧异。

    加百列和纪衡?只当表叔侄?不过看加百列那虽然依旧带着点古板、却并未反驳甚至眼神略显柔和的样子,似乎早已习惯。

    加百列听着纪衡的“校园历险记”,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纵容:“行事需稳重,莫要太过跳脱。”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若有人刻意刁难,也不必一味忍让。”

    纪衡嘿嘿一笑:“知道啦,表叔!我有分寸!”

    角落里的另一幅画面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甜蜜气息。

    贝尔芬格依旧在睡觉,萨麦尔看到路西法来的时候抬了头又很快低下。

    霍尔特与阿斯莫德占据了靠窗的软座,仿佛自成一国。

    阿斯莫德,慵懒地靠在霍尔特身上,指尖缠绕着恋人的一缕发丝,嘴角噙着满狡黠的笑意。

    霍尔特,那双曾用于计算与谋划的眼睛,此刻只盛满了对怀中人的纵容与温柔。他一只手稳稳地揽着阿斯莫德的腰,另一只手正拿着一颗沾着晶莹糖霜的浆果,小心地喂到阿斯莫德唇边。

    阿斯莫德就着他的手咬下浆果,舌尖不经意地掠过霍尔特的指尖,留下一点暧昧的湿痕。霍尔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却并没有收回手,反而低声问:“甜吗?”

    “嗯~”阿斯莫德拉长了语调,眼波流转,意有所指,“没你甜。”他轻笑着,又往霍尔特怀里蹭了蹭,像一只找到舒适窝点的猫。

    两人之间流淌的旁若无人的氛围,与大厅中央那暗流汹涌的修罗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低语,偶尔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周身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别西卜刚被乌列尔和拉贵尔联手“恐吓”完,一扭头就看到这对,顿时夸张地捂住眼睛:“哎哟喂!这边刀光剑影,那边蜜里调油!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感受啊!”

    霍尔顿闻言,淡淡地瞥了别西卜一眼,手臂将阿斯莫德搂得更紧了些,无声地宣告主权。阿斯莫德则干脆把头埋进霍尔特颈窝,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偷笑。

    就在这时,别西卜眼尖地看到了门口的路西法和利维坦,尤其是他身边站着的陆渊。他立刻放弃了和乌列尔、拉贵尔的“辩论”,脸上露出了极其搞事的、等着看热闹的表情,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人,示意他们往门口看。

    随着他的动作,许多目光都汇聚过来。

    而利维坦的目光,却越过了众人,直直地落在了吧台另一端。

    那里坐着米迦勒。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现代休闲装,金色的短发柔软地垂在额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气息。

    他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似乎早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此刻正抬眼望来,对上利维坦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清晰而温柔的微笑,仿佛阳光融化积雪。

    “利维,你来了。”他打招呼的语气自然熟稔,仿佛他们昨天才刚见过。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利维坦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表情凝固了一刻。

    陆渊瞬间警铃大作!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利维坦瞬间的失神和动容,也清晰地看到了米迦勒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温柔。

    这怎么能行?!

    自己好不容易才上位,哄得利维坦点头,名分还没捂热乎,这地位崇高、颜值能打、而且还是利维坦心中挂了号的“白月光”就杀出来了?!

    陆渊脸上依旧维持着风度翩翩的笑容,但握住利维坦的手却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脚步也微微上前,以不容忽视的姿态,更贴近了利维坦,无声地宣示主权。

    而周围,无论是七常侍还是七罪的其他人,此刻都默契地放缓了动作,或明目张胆,或假装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三人中心。

    别西卜更是兴奋地搓着手,就差没直接喊“打起来!打起来!”了。

    “秩序庇护存在,存在选择秩序,而后皆归于虚无。此即为——万象轮回之常理。”

    秩序庇护存在:是过程,是手段,是“生”的繁荣得以实现的框架。

    存在选择秩序:是必然,是智慧,是“生”对抗自身混乱倾向的本能。

    而后归于虚无:是结局,是宿命,是所有过程和框架的最终归宿。

    利维坦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内莫修斯维持着那副淡漠的神情,仿佛刚才那句只是随口吟诵了一句诗篇。

    利维坦眉头紧蹙,带着困惑和警惕:“内莫修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内莫修斯缓缓抬起眼眸,祂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又没有任何温度。

    “别紧张,安卡里乌斯。”祂的声音依旧平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给予了你们所有人一个相对不错的‘结局’。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你到底来干嘛?”

    内莫修斯将目光从手中的酒杯上移开,再次投向利维坦,那绝对理性的眼神似乎能解析一切动机。

    祂的回答简洁得令人意外:“来陪我的晨星。“

    这个答案让利维坦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就在利维坦对内莫修斯“陪伴晨星”的理由表示怀疑,并追问更深层原因的那一刻——嗡

    一种极其细微的震颤,以内莫修斯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

    别西卜酒杯中晃动的酒液定格在半空,拉斐尔和雷米尔讨论时装的手指悬停在图册上方,乌列尔警告别西卜时凶狠的表情僵在脸上,米迦勒温和的笑容如同精心绘制的肖像,路西法正准备迈出的脚步停滞不前,陆渊眼中警惕的光芒也冻结在瞳孔深处

    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壁炉里跳跃的火焰,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保持着前一瞬的姿态。

    整个世界,只剩下内莫修斯和被他允许存在于这片静止时空中的利维坦和陆渊,还保持着动态。

    利维坦看着周围如同琥珀封印般的一切,“你!”

