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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天堂也有内鬼?!

    无数漠然的眼睛在其光翼与体表疯狂开合, 锁定了范围内所有的生命气息,狂暴无比的光焰在她周身汇聚,即将进行无差别的毁灭性喷射。

    “吼——!!!”

    高频圣歌与撕裂噪音的咆哮从她非人的头部中爆发出来, 震得整个城市都在颤抖。幸存者们惊恐地尖叫奔逃,却无处可躲。

    “啧!真是笔亏到姥姥家的买卖!”玛门懊恼的声音响起。

    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战场中央,他猛地一跺脚, 脚下瞬间展开一个巨大无比、由黄金与各种宝石虚影构成的复杂魔法阵!

    哗啦啦——!

    无数条锁链, 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蟒, 从魔法阵中爆射而出!它们以极其刁钻的方式缠绕、束缚, 瞬间捆住了曦化身的初代天使!

    锁链与曦周身的光焰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和金属的悲鸣。光焰灼烧着金币锁链,使其不断熔化又再生。

    初代发出更加愤怒和痛苦的尖啸, 疯狂挣扎, 却一时无法挣脱形态的束缚。

    “还愣着干什么!”玛门一边维持着锁链,一边对着某个方向没好气地吼道,“布涅!带回去‘调试’,别弄坏了, 还有点研究价值。”

    布涅无视了周围恐怖的能量乱流,大步走到被暂时束缚的恐怖天使面前, 伸出手掌, 掌心中浮现出更多细小的、刻满封印符文的黑色锁链, 如同蛛网般精准地缠绕上去, 进一步加固束缚。

    然后, 他一把将不断挣扎初代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是, 陛下。”布涅沉闷地应了一声。

    无数只眼睛的光芒被锁链的暗影强行压制, 变得黯淡。

    玛门看着布涅离开的背影, 心疼地摸了摸下巴:“又要花一大笔这烂摊子”

    他慢悠悠地瞥了一眼崩溃的白小白, 什么也没说,转眼消失不见。

    只留下白小白一个人,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曦最后的哀求、锁链的狰鸣以及非人天使的尖啸。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的一切,以这种最荒谬的方式被夺走。

    世界一片死寂,只剩下他跳动的心脏声。

    阴影包裹着两人,以及被暗影锁链死死束缚的初代天使。

    布涅沉默地站着。

    玛门弹了弹手指,微不可察的能量没入锁链,让“初代”的嘶鸣彻底变成了无声的痉挛。

    “成本又增加了,布涅。”玛门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一次‘强制回收’,外加‘能量抑制链’的损耗。”

    布涅看向被束缚的‘初代’,“残次品的价值,需重新评估,回收可能亏本。”

    玛门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眼光放长远,我亲爱的布涅。这只是个样品,证明了条走私线送来的数据确实有点用。人类呵,这个种族真有意思,神降下洪水、天火都没能彻底灭绝他们,反而让他们在夹缝里学会了偷师。”

    “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某些内部的结构调整。要不是路西法死得那么恰到好处,又那么不明不白,至少告诉所有人,预言不是坚不可摧。”

    “那边打得热火朝天,为了什么?虚无的荣光?可笑的仇恨?”玛门语气里满是嘲讽,“而我们可比帮蠢货聪明得多,早早来到人间,是多么明智的选择。神说众生平等?”他嗤笑一声,“但你看看,祂的天使军团何等光鲜,而我们呢?藏在阴影里,被称作罪恶?这偏爱还不够明显吗?”

    “所以,您赌人类。”布涅陈述道。

    “我赌可能性,布涅。我赌这个被神偏爱者屡次清洗却依旧顽强的种族,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回报。天堂边,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有么几个觉得现行‘规章制度’太过僵化,‘远古项目’(复活贝希摩斯)风险过高、回报率存疑的合伙人,愿意私下里分享一些技术资料,换取硬通货。”

    “人类拿到了数据,试图制造自己的‘天使’,可笑,却又勇气可嘉。”

    玛门走到初代的面前,看着扭曲的光辉形态:“这个‘初代’虽然不稳定,但证明了路没走错。数据已经记录,剩下的就是优化和量产了。等到天堂和地狱些蠢货打得两败俱伤,发现人类手里突然多出一支由‘伪天使’组成的、不畏惧圣光的新力量哼。”

    玛门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那时,无论是天堂的冠冕,还是地狱的王座,亦或者人间的信仰都得给我们打个折了。毕竟,我们才是最大的‘军火商’和‘债权人’。”

    布涅沉默了片刻,“明白。会妥善‘保管’资产。”

    “很好。”玛门满意地点头,“带回去吧,‘调试’到能听话为止。毕竟,未来的‘股东’们,可不喜欢投资的产品有太多自主意识。”

    布涅用力一拉锁链,将“资产”拖走。

    玛门独自留在阴影里“战争才是世上最古老,也最繁荣的生意。而两边下注,永远是收益最大化的王道。”

    天堂没有给玛门太多的时间。

    玛门的护盾在加百列与乌列尔狂暴的合力猛攻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四散崩落!

    天空被撕裂,炽烈的圣光泼洒而下,驱散了恶魔气息。

    “一个不留!”加百列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手中圣光凝聚的镰刀直指城市中心。天使们如同潮水般涌入这座最后的避难所,圣光所过之处,断壁残垣进一步化为齑粉,负隅顽抗的恶魔和人类幸存者瞬间被蒸发。

    乌列尔挥舞着燃烧的巨剑,雷光环绕,每一次劈砍都带来大地的震颤和建筑的崩塌,他如同移动的天灾,执行着最彻底的毁灭。

    抵抗微弱得可怜。

    轰!!!

    建筑的一面墙壁猛然炸开!

    一道散发着神圣光晕与恐怖能量的身影咆哮着冲了出来!

    正是被玛门囚禁的初代。此时的她,是一个彻底失控的杀戮机器,无数眼睛疯狂地转动,锁定了视野内所有的活物无论是天使,还是人类,亦或是恶魔!

    “吼——!!!”

    尖啸撕裂空气,纯粹的光焰混合着狂暴的能量乱流,无差别地扫射四周!

    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天使猝不及防,瞬间被混乱而强大的光焰吞噬、分解!人类幸存者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为飞灰!

    光刃般的翎羽撕裂铠甲,炽热的核心能量近距离爆发,将天使战士连同他们的圣光一起湮灭!加百列原本正准备指挥围捕玛门残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打断。瞬间锁定了在天使队伍中掀起血雨腥风的恐怖,他罕见地露出了极其细微的愣怔。

    加百列抬手一道纯净的圣光护盾,挡开了冲击波。靠近,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东西的本质。

    这这不是任何已知序列的天使!甚至不是扭曲的造物!

    光芒看似炽白圣洁,内核却是拙劣模仿的机械感,驱动它的不是神圣的意志。外表可怖,却透着人造物的低劣与疯狂。

    “这是什么东西?”乌列尔挥剑逼退一次攻击,脸上满是厌恶和暴怒。

    加百列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疯狂杀戮的造物身上,穿透层层叠叠的光轮、眼睛和扭曲的形态。

    这是

    “人类的仿制品。”加百列的声音低沉下去,语气中带被亵渎般的厌恶,

    “伪物。”人类的用他们‘卑微’的双手和‘愚蠢’的野心,用不知从哪里窃取来的天使之力,制造出来的可悲仿冒品!铸造了这可悲的杀戮傀儡!

    一个彻头彻尾的、畸形的假货!

    这种低等的、僭越的造物,竟然敢披着类似天使的外形,在此地肆意杀戮。

    这对于将自身视为神圣造物巅峰的炽天使而言,是极大的侮辱。

    乌列尔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发出一声怒吼:“令人作呕的亵渎之物!”毫不犹豫地朝着曦劈去!

    然而她此刻的力量正处于极不稳定的爆发期,硬生生扛住了火焰,激发出更狂暴的凶性,更多的眼睛亮起,更加混乱的光束射向乌列尔和周围的天使!

    场面一度陷入了诡异的混乱。

    这个由人类制造出来的“伪天使”,战场上不分敌我的杀戮机器,暂时延缓了天使清洗的步伐。

    加百列悬浮在半空,冷漠地看着伪物发狂,看着它撕裂天使,也毁灭人类。他并没有立刻亲自出手制止。

    他在解析这个“伪物”的力量构成。

    这个程度的力量,炽天使之间也有叛徒!

    “可悲。”

    加百列缓缓举起了镰刀,光芒开始极致凝聚。

    无论起源如何,僭越者,必须被净化。

    伪天使不知恐惧,不懂退缩。

    战局彻底倾斜。

    尽管杀戮机器不知畏惧,玛门的诡异刁钻,别西卜的污秽难缠,但在加百列与乌列尔两位大天使长的全力施为,以及天国军团毫不留情的轰炸下,劣势迅速显现。

    它身上的“眼睛”被逐一刺破、烧毁,光翼断裂,最终发出无数杂音的尖啸,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化作一滩不断蒸发、散发着焦臭与异样圣洁气息的残骸。

    乌列尔一次猛烈的追击将别西卜暂时逼退,圣焰扫清一片蝇群时,他和加百列的目光同时锁定了战场角落。

    掩体后方,露出了一个被黑暗能量束缚的身影,正是失踪许久的拉斐尔!

    她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和消耗,看起来虚弱不堪,所幸生命无碍。

    “拉斐尔?!”加百列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亲眼见到同僚被恶魔囚禁,这让本就性情暴烈的乌列尔彻底炸了!圣雷如同他的怒火般疯狂奔涌!

    “肮脏的蛆虫!归于秩序!”乌列尔咆哮着,巨剑带着万钧之力与滔天怒火,终于抓住了别西卜一个力量衰竭的空档。

    咔嚓!

    “哼,不过是个”别西卜还想嘲讽,但乌列尔已经化作一道焚尽万物的火焰流星,不顾一切地直冲而来!

    “为你的罪行忏悔吧!渣滓!”乌列尔的怒吼与剑锋一同落下!

    嗤——!

    巨剑毫无阻碍地斩断了别西卜的脖颈!

    苍蝇之王的头颅飞起,脸上还残留着暴戾与错愕。

    别西卜的身体破碎,令人作呕的浓稠黑绿色脓液和无数尖叫的蝇群虚影。这些污秽之物试图沾染圣剑,却在触及火焰的瞬间迅速燃烧、碳化,最终化为一片飘散的灰烬。

    第172章 天使啊!我已归来!

    加百列冷漠地瞥了一眼别西卜消散的地方, 如同扫除了一堆垃圾。他的目光转向了最后的目标——玛门。几位天使战士迅速飞向拉斐尔,为她解除束缚。

    玛门此刻早已没了平时的从容。他的华丽礼服破损不堪,金丝眼镜碎了一半, 嘴角淌着暗金色的血液。他周围漂浮着无数破碎的金币和契约卷轴虚影,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损失评估、生存概率、机会成本、未来收益无数变量在他脑中疯狂演算。

    对抗?生存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逃跑?在两位暴怒的大天使长和天国军团面前,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死亡。

    但必须是有价值的死亡。

    加百列将冰冷的目光转向他, 乌列尔救出拉斐尔后也即将合围而来的瞬间。

    玛门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衣领, 扶正碎裂的单片眼镜, 尽管身处绝境, 依旧保持着偏执的优雅仪态。他无视了逼近的杀意,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的微笑,向着加百列和乌列尔的方向, 微微欠身, 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商人礼。

    玛门,“看来,这次是贵方赢了。那么,按照契约清算的时刻到了。真是笔赔掉老本的买卖!但这是最优解!”