    内莫修斯缓缓放下一直端着的酒杯,那酒杯在脱离他手指的瞬间,也凝固在了桌面上方。

    祂抬起那双映不出任何倒影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利维坦。

    [信与不信,于事实无碍。]

    [新生的寰宇,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机遇’悄然萌发。]

    [即便是在秩序谱写的最稳定音章里]

    [也已经开始混杂入一些不和谐的、代表着‘未知’与‘神秘’的杂音。]

    陆渊抬起眼,那双眸子再次化为吞噬一切的纯粹漆黑。

    祂的目光淡淡扫过内莫修斯,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性,在这片刚刚恢复喧嚣的空间里清晰地响起:

    [纵有万千未知,纷繁变化。]

    [起点与终点,早已注定。]

    [存在于此,终将归于吾之怀抱。此乃不变的定律。]

    这是虚无之神的宣告。无论过程如何曲折,出现多少变数,对于涅希琉斯而言,一切都不过是走向既定的终局。

    利维坦(安卡里乌斯)的“存在”,其最终的归宿,只能是“虚无”。

    内莫修斯端坐着,迎向涅希琉斯那虚无的目光,平静地回应道,[正因结局早已写定。]

    [过程才显得愈发有趣 ,不是吗?]

    像是在欣赏一场早已知道结局,却依旧精彩纷呈的戏剧。记录下所有的波澜、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意外,才是祂存在的意义。

    涅希琉斯沉默地“注视”着内莫修斯,周身那冰冷的虚无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几分。

    在注定的终局之下,充满了无限可能与意外,而这一切,都值得被铭记。

    正因为终点无法改变,这奔向终点的旅途,才更应该活得精彩一些。

    他转头,看向身旁被涅希琉斯意识主导的“陆渊”,嘴角勾起一抹嚣张的笑:“听到了吗?我的‘终焉’。”

    他不再理会内莫修斯的反应,主动伸手,一把抓住了陆渊的手腕。

    “走了!” 他宣布道,“这新生的人间,还有大把的‘精彩’,等着我们去体验呢!”

    命运若为既定之途,反抗却反而完成宿命的闭环,那我们的选择就没有意义吗?倘若连认命本身也是注定的一部分,我们又何尝拥有过真正的选择。

    可反抗本身,恰是命运闭环中最富光辉的脚注,命运或许划定了终点,但若没有“反抗”这一选择,途中的尊严、自由与坚守便也无从诞生。

    选择的意义从来不是打破必然,而是在必然之中,找到那个最自由的灵魂。

    这,才是他利维坦(安卡里乌斯)选择的,“存在”的真正意义。

    完美,或许是值得仰望的概念,但真实、自由,恰恰诞生于所有的不完美之中。

    他灵魂深处无法填补的空洞,如今不再是一片荒芜,残缺的他并不完美,才于不完美中见证真实。

    第六卷 番外天国篇

    第187章 番外 天国篇

    柔和的金光洒满云端, 建筑初具雏形。

    那时路西法是神最耀眼的长子,他刚刚结束了一天协助父神梳理规则的工作,舒展了一下背后光辉璀璨的六翼, 准备溜出去找点乐子。

    他轻盈地掠过一片片祥云,在云层的边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是小米迦勒。小小的身子裹在略显宽大的圣袍里, 灿烂的金发柔软地贴服着, 他正抱着膝盖, 安静地坐在云边, 小脑袋探出去,目不转睛地望着下方。

    路西法觉得有趣,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边, 学着他的样子往下看:“喂, 小不点,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下方,是初生的世界。壮丽的山川河流正在形成,看到的是浩瀚云海之下, 从天国边缘倾泻而下、汇入下方新生海洋的云海瀑布,能量与水流奔腾不息, 景象蔚为壮观。

    米迦勒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看到是路西法, 眼睛亮了一下, 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路西法尔哥哥, 我在看父神的伟作。”

    路西法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 撇撇嘴, 他侧过头, 打量着小米迦勒向往却又恪守规矩的侧脸, 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光是远远看着多没意思?你要不要,下去近距离观察一下?那水汽扑在脸上的感觉,肯定不一样。”

    小米迦勒立刻摇头,小脸板得一本正经:“不行!父神说过,天使不能在没有任何任务的时候擅自离开天国的领域!这是规定!”

    路西法看着他这副小古板的样子,觉得更好玩了,懒洋洋地笑道:“规定?规定也没说不准去啊?只说‘不能擅自离开’,我们这不算擅自,我这不正在邀请你吗?兄长带弟弟去见识一下世面,怎么能算擅自呢?”

    小米迦勒被这番歪理绕晕,小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路西法觉得无趣,准备自己溜下去玩,米迦勒突然激动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指着下方的海面:“路西法尔哥哥,快看!它又来了!”

    路西法顺着望去。

    蔚蓝的海面上,一条庞大无比的巨兽猛地破开水面,跃向空中!它的身形流畅而充满力量,在日落的光辉下划出一道痕迹,溅起漫天晶莹的水花,又重重地落回海中,消失不见。

    “所以?”路西法挑眉,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小米迦勒却看得眼睛一眨不眨,小小的脸上充满了惊叹和莫名的情绪,他喃喃道:“它肯定非常向往天空。”

    路西法觉得这小孩的想法真有趣:“哦?你又不是它,你怎么知道它的想法?”

    小米迦勒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路西法,“我每天都可以在这里看到它。它总是在日落的时候,跃出水面,跳得很高很高。一次又一次!难道不是对天空的渴望吗?”

    路西法微微一怔,看向下方已然恢复平静的海面,又看了看身边小米迦勒那无比认真的小脸,忽然沉默了两秒,试图理解这小家伙的脑回路。

    米迦勒又冒出一句,理所当然道,“不然就是在看我!”

    路西法一脸无语,“你要不要那么自信?它如今囚于大海,你又能做什么?”

    米迦勒闻言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挺起胸膛,掷地有声,“我可以带它上岸!”

    “他凭什么听你的?”

    米迦勒抱着胳膊,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我可是父神完美的造物!他凭什么不听我的?”

    路西法直接被这异想天开的话给噎住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这小子自信过头,但还是被他这理直气壮的不要脸给哽到了,最后,他只能扶额,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加油。”

    得到(并没有)支持的米迦勒,立刻兴致勃勃地开始了他的“拐兽”大业。

    第二天日落时,他飞到了海面上方。巨兽再次跃出水面,米迦勒一本正经地咳了咳,开始了他的自信发言:“看够了么?”

    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缓缓转动脑袋,喉咙里发出戒备的低吼,下意识沉入深海。

    米迦勒的声音放缓了些,他似乎察觉到了它的不安。他的目光掠过利维坦看向天空,那里有流云与飞鸟,更有他要守护的天国。

    “你向往那里?大鱼,我是父神完美的孩子。”

    “我见你屡次尝试跃出深渊,仰望天光。可是向往这片至高之土?”

    “混沌之海并非你唯一的归宿。若你心向光明,愿守秩序,我”可为你引路,予你羽翼无法抵达的归处。

    话还没说完,巨兽只是觉得这团散发热量的小光吵,鲸尾随意地掀起,裹挟着数吨海水,铺天盖地地就拍了过去!

    米迦勒:“???”

    他躲闪不及,直接被浇了个透心凉,金色的翅膀湿漉漉地耷拉着,整个人像只落汤小鸟,狼狈不堪。

    “噗——”毫不客气的嘲笑声从上方传来。路西法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正悠闲地躺在云端,看着他的窘态,“完美造物的亲和力看来不太够啊?”

    米迦勒小脸气得鼓鼓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

    第三天,米迦勒改变了策略,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了巨大的锁链,打算在它跃起时强行套住它,把它拉上来。

    结果自然是再次成了小丑。锁链连给巨兽挠痒痒都不够看,反而被它拖着一头扎进深海,差点把米迦勒也一起拽下去。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米迦勒尝试了各种方法:用美妙的歌喉吸引,毫无反应。甚至试图讲道理,完全是对牛弹琴。

    路西法从最初的看乐子,到后来都懒得去围观这每日一次的“招笑日常”了。

    直到第七天。

    路西法正无聊地拨弄着一颗小星星,米迦勒突然飞了回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路西法尔,它答应了!”

    路西法动作一顿,狐疑地看向他:“谁答应什么了?”

    “利维坦啊!”米迦勒的眼睛亮得惊人,“它答应跟我上岸了!”

    路西法:“???”

    他第一反应是这小家伙是不是被海水泡坏了脑子:“你怎么做到的?”

    米迦勒扬起下巴,依旧是他那套无懈可击的逻辑:“我当然是跟它说了上岸的好处!而且我可是父神完美的造物,它当然会听我的!”

    路西法看着他那副“快夸我”的自信小模样,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开始严重怀疑,这只巨兽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或者只是觉得这只天天来吵它的小鸟实在太烦了,想上岸一口吞了他图个清静?

    无论如何,路西法看着兴高采烈准备着“迎接”巨兽上岸的米迦勒,第一次对“父神最完美的造物”这个称号,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自从“鲸尾洗脸”和“锁链拖拽”失败后,小米迦勒似乎终于开窍了,不再试图用强或是以“完美造物”的身份压人。他每日准时出现在巨兽路过的地方,不再吵吵嚷嚷,抱着一本厚厚的的诗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下方那片深邃的、偶尔泛起涟漪的海面,朗诵起那些赞美星辰、大海、光明与创造的诗歌。

    起初,海面下毫无动静,只有海浪拍打虚空的声音。米迦勒也不气馁。

    几天后,米迦勒开始朗诵,那片海域会变得异常平静,巨兽庞大的身躯会悄然浮现在略深一些的水层下,沉默地悬浮着。偶尔会望向云层上小小的、散发着温暖光晕的身影。

    对于囚于深海、习惯了孤独的它而言,离开熟悉的领域踏入光明的国度,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或许是连日诗歌的软化,或许是米迦勒太过闪亮

    米迦勒察觉到了这点,念得更起劲了。甚至开始自己编一些句子,比如“哦,大海的巨兽,你的眼睛比最深夜空的明星还要闪耀。”

    路西法路过时听,差点从云头上栽下去。

    渐渐地,脆弱的信任在诗歌的韵律中建立起来。

    终于,在一个霞光满天的傍晚,米迦勒觉得时机成熟了。他合上诗集,飞到利维坦浮潜位置的正上方,大声问道:“大鱼!天国比这里漂亮多了,有会发光的河流和永恒的音乐,你要不要跟我上去看看?”

    “哎呀!”一片海浪毫无预兆的打在米迦勒身上。

    “哼,傻鸟,谁是鱼啊,真没礼貌。”

    海面泛起巨大的波纹,利维坦庞大的身躯缓缓下沉。紧接着,在翻涌的泡沫和朦胧的水汽中,一个身影逐渐凝聚成形。

    少年的利维坦赤足站在水面上,海水在他脚踝边轻轻荡漾,眼神中带着愤怒。

    米迦勒显然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巨兽还能变成这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叫米迦勒,你叫什么。”

    朝着海面上的少年伸出了手:“来!我拉你上来!”

    “利维坦。”

    利维坦犹豫了一下,看着米迦勒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抬起手,握了上去。

    霞光中,金光闪闪的小天使向水中少年伸出手,要引领他走向光明。

    路西法觉得这画面倒是难得有点唯美,像那些人类描绘的神圣相遇。

    下一秒,唯美画面瞬间破裂!

    “诶?!”

    “呃!”