    玛门轻轻抬手, 指尖一枚虚幻的金币优雅翻转,“我在此, 诚挚邀请诸位, 赌上一局。”

    “赌注无关力量, 无关信仰, 只关乎一点微不足道的‘可能性’。”

    “我赌, ”他目光扫过下方废墟中挣扎的人类, “在这片废墟之上, 在你们竭力构建的新秩序里。”

    “这群渺小、脆弱、却又无比顽强的‘小虫子’, 绝不会被彻底抹除。”

    他停顿了一下, 笑容加深,仿佛已经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他们或许会匍匐,会改变,会适应。”

    “但他们终将如同最不起眼的杂草,从你们神圣殿堂的缝隙中。”

    “再次钻出来。”

    “他们如蜉蝣,却试图撼树;他们生命短暂,却渴望永恒;他们拥有神明般的野心,却拖着凡胎俗骨。”

    “多么矛盾又多么有趣的‘投资标的’,不是吗?”

    “我,以我的权柄与名誉为注——”

    玛门看向加百列,“如何?大天使长阁下?可敢与我这即将消散的恶魔,赌上这一局关于‘可能性’的游戏?”

    “赌注嘛”他轻笑一声,“就是未来。”

    “不知诸位天使长可愿接下这份邀约?”

    “看看是你们的净化彻底,还是他们的韧性更胜一筹?”

    “这比单纯的毁灭.更有趣,不是吗?”

    玛门番故作优雅的“赌约”邀请,在加百列和乌列尔听来,无疑是恶魔临死前最可笑又可悲的故作姿态。

    “荒谬!”

    乌列尔周身的神焰轰然暴涨,将周围的废墟熔化成琉璃态。他手中的巨剑直指玛门,灼热的剑锋让空气都扭曲起来。

    “与你这贪婪的蛆虫赌局?你也配谈论‘秩序’?!”乌列尔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暴怒,“人类的命运自有神圣的法则裁定,岂是你这藏身阴影、玩弄金币的渣滓可以置喙的赌注?!收起你套令人作呕的商人把戏!”

    “净化之后,唯有神圣的秩序永存!这些蝼蚁,连同你可悲的妄想,都将在圣焰中化为虚无!”

    加百列微微抬起手,示意乌列尔稍安。

    “无聊的僭越。”加百利微微抬起下巴,姿态高傲而绝对,“新秩序必将由神圣的意志铸就,纯净无瑕,不容任何玷污。人类能否存续,取决于他们是否皈依光明,是否摒弃自身低劣,不过那是顽固不化的另说辞。”

    “你的赌约,你的‘预测’,毫无价值,且是对我等职责最大的侮辱。”

    “不过是你无能改变结局时,最后一点可怜的心理安慰,和毫无意义的噪音。”

    玛门放弃了所有防御和反击的姿态,张开双臂,仿佛拥抱整个战场。

    “我来估价!我来投资!我来收割!

    我令盈亏皆入彀中,

    铸币为牢,

    此局,庄家通吃!”

    他发出了最后一个指令。

    刹间,玛门的身体从内部迸发出无法想象的金色光芒!他整个人仿佛由纯金铸造,然后轰然爆碎!

    无数枚蕴含着极致贪婪与守护契约、实体化的金币,如同暴雨般向四面八方喷射!这些金币在空中急速旋转、组合,瞬间构成一个巨大无比、复杂到极致的球形屏障,将整个磐石镇的核心区域死死笼罩!

    他的身体在金光中彻底分解,化作了无数实体刻印着诡异符文的巨大金币!这些金币如同拥有生命般,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向着城邦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叮叮叮叮——!

    无数清脆却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响起!每一枚金币都精准地嵌入了城邦边缘的虚空,仿佛砸入了看不见的账本之中。紧接着,一道巨大无比、完全由无数旋转金币构成的宏伟屏障冲天而起!

    将整座城邦连同其内的天使军团,彻底包裹、封锁在内!

    玛门死了。

    但他用自己的一切资产和存在作为抵押,兑现了最后一个契约,将这座城市彻底封存起来。屏障之内,加百列面色无比难看地看着这金色的天穹。他们赢了,却也被困住了。而远处,伪天使仍在地攻击着金色的屏障。

    屏障之外,世界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一座被黄金囚笼封锁的死城。

    屏障完全由不断流动的金币构成,其上无数契约符文闪烁,坚不可摧!天使军团的攻击打在上面,只能激起阵阵涟漪,根本无法破开!

    加百列眉头微皱,乌列尔挥剑猛劈,屏障却纹丝不动!

    玛门用自己的一切,他的生命、他的财富、化作了这最后一道绝对防御,将他经营许久的这个据点和里面残存的一切,暂时保护了起来。他将损失最小化了,保住了最后的资产。

    玛门的意识将要彻底消散、融入黄金屏障的前一刹。

    “呜—”

    一声悠远、空灵、的鲸鸣,穿透了空间,清晰地响彻在战场上空,甚至穿透了刚刚形成的黄金屏障!

    这声音

    玛门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猛地一颤!

    利维坦?!

    那家伙没死?!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的狂喜还没来得及浮现,就被无边的怨念和愤怒淹没!

    你他*没死?!你他*现在才来?!

    老子钱赔光了!命都搭进去了!苍蝇头都成灰了!你他妈现在才吹号子?!

    非得等老子死了才来显摆是吧?!*你妈的利维坦!这账老子记下了!下辈子利滚利跟你算!!!

    带着这最后一句没能骂出口的、极致憋屈的咆哮,玛门的意识彻底消散,完全融入了冰冷的黄金屏障之中。

    加百列和乌列尔同时脸色一变,猛地抬头望向天空片被血色和圣光污染的云层。被救下的拉斐尔也虚弱地抬起头,翠金色的眼眸中闪过惊疑不定。

    利维坦?

    “什么?!”

    这鲸鸣

    但是

    这怎么可能?!

    一个被米迦勒刺穿心脏、名字从生命树消失的存在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卡巴拉斯神树记录着万物的结局,这是天堂判定一个高等存在是否真正死亡的最高准则,从未出过错!

    正是基于这个确认,天堂才判定对海地司的征讨取得了彻底胜利,并将重心完全转向了对其他地狱势力和人间的清算。

    如果利维坦真的未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远古的胜利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意味着,天堂的荣光蒙上了永恒的尘埃。

    意味着,混沌的低语从未离开过深渊。

    意味着,既定的命运轨道已然彻底脱轨。

    意味着,神圣的预言沦为可笑的臆想。

    意味着,他们笃信的秩序根基正在崩塌。

    意味着,他们奉行的准则,非黑即白的绝对、清除异端的铁律、为审判日所做的一切牺牲与准备,变成一场无比荒谬闹剧。

    如果说路西法的死是触怒神意的惩罚,利维坦的存在,就是对整个天堂的否决。

    无论哪可能,都足以动摇天堂的战略布局和对自身判断的绝对自信!

    那声宣告归来的鲸鸣余音尚未完全消散,城市上空一片被血与火染污的云层,骤然如同沸水般剧烈翻滚起来!

    云层被无法想象的巨大存在直接挤压、撕裂!

    一个庞大到足以令凡人窒息、的阴影,缓缓地从云层漩涡中心降下。

    它的双眼如同两个巨大的、冰冷的深潭,倒映着下方破碎的大地和渺小的生灵,没有任何情感,无尽的冷漠与吞噬一切的虚无。

    它的鳍肢摆动间,激起水流,搅动着空间的涟漪,引发阵阵无声的雷霆。他周围的光线扭曲,法则震颤。

    它并没有刻意散发威压,源自生命层次的巨大差距,已经让下方所有存在,都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窒息感。

    “利维坦!”加百列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迟疑。

    这体型和压迫感,远超从前!

    乌列尔怒吼道:“利维坦!你竟敢亵渎生命!你的名字已从生命树抹除!你当彻底湮灭!”

    利维坦巨大的眼眸转向乌列尔,冰冷的注视让狂暴的雷天使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生命树?它记录得了‘存在’,又如何能定义‘虚无’?”

    话音落下的瞬间,利维坦庞大的身躯微微一动,只是甩动了一下它如同山脉般的尾鳍。

    轰!!!!!!

    恐怖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天空!云层被彻底撕碎!天使军团的阵型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落叶般东倒西歪!甚至连加百列和乌列尔都不得不凝聚圣光才能稳住身形!

    仅仅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便有如此威势!

    高调,霸道,不容置疑!

    是拿回所有力量的深渊之鲸,

    混沌之主,已然归来。

    第173章 故事终有尽头

    他的目光穿透了屏障, 落在加百列身上,目光中带着怜悯的嘲讽,“你们还在为可笑的‘审判日’做准备?”

    “真是一群被预言拴住了脖子的笼中鸟。”

    加百列脸色一变, “利维坦!休得亵渎神圣的预言!末日审判是父神订下的终局!”

    “终局?”利维坦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笑,“是‘你们’的终局,是写给你们这些渴望最终答案的‘鸟儿’看的童话。”

    利维坦顿了顿, 混沌的眼眸中光芒流转, “而我, 不过是童话书里, 被指定需要献祭的‘怪物’之一,不是吗?用我的血,我的骨, 我的消亡, 来点缀你们光辉灿烂的最终章?”

    “可惜”利维坦的声音骤然变冷,“预言,你们这些长翅膀的‘鸟人’,才会真的信以为真, 并孜孜不倦地为之奔波,甚至自相残杀。”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投枪, 狠狠刺入天使们的信念核心。

    “你以为的宿命, 或许只是他人在随手写下的剧本。你以为的真理, 只是囚禁你们思维的牢笼。你们为之奋战、为之牺牲、甚至不惜对自己同胞举起圣剑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祂的目光再次扫过金色的屏障, 扫过玛门消亡的方向。”奸商, 算计了一生, 最终也不过是把自己算进了他自己打造的囚笼里。而你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对你们的‘审判日’毫无兴趣。”

    利维坦巨大的身躯开始缓缓下沉, 带来的压迫感呈指数级增长, 金色的屏障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喧哗且愚蠢。”

    利维坦的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 敲响在每一位天使的心头,“故事终有尽头,这场闹剧,也该散场了。”

    无尽的混沌暗影如同活物般从祂体表弥漫开来,迅速吞噬光线,吞噬声音,吞噬一切感知。

    由玛门临终全部力量与契约法则铸就、坚不可摧的金色屏障,在这原初的混沌面前,竟发出了令人破碎的呻吟!

    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灰败,仿佛经历了无数纪元的侵蚀。

    加百列脸色剧变,圣光全力爆发,试图稳固屏障并照亮黑暗:“稳住阵型!”

    乌列尔怒吼着将圣焰催至极致,火焰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无尽的混沌中激起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湮灭!

    拉斐尔勉力撑起治愈光环,却发现圣光的力量在这里被极度压制,仿佛这片空间本身的规则正在被强行改写!

    伪天使的杀戮造物,它的炽白光环在绝对的混沌黑暗中,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它疯狂的攻击也变得迟滞、混乱,仿佛失去了目标。

    利维坦的混沌之眸,最后一次扫过这片被封锁的战场,扫过惊慌的天使,扫过扭曲的造物,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

    绝对的力量吞噬了一切。感官失效,方向湮灭,连时间都仿佛凝固。在这片纯粹的、否定存在的黑暗里,唯有乌列尔源自神之怒焰的核心,迸发出了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

    “加百列!拉斐尔!”他的吼声在死寂中显得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所有神圣之力毫无保留地燃烧,化作一道撕裂永恒黑暗的流星!

    他循着兄弟方位的感知,不顾一切地冲去。能量如同亿万把锉刀,疯狂刮削着他的圣焰,侵蚀着他的铠甲与羽翼,发出令人心悸的消融声。他速度不减反增,火焰剑的光芒前所未有的刺目,硬生生在无尽的虚无中劈开一条短暂的通路!

    他看到了!加百列正用圣光艰难抵御着虚无的侵蚀,拉斐尔的光芒则已黯淡如萤火。

    “抓住我!”乌列尔咆哮着,伸出已见白骨、却依旧燃烧着火焰的手臂,一手一个,死死抓住!

    “乌列尔!”加百列的声音带着震惊。

    “走!!!”

    乌列尔没有废话,他汇聚起最后的力量,以自身为核心,如同逆向的陨星,拖着加百列和拉斐尔,向着记忆中屏障之外的方向冲去!

    能量在他身后合拢,疯狂反扑。他感觉自己的神性在飞速流逝,骨骼在哀鸣,灵魂都在被冰冷的虚无冻结。但他冲锋的势头没有丝毫减缓,火焰是他唯一的意志,带走他们是他唯一的信念!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噗!

    冲破粘稠浆糊般的阻滞感传来!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

    他们冲出了片被利维坦权能笼罩的绝对死域,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空间。身后,那片区域依旧被无法看透的混沌黑暗笼罩着,寂静无声,仿佛一个巨大的墨迹。

    阳光刺目,风声呼啸,寻常世界的声响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乌列尔重重地摔落在焦黑的地面上,加百列和拉斐尔也踉跄着跌出。幸存的少量天使战士惊慌地聚拢过来。

    “乌列尔!”加百列立刻查看他的情况。

    乌列尔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他周身的圣焰完全熄灭,华丽的铠甲破碎不堪,露出下面严重灼伤侵蚀的皮肤和肌肉,背后的光之羽翼也变得残破黯淡,边缘处甚至残留着丝丝缕缕不肯散去的黑气。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了地面上的灰烬,是城市毁灭、战斗肆虐后留下的,混合着建筑粉尘、血肉残骸。

    这些灰烬,恰好蒙上了他抬起的脸庞,扑入了他因脱力而未能及时闭上的双眼。

    拉斐尔的身体猛地一僵。

    世界在乌列尔眼前瞬间模糊、黯淡,只剩下一片粗糙的、灼热的灰蒙。感觉并不疼痛,却带着深刻的污秽与死寂,仿佛战争的残酷、失败的苦涩、以及那片混沌的冰冷,都通过这层灰烬,直接烙印在了他的视觉、他的灵魂之上。

    那些灰烬,是他存在过的最后证明,混合着圣焰的余烬和雷霆的残光,缓缓飘落,如同一场悲凉的雪。

    仿佛是不愿让他看到最终失败的结局,又像是为他盖上了最后一层安息的尘埃。

    伟岸的身躯彻底消散,一同归于寂静。

    加百列和拉斐尔看着对方眼里的自己,一时竟无言。风声似乎也停滞了。

    加百列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砾石摩擦:“走。”

    天使们最终沉默地离去,背影消失在荒芜的地平线上。

    天使溃败离去,战场上弥漫着化不开的死寂。庞大的鲸影在空气中缓缓消散、收缩,最终凝聚成人形。

    利维坦踏在焦黑的土地上,踩过玛门金币屏障消散后留下的晶莹碎屑和别西卜的余烬,面无表情。

    他刚一站定,不远处一堆焦黑的瓦砾突然蠕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脏兮兮、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人类躯体猛地从下面爬了出来!

    “人类”连滚带爬地冲向利维坦,脸上混合着极致的恐惧、谄媚和看到救星的狂喜,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亲亲的!太强了!嘴一个!”他嚎叫着,张开双臂就要扑上来拥抱利维坦,甚至噘起了嘴。

    利维坦眉头瞬间紧锁,脸上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抬手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狠狠推开!

    “滚开!你喊我什么?”声音冰冷。

    “人类”被推得一个趔趄,却毫不在意,立刻又扑回来,不敢再试图拥抱,跪倒在地,抱着利维坦的腿哭嚎:“爹!亲爹!救救我吧!您可算回来了!您不知道我这些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啊!家被偷了!手下死光了!还被鸟人追着打!全靠我机智,但也只能躲在臭烘烘的人类身体里苟延残喘!我太难了啊爹!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顶着人类皮囊的别西卜。

    利维坦根本懒得听他这些废话,他的目光越过喋喋不休的别西卜,落在了不远处具已经失去活性、开始僵硬扭曲的伪天使残骸,曦的身上。

    别西卜的哭嚎戛然而止,他眨巴着糊满污物的眼睛,愣了一下,连忙摇头:“实验?什么实验?爹,我啥也不知道啊!我就一路过的倒霉蛋儿!只是听说天堂边好像早年丢过一批老旧数据,后来听说人类在瞎搞,玛门奸商好像掺和了一脚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啊!我对这种技术活没兴趣,我就管吃”他越说声音越小,在利维坦冰冷的注视下讪讪地闭了嘴。

    利维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知道这苍蝇头大概率是真的不知情,问不出什么。收回目光,眼神幽深,他这阵子去了哪里?

    从陆渊身边离开后,利维坦就一直小心躲着,还将去将自己的灵魂取回,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依旧不完整。轮回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他不知道路西法一直那么痛苦,他本能不想结束轮回,但他,他们都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路西法那些破碎混乱的记忆碎片里,总有指向了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地方,破旧不堪的人类剧院。

    他找到那里。在剧院舞台下方,剥离开层层拙劣的隐匿法阵和物理封锁后,他发现了一个垂直向下的、深不见底的通道。越是向下,拙劣模仿神圣的气息就越是浓烈。

    巨大的培养舱大多已空置、破损,散落着破碎的数据板和以及散落各处的、写满了疯狂设想和实验数据的纸张。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潦草的涂鸦,依稀能辨认出扭曲的翅膀和光环的图案。

    这里,就是人类试图窃取神之权柄、制造属于自己的“初代天使”的实验室。

    利维坦漠然地翻阅着些数据,对人类这种飞蛾扑火般的愚蠢并不意外。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从更下方传来,是属于炽天使的神圣力量,与这污秽之地格格不入。

    下面还有东西?那力量纯净却狂乱,充满了痛苦和毁灭欲。

    他循着波动,找到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入口,通向地底更深层。

    是一个更加核心的实验室。而里面的景象,却让他也微微怔住。

    两位本应在天堂位高权重的天使长,竟出现在这人类亵渎之地的核心!

    但情况显然不对。

    雷米尔周身的圣光早已不复圣洁,金色与暗红色的光芒在她体表扭曲缠绕,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灼热气息。她的瞳孔彻底涣散,眼白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喉咙里持续发出“嗬嗬”的野兽般嘶吼。

    拉贵尔跪在她面前,洁白的长袍已被汗水浸透,脸上写满了绝望的焦急。他双手按在雷米尔的肩膀上,将自己纯净的圣光渡过去。

    可那些力量刚触碰到雷米尔的身体,就被她体内混乱的能量瞬间撕碎,反弹回来的冲击力让拉贵尔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血迹。

    “雷米尔,看着我!我是拉贵尔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只换来雷米尔更加狂乱的挣扎。

    拉贵尔分神的瞬间,雷米尔猛地暴起!她眼中闪过一丝猩红,右手骤然凝聚出光刃,精准地穿透了拉贵尔毫无防备的胸膛,从他的后背穿出,尖端还在不断滴落着滚烫的金色血液。

    “雷米尔!”拉贵尔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焦急瞬间凝固成难以置信的错愕。他低头看着胸前的光刃,又抬头看向雷米尔狂乱的脸,圣洁的光芒从他胸口的伤口处疯狂涌出,像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消散。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手臂无力地垂下,最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第174章 认知干扰

    无尽的黑暗中, 雷米尔的意识如同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早已摇摇欲坠。万鬼的低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灵魂, 而那些不属于她的、无尽的痛苦记忆,则像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本就脆弱的心智。

    这里是亡魂记忆的坟场,比她引渡过的任何一处角落都要阴冷、都要绝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铁锈味, 混杂着类似腐烂水果和血腥的恶臭。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引渡者, 而是坠入了万鬼囚笼的猎物。

    无数破碎的记忆像活过来的毒蛇, 从黑暗中窜出, 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这些记忆不在是温和的泡沫,而是带着尖刺和倒钩,强行钻进她的脑海。她看到审判下幸存者的无助的眼神, 听到被活埋者绝望的哀嚎, 感受到被烈火焚烧时皮肤焦糊的剧痛。

    这些都不是幻觉,都是审批日的亡魂,他们痛苦、绝望的执念。

    “滚开我是引渡者!”雷米尔的嘶吼声在虚空中扭曲变形,听起来更像是濒死野兽的哀鸣。她周身的圣光早已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勉强撑起的屏障上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每一次记忆的冲击都让裂痕扩大一分, 冰冷的气息从缝隙中钻进来, 冻结着她的灵魂。

    她的意志力在崩溃。

    人类痛哭、绝望的画面反复在她眼前闪现, 胸口的剧痛仿佛还在灼烧。

    “找到你了”

    “新鲜的灵魂”

    “痛苦吧和我们一起”

    怨毒的低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充满了实质的恶意。黑暗中, 无数双幽绿、猩红的眼睛亮起, 像鬼火一样摇曳。那是被遗忘的万鬼, 它们嗅到了她灵魂的虚弱和纯净, 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从黑暗的每个缝隙中蜂拥而至。

    这些鬼魂形态各异,极其狰狞。有的身体四分五裂,内脏拖拽在地上,留下黏腻的黑色轨迹;有的面容扭曲,七窍流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更有的没有固定形态,只是一团翻滚的黑雾,里面隐约能看到无数张痛苦挣扎的人脸。

    就在这时,所有的低语和记忆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黑暗中,一点微弱的光芒亮起。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熟悉感。雷米尔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光芒中,映出的不是别人,正是拉贵尔。

    他就站在那里,穿着那件她无比熟悉的洁白长袍,脸上没有了焦急,也没有了痛苦,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他胸口的位置,那个被她亲手贯穿的伤口,此刻正无声地流淌着金色的血液,那血液落在虚空中,没有溅起涟漪,只是静静地消散,如同他生命的流逝。

    “雷米尔” 拉贵尔的声音很轻,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一声呼唤,比万鬼的尖啸更让雷米尔痛苦万分。

    “不不是我不是我故意的” 雷米尔的意识在尖叫,在辩解,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愧疚感像一座无形的大山,瞬间将她彻底压垮。

    是她,是她亲手杀死了家人。

    拉贵尔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空洞。他胸口的血还在流,每一滴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雷米尔的灵魂上。

    这才是真正的地狱。

    面对自己犯下的、无可挽回的罪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雷米尔的意识在疯狂地呐喊,泪水混合着绝望涌出。她的意志,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她周身那层本就摇摇欲坠的圣光屏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内心深处的愧疚风暴,瞬间化为乌有。

    黑暗中,那些等待已久的万鬼眼中是藏不住的贪婪。它们发出了兴奋的嚎叫,如同闻到了最鲜美猎物的野兽,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扑了上来。

    冰冷、腐烂的爪子瞬间抓住了她的四肢,尖锐的牙齿狠狠咬进了她的身体。这一次,雷米尔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挣扎。巨大的愧疚感让她失去了所有求生的意志。

    她甚至觉得,这样被万鬼吞噬,或许才是她应得的惩罚。

    一截只剩下骨头的手臂,狠狠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猛地向后扯去。

    “不不要”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圣光屏障“咔嚓”一声,彻底碎裂。

    万鬼一拥而上。

    它们撕扯着她的身体,啃咬着她的四肢。冰冷的牙齿咬断骨头的声音清晰可闻,“咔嚓,咔嚓”,伴随着她凄厉的惨叫。她的皮肤被撕碎,露出下面正在迅速失去光泽的骨骼。她的灵魂在被强行剥离、吞噬,每一秒都承受着比凌迟还要痛苦万倍的折磨。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鬼魂在她的意识里尖叫、狂笑,分享着她的痛苦,将她的绝望当作最美味的食粮。

    曾经的引渡者,成了万鬼的美餐。她的身体在无数鬼魂的疯狂吞噬下,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只有那片黑暗,依旧冰冷而寂静,等待着下一个迷失的灵魂。

    “啊——!!!”雷米尔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都是幻觉?

    她看着自己沾满金色血迹的手,又看向拉贵尔消失的地方,巨大的痛苦和绝望瞬间将她吞噬。她抱着剧痛的脑袋,身体剧烈颤抖,金色的泪水混合着血液从眼眶滚落。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颤抖着凝聚起最后一丝力量,将光刃对准自己的右眼——“噗嗤”一声,光刃狠狠刺入眼眶,鲜血和光芒瞬间迸溅而出。她没有停下,又将光刃拔出来,刺入了自己的左眼!