    米迦勒用力一拉,没拉动,差点把自己摔了。

    “嗯?”米迦勒愣了一下,铆足了劲,翅膀都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再来!嘿——”

    还是没动。

    利维坦本身是混沌之力的凝聚,其重量远超形体。米迦勒虽然是最完美的造物,但单凭臂力想拉他起来,力气可能还没他自信心重。

    反倒是米迦勒因为用力过猛,又被利维坦的反向力道一带。

    “哇啊!”

    噗通!一声清脆的落水声。

    金色的落汤小鸡二次诞生了。

    米迦勒手忙脚乱地从海里扑腾起来,溅起好大一朵水花!

    飞回空中,湿透的金发贴在额头上,样子狼狈又委屈。

    路西法在云端彻底绷不住了,拍着云朵笑得前仰后合,这大概是路西法那段时间看过的最好笑的“每日剧目”了。

    利维坦站在水里,看着他,眼眸极快地闪过了无辜?

    第188章 番外 鸡飞狗跳的生活

    次日。

    米迦勒再次出现, 手里捧着一卷散发着浩瀚神圣气息的卷轴,那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神谕。

    “若你心存向光之念,天国亦有你一席之地。”

    随着他的话音, 卷轴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利维坦的额头,柔和而强大的风凭空出现, 温柔地环绕住水中的利维坦, 轻而易举地将他托离了海面。

    “看!这下没问题了!”米迦勒高兴地绕着利维坦飞, “跟我来!”

    利维坦被风托着, 缓缓上升,第一次真正离开了束缚他的大海。

    风迎面扑来,带着从未闻过的、清冽又温暖的气息, 瞬间吹散了他发间残留的海水。

    风里带来了自由的歌声

    利维坦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这过于明亮的环境让他感到些许不适。风吹乱的头发不断拂过他雪白的脸颊和眼睫,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习惯了深海永恒的幽暗。这里的光,如此直接,如此充沛, 如此温暖,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他小心翼翼地去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

    风依旧在吹, 拂动他宽大的袖袍, 发出猎猎轻响。

    视野豁然开朗。

    利维坦站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散发着淡淡光晕的云层之上。极目远眺, 是无边无际、波澜壮阔的云海, 它们如同被冻结的浪涛, 又像是巨大无比的洁白羽翼, 在看不到尽头的远方与同样澄澈蔚蓝的天空相接。

    无数晶莹剔透、流淌着光辉的河流在云层间蜿蜒穿梭, 它们是融化的星光与液态的水晶, 静静地流向未知的远方。远处, 巨大的、枝叶如同翡翠与黄金锻造的树木拔地而起,树冠上悬挂着散发柔和光晕的果实,有羽毛绚丽的光羽鸟在其间婉转鸣唱。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如同蒲公英种子般的光粒,随着微风轻轻舞动。远处,隐约可见恢宏而圣洁的建筑尖顶,线条优美流畅。

    光线在这里拥有了生命。一切色彩都明亮而饱和,却又奇异地和谐,没有丝毫刺眼,只有震撼心灵的圣洁与美好。

    寂静。却不是深海压抑的、孕育着未知的寂静。

    这是广阔的、安宁的、被宏大而温暖的意志所笼罩的寂静。

    利维坦就那样怔怔地站着,眼眸睁得极大,倒映着这片他无法用任何已知词汇形容的绝美景致。风吹起他凌乱的头发和衣袍,他血白的皮肤在圣光下几乎透明。

    他来自黑暗、寒冷、充满压力的深海之底,而这里,是光明、轻盈、秩序与美的极致。

    这就是天国。

    这就是米迦勒生活的地方。

    米迦勒落地,兴奋地转身就想拉着新朋友去参观,“快,我带你去看看生命之树还有”

    他话还没说完,刚松开手。

    利维坦尝试着迈出第一步。他极度不适应,没有浮力且柔软异常的云层地面。脚下一软,一个踉跄。

    “砰!”

    他直接脸朝下,结结实实地给团看起来软绵绵的云朵磕了一个!额头甚至把云撞出了一个浅坑!

    他倒下时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保持平衡,手臂胡乱一挥,正好扫到了旁边红眸的天使身上。

    加百列他完全没料到会突然遭受无妄之灾,毫无防备之下,被利维坦这一推,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手中的律法典籍都飞了出去。

    米迦勒:“!!”

    加百列:“??”

    利维坦趴在团云里,半天没动弹,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米迦勒愣了好几秒,才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扶他:“你、你没事吧?我忘了,你不习惯这个。”

    刚刚闻讯赶来的路西法,恰好目睹了这全场静止的一幕。他沉默了三秒,然后——“噗哈哈哈哈!!!”

    路西法的爆笑声惊起了几只栖息在附近光树枝上的圣雀。

    米迦勒手忙脚乱地去扶加百列:“加、加百列!你没事吧?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加百列面无表情地被拉起来,眼瞳里像是结了一层冰霜。他不苟地拍打着自己纯白的袍子,仿佛要拍掉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弯腰,捡起掉落的律法典籍,紧紧抱在怀里。他冰冷的目光看向利维坦。

    利维坦低头看了看自己深陷进云里的手,又尝试着动了动腿,结果又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栽倒。云层对于习惯了海水浮力的他来说,实在太软太难以掌握了。

    “对不起“这是他上天国后说的第一句话。

    加百列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转向米迦勒,厉声道,“米迦勒,解释,为何他会出现在圣域?”

    “是父神允许的!”米迦勒急忙举起神谕当挡箭牌,“他他只是还不习惯!”