    剧烈的痛苦让她发出凄厉的哀嚎,她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倒在地上,正好摔在拉贵尔刚才消散的位置。失去双眼的眼眶里不断涌出金色的血液,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伴随着阵阵微弱的抽搐,最终彻底化作漫天光点,与拉贵尔消散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缓缓飘向远方。

    利维坦从阴影中走出,看着眼前这诡异而惨烈的一幕,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僵立的伪天使“曦”身上,眼神莫测,‘都是你吗?陆渊!’

    别西卜听了利维坦简略描述地下所见,那张糊满污物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沉思,苍蝇在他头顶下意识地盘旋。

    “认知干扰”他喃喃自语,“这东西听着像真唬人能直接把鸟人搞疯,可不是一般手段。”

    利维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原罪里的叛徒是谁?你的苍蝇没告诉你点风声?”

    别西卜缩了缩脖子,试探性地问:“你你怀疑是阿斯莫德?”七罪中,阿斯莫德代表□□,擅长制作人偶,同样精通于玩弄心智与感官。

    利维坦眼神微动,没有直接回答,“据我所知,认知干扰能做到这种程度,直接影响到炽天使心智的屈指可数。”

    “贝希摩斯和他的心腹霍尔特;还有阿斯莫德。而且,霍尔特小子,据说一直是阿斯莫德最宠爱的小情人。”这意味着阿斯莫德完全有可能被霍尔特施加影响。

    别西卜搓着手,急忙印证:“阿斯莫德确实也掺和了实验!路西法老大貌似也知道点风声,你来人间打工躺平之前,阿斯莫德就经常偷偷摸摸往人间跑,鬼鬼祟祟的!”

    利维坦听完,转身就走,语气淡漠:“就我现在知道的情况,反正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啊?!!”别西卜傻眼了,连滚带爬地追上去,“不是!爹!亲爹!你不能这样啊!你一天天和死猪一样睡大觉,我现在可是孤家寡人!还被天使惦记着!你得救我啊!”

    利维坦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嗯?!你再说一遍?”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冰冷。

    别西卜简直要跳脚,但被利维坦眼神吓得一哆嗦,立刻换上一副哭丧脸,死死抱住他的腿:“别别别!我错了!口误!绝对是口误!我的意思是朋友!咱们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从地狱打滚的交情!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现在想起来扯交情?”利维坦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带着嘲讽,“是不是晚了点?”

    “虽然但是!”别西卜噎了一下,眼看利维坦又要走,急中生智,猛地抬起头,语速飞快地喊道,“内鬼应该不是阿斯莫德!”

    利维坦挑眉:“?”

    别西卜咽了口唾沫,“因为阿斯莫德早就死了啊!这都不是本人了,怎么能算他是内鬼呢?!顶多算算有人冒名顶替?”

    利维坦停下脚步,“哦?阿斯莫德死了?”

    “对啊!”别西卜咽了口唾沫,用力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死了,还死了好些年了!悄无声息的!我也是很久之后才偶然发现的!现在顶着名号活动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第175章 献祭

    “啧具体啥时候死的说不准”别西卜挠了挠头, 努力从混乱的记忆里扒拉,“好像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还在满世界找‘原罪种子’试图东山再起呢,碰巧遇到过他一次。”

    “那时候他的状态就很不对劲, 魂不守舍的,好像特别受不了地狱里股子怨憎哀嚎的气息,看着比我还难受。”

    他挠了挠脏兮兮的头发:“后来隔了好久再见面, 他好像完全不认得我了, 言行举止也变了不少但奇怪的是, 灵魂深处股子s呃, 独特味儿,没变!还是他!仔细感觉的话,好像又还是他。”

    利维坦沉默地听着, 别西卜的话, 让他想起了龙族些被遗忘的秘辛。

    龙族的转世法

    龙族有一支极其稀少的分支,因为自身特质,无法通过寻常方式繁衍后代。为了种族存续,他们发展出了极端之法, 舍弃旧肉身,将核心力量与记忆烙印注入灵魂, 进行意义上的“重塑”。

    虽然力量无法完全继承, 会有所衰减, 但核心意识和大部分能力得以保留, 相当于换壳重生。

    如果在龙族覆灭后的漫长岁月里, 有龙族后裔不仅幸存下来, 甚至爬到了原罪的高位

    那么, 那些本该彻底湮灭的龙族余孽, 就有了一个极其大胆却又合理的解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阿斯莫德利用原罪的权柄和身份作为掩护, 将通过转世法新生的龙族,藏在恶魔与天使的眼皮子底下,依靠地狱混乱的能量和气息掩盖龙族特有的波动!

    复活后的贝希摩斯,他会躲在哪里,也就呼之欲出了!没有哪里比一个被‘自己人’掌控、且敌人绝对意想不到的地狱角落更安全了!

    别西卜显然也顺着这个思路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溜圆:“卧槽!所以老色批呃,阿斯莫德,其实是条龙?还把老家安咱们窝里了?贝希摩斯”

    他突然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猛地一拍脑袋:“可可这又引出来一个新问题啊爹!就算阿斯莫德是龙伪装的,可他当年是怎么瞒天过海,逃过天堂群疯狗追查的?龙族的气息再能掩盖,也不可能完全瞒过炽天使的感知吧?尤其是当年严打时期。”

    利维坦从沉思中回过神,听到这个问题,是下意识地说出了,“万象枢机。”

    “啥?”别西卜一脸茫然,完全没听懂,“什么飞机?能飞的鸡?跟这有啥关系?”

    利维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没有回答别西卜的白痴问题。难以遏制的怒火在他心底翻涌,一些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让他都感到心惊的可能性。

    陆渊那个疯子,他不仅骗过了内莫修斯,利用了路西法的偏执,让路西法心甘情愿成为新枢机,用自身承载轮回

    他肯定还通过路西法与枢机的连接,暗中侵蚀、渗透了万象枢机!

    他篡改了预言,影响既定的轨迹!

    陆渊你算计了所有人!连原罪和天堂都被你当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这些推测,利维坦绝不会说出口,他冷冷地瞥了别西卜一眼,将翻腾的怒火压下,语气变得更加危险:“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喂!爹!亲爹!你别走啊!你还没说清楚呢!万象枢机到底怎么了?哎哟我这好奇心要被勾死了!这比杀了我还难受啊!”别西卜在原地急得跳脚,却又不敢真的去拦利维坦。

    圣光依旧璀璨,天堂的秩序一如既往地完美运转。

    加百列单膝跪于至高神座之前,低垂着头,“父神,利维坦确已重现。生命树的记录或许”他试图询问,寻求一个答案,一个解释,哪怕只是一个启示。

    然而,神座之上,唯有片浩瀚无垠的存在之光静静流淌,没有任何回应。没有肯定,没有否定,没有指引。

    加百列维持着跪姿许久,从未有过的怀疑,正试图钻破他亘古不变的信念。

    是他错了吗?是他的感知出了偏差?是他在遗漏了神谕关键的细节?无数的可能性在他绝对理性的思维中疯狂滋生、碰撞。对于一名天使长而言,怀疑自身已是极大的痛苦,而神的不予回应,更像是无声的否定,让他从未动摇过的核心首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他只能僵硬地跪在这里。

    拉斐独自坐在盘虬的树根上,翠金的眼眸失神地望着眼前流淌着生命光河的巨树。她的竖琴静静靠在身旁,指尖地轻触琴弦,却未发出声响。

    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柔和却蕴含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一阵非风非音的能量波动轻轻掠过,至高傀儡,无声地降临在她身边。

    [拉斐尔,为何在此徘徊?]

    拉斐尔终于抬起头,垂着眼帘,不敢直视至高的存在,只是望着枢机纯白圣袍的衣角:“父神。”

    [汝怎么了?]

    枢机的声音温和,带着洞悉一切的距离感。

    拉斐尔恭敬地回应,声音轻柔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并无他事,父神。只是稍作休憩。”

    枢机沉默了片刻,[汝犹豫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您的圣辉永照寰宇,您的信徒永世忠诚。”拉斐尔重复着刻入骨髓的信条,声音却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枢机注视着她。如果拉斐尔此刻敢于抬起眼睛,或许能看到双蕴含悲悯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挣扎与痛哭,那是被禁锢的路西法意识,在为其造物的痛苦而无言悲泣。

    拉斐尔没有抬头,天使与神之间,不平等又盲目的从属关系,让她无法逾越一步。

    [拉斐尔!]

    “是。”

    枢机只是轻轻抬手,一片散发着柔和绿光的生命树叶飘落,停留在拉斐尔的发梢,随即转身,身影缓缓消散在圣光之中。

    仿佛最后的枷锁也随之离去。

    拉斐尔独自坐在树下,许久许久。她轻轻拿起竖琴,纤长的手指抚过琴弦。

    她弹奏,一段被尘封了无数纪元、已被遗忘的旋律。

    创世之初,路西法还未坠落之时,曾在星辰间,温柔地教导最初的小天使们识得的、首描绘世界诞生与万物萌发的《创世曲》。

    琴音空灵而忧伤,充满了追忆与怅惘。音符跳跃着,蕴含着世界最初的喜悦、好奇与自由,与如今冰冷严格的秩序截然不同。勾勒出早已消逝的、充满无限可能与温柔的往昔时光。

    她的弹奏从生涩到流畅,仿佛在与久远的记忆对话。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敲击在她自己的心上。

    曲终,弦止。

    她轻声呢喃,仿佛说给树听,说给风听,“我听到了太多的悲鸣,来自战场,来自深渊,甚至来自同袍。”

    “治愈似乎永远追不上毁灭的速度。”

    “路西哥哥,您曾经的琴声,指引的究竟是怎样的道路?”

    “这份忠诚,为何如此沉重?”

    “最初的音符,本该是喜悦,而非枷锁。”

    “为何后来,一切都变了呢?”

    拉斐尔目光平静地望向生命树,“盲从,是否便没有存在的意义。”脸上浮现出一抹平静又无比哀伤的笑容,轻轻放下竖琴,站起身,面向宏伟的生命树。

    她眼中最后犹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犹豫即是背叛。”她轻声自语,“我无法背弃您,我的神但我也,无法再前行了。”

    她无法背叛自己的信仰,也无法再无视内心的悲鸣。

    “父神曾予我一颗种子。

    祂说,将其播撒于新垦的土壤,以光滋养,以泪灌溉。

    我便携它前往,将其中蕴含的意义尽数示于初生的灵魂。

    我们一同以手指丈量晨昏,用歌谣垒砌城垣。

    看着微光渐次点亮旷野,如同嵌入绒毯的晶石。

    那里曾生长出不逊于伊甸的果实。

    然而

    为何我如今只见焦土?

    曾托举过幼苗的双手为何转而执起了焚尽的火把?

    曾一同吟唱的诗篇为何只剩下了圣裁降临前的沉默?

    是我误解了颗种子的真意?

    还是说繁花的终局,早已注定是献给圣坛的灰烬?”

    她伸出双手,身体散发出柔的光芒,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化作无数飞舞的绿色光粒,如同逆流的星辰,缓缓升腾,融入生命树庞大的树冠之中。

    将自身的存在、意识、全部的力量与记忆,彻底归还于生命的源头。

    生命树的枝叶无风自动,沙沙作响,仿佛在哀悼,又仿佛在吟唱。无数翠绿的光点从树冠上洒落,如同一场眼泪,在风中聚成初诞纪元的光涡,包裹着正在消散的她。

    “愿我的归还能滋养新的可能。哪怕只是微弱的星光。”

    起风了。

    这风带来了最初的回响,是生命诞生时的悸动,是灵魂挣脱束缚向往的自由,是超越一切规则与教条的最纯粹的爱。

    “原来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

    “带着我的祝福”

    “以及微不足道的爱”

    “愿生命不再有纷争”

    最后一点光芒融入巨树。

    拉斐尔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消失了。

    唯有片她遗落的竖琴,在树下沉默,琴弦上掠过微光,仿佛还回荡着首不应被遗忘的《创世曲》。

    天堂,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却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永远地碎裂了。

    神圣的殿堂之中,加百列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然而,萦绕于圣殿无形无质的风,却带来了离别。

    加百列猛地抬起头,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碎裂的痕迹。

    拉斐尔也离开了。

    他缓缓站起身,不再祈祷,不再寻求沉默神祇的回应。绝对的理性取代了之前的迷茫。如果神不给予答案,那么他便自己去寻找。

    身影化作流光,冲出天堂,踏入了早已荒废的,阿斯莫德统治的领地。

    眼前一片死寂的废墟,焦黑的土地上空无一物,唯有风中残留着不属于恶魔的气息。

    这早已龙去楼空。

    加百列没有丝毫停顿,摆动起六翼,开始穿梭于世界的残骸与夹缝之中。他的感知扩展到极致,分析着能量残留,追溯着每一寸异常的空间波动。七天七夜,他不眠不休,追逐着不可能存在的线索。

    第176章 苟延残喘的见证者

    终于, 在一片被遗忘的破碎浮岛上,加百列捕捉到了!龙的足迹!虽然微弱到消散,但确实存在!

    为什么?龙族早已湮灭, 为何它们的痕迹会出现在这里?还与阿斯莫德的消失有关?

    “你不该发现这个。”一道声音响起。

    “更不该来这里。”另一个更加威严的声音补充道。

    霍尔特与阿斯莫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自虚空中浮现,一左一右, 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他们的眼神冰冷, 带着绝对的杀意。

    致命的攻击瞬间爆发!加百列虽强, 但七日七夜不眠不休的搜寻已极大消耗了他的力量与心神, 更猝不及防的是对方配合默契,出手狠辣。

    交手数次后加百列不意外地落入下风,霍尔特的能量刃狠狠地砍向他背后光翼!阿斯莫德龙息则化作无数布满倒刺的荆棘藤蔓, 瞬间缠绕而上, 死死捆缚住他的四肢与脖颈,尖锐的刺深深扎入圣洁的肌肤。

    “呃啊——!”加百列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璀璨的光翼竟被生生从根部折断!圣洁的羽毛混合着金色的光屑如同被暴力撕碎的雪,凄惨地漫天飘散, 金色的血液在空中拖曳出凄惨的光带。

    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伤口疯狂倾泻,他甚至无法维持最基本的悬浮。失去了翅膀的支撑与平衡, 他从高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猛地坠落!

    速度极快, 风声在耳边呼啸, 却盖不过荆棘藤蔓疯狂收紧、倒刺更深地刮擦骨骼与光翼残根的可怕声响。剧烈的痛苦席卷全身, 而下方, 片荒芜死寂的大地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漆黑尖锐、闪烁着吞噬一切光泽的罪恶荆棘如同饥渴的毒蛇, 疯狂地扭动、滋长, 迎向他下坠的身躯!

    一根尤其粗壮、尖端闪烁着毁灭寒光的黑色荆棘, 如同等待已久的毒蛇,自下而上,精准地迎向他下坠的喉咙!

    加百列的瞳孔因极致痛苦骤然收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尖锐的物体一点点刺破他喉部的皮肤,压碎喉骨不可抗拒地深入、贯穿!

    噗嗤——

    最终,根荆棘彻底贯穿了他的脖颈,将他下坠的势头猛地钉住!

    他的身体悬停了一瞬,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谷底岩石上,他被荆棘钉死在地面上。剧痛吞噬了一切感官。

    “咯嗬”他试图吸气,却只能从被挤压的气管里挤出破碎不堪的血沫声。金色的血液从被刺穿的伤口和嘴角不受控制地涌出。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毫秒的贯穿都带来令人疯癫的剧痛和清晰的毁灭感。

    他躺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因神经末梢的垂死挣扎而微微抽搐。猩红的眼眸望着晦暗的天空,瞳孔里倒映着逐渐消散的光和两个冷漠走近的身影。视野迅速模糊、变暗,耳边只剩下自己血液滴落的黏腻声响和生命飞速流逝的空洞回响。

    “呃!”

    更多的荆棘缠绕上来,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绞索,紧紧捆缚住他的四肢、腰腹,尖锐的刺毫不留情地划破他完美无瑕的圣洁皮肤,留下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口,疯狂汲取着他神圣血液和最后的力量。

    他被悬吊在半空,像一个破败的玩偶。折翼的痛苦,贯穿喉的窒息,万刺穿身的折磨,以及力量飞速流失的虚弱感种种极致的痛苦同时爆发。

    加百列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指尖颤抖,眼眸因巨大的痛苦和缺氧而涣散、失焦,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视线里,片扭曲灰暗的天空。

    到我了吗?

    是我传错了什么吗?

    是我误解了您的旨意?

    拉斐尔乌列尔小衡

    是我害死了你们

    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曾并肩的同胞

    我亲自将神谕递给了却又没能带回他们

    连拉斐尔最后也

    是我的错一定是我的感知早已被污染

    是我不够虔诚不够敏锐才会酿成这一切

    父神一定是正确的错的是未能完全理解您旨意的我

    极致的冰冷从伤口处蔓延开来,迅速席卷全身。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轻盈、透明。

    好累

    就这样也好

    如果这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请让我醒来吧

    或者就让我彻底沉睡

    他的指尖最先化作细碎的光点飘散,然后是手臂、躯干最后,连被荆棘贯穿的喉咙和破碎的羽翼,都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一点点分解,缓缓向上飘散。

    几片染着金色的羽毛缓缓飘落。

    回到片最初的光里

    大家都还在

    米迦勒拉斐尔乌列尔

    就连总是吵吵嚷嚷、不服管束经常和我拌嘴的利维坦

    也还在海里翻滚着溅起让人头疼的浪花

    时

    光还很暖

    空中,只剩下最后几点微弱的光尘,闪烁了一下,也彻底融入了冰冷的风中。

    利维坦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峡谷边缘,他是循着加百列剧烈能量波动的气息赶来。他本以为会是一场战斗的尾声,或是阴谋的现场,却绝未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利维坦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出现诸如震惊或悲伤这类过于明显的情感波动。

    峡谷的风卷着血腥味拂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就样站着,看着不远处片狼藉的景象。

    利维坦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像往常一样嘲讽几句,“哟,这不是加百列吗?怎么落得这般狼狈下场?一天嚣张,活该!”

    但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情绪,缓慢地攥紧了他的心脏。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空茫。

    他们斗了多久了?从创世之初的少年时代,到后来的各种战争,再到如今这个审判的世道似乎永远都在争执、对抗、互相给对方使绊子。

    加百列。

    总是板着脸、不苟、满口神谕规则、和他吵了不知道多少个岁月的蠢货。

    可直到这一刻,利维坦才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看似水火不容的争斗,更多是源于截然不同的立场与性格,而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的私怨。在某些被遗忘的角落,也曾有过极其短暂的默契时刻。

    他从未想过这个固执的家伙,会以这样方式落幕。

    不是战死在轰轰烈烈的圣战中,不是陨落在与他势均力敌的对抗里,而是如此寂静地、屈辱地、倒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肮脏角落,死于阴谋与背叛。

    “蠢货。”

    利维坦无声地吐出两个字。都走到了这个地步吗?

    大家都死了。

    那些吵吵嚷嚷、光辉灿烂、令人厌烦又无比熟悉的旧日景象,真的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一点痕迹都不剩了。

    利维坦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立刻离开。他沉默地看着加百列停留过的地方。

    这片天地间,似乎又只剩下他一个了。

    天堂,米迦勒的圣殿内。

    纯净的圣光如同温床,滋养着米迦勒在先前大战中受损的身体。他在光晕中缓缓睁开眼,眼眸中还带着疗愈后的疲惫与朦胧。然而,就在他意识完全清醒的刹。

    生命本源连接断裂的剧痛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拉斐尔?”米迦勒瞬间脸色煞白,他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本能地化作一道炽烈流光,冲向了生命之树的方向。

    他落在树下,颤抖的手抚上比以往更加璀璨、却莫名让他感到刺骨冰凉的树干。无需任何言语,属于拉斐尔的温暖气息已经告知了他一切。

    他的姐姐,代表治愈与仁慈的拉斐尔不在了。自我献祭。

    为什么?!

    米迦勒无法呼吸,巨大的悲痛和难以置信要将他击垮。

    就在此时。

    更加短暂急促的波动,如同最后一道撕裂天际的闪电,猛地刺入他的感知!是加百列在生命最后时刻,燃烧所有剩余力量,跨越遥远距离传递来的、充满痛苦与自责的讯息!

    [皆因我]

    [罪在我]

    破碎的片段,和无尽的悔恨,重重地砸在米迦勒的心头!

    加百列?!他也?!而且他在说什么?罪在他?

    接踵而至的噩耗与这匪夷所思的遗言,让米迦勒如遭雷击,僵立在生命树下。悲痛、震惊、疑惑、世界根基正在崩塌的恐慌感要将他撕裂。

    他猛地转身,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压抑到极致的火焰与深沉的痛苦,一步步,沉重无比地走向至高神殿。他需要答案,他必须去问个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米迦勒走向神殿的途中,一阵异常喧嚣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平日里肃穆宁静的天使聚集广场上,此刻竟围满了天使,人群中,充满了激愤与力量的声音正在高亢地演讲!

    米迦勒脚步一顿,凝目望去。

    只见广场中央,总是慵懒散漫、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沙利叶,此刻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小天使娇小的身躯,稚嫩的面容,却散发着与她形态截然不同的气势!

    而她说出的话,更是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天使耳边:“沉睡的同胞们!醒来吧!”

    ‘沙利叶’的声音穿透云霄,“看看我们的周围!看看接连发生的‘意外’,难道要将此归咎于命运?!”

    “伪装到此为止!真正的沙利叶大人,早已在最初的创世日彻底消亡!我不过是继承了她残存意识依附的一具躯壳,一个苟延残喘的见证者!”

    人群一片哗然!

    第177章 质疑

    ‘沙利叶’声音悲怆而愤怒, 她指着神殿,指着永恒不变的圣光,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指控:

    “我们所见的天穹, 是巨大、虚假的帷幕!”

    “我们所信的预言,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我们所追随的光,早已背离了最初的路径!”

    “醒来吧!不要再被这虚假的光明所蒙蔽!”

    “如果天空是假的——我们的飞翔有何意义?!”

    “如果预言是假的——我们的虔诚献给谁?!”

    “问问你们自己!”她声音高昂, 带着殉道者般的狂热与悲壮, “为何牺牲总是毫无意义?为何战争永无止境?为何连大天使长都会开始怀疑自身?!”

    米迦勒震惊地看着小小的、却爆发出惊天力量的身影, 听着颠覆一切的指控, 他的本能在疯狂地嘶吼着:亵渎!

    叛乱!

    即刻处决!

    维护神圣不可动摇的绝对权威!

    他的手掌已经微微抬起,炽热的圣焰要本能地凝聚于掌心。他的瞳孔锁定着高台上抹决绝的小小身影,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然而, 他的手臂却像是被亿万钧重担压着, 无法抬起。

    米迦勒的内心挣扎,

    职责在冰冷地命令,杀了她立刻这是规矩

    但他的兄弟信息有误他为何会怀疑自己?

    一个可怕的想法不受控制地滋生,如果只是说如果

    如果沙利叶说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此刻的出手是否也成了维护‘虚假’的帮凶?

    米迦勒看向自己曾经坚定不移的双手, ‘我手中的剑挥向的究竟是什么?’

    他看到了沙利叶眼中毫不退缩的坚定。不是一个疯子或者单纯叛乱者的眼神,里面有知晓真相并为之赴死的决绝。

    他也看到了周围些低阶天使们脸上的震惊、被话语触动的共鸣。天堂, 早已不再是铁板一块。

    杀了她?很容易。以他的力量, 瞬间就能让这场叛乱化为乌有。

    但然后呢?