    “哼!”加百列的目光扫过与天国光辉格格不入的巨兽,“圣域非是凡俗游览之地。他的存在本身,已是对秩序的”

    “哎呀,加百列,别么严肃嘛!”路西法终于笑够了,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戏谑,“多有趣啊!我们的小米迦勒终于成功把他的‘大鱼’钓上来了,虽然方式嗯,特别了点。”他促狭地朝米迦勒眨眨眼。

    米迦勒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此后,他由我看管。”

    “他的行为,由我负责。”

    “若他有任何不当之举,罪责由我米迦勒一并承担。”

    路西法又看向还在努力和云层作斗争的利维坦,摸着下巴:“不过,这家伙看起来确实不像能自己走路的样子。”

    米迦勒没想过利维坦在天国不会走路,还是承诺道,“我会教他的。

    利维坦尝试着像在海里一样滑动了一下手臂,结果非但没前进,反而把身下的云搅得四处飞溅,又扬了旁边的加百列一身细密的水汽。

    加百列:“!!”他银白色的睫毛上都挂上了小水珠,脸色更冷了。

    “噗”路西法赶紧捂住嘴,但肩膀抖得厉害。

    米迦勒冲过去扶住利维坦:“你别乱动!我我扶着你走!”

    自从利维坦来到天国,天国的宁静祥和就成了过去式。鸡飞狗跳成了家常便饭。

    少年利维坦依旧保持着对水的极致亲近。他发现天国的祈愿池水质最好,结果就是,他经常一不留神就滑进池子里,变回原形(缩小版)泡着,把里面用来传递愿望的光晕小鱼吓得四处乱窜。负责管理祈愿池的能天使已经向加百列投诉了不下十次。

    天国对于利维坦来说太大了,而且很多地方看起来都差不多。他经常走着走着就迷失在层层叠叠的云廊里。问他附近有什么标志,他只会用双深蓝的眼睛看着你,然后慢吞吞地说:“很多云。”最后都得米迦勒凭着感应(感应哪里又出了乱子)把他找回来。

    天使们食光饮露,利维坦需要很多的能量。有一次他饿极了,看着加百列精心培育的、用来装饰律法圣殿的荧光水母藻,没忍住啃了一口,然后一口接一口。加百列看着自己秃了一块的宝贝藻圃,脸色比藻还要绿。

    利维坦习惯在完全黑暗和绝对安静的环境下睡眠。但天国处处有光,这导致他睡眠严重不足,白天经常走着路就打瞌睡,然后一头栽进云堆里睡着,叫都叫不醒。米迦勒给他做了一个巨大的云朵缝制的睡袋,还得找隔音最好的角落把他塞进去。

    少年心性,情绪波动大。有时和米迦勒玩闹,兴奋起来,就能把周围一大片云域搞得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活像小型天罚现场。每次都得路西法或更高级别的天使过来驱散,然后拎着两个闯祸的小家伙去训话。

    利维坦对天国的很多规矩无法理解。比如为什么不能随时跳进水池里,为什么一定要走“路“,为什么吃东西(虽然他吃的和天使不一样)还要分场合。

    拉贵尔试图用律法条文给他解释,结果往往是。

    拉贵尔,念诵冗长条款。

    利维坦,眼神放空,开始神游大海

    拉贵尔:“综上所述,此举不合规!”

    利维坦,回过神,慢吞吞道,“哦。可是,云很软,躺着舒服。”

    加百列:“”野兽能有什么脑子。

    虽然麻烦不断,但天国也确实因为利维坦的到来多了许多“生气”。

    米迦勒是他最忠实的玩伴和辩护人,虽然通常辩护者辩护者要一起受罚。

    路西法喜看热闹,偶尔会“不小心“指点利维坦。

    拉斐尔则多了一项任务,需要给不小心磕碰伤、吃错东西的利维坦治疗。

    就连总板着脸的加百列,在无数次暴怒和无奈之后,也默默习惯了藻圃加装防护栏、走路需要避开可能突然出现的“睡美鲸“的生活。

    这一天,米迦勒又兴冲冲地拉着利维坦,说要教他玩新的云朵冲浪游戏。利维坦看着高高的、被米迦勒用能量堆起来的扭曲云浪,眼中闪过犹豫,但最终还是被米迦勒的兴奋感染,点了点头。

    加百列从律法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眼皮猛地一跳。

    路西法悠闲地躺在不远处的云榻上,一副“好戏开场“的表情。

    果然,下一秒——

    “哇啊啊啊——!”

    “砰!哗啦——!”

    米迦勒的欢呼和东西砸进祈愿池的巨大水声同时响起。

    加百列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微跳,最终还是认命地、甚至带着点熟练地,向祈愿池走去

    第189章 番外 上课

    天国, 智慧圣堂。

    柔和的光辉从穹顶洒落,路西法慵懒地倚在讲台边,指尖随意拨动着空中浮现的星辰图谱, 为座下的七位常侍“幼苗“讲解着基础的能量流转法则。

    小家伙们也大多认真听讲。

    唯有最后排,不太安宁。

    米迦勒偷偷用翅膀尖戳了戳旁边坐得极其别扭的利维坦,他身体僵硬, 眼睛望着窗外流动的星云, 有些出神。

    “你看, “米迦勒压低声音, 兴奋地说,“路西法弄的星光漩涡,像不像你上次在海里卷起来的大贝壳漩涡?”

    利维坦的注意力被拉回来, 他看了看空中璀璨的能量模型, 点了点头,“像。但力量核心不同。海水靠的是流动与压力。星光是光能聚合,不稳定。”

    “对对对!”米迦勒像是找到了知音,小脑袋凑得更近, “我也觉得!如果能把边缘的能量约束再强化一点,稳定性至少能提高三成!就像把海浪用无形的堤坝拢住一样!”

    利维坦深蓝的眼眸微微亮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米迦勒能理解他的意思:“堤坝需有韧性。过刚易折。需顺势而为。”

    “就像对付加百列的律法光盾一样!”米迦勒立刻举一反三, 说得起劲, “不能硬撞, 得找到他能量转换的瞬间缝隙哎, 你知不知道他每次转换前, 左手指尖会先亮一下。”

    “嗯嗯。”利维坦回忆着上次不小心推倒加百列的一下, “其力纯粹但刻板。”

    “没错!就是像冰一样!一敲”米迦勒做了个敲击的手势。

    “哗啦。”利维坦低声接上, 甚至还地模拟了一声极轻微的、冰块碎裂的拟声词。

    两人越聊越投入, 从能量结构聊到战术破解,从大海的暗流聊到天国的星光。”所以只要在这里做一个反向的力”

    “干扰其稳定结构。”

    “然后趁机”

    “从薄弱点突破。”

    他们一句接一句,思路完美衔接,仿佛共用同一个大脑。从一开始发现同步的惊讶,到后来不断验证的兴奋,完全忘记了场合。

    声音也不知不觉从气音变成了清晰的低语,再到后来

    “就像用歌声震碎水晶一样容易!”米迦勒兴奋地一拍利维坦的肩膀。

    利维坦点头,发丝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整个课堂安静下来。只剩下后排两个家伙越来越响的“学术讨论”。

    路西法拨弄星辰图谱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眼眸,视线越过前面几个憋着笑小天使,精准锁定了后排两颗要凑到一起的脑袋。

    “米迦勒,利维坦。看来你们对能量流转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不如站起来,和大家分享一下?”

    正说到兴头上的两人猛地一僵,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鸟儿。

    他们下意识地同时站起身,动作整齐划一。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甚至没来得及对视,就异口同声,用同样带着点惊慌和诚恳的语气大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字句、节奏、音调起伏,甚至一点点的懊恼情绪,都一模一样!

    课堂里死寂了一秒。

    米迦勒和利维坦自己也愣住了,同时扭头看向对方,眼睛瞪得溜圆。

    紧接着,两人脸上同时爆发出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再次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地:“哦——!!!”

    这一声“哦“充满了“你看我们又一样了!”的兴奋和得意,响彻整个安静的圣堂。

    “噗嗤”下面不知道哪个小天使没忍住笑出了声。

    加百列终于受不了了。他“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水晶笔记板,翻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其标准的白眼,清冷的小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小声地、一字一顿地嘀咕道:“显着你两个了。”

    路西法看着台下这两个同步率百分之百、还在“哦“来“哦“去的活宝,又看了一眼旁边翻白眼翻得快抽筋的加百列,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这课,是没法上了。

    天国的声乐课堂,本该是流淌着和谐圣音、洗涤心灵的地方。

    负责教导初级声乐原理的智天使老师,正优雅地挥动着光棒,引导着座下的小天使们发出均匀、空灵的“啊——“音。拉斐尔的嗓音清亮悦耳,加百列的声音精准得如同音叉,就连平时闹腾的米迦勒,也能唱出完美的调子。

    轮到新同学利维坦尝试。

    “请试着跟随我的指引,发出稳定的长音。感受光能的振动,让声音自然流淌”

    利维坦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茫然。他张开了嘴。

    “吼嗡——!!!!”

    来自深海巨兽的、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轰鸣猛地炸开!震得整个课堂都在颤抖,几个小天使差点从云凳上摔下去。这声音完全不在任何音阶上,更像是一头鲸鱼在试图模仿打雷。

    智天使老师的光棒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有点开裂:“呃,很有力量。但我们需要的是更柔和的声音。再来一次,试着轻一点,像微风一样。”

    利维坦皱紧了眉,似乎理解了“轻一点”。

    他再次开口。这次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嗡噜”,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又像是什么东西在漏气,听得人浑身难受。

    米迦勒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小声提示:“不是这样!要像这样——啊~~~“

    利维坦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尝试跟着学:“啊——吼?!”

    再次跑调。

    智天使老师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或许器乐更适合你?试试这个大提琴如何?感受琴弦的振动,融入你的情绪。”他递过来一把精美大提琴。

    利维坦接过乐器,姿势别扭地抱在怀里。他回忆着感觉,拉动了琴弓,

    “嘎—吱—“

    悠长、沉闷到极致的破音,紧接着是毫无节奏的调子。这调子诡异至极,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沉重,活脱脱就是在给整个课堂‘送葬’。

    小天使们听得小脸发白,感觉下一秒就要被这音乐送走归西了。

    “停!停下!”智天使老师终于崩溃地喊道,声音都尖了。

    加百列忍无可忍,“啪“地放下手中的乐谱。他站起身,走到利维坦面前,指着摊开在地上的乐谱,上面有着清晰的光符和指引线。

    “利维坦!”加百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极度不解,“你故意的吗?!这谱子写得如此清晰明了!强弱、节奏、音符!照着拉不会吗?!非要制造这种这种不堪入耳的噪音!”

    整个课堂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利维坦身上。

    被加百列如此严厉地指责,利维坦的身体微微缩了一下。他低下头,头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一片寂静中,他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了。

    他抱着把可怜的大提琴,手指地抠着琴身,沉默了良久良久。他才带着浓浓窘迫和委屈的声音,慢慢地磨出了一句:“我不识字。”

    空气瞬间凝固了。

    智天使老师张大了嘴。

    米迦勒愣住了。

    其他小天使也呆住了。

    加百列准备斥责的表情僵在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措手不及“和“尴尬“的情绪。他习惯了所有天使生来就知晓天国的文字与律法,完全没想过会有“不识字“这种情况存在。

    一个连音符都看不懂的学生,你让他怎么看谱子?