    用武力压下所有的疑问?继续活在一个可能建立在谎言之上的秩序里?

    犹豫。

    这种对于米迦勒而言极其陌生的情绪, 此刻却如同藤蔓般死死缠绕住了他的心脏和手臂。

    他从未想过, 自己有一天会对“守护天堂、执行神谕”这个绝对命令, 产生一毫的迟疑。

    这份迟疑, 对于他来说, 比任何敌人的刀剑都要来得痛苦和可怕。

    最终, 抬起一半的手, 缓缓放了下来,掌心的圣焰无声熄灭。

    痛苦与前所未有的迷茫的金色眼眸,深深地看了沙利叶一眼,然后转向至高神殿的方向。

    他没有执行正确的职责。

    他选择了沉默。

    这份沉默,在此刻,已然等同于无声的质疑。

    米迦勒一步一步走入光芒笼罩的神圣殿堂。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脚下仿佛不在是光洁的地面,而是无数同袍的遗骸与破碎的信念。

    雷米尔和拉贵尔的疯狂,乌列尔的选择,沙利叶的指控、加百列的遗言、拉斐尔的消散这一切如同滚烫的熔岩,在他心中翻腾不息。

    他再次单膝跪于浩瀚无边的存在之光前,低垂着头,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父神拉斐尔消散,加百列陨落异乡,魂火寂灭人间动荡,天堂之内亦生疑虑悲鸣恳求您,给予我等明示!前路究竟在何方?”

    神座之上,浩瀚平静、毫无波澜的声音终于回应,却不是解答,而是冰冷的指令。

    [米迦勒。]

    [人间最后之净土——‘伊甸遗民’之所,已彻底悖逆,沾染异端,其存在已威胁此世平衡之根基。]

    [吾命汝,即刻率天国军团,行彻底净化之举,令其归于秩序。]

    命令绝对,不容置疑。与他预想中任何关于解释、安抚的回应截然不同,只是更加冷酷的毁灭指令。

    米迦勒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按着剑柄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发白,最后微弱的希望,彻底熄灭了。

    他沉默了数秒,最终,将头埋得更低,“谨遵您的意志。”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神座一眼,转身离开了神殿。

    米迦勒没有立刻点兵出发。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天国边缘,那片他自诞生之初就时常独坐的、离下方翻涌的混沌之海最近的云层。这里寂静无声,唯有下方代表未知、无序的深海。

    他缓缓坐下,云层柔软。目光投向下方片象征着无序与未知的黑暗深海,思绪却飘回了极其遥远的过去——创世之初。

    天国,是造物主为善者定义的居所,完美无瑕。光辉恒定,秩序井然,没有杂音,没有半点尘埃。每一位天使都恪守其职,如同精密仪器中最完美的零件。他曾以为,这就是宇宙应有的,也是唯一的形态。

    这里的一切都遵循着法则运行。星辰沿着既定的轨道流转,分毫不差。云霞渲染着恰到好处的光辉,永不褪色。天使们的颂歌和谐空灵,没有一个音符出错。就连吹拂过的微风,都带着恒定的温度。

    完美,无瑕,永恒。

    拉斐尔的治愈能抚平一切创痛,拉贵尔的律法界定着一切秩序,路西法的星辰维系着一切平衡。

    这里没有饥饿,没有病痛,没有纷争,更没有死亡。

    父神的爱如同无处不在的光,平等地洒落在每一个角落。

    可是

    有时,米迦勒独自飞过些完美无瑕、熠熠生辉的星河云海时,会感到难以言喻的寂静。

    一切都太好了,太正确了,太理所当然。就像一幅用最绚烂色彩绘制却固定不变的壁画,美则美矣,却缺乏生机。

    天使谈论父神的伟业,歌颂永恒的荣光,练习神圣的术法

    天使们的情绪,也如同这天国的光晕一般,被调节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区间,很少会又很大的情绪波动。

    路西法拥有更多的自由和偏爱,但他似乎也承载着维持这份完美“的责任。

    米迦勒曾以为,世界本就该是如此。完美,宁静,恒久不变。

    直到

    无序的造物被自己强行拽入了这片完美无瑕的画卷。

    他笨拙,懵懂,破坏规矩,不理解最简单的常识,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掀起了无数吵闹的、让人头疼的涟漪。加百列为此不知向父神抱怨过多少次,要求将这个“祸害”扔回海里。

    思绪飘远,他又想起后来,他逐渐发现利维坦副“蠢笨”模样下的真相。

    那家伙学得很快,快得惊人。

    在无数次利维坦和加百例的争吵中,加百列总能引经据典,用优雅的天国语训斥他。而利维坦呢?每次吵不过就开始耍无赖,用各种稀奇古怪的、从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粗话回击。

    加百列气得骂他“毫无素质,愧对父神恩典!”

    利维坦就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牙齿:“老子是海鳖!要什么素质!倒是你,骂得这么难听,平时学的教养喂狗了?”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米迦勒就品出不对了。这家伙,分明是懂的!他故意用这种粗鄙的方式,把加百列也拉低到他的水平,然后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

    米迦勒忍不住私下找到他,“你明明什么都懂,什么要装傻?”

    利维坦当时正懒洋洋地泡在一处偷引来的海水池子里,闻言瞥了他一眼,反问:“我要是什么都会,学得又快又好,规矩得一板一眼,加百列那鸟人就会喜欢我,好好对我吗?”

    米迦勒沉默了半晌,诚实回答:“不一定。”以加百列严谨到苛刻的性子,或许会更挑剔。

    “不就得了!”利维坦嗤笑一声,甩了甩尾巴,溅起一片水花:“讨厌一个人,往往就是因为他是他这个人而已,跟他做什么、做得好不好,关系不大。做得不好,是错;做得好,是别有用心;做得一般,是平庸无能只要想找理由,总能找到的。”

    他沉入水里,咕噜噜地冒了几个泡,又浮起来,“既然不管怎么样都会被讨厌,都会被指摘,我干嘛不让自己舒服点?让他们讨厌得明明白白,我骂得开心。”

    米迦勒看着他,忽然问:“你不难过吗?”被排斥,被孤立,被视为异类。”

    利维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眸里满是讥诮:“难过?他们配吗?”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傲慢的孤独,“他们担心我比他们的神更受宠爱?可笑。我,利维坦,何曾需要靠谁的‘爱’而活?”

    “自由?”他拖长了语调,仿佛在品味一个可笑又虚伪的词汇。

    “你们光耀之地的鸟儿们,在划定好的苍穹下、唱着规定好的颂歌、连翅膀扇动的频率都要符合标准的行为叫做驯化!”

    “给自己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叫做‘规则’,叫做‘秩序’,叫做‘神的旨意’。然后把自己牢牢捆在里面,戴着精美镣铐的舞蹈,不过是金丝鸟的自我感动。”

    “真正的自由,是选择沉沦或翱翔的权利 ,无需向任何存在解释缘由!”

    “是拥有说‘不’的力量 ,哪怕面对的是所谓的神谕!”

    “是哪怕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能咆哮着‘老子乐意’的底气 !”

    “它从来不是谁赐予的礼物,而是从血肉与法则中撕扯出来的战利品 !”

    “是用牙齿、用爪子、用一切手段,从这该死的命运和规则身上咬下来的肉 !”

    “它意味着混乱,意味着危险,意味着你可能下一秒就溺死在无尽的虚空”

    “但——又怎样? “

    “至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翻滚的每一朵浪花,都属于你自己 !”

    “所以,别再用你们套温顺的、乞求来的‘自由’来侮辱这个词了。”

    利维坦歪着头,思考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自由就是,不‘被允许’做什么,而是‘我想’做什么,并且能为之后果负责,这就够了。”

    “你们总以为神爱我,我的价值仿佛都由份虚无缥缈的‘爱憎’来决定。这一切,只因‘我想’,而不是任何其他赋予的意义。”

    “我即是深渊,深渊何须向光芒申请存在的资格?”

    但就在一刻,米迦勒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与利维坦的本质区别。

    他,米迦勒,是天国的守护者,是秩序的化身。他生于光,忠于光,他的存在意义由这完美的秩序所定义。

    而利维坦,他来自秩序之外的意外,他本身,就是自由不羁的灵魂。他不被任何规则定义,不依靠任何认可存在。

    米迦勒才恍惚意识到,原来在“完美”之外,还有东西,叫做“生机”。

    米迦勒无法说天国的秩序不好,因为他就是这秩序最锋利的剑与最坚固的盾。

    但他此刻坐在云边,回首望去,那片永恒光辉的国度,在利维坦带来的短暂生机对比之下,竟显得如此压抑。或许每一个天使,包括他自己,在程度上,都只是这完美秩序下,运转良好的木偶?

    或许广袤的世界能容下自由的灵魂。但天国只会肃清一切质疑。

    这片绝对完美的天国,却因为他的闯入,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声音,有了不一样的色彩,有了猝不及防的“意外”。

    那些混乱的涟漪之下,是僵硬的秩序被打破后流动的新鲜感,是过于完美的寂静被喧闹填充的真实感。

    米迦勒缓缓闭上眼,最后一点犹豫,彻底消散。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片自由的深海,转身,走向集结的军团。

    第178章 秩序

    人类的反抗如此渺小, 米迦勒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最后的胜利。

    米迦勒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神殿之中。他银白的铠甲上沾染着未曾擦拭的尘埃,周身还残留着肃杀气息。他一步步走向神座,步伐稳定, 甚至过于平静。

    米迦勒再次跪于神座下,声音平稳无波澜,“回禀父神。净化任务已完成。”

    [善。汝之效率, 一如预期。]

    [汝, 无愧为吾最锋利的剑, 最忠诚的化身。此界之秩序, 得以再度巩固。此等伟业,当受赏]

    神座之上,浩瀚的光芒微微流转。

    就在这一刻

    米迦勒猛地抬起头!

    那双金色的眼眸中, 不再是往日的忠诚、坚毅, 燃烧着疯狂的愤怒!

    “您的胜利消息,我带到了。”

    话音未落!

    锵——!

    一声撕裂神圣寂静的锐鸣炸响!

    他手中那柄曾为天堂立下无数战功的神剑,被他悍然挥出!

    目标,直指神座之上, 至高无上的神!

    圣焰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燃烧,剑光撕裂了永恒的光芒, 带着米迦勒所有的质问、所有的悲恸、所有被践踏的忠诚与信仰, 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击!

    “而这就是我的‘回报’!!!”

    怒吼声伴随着剑光, 响彻了整个至高神殿!

    嘉奖?是啊一场高效的‘净化’。

    一群躲在废墟里, 依靠着玛门死后残留的可怜屏障,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瑟瑟发抖的蝼蚁!

    剑锋即将触及‘万象枢机’刹那, 无形的屏障瞬间凝聚, 轻易挡住了米迦勒的全力一击!圣焰之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炽热的剑光如同撞上冰山的水流, 四散飞溅,甚至有一部分力量被诡异地扭曲、反射回来,重重轰在米迦勒自己身上!

    [质疑,不是汝之职责所在。]

    [执行,即是汝存在之全部意义。]

    [清除目标,即是维护秩序。无需理解。]

    “无需理解”

    米迦勒眼中的最后光亮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绝望和决绝:

    “就像您从未解释拉斐尔为何必须消散!”

    “就像您从未回应加百列最后的困惑!”

    “就像您漠视乌列尔的牺牲!漠视一切!”

    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神剑,剑身开始发出不安的嗡鸣。

    “我们对于您而言究竟算什么?”

    “只是用来‘清除’的兵器吗?!”

    “只是您维持这冰冷‘秩序’的耗材吗?!”

    “我们的痛苦!我们的绝望!我们亿万次的生命!!在你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米迦勒。停止汝之异常情绪。]

    [此乃僭越。]

    米迦勒再次举剑,以无可阻挡之势斩向神座!