    米迦勒最先反应过来,猛地跳起来,冲到利维坦身边,对着加百列嚷道:“你看你!凶什么凶!他不会怎么了!我教他不就行了!”然后他转头,拍着胸脯对利维坦保证,“别怕!我教你!很简单哒!这个圈圈是‘哆’,这个棍棍是‘发’”

    加百列站在原地,看着米迦勒手舞足蹈地开始他的“音乐启蒙“,又看看抱着琴、耳朵通红、依旧低着头但似乎放松了一点的利维坦,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抿紧了唇,默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重新拿起乐谱,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堂声乐课剩下的时间,就在米迦勒叽叽喳喳的讲解声,艰难地度过了。

    路西法看着眼前的利维坦,脸上写着“茫然“二字的眼睛,难得地叹了口气。教他认字,比重新排列星辰轨道还让人头疼。

    “这个,念‘人’。”路西法指尖点着光幕上结构简单的字符,耐着性子,“一撇,一捺。象征着站立、行走、存在于世间的形态。记住了吗?”

    利维坦盯着字符,眼神专注,仿佛在看什么深奥的符文。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路西法又教了几个类似的基础字,感觉已经耗尽了今日的耐心。”好了,今天的作业,“他划出几个字,“每个抄写十遍。明天我来检查。”

    利维坦看着光幕上几个对他而言如同天书般的符号,眉头皱得紧紧的。

    次日,路西法估摸着时间,准备去检查他“特殊学生“的作业。他能想象出作业会有多惨不忍睹,但至少应该写完了吧?

    他刚走到利维坦住处,就看见米迦勒像个小火箭一样冲了过来。

    “路西法尔!路西法尔!”米迦勒气喘吁吁地拦住他,“父神紧急召见你!北部星域轨道偏移!非常着急!”

    路西法尔挑眉:“现在?”他狐疑地看了一眼米迦勒,又看了看里面。父神通常不会这么突然召见。

    “千真万确!”米迦勒眼睛瞪得圆圆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比真诚,“传讯的光雀刚走!你快去看看吧!要是去晚了父神生气就不好了!”

    路西法沉吟了一下。星域轨道非同小可,虽然怀疑这小家伙在搞鬼,但万一是真的祂最近确实在调整北部星轨。

    “你最好没骗我。”他警告性地瞥了米迦勒一眼,转身朝圣殿方向飞去。

    第190章 番外

    米迦勒看着路西法远去的背影, 立刻松了口气,哧溜一下钻进了利维坦的云殿。

    “利维!快!作业给我看看!路西法被我支开啦!”米迦勒兴奋地小声喊道。

    利维坦正对着一片狼藉的桌子发愁,看到米迦勒来, 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把作业指给他看。

    米迦勒凑过去一看,只是看了一眼, 就觉得眼前一黑, 差点没背过气去。

    纸上确实写满了东西, 利维坦写成字, 纠缠在一起的黑色墨点,大小不一,毫无结构, 被打死的蚊子, 又像溅开的泥点,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最离谱的是,利维坦似乎还“自由发挥“了一些。他用歪歪扭扭、深浅不一的线条画了几个的抽象图案。

    这哪里是作业?这根本就是一场对文字的公开处刑!是一场抽象派的灾难现场!

    米迦勒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捂住眼睛:“天哪利维你你昨天到底是怎么听的课?”

    利维坦无辜地看着他, 小声说:“一撇,一捺。像水像天”他指了指自己的“杰作“, 似乎在努力证明自己听了, 只是理解的方向有点过于抽象。

    米迦勒欲哭无泪。这作业要是被路西法看到, 利维坦怕不是要被罚抄写到创世纪念日!

    他急得团团转:“快快快!擦掉擦掉!趁路西法还没回来!我帮你重新写!”

    路西法来到至高圣殿, 殿内一片宁静, 父神并未如米迦勒所说般急切, 甚至并未直接提及北部星域之事。

    “路西法, “神的声音温和如常, “新生的星辰之光, 运转时可还顺畅?”

    路西法心下明了,小子果然在撒谎。但他并未拆穿,恭敬回应:“回父神,光流稳定,轨道已初步校准。”

    “甚好。”神的目光似乎掠过无尽星海,落回他身上,“你总是能将一切处理得完美。”

    神并随意地问了其他无关紧要的问题,仿佛只是闲暇时想听听最钟爱的造物聊聊天。

    路西法站在下方,享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无需言明的偏爱与亲近。

    过了许久,神才让路西法离开:“去吧,星辰的光辉还需你时时看顾。”

    “是,父神。”路西法行礼,转身离开圣殿,马上往回赶,一路上温柔的笑着,米迦勒,你小子等着。

    两人才作完作业,门口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的声音:“北部星域轨道运行良好,父神并未‘紧急’召见我,不过,倒是与我闲聊了片刻。”

    米迦勒和利维坦的动作瞬间僵住。

    两人缓缓地、同步地转过头,只见路西法正抱着手臂,慵懒地靠在门框上,脸上挂着极其“和善“的微笑,目光扫过令人心梗的“作业“,又慢悠悠地落回面如死灰的米迦勒身上。

    “看来,“路西法的声音轻柔得可怕,“我离开的这会儿功夫,你们的作业完成得相当有‘深度’啊。嗯?米迦勒?”

    米迦勒:“!!!”完蛋!不仅骗人失败,还被抓了现行!

    利维坦:“”默默把沾满墨水的手藏到身后,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气氛突然这么可怕。

    天国的角落,回荡起路西法“愉快“的教导声、某个小天使试图辩解的声音。路西法心情很好,毕竟,刚刚才被父神特意留了一会儿呢。至于识字之路?道阻且长啊。

    日子像天国的光流一样平静而又缓慢地流淌。利维坦闹出的笑话多,但学习的很快。他被米迦勒这股热情的海浪强行卷入了天国的沙滩,虽然格格不入,却也算勉强嵌了进去。

    这个“新家庭“里,路西法乐于看戏,小天使们也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习惯。

    除了加百列。

    不知道为什么,利维坦和加百列之间,天生就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屏障。两人只要一对上视线,空气里就能瞬间冒出噼啪作响的电火花。

    加百列嫌利维坦粗野、无序、玷污圣域;利维坦嫌加百列刻板、冰冷、像个会走路的律法条文。

    一次算不上闲聊的闲聊,加百列正板着脸擦拭,被利维坦不小心碰掉过地的律法典籍,利维坦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oi,加百列。”

    加百列连眼皮都懒得抬,用鼻音发出一个表示‘听见了但不想理你’的:“嗯?”

    “为什么你叫加百列,“利维坦歪着头,好奇道,“别的天使,名字后面都有‘尔’。拉斐尔,雷米尔你为什么没有?”

    加百列擦拭的动作一顿,抬起眸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米迦勒也不叫米迦勒尔。”言下之意:你怎么不去问他?

    利维坦非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非常诚实地给出了答案:“不好听啊。”

    加百列:“”

    他简直要被他的脑回路气笑了。他张总是绷着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裂痕,嘲讽道,“所以,‘加百列尔’就好听了?”他故意拖长了“尔“的音,语气里的嫌弃要凝成实体。

    利维坦仿佛完全没听出嘲讽,“加百列尔。”

    从天起,利维坦就单方面给加百列的名字后加了个“尔”。每次见到他,都会喊他:“加百列尔。”

    加百列每次听到,银白色的眉毛都会控制不住地抽搐一下。他在某次被叫之后,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利维坦,一字一顿地问:“利、维、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讨、人、厌?”

    利维坦看着他,面无表情道,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知道啊。”

    他顿了顿,在加百列要喷火的视线中,又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没关系。我也讨厌你,我们一起互相讨厌吧。”

    加百列:“!!!”,他彻底被这句直白的话给噎得说不出话,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他狠狠瞪了利维坦一眼,对方眼神清澈,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今天云是白的“这样的事实,完全没有半点挑衅或羞愧的意思。

    加百列什么也没说,用力哼了一声,抱着他的典籍,转身就走,步伐快得像是在逃离什么瘟疫源头。

    利维坦看着他要冒烟的背影,眼眸里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得意。

    武术课被安排在广阔的光辉演武场,由以严谨和力量著称的萨麦尔负责教导。天使们排排站好,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光铸武器。

    “选择你们的武器,“萨麦尔的声音低沉有力,“它将是你的搭档。”

    大多数小天使都走向了各式各样的剑。米迦勒挑了一把燃烧着淡淡金焰的长剑,拉斐尔并不需要学习战斗,在一旁看着他们。

    利维坦对剑没什么偏好,随手拿起一把看起来最沉的阔刃剑掂量了一下。

    略显阴郁的身影走向了武器架角落——是沙利叶。她并没有看向些闪耀的剑,而是默默取下了一把巨大的刃轮。刃轮在她的操控下,如法器一般,刃转动带起一阵令人心悸的微风。

    所有小天使都愣了。刃轮在天国可是相当冷门的武器。

    加百列原本已经拿起了银白色长剑。他看到沙利叶拿起的武器,尤其是看到巨大弯曲的刀刃闪着寒,他眼眸猛地一亮,像是被什么点醒了!

    他立刻丢下手中的长剑,快步走到武器架旁,也拿起了一把同样款式的光铸镰刀。虽然他身形相较于沙利叶和镰刀显得有些纤细,但拿起武器的姿势却异常标准。

    萨麦尔挑了挑眉,但没有阻止。武器选择全凭个人心意。

    加百列握住镰刀长柄,转过身,瞬间就锁定了还在适应阔刃剑重量的利维坦。他手臂一挥,巨大的镰刃带着破空声,直直地指向利维坦,声音冷冽清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意图:“萨麦尔老师,我要学这个。”他顿了顿,目光死死盯着利维坦,补充了下一句,“然后砍死他。”

    利维坦:“?”,他抱着把沉重的阔刃剑,完全懵了。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和无辜。他又干什么了?不就是平时叫他几声“加百列尔“吗?至于上课就要动镰刀砍人吗?天国律法允许课堂斗殴吗?

    萨麦尔似乎也愣了一下,看了看一脸“为民除害“表情的加百列,又看了看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又要砍我“的利维坦,硬汉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有点想笑,但又憋住了。他干咳一声:“课堂禁止私斗。学习武器是为了守护和”

    “我可以等课后。”加百列立刻接口,镰刀尖依旧稳稳地指着利维坦。

    “”利维坦感觉后颈有点发凉。

    他看着加百列手中柄巨大的、一看就不好惹的镰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这把除了沉好像没什么特色的阔刃剑。直觉告诉他,用这玩意儿肯定打不过把长得离谱还能勾人脖子的镰刀!

    于是,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利维坦果断地、哐当一声丢掉了手里的阔刃剑。

    他大步走到武器架前,目光扫过些奇形怪状的兵器,最后定格在了一排造型狂野、刀身厚重、更适合劈砍的长刀上。他挑了一把刃最厚、看起来最能扛能劈的。

    利维坦握住刀柄,感受着沉甸甸的分量。他转过身,将长刀横在身前,看向加百列手中的镰刀,对萨麦尔说:“我学这个。”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你不是要用镰刀砍我吗?我就学能砍断你镰刀柄的!

    萨麦尔看着这俩还没开始学就已经针锋相对、各自选了针对性武器的小家伙,终于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这届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他的武术课,看来注定要热闹非凡了。而天国往后的日子,怕不是要经常看到一位挥舞着镰刀的传谕天使,追着一位扛着长刀的混沌之兽“切磋“的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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