    异变陡生!

    原本浩瀚冰冷依旧属于“内莫修斯”范畴的神力屏障,骤然变得粘稠、晦暗!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的虚无之力猛地爆发出来!

    “铿——!”

    米迦勒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圣焰,甚至包括他的愤怒与决心,都在瞬间被吞噬、瓦解!巨大的反震力将他狠狠震飞出去,重重砸在神殿冰冷的墙壁上!

    他艰难地抬头,咳出金色的血液,难以置信地望向神座。

    只见一片光芒之中,隐约浮现的不再是枢机,而是一个带着慵懒笑意的虚影——陆渊!

    “真是热烈的问候啊!”陆渊的声音透过神座传来,带着戏谑“可惜,力度还不够。

    米迦勒的金瞳骤然收缩:“是你?!陆渊!你对父神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陆渊轻笑,仿佛在谈论天气,“我以为这事显而易见,不是吗?”

    他怒吼着再次爆发圣焰冲上去,但这一次,陆渊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轻轻一挥手。

    嗡——!

    米迦勒怒吼着,圣焰全力爆发,奋力抵抗。他是天国副君,战力无双,但面对一个掌控了世界根源规则的“神”,他的力量显得如此捉襟见肘。

    他的圣光被扭曲偏折,他的剑技被预判瓦解,他的领域被数据洪流强行覆盖、侵蚀。

    “砰!”

    陆渊一记蕴含着规则禁锢力量的手刀,重重劈在米迦勒的肩胛骨上。米迦勒闷哼一声,圣焰骤熄,手中的圣剑脱手飞出,插进远处的圣柱上。紧接着,无数由幽蓝符文构成的锁链自虚空中射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将米迦勒的四肢、躯干乃至背后的光之羽翼死死缠绕、锁紧!?

    锁链上闪烁着压制神圣力量的符文,勒入肌肤,留下灼烧般的痕迹。米迦勒被强行悬吊在半空,动弹不得,只能剧烈地喘息着,金色的血液从伤口和嘴角不断渗出,染遍了残破的铠甲。他试图挣扎,但那锁链仿佛与整个世界的规则相连,越挣扎束缚得越紧。

    陆渊缓缓踱步上前,站在被禁锢的米迦勒面前,眼眸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如同在审视一个即将被清除的冗余程序。

    “结束了,米迦勒。”陆渊的声音平静无波,“天国的副君,神之怒焰……终究只是旧时代的残响,无法适应新的规则。”

    米迦勒抬起头,尽管狼狈不堪,但那双金色星云的眼眸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啐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却坚定:“悖逆者……你的规则……不过是建立在亵渎与篡改之上的虚妄……”

    陆渊似乎懒得再与他争辩,抬起了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极度压缩的、足以从存在层面将目标彻底抹除的幽暗能量。他要执行最后的“清理”。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能量即将触及米迦勒的瞬间。

    一股截然不同的、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力量,猛地从米迦勒被禁锢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来!?

    那不是圣光,不是任何已知的天堂或地狱的力量。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更加绝对的力量!它呈现出一种纯净到极致的、仿佛由无数几何图形和绝对理织而成的银白色光辉!?

    咔嚓!咔嚓!

    束缚着米迦勒的、由陆渊规则之力构成的幽蓝锁链,在这股突如其来的银白光辉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断裂、崩解!甚至连周围被陆渊扭曲的空间规则,都被这股力量强行抚平、修正!

    米迦勒悬浮在半空,低垂着头,原本璀璨的金发无风自动,发梢末端竟隐隐染上了一层流动的银辉。他周身破损的铠甲在那银白光辉的流淌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重组,变得更加简洁、流畅,却散发着远比之前更加威严、更加不容置疑的气息。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眸的金色退变成了银白色!眼中不再有愤怒,不再有痛苦,只有一种俯瞰万物、审视规则的绝对平静与漠然。

    一个浩瀚、平静、仿佛由无数世界运转之声叠加而成的宏大意识,透过米迦勒的身体,降临于此。

    [此间万象,皆有其位,皆循其轨。吾即[秩序],偏差者,予以修正。]

    这声音直接响彻在陆渊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远超此世维度的威压。

    陆渊那一直维持着冰冷平静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这……这是……科斯摩诺摩斯?!秩序的具象?!你怎么可能……”陆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震颤。

    他算计了一切,甚至算计了涅希琉斯和内莫修斯,却从未料到,象征着寰宇秩序的神明——科斯摩诺摩斯,其力量会隐藏在米迦勒体内,并在此时苏醒!?

    陆渊很快理清,被两老登算计了。

    作为虚无,涅希琉斯本身不在意秩序。但祂在意 “循环” 本身。[存在]选择秩序,而一个被[秩序]完全掌控、彻底固化、永不热寂的宇宙,会打破[存在]与[虚无]的交替循环,这是对宇宙根本法则的破坏。

    因此,当祂感知到自己的分身陆渊萌生出忤逆的疯狂念头时,祂选择了 “看不见” 。祂纵容陆渊窃取力量、篡改预言、无数次轮回,因为陆渊的计划本质上是在秩序的内部培育一个足以颠覆秩序的“终极变量”。

    内莫修斯是记忆,祂的核心诉求是 “记录所有可能性” 。一个被秩序完全掌控的、一成不变的宇宙,是信息的坟墓,是记忆的终结。

    因此,内莫修斯“恰好”与陆渊立下赌约,“恰好”提供了陆渊所需的一些关键信息(比如如何更好地利用轮回),甚至可能“恰好”没有阻止陆渊对枢机的侵蚀。祂在记录陆渊这个“最大变量”的同时,也在细微处引导变量朝着能够产生最丰富“故事”和“数据”的方向发展,即创造一个能与秩序抗衡的新神,或者让沉溺在[秩序]光辉的[存在]醒来。

    不管最后是哪种结局,只有打破秩序的循环,寰宇的终局也终将到来。

    “米迦勒”……不,此刻更应称之为科斯摩诺摩的代行者,那双银白的眼眸锁定陆渊,没有任何废话,只是抬起了手。

    随着祂的动作,整个世界的底层规则仿佛都在响应、在欢呼!无数银白色的秩序锁链自虚空中诞生,它们不再是为了束缚,而是为了“修正”!它们无视陆渊的数据防御,直接缠绕上他篡改规则的核心,开始强行剥离、还原、覆盖他那些“非法”的代码!

    陆渊冷笑,“哼,不过是依附在天使身上的一道残响!”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并没有写两人的大打斗,首先是战力不好定,两人都是神明的倒影,谁强谁弱不好说,本人打斗写的不好,就直接写结局了,[墨镜][烟花][好的]

    第179章 放弃抵抗

    另一边, 在龙族深处的利维坦并没有发现陆渊,眼眸中闪过惊疑不定。

    他原本找陆渊算账的计划临时变更,现在, 疯子显然不在老巢,必是在天堂搞一出“弑神篡位”的戏码!

    “麻烦”利维坦啧了一声,撕裂空间, 直接朝着天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天堂的穹顶之下, 曾经光辉万丈的天国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死寂与规则肆虐后的残痕。米迦勒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正从被撕裂的神圣高空无力地坠落。

    他华丽的鎏金铠甲早已破碎不堪, 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六翼尽数折断,扭曲成一个凄惨的角度,纯白的羽毛混合着金色的神血, 在空中纷纷扬扬, 骨骼寸寸断裂,每一次细微的动荡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更痛的是信仰彻底崩塌后的迷茫。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涣,那里, 地平线的尽头,黎明即将到来。

    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风刮过耳畔, 却带不走灼热。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涣散, 却固执地转向远方, 穿透破碎的云层, 他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 璀璨的金色晨曦正一点点染透深蓝色的天幕, 透出第一缕微弱却无比纯净的金红色光芒。

    温暖而充满希望, 光芒, 像极了创世之初,他第一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世界颜色。

    真是讽刺啊。

    他曾是光的使者,是晨曦的守护者,一生追随光辉,最终却死于光辉之源。一生维护秩序,最终却被秩序无情碾碎。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逐渐失去焦距的金色眼眸中滑落,沿着染血的脸颊滚下。

    这滴泪滚烫而清澈,他从未流过泪,天使诞生起便为歌颂神的光辉而笑,不应有泪。

    米迦勒艰难地、用尽最后气力,抬起一只失去知觉、骨骼扭曲的手,试图去接住滴泪。

    流泪,原来是这种感觉。当心过于满溢,身体便替它降下一场,无声的雨。带着体温,咸涩,有种解脱般的轻盈。

    就在他残破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泪珠的刹——

    一个庞大无比的阴影,以与他坠落截然相反的、狂暴决绝的速度,自下方深邃的云海深渊中猛地冲破而出!潜鲸跃海,悍然撞入这片破碎的光明之地!

    阴影是如此巨大,瞬间遮蔽了他上方所有的光线,也遮蔽了缕黎明的曙光。身影带来的气流剧烈翻涌,吹散了他周围飘零的羽毛与血珠,带来熟悉的深海气息。

    利维坦的真身一闪而过,直奔扭曲的神座而去,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正在坠落的米迦勒。

    然而,就在庞然巨物掠过他上方的瞬间,一颗圆润的珠子,从混沌的阴影分离

    它不偏不倚,径直坠入了米迦勒掌心滴即将消散的、晶莹的泪珠之中。

    嗒。

    极其轻微的一声。

    暗色的珠子沉入泪滴,仿佛一滴墨落入清澈的湖心,却又奇异地没有化开,只是静静地躺在里,被那滴天使最后的眼泪温柔地包裹着。

    米迦勒看着掌心滴包裹着混沌之珠的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染血的唇角极其艰难、极其狼狈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破碎却无比复杂的笑。

    下一刻,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纷纷扬扬地散开,最终完全消散在黎明前清冷的微光中。

    唯有颗被泪水包裹的暗色珠子,失去了承托,径直向下坠落,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下,不知落向何方。

    至高神殿内

    陆渊的虚影依旧慵懒地盘踞在神座之上,周身流转着吞噬光明的虚无之力。利维坦庞大的鲸影撕裂空间,携着滔天的怒意降临,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嘴角勾起毫不意外的笑意。

    “来了?”陆渊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懒散,迎接着别扭的爱人,“比我想象的慢了点,路上被哪只小天使绊住脚了?”

    “陆——渊——!”利维坦的低吼声、,震得整个神殿都在颤抖,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死死盯着神座上的陆渊,“那么久,想必早想好遗言了。”

    陆渊歪了歪头,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嗯,我用尽无数的时光和耐心,与你在世界尽头相遇亿万次。”

    “每一次,你都带着相同的怒火而来。”

    “不过这次,你不在选择秩序。“

    “看吧,只需要一点点的‘改动’,一点点的‘引导’,你所享受的永恒也会成最痛苦的囚牢。”

    他轻轻敲了敲神座的扶手,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哄劝的意味,仿佛利维坦只是在无理取闹:“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天堂这地方,等我彻底搞定这里,把规则重新编一下,你想把地狱扩建成什么样都行,嗯?或者”

    “闭嘴!”利维坦粗暴地打断他,周身深渊之力如同沸腾的墨海,汹涌澎湃,“谁要跟你一起,今天咱只能活一个。”

    陆渊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似乎有些无奈:“知道了,好歹让我把编了千万个轮回的台词讲一遍。“

    “去死!”利维坦怒吼,再也抑制不住杀意,恐怖的深渊寒冰混合着撕裂空间的巨力,化作一道漆黑的洪流,直冲神座上的陆渊虚影!

    轰——!

    力量地猛烈碰撞,整个神殿剧烈震荡!光芒与黑暗交织湮灭!

    陆渊的身影在冲击中晃动了一下,却并未消散,反而笑得更加开心,“哇哦,一来就动手?脾气见长啊!利维。”

    “真生气了?!”他轻松地化解着利维坦狂暴的攻击,还有闲心继续嘴贱:“不过嘛,你生气起来的样子,倒是比平时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顺眼多了。”

    利维坦的攻击越发凌厉,招招致命,却都被陆渊轻易挡下。

    陆渊游刃有余地闪避着,甚至还有空继续刺激他。

    他轻嗤一声,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与鄙夷,“说起来,路西法。他也曾妄想通过枢机来对抗我,真是天真得可笑。”

    陆渊的声音里充满了掌控者的优越感,“他以为窃取了一点权限,就能理解‘神’的领域?”

    “他不过是在我允许的范围内,跳了一场拙劣的滑稽舞罢了。最终,他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我更彻底地接管这里,铺平了道路而已。”

    “现在,他的意识大概还在枢机深处某个角落里,抱着他可笑的‘记忆’和‘意义’伤神呢吧?哈哈哈!”

    这些话如同毒刺,不仅贬低着路西法,更是在刺激着利维坦。

    “你!该!死!”利维坦眼中蓝光大盛,要化为实质的火焰!他不再保留,力量彻底爆发,整个神殿的温度骤降,连空间都开始冻结、碎裂!

    陆渊终于稍稍认真了一点,但脸上欠揍的笑容依旧没变:“这就急了?看来你还挺在意偏执狂的嘛?”

    “也好,“陆渊舔了舔嘴唇,“就让我看看,彻底愤怒的你,能不能让我稍微认真一点玩耍。”

    神殿在他的力量下哀鸣、崩裂,圣洁的建材化为齑粉,又被深渊的气息污染。

    利维坦的攻势狂暴不息,每一击都足以轻易摧毁一个层面域。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攻击,神座之上的陆渊却显得过于轻松了。

    陆渊的脸上依旧挂着副慵懒的、仿佛在看一场有趣表演的笑容。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毫的勉强,仿佛不是在应对一场生死搏杀,而是在进行一场早已预演过无数次的教学演示。

    “力度不错,可惜角度差了点。”陆渊轻描淡写地拍散利维坦的进攻,点评道。

    “这招用来清理杂兵还行,对付我?嗯几千年前我就不用这种粗糙的技巧了。”他精准地预判并避开了利维坦从阴影中发起的致命突袭。

    利维坦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清晰地意识到——他低估了陆渊。

    眼前这个存在,早已不是当年需要依靠涅希琉斯,需要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分身了!

    他是涅希琉斯的分身,继承了本体的部分力量与潜力!

    他吞噬了枢机,窃取了这个世界的部分权限!

    他带着记忆轮回了无数次!这意味着他对这个世界的法则、运行规律、所有弱点都了如指掌!他拥有的是无数次试错、积累、优化后的终极经验!

    他完全摸透了这个世界的法则!

    在这个世界里,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无冕之神!

    而自己呢?自己虽然强大,但力量依旧在这个世界的框架之内!自己的攻击,自己的防御,甚至自己的战斗思路,在对方眼中,都像是透明的一样,充满了可预测的漏洞!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绝望,缓缓浸透了利维坦的四肢百骸。

    他的攻击开始出现凝滞,不是因为力量耗尽,而是因为内心不断滋生的、可怕的认知——打不过。

    无论他如何爆发,如何改变战术,对方总能以最省力、最精准的方式化解。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单纯的力量层级,而是维度上的不同!是权限和认知的绝对碾压!

    陆渊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玩味。

    “怎么了?利维?这就累了?我还以为你能让我多玩一会儿呢。”

    “认清现实吧。在这个世界里,我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包括你。”

    他再次抛出诱惑,语气中带着绝对的掌控,“放弃抵抗。这才是你以及这个世界,唯一的归宿。”

    第180章 最后的礼物

    利维坦的攻势明显迟缓下来, 呼吸变得粗重,周身的力量也显得紊乱而不稳。他猛地后撤一步,捂住似乎被神力擦过的臂膀, 那里虽然没有实质伤口,却萦绕着令人痛苦的侵蚀性能量。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呃!陆渊!你!”

    一直游刃有余、仿佛猫捉老鼠般的陆渊,看到利维坦这副罕见的吃瘪模样, 动作果然微微一顿, 脸上戏谑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就在疏忽间利维坦整个人化作一道深渊暗影, 以超越之前任何一次攻击的速度和力量, 直刺陆渊的核心!

    “噗嗤——!”

    一声清晰的、利刃穿透能量体的声音响起!

    利维坦的手精准地捅穿了陆渊的胸膛!

    然而,被捅穿的陆渊,非但没有愤怒或震惊, 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从一开始的轻微, 逐渐变得响亮,甚至带着欣慰和满足?

    “哈哈哈哈哈很好利维你果然从未让我失望”陆渊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手,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带着赞赏。

    下一秒, 在利维坦惊愕的目光中,陆渊, 猛地紧紧抱住了他!

    庞大到无法想象极致力量, 混合着无数关于世界法则的理解与权限, 如同决堤的洪流, 顺着陆渊被捅穿的伤口, 疯狂地涌入利维坦的体内!

    “你?!”利维坦彻底僵住, 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陆渊将头靠在他肩上, 声音变得极其微弱, 却清晰地传入利维坦的意识深处, 带着完成终极目标的疲惫与释然:“与全知全能的神明对赌,本就不自量力。”

    “好在,那不是我所求。”

    “祂求的是记录万千可能性,观测宇宙生灭的壮阔诗篇。”

    “而我……”

    “我只求一人……能挣脱宿命,得享自由。”

    “所以,这场赌局,从一开始——”

    “我就没想过要赢祂。”

    “我只要……赢回我想要的那个结局,就够了。”

    他指尖轻轻拂过对方微蹙的眉间,嗓音里浸着轮回碾过的沙哑,却淬着不容撼动的温柔:“倒是你……怎么这副神情?”

    “不相信我会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吗?”

    他轻轻推开利维坦一点,看着他双充满震惊的眼眸,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却再无虚假的笑容:“我本就为你而来。”

    “从深渊到人间,从虚无到存在——”

    “我踏碎万千轮回,篡改神明赌约,不是为了看你为我难过。”

    “最后一位天使的羽毛飘落,旧日将在烈火与鲜血中化为灰烬,三重面相的灵魂将在废墟上见证新的秩序”他重复着句预言,眼神灼灼,“这是世界的终点,也是寰宇的起点。”

    “但拥有三重面相的灵魂从来都不是我。”

    “你的灵魂不全,一半源于安卡里乌斯,一半源于我,在世界的某个轮回的开始我就偷走了你的一部分灵魂”

    “将我从枢机摸透的、这个世界最本源的法则一点点编织了进去”

    “等待的就是今天等待你与灵魂再次融合的这一刻”

    “这样法则将彻底与你一体你将超越这个世界的框架成为寰宇间的新神。”

    陆渊的话如同诅咒又如同祝福,“我们即是世界的两极,也是寰宇的两极。”

    “众生……在我们的注视下,诞生,成长,挣扎,迷失,痴缠,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直至,褪成灰白的余烬。”

    所有的一切,背叛、争斗、轮回、阴谋最终竟都指向了这个目的。陆渊从未想赢场赌约,他只想用尽一切手段,包括牺牲自己,将利维坦推上神座,让他获得真正的、连本体都无法剥夺的自由。

    在这时空扭曲的奇点,在这存在与虚无的交界处,陆渊最后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温柔地环绕着因承受巨大力量而暂时失去意识、陷入沉睡的利维坦。

    他的声音不再是以往的慵懒或戏谑,而是变得无比清晰、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直接响在利维坦的灵魂最深处: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极其透明,力量全部灌注给了利维坦:

    “活下去利维”

    “以你想要的任何方式”

    “自由地”

    话音未落,陆渊的虚影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利维坦独自站在原地,体内充斥着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与完整的世界法则,胸口仿佛还残留着被拥抱的触感,以及句石破天惊的——“你,即是新神。”

    随着陆渊的力量彻底融入利维坦,并激活了被篡改的法则核心,整个世界的运转开始倒流。时间、空间、破碎的景象一切都在以违背常理的方式回溯。光芒从四面八方收拢,碎片重新聚合,毁灭的景象如同倒放的录像般褪去。

    “看啊,利维一切都在重塑”

    伴随着他的话语,回溯的世界景象中,些战争的疮痍、天堂的冰冷、地狱的绝望纷纷褪色、模糊,被重新编织。

    “我为你抹去了所有的阴霾与枷锁编制一个崭新的黎明”

    “那里没有无尽的纷争没有必须履行的规则”

    “你会在一个更加温暖、更加广阔的世界中醒来”

    “阳光会平等地照耀每一寸土地深海可以自由地连接任何一片天空”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样子”

    “这就是我为你准备,最后礼物。”

    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虚幻:“这一次,真的要说再见了,当你醒来”

    “也许不会再有一个叫‘陆渊’的麻烦来纠缠你了”

    “更不会再有窃取世界,带走你所珍爱同伴的的悖逆者”

    残存的意识仿佛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凝聚成最深的执念。

    “无论要跨越多少虚无无论要重新编织多少次存在”

    “我一定会 找到回来的路 再次回到你身边。”

    “以另方式以一个真正‘自由’的姿态”

    “我绝不会让我们的过往成为囚禁你的新的牢笼”

    最后的话语,如同羽毛般落下,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最终释然的祝福。

    “所以”

    “尽情地去拥抱你所渴望的一切吧 ”

    “我的陛下”

    “我愿你”

    “真正地拥有自由 ”

    话音落下,最后意识也彻底融入回溯的光流之中,消失不见。

    唯有他承诺的“更好的未来”,正在回溯的终点缓缓凝聚,等待着沉睡的新神醒来。

    而名为“陆渊”的存在,真的为了这个未来,支付了自身存在的一切,成为了构建新世界的基石与被抹去的代价。

    利维坦悬浮在回溯的洪流中心,浩瀚的新生力量在他体内奔涌,却无法温暖骤然空掉的心脏。他听着逐渐消散的呢喃,混沌的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剧烈而复杂的情绪。

    震惊、愤怒、被算计的屈辱、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猛地抬头,仿佛要抓住即将彻底消失的意识,声带着崩溃的嘶哑和难以置信的质问“陆渊——!你这彻头彻尾的疯子!骗子!”

    “谁准你擅自决定我的未来?!谁需要你这种自作主张的牺牲?!”

    他想摧毁这正在回溯的一切,却发现自己新生的、源于对方的力量正不由自主地维系着这个过程。

    “你以为这样就算还清了吗?!你以为把我推上这个位置就能抵消你搞出的所有烂摊子吗?!”

    “把这堆烂摊子和我这这莫名其妙的力量塞给我然后你自己一走了之?!这算什么自由?!”

    回溯的力量越来越强,陆渊的气息彻底消散。利维坦的怒吼逐渐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破碎的颤音。

    “回来!你这混蛋回来把话说清楚!你不是最会算计了吗?!你不是要当新神吗?!你”

    他的声音最终低了下去,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在一片疯狂倒退的光影中,只剩下无尽迷茫与痛楚的自语。

    “没有你的世界”

    “就算完美无瑕”

    “又有什么意义”

    利维坦的意识在力量的洪流与回溯的漩涡中沉浮,陆渊的话语如同刻印般烙入他的灵魂深处。他并未完全沉睡,那些话语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最剧烈的波澜。

    在磅礴力量与法则的洪流中,利维坦的意识被拉扯着、翻滚着。过往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如同疾风骤雨中的走马灯,飞速掠过。

    他看到了路西法在神座前偏执地追寻着一个答案;

    看到了玛门精打细算的选择;

    看到了别西卜聒噪嚷嚷着‘世界没了!’;

    看到了拉斐尔在生命树下弹奏着古老的曲子化作光点;

    甚至看到了短暂存在过的、名为曦的人造天使扭曲的形态

    一张张面孔,或敌或友,或熟悉或陌生,最终都归于沉寂与消亡。

    愤怒、悲伤、嘲讽、无奈种种情绪交织又褪去。

    最后,所有的光影骤然收缩、沉淀,定格在了一片极致的、冰冷的虚无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